3、重逢

    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


    棱角分明,性格冷淡到极致的少年,也能慢慢变得礼貌客气,跟她讲话时,会带着点到为止的疏离笑意。


    而且他们谁,都没有提起高三那段过往。


    大概这就是成年人的世界,过去碰撞得如何激烈,再见面,也能维持面上的和谐友好,临走前,还能好好说一句“再见。”


    不像那一年,她一句道别也没说。


    回到住处,沈星芙打开了橙色软件,看起了当季服装新款。


    另一边,李听羽在为明天的实习面试发愁,“好紧张啊。”


    “实习面试没那么严格,放心吧,你明天面试什么岗位?”


    “跨境电商运营助理。”李听羽说,“我都完全没经验呢,他们会要我吗,万一我卖不出去货怎么办?”


    “想太多,你过去估计是打打杂的,卖不出货这压力还压不到你头上。”沈星芙摸摸她脑袋,“淡定点,表现得自信点就行了。”


    看到客厅里,贴着面膜,吃着水果拼盘,看着电视的沈星芙,她羡慕不已。


    “星芙姐,你的日子怎么就这么轻松啊。”李听羽一脸哀愁,“你都不用上班的吗?”


    “我辞职了,之前也是在社会摸爬滚打了好几年的。”


    “那你现在呢?”


    “现在啊,可以说是人生的十字路口,我在想要不要找工作啊,还是先躺平一阵子算了。”她懒洋洋地答道。


    “你以前是做什么工作的啊?”


    “我做过挺多工作的,开过店,做过电商运营,也兼职过淘宝模特,后来就主要做新媒体运营了。”


    “你开过店?”李听羽来了兴致,“好厉害啊。”


    “确实挺厉害的,没多久就倒闭了。”她自嘲道,“还赔进去挺多钱。”


    要不然,她现在的存款估计都能在这儿买房了,也用不着这年纪,还出来合租。


    回泽青州前,沈星芙在c市待了有六年。


    那会毕业不久,她那会什么也不懂,在大学期间攒了一小笔资金,头一铁,在商城内租了个格子间大小的店面,批发了一起衣服,就开始卖衣服了。


    她经验全无,凭着一腔热血,生意时好时坏,很快便入不敷出,衣服销量没多少,这店租反而涨了许多,她卷铺盖走人了。


    后来她陆续换过几个职业。


    最后,在一家业内有名的广告公司做了新媒体运营,运营平台交给她搭理的几个平台账号,从刚开始的只有零星关注,到现在经常有10w+的爆文,她功不可没,工资也是,但她还是辞职了。


    每天追着热点写推文,写文案,剪视频的日常,时不时还得根据客户各种乱七八糟的要求修改这修改那的,加班是家常便饭。


    每天的日常,都是重重复复。


    挤拥挤的地铁,吃不同的外卖,追各种乱七八糟的热点。她不知道她哪一天会忍耐会到达限度,但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


    “那你不怕存款花光光啊?”李听羽问。


    “这儿物价也不高,省着点,不会很快花完。”


    沈星芙很乐观。


    再说,她虽然辞了职,却还是有另一个身份。


    她是个业余的穿搭博主。


    她很喜欢钻研穿搭,也喜欢打扮自己,再加上她之前本职工作便是新媒体运营,她便也注册了个人的账号,发布一些穿搭相关的视频和图片。


    她觉得剪辑太麻烦,大部分都是图文穿搭贴。


    但她不露脸,但好在她个人风格比较强烈,也在平台上攒了三四万粉丝。偶尔,也会有大大小小的推广找她,所以也有些额外收入。


    李听羽问:“你的账号叫什么啊?我给你增加关注。”


    “sixxxif。”她念了几个字母。


    那时候沈星芙也是随便发发,名字也是瞎编了一串英文字母。


    李听羽觉得耳熟,打开这个软件一看,咦,她已经关注了?


    “救命,星芙姐,原来你是六福啊啊啊,”李听羽震惊了,“你早就在我的关注列表了。”


    沈星芙也有些惊讶,但比起李听羽的激动,她淡定许多。


    她一直有个疑问:“为什么你们好多人都叫我六福?”


    “啊,因为你的名字,不是six吗,那就是六,然后f,不就是福,那就是六福啊。”


    她上一个视频,还是秋天温柔职场穿搭这一条,现在都快初冬了,最新评论有好几个都是催更的。


    “六福是不是忘记更新了啊……”


    “六福你去哪里了啊?”


    “是不是忘记登陆密码了?”


    “…………”


    “最近搬家有点忙,下周给大家安排初冬温柔风穿搭。”沈星芙发了个帖子,向众人说明了一下近况。


    --


    最近有空。


    她打算解决下自己存在已久的牙齿问题。


    沈星芙下牙两侧有两颗牙齿不是很整齐,有些突出来了,很久之前她就有过矫牙的想法了。


    再加上她有颗智齿,是上大学那会长出来了,从表面看只长出一半,但最近几个月总是会隐隐作痛。


    之前在c市,她工作忙,周末又懒得动弹,便一直把这件事拖着。


    在软件上搜口腔,她找了个最近的大型口腔诊所,名为“信予口腔”,看评论和简介感觉还不错。


    平台上还有几张补牙/拔牙优惠卷,她顺手给领了。


    信予口腔是独立的一栋建筑。


    诊所内灯光明亮,以米色为主色调,装修风格墙面简约现代。


    见沈星芙进来,前台客服问道:“您好,是第一次过来吗?”


    “对的。”


    “好的,这边请。”


    在系统登记挂号之后,很快有穿着工作制服的年轻女人来接待她,“沈小姐对吧,您是初次过来信予口腔,这边给您安排了免费拍片的名额。”


    沈星芙在她的带领下,拍完牙片。


    不久之后,对方带着她进了个诊室,电脑屏幕上,展示了她刚刚拍的牙片。


    她那颗有时候会隐隐作痛的智齿,竟然是斜着生长的。


    “这颗牙如果继续长得话,特能会碰到你的牙神经,还会顶到你旁边那颗正常的牙齿,发炎疼痛。”


    沈星芙看了下片子,道:“那帮我安排一下把它拔掉吧。”


    她说,“我给你安排明天下午的吧,你看明天你下午三点你过来这边方不方便?”


    “可以的,”反正她现在是个无业游民。


    --


    第二天下午,沈星芙睡完午觉才出发,很快又来到了信予口腔。


    接待人员让她稍等片刻,随后给她取了个号,“沈小姐,您先去缴费窗口缴费,然后再在这边稍坐,等叫你的名字就行了。”


    不一会儿,沈星芙听见了自己的名字,她要去的是诊室9。


    进去后,里面有个戴口罩的小护士对她道:“沈星芙对吧。”


    “对。”


    “你先把包挂在旁边,然后坐在那张座椅子上,医生很快就过来。”


    沈星芙放好包,她坐在牙科专用的座椅上,她中学时在街边小诊所拔过一次智齿,她不记得当时具体过程了,只记得,不知道是不是对方技术不好,过程中她好几次都感受到了痛感。


    所以此刻,等待的时间里,想起那时候不太妙的回忆,她难免有点不安。


    她的蓝牙耳机还没摘,干脆点开小视频软件,看点什么,分散分散注意力。


    她一打开这软件。


    第一个视频,是对镜自拍的男人,颜值看起来比较一般,沈星芙估摸着这人要变装还是干什么。


    她正要划走。


    男人忽地撩开了上衣,露出了几块突出的块状腹肌,然后镜头猛然放大。


    颜值不够,身材还不错,她在心里点评。


    “沈小姐,医生来了。”


    沈星芙应了声“好”,然而就在这时,手机一个没拿稳,往地上飞去。


    刹那间。半空中,有一只手将其接住。


    那人将手机递给她。


    手腕冷白,骨节分明。


    男人穿着白大褂,口罩上一双眼睛漂亮狭长,他低眸,视线不可避免地顺着落在她亮着的手机屏幕上,他眯了眯眼。


    屏幕正好停在了——腹肌男镜头放大的瞬间,满屏都是男人的腹肌,格外地晃眼。


    沈星芙抬头。


    ??


    怎么、是李斯渝。


    她从他淡漠的眼神中读出了一丝戏谑,“喜欢看这些?”


    “谢谢,”她一把接过手机,若无其事地接过手机,“偶尔看一看,打发时间。”


    “要看的话,拔完牙再说。”


    “好的呢。”她粲然一笑,破罐子破摔,“那我拔完牙再看。”


    说着,李斯渝在她身侧那张椅子坐下,不知为何,沈星芙视线,忽地瞄向了他的小腹位置。


    中学时候,她没见过他运动。


    少年身高很好,有些清瘦,简简单单的校服穿在他身上,气质却与其他男生截然不同。


    她那时候在想,他大概率是不喜欢运动,只喜欢学习。


    此刻,注意到她盯着自己,李斯渝循着她的视线低头,太阳穴一跳,问她:“怎么了?”


    沈星芙收回视线,淡淡道:“噢,没什么。”


    就是好奇你现在有没有腹肌。


    谁知,他低头看着她,道:“躺好。”


    “?”


    沈星芙反应了半秒,随即躺靠在椅子上,下一秒,椅背慢慢降下,她半躺在椅子上。


    莫名感觉,自己像是待宰的羔羊。


    一旁,李斯渝拿起医用手帕,围在她脖颈间。动作之间,沈星芙依稀嗅到好闻清爽的雪松气息。


    围着她的,除了李斯渝,还有一名女护士,以及另一位穿着白大褂戴眼镜的男医生。


    “一会打麻药,可能会有点痛。”李斯渝戴上了手套,对她道,“如果在拔牙过程中有痛的难以忍受的时候,可以举左手。”


    沈星芙神奇地发现,躺下之后,男人嗓音忽然就轻了,听起来意外地温柔。


    她“嗯”了一声。


    沈星芙半躺着,灯光正对着她的脸,却并不刺眼。


    这不可避免地,是她的视线,只能看着灯,或者低头凑近的他。


    “嘴巴再张大些。”他说。


    她张开了些,听见他又淡又轻的嗓音,“对,保持住。”


    沈星芙也不是天不怕地不怕。


    看这阵仗,比她想得要复杂许多,应该也算是个小手术了。


    既然来人是李斯渝,她想着无论如何,不能怂,装,她也得装出来。


    麻药针头扎入的那一刻,刺痛感。


    她立即紧闭双眼,眼睫也随之抖了两下,手边碰到了他的外套,她本能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角。


    “别怕,很快。”


    他的嗓音低低淡淡,拂过她耳畔。


    麻药劲上来了,她感觉不到痛,却能感受到冰冷的器械正在上面动作。


    “放轻松,疼的话举手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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