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教教我？”
这句话应该是她的台词。
学生时代, 沈星芙缠着他，让他教她写题，但她又没有好好听, 她时而他的侧脸，时而看他骨节分明的手在纸上书写的模样。
沈星芙压根不是为了听题, 纯粹是为了招惹他，喜欢捕捉冰面的那一丝裂痕。
一直到多年后的重逢, 他也是以医生的身份，指导她注意事项。教她佩戴隐适美的方式。
没想到，还会有他会向她请教的时候。
离得近，她的手肘撑着男人的胸膛，底下硬邦邦的, 声音不由地也比往日要轻。
“你想我教你什么？”
若有似无的淡香，从她身上缠绕过来, 勾着他的意念：“我要怎样怎么主动？”
李斯渝牵扯着她的外套两端, 力道不大，恰恰好让她离得不远不近。
忽然有些后悔好为人师地给他建议了。
他语气很诚恳, 但某一瞬间她却感觉。
——他现在无师自通。
至少在此刻，她的心在快速跳动。
男人无声而又不容置喙的压迫感, 像乌云一般地，慢慢地席卷而来。往日冷漠时有些厌世感的眼眸，此刻像是雪水融化，一点点地反射出光线。
“教教我, 怎样主动才是正确的, ”李斯渝看着她, “嗯？”
“我也不是很会, ”沈星芙说, “要不然，你请教下别人？”
她话音落下，李斯渝手上的劲松了。
“行，”他轻笑了声，一颗一颗地，为她扣上风衣外套的扣子，一直扣到了最顶上那颗，末了，认命般地低头，“我自学。”——
回去之后，李斯渝洗完澡。
躺在床上，他拿过手机。
手机上，有□□全的未接来电，他回拨。
接通之后，□□全声音传来：“大忙人。你刚刚在干什么，忙到现在才有时间给我回个电话？”
“吃饭。”
“这都快九点半了，你今天饭吃得有点水平，”□□全说，“定了，股东大会下周二举行，到时候诊所那边的事情你稍微放一下，过来一下吧？”
“好，下周二几点？”
“下周三点半，到时候我叫小郑过去接你。”
“叫人接就不必了，我自己会开车过去，又不是不认得路。”李斯渝嗓音淡淡。
“你最近真的挺忙的，诊所的事情忙不过来了？”□□全有些疑惑。
“还好，没有很忙。”李斯渝说，“你好好的问这个？”
“听羽周末打算回学校，说你最近太忙没空。问我有没有时间送她回去。”
“嗯，她说的也没错，某种程度上，我最近是在忙。”李斯渝按了按眉心。
脑海中，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沈星芙的模样，青瓷色衬得肤如凝脂，以及……
再想起她说的不主动。
某一瞬间，李斯渝忽然明白了什么。
她觉得他没看她，注意力没放在她身上。事实并非如此，是他视线无处可去，只能逃匿向餐桌尽处的那朵玫瑰，虽然此刻，玫瑰也略显逊色。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电话那头的□□全顿时有些茫然，“我刚跟你讲的话你没听见？”
“你说什么？”
“……”——
沈星芙陆陆续续更新了两个视频。
一个纯粹是分享照片，另一个就是正儿八经地穿搭视频，两个都没露脸，由于上一个吐槽评论的事情曝光量挺高，新视频的点赞量也不错。
李听羽由于学校那边有任务，最近都没在公寓这边住，要搬回学校住一阵子。
沈星芙一个人住，偌大的房子变得有些空荡荡的，但她很快就习惯了。
毕竟在C市独居了好些年，孤独是常态——
没戴口罩的露脸视频反响还不错。
“绒绒”发出邀请，让她担任秋冬季品牌宣传大使，参与拍摄，沈星芙愉快地答应了。
关注许久的小众店铺在今年发光发热，她首先支持。
但同时，小火之后的事情也渐渐多了。
她忙碌得像个陀螺，她需要有个为她处理事情的助理，才方便她的工作进行。
先撑过这段时间她再看看。
“绒绒”家衣服的设计师，也是他们的创始人，是个看起来特别干练的女人，看到她时，优雅地朝她走来：
“我是程水丽，你是sixx……xif吧？”她费了两秒，才说出了沈星芙在网络上的昵称。
“对，我是，”沈星芙眼一弯，大方道，“您可以叫我六福，好叫一点。”
“你这张脸比照片上还要好看，”这一行经常可以见到漂亮模特，但沈星芙也是素人博主中，格外优越的美人长相了。
之前听她说对自己牙齿不是很满意，她现实中一看，这个小瑕疵，不过是使她多了几分娇俏。
“我老早就想找你了，去年我们店铺还有点困难，销量不是特别好，那时候就看见你在蓝夏帮我们当自来水引流，当时心里真的感动，特别想找你，但是当时资金也缺，就也没好意思联络你。”
“没事，我当时没想太多，主要是觉得宝藏店铺的衣服太好看了，想分享给更多人看。”
程水丽看起来干练，说话却意外地温柔诚恳，“这一年店铺做大了，说到这一次的品牌宣传活动照，我当时不知怎么地，第一个反应就是想找你。”
很快，拍摄开始了。
拍完一组接着一组，比她自己在家拍要迅速专业很多，景也切换了好几个，节奏很快。
结束时，沈星芙留意到，工作人员中，有个戴口罩的女生一直盯着她看。
工作中这是很正常的，她现在已经换回常服了，但这个人还是盯着她，她记得这个人是绒绒请来的摄影师团队的一员。
她朝她对方笑了下，对方却又闪避开她的眼神。她无语了，也没再管。
“沈星芙吗？”女生忍不住上前。
“是啊。”沈星芙点头，“你是？”
拍摄过程大家都叫她“六福”，除了个别人知道她真名，她没向其他人透露过。
“我是沈心玥，你还有印象吗？”
沈星芙眼神有些淡淡地冷下去，这个名字她知道是谁。
沈心玥是她叔叔的女儿，也就是她的堂妹，她对沈心玥的印象，也只停留在初中生时的印象。
初中生的沈心玥有样学样，学着大人戴有色眼镜，对她说：“沈星芙你为什么要和混混玩，我妈说你们这种人都是没出息的，以后都是去工地上打工的。”
沈家的人都知道，沈星芙是讨人嫌的角色，沈心玥是惹人爱的小公主。
此刻。
“哦，是你啊，没认出来。”
沈星芙不咸不淡地笑，比拍摄时的笑是十分满分，此刻便只有两分。
沈心玥却看起来很惊喜。
“姐姐，我真没想到，你是我堂姐，刚才我一直盯着你都没敢认，最后直觉告诉我，你应该是我的堂姐。”
估计以前也是不懂事，沈星芙不想计较太多了，笑得真心了些：“我说你刚刚怎么一直盯着我，这么久没见都还能认出我啊。”
“也没多久啊，姐姐以前就长得很好看。”沈心玥说，“现在是更好看更有气质了。”
看得出来，沈心玥眼里的惊艳是真。
换做别人，可能就要开始互相吹捧了，沈星芙却讲赞美收下，“是嘛，谢谢。”
“在团队里面只能说，是个小助理。”沈心玥笑着道，“姐姐你现在好厉害，没想到你竟然当了网红，收入比我们这种普通人，肯定高特别多吧。”
“网红算不上，”沈星芙笑意又淡下几分，“就是个想做点穿搭内容的普通人而已。”
“这几年，你都没回家，年夜饭每次你都不在，好想你啊，要不我们加个微信吧，以后有什么事情好联系。”
沈星芙不记得，她这堂妹和她有这么多话讲，“微信啊。”
沈星芙没有拒绝。
反正很多人加了，不过也是躺列在那儿的，再加上这人确实是她正儿八经的亲戚。
“我……”她想起什么，但“我爸”二字有点说不出口，改口道：“沈行乐情况怎么样？”
“挺好的啊，伯父经常都还记挂着你，有时候还会跟我们说想你了了，说想你回来家里一起过年。”
对这个父亲没什么太大念想，但谈及此，不知为何，她却有一瞬间的鼻酸。
但也仅仅是，只有一秒钟。
不过，还是没忍住，打听了下，“他不是再婚了？”
沈心玥：“伯父再婚是再婚了，但是……现在的伯母自己有儿子，终究亲女儿还是比别人家孩子要亲的，你说呢？”
谈及此，沈星芙不太想搭腔，笑笑：“我先回去休息了，你也辛苦了。”——
然而这几天，她戴牙套的牙齿隐隐作痛。
特别是最左侧的位置，吃饭都有些困难了。
她发消息问李斯渝：李医生，我牙齿左边好痛啊，吃东西都咬不动，这和带牙套有关系吗？
男人应该在外面，周遭有些喧闹。
他直接发的语音，声音通过手机听筒传出，有些沙沙的低沉：“这是正常的，你左边的牙齿正在移动，没事的，可以吃软一些的食物。”
沈星芙：可是，我刚才照了照镜子，感觉有点肿。
李斯渝：“我看看。”
沈星芙一时有些疑惑，他怎么看？
是让她现在过去信予口腔？她这么懒得出门的人，这听起来并不太现实。
她打字：但我现在还不……
还没打完，手机突然震动起来——
屏幕上显示“李斯渝邀请您进行视频通话”的字样。
犹豫了几秒，沈星芙点了“接受”。
下一秒，男人英俊漂亮的脸庞怼上屏幕，他手放的比较低，但他完全抗住了这个死亡角度，白大褂衣领干净洁白。
“嗨，李医生。”
画面中，隔着银色细框眼镜的镜片，桃花眼里有淡淡笑意，脸庞素净清透，“你要怎么看？微信视频好像有点糊，不知道看不得看出来。”
沈星芙点开她的小框，切换成大屏。
“去光线好点的地方，嘴巴张开，我看下。”李斯渝说。
沈星芙依言照做，站起身，拿着手机从室内走到了日光洒入的光亮处，也顾不上动作雅观与否，对着镜头张开嘴。
“牙龈有点肿，吃饭了没？”
“吃了，刚才喝了两碗粥，本来想啃个苹果的，但牙齿还是很痛，就没吃。”
“先忍一下，你才戴没多久，还需要适应一下。”
“所以这是正常反应吧？”
“对，每一幅刚戴那一两天都需要一两天的适应期。”他缓缓道来。
“那我就放心了，我还以为怎么了呢。”沈星芙说完，又陆陆续续问了他几个问题，总算安心了些。
“你那里有没有常备的消炎药？”他问。
“李医生，你刚刚让我找的资料，我放您桌上了。”
沈星芙听到了画面之外的声音。
宋丽娜说完，李斯渝视线淡淡移到她身上，说了声“好”：“放这边。”
门关上的声音，李斯渝垂眸看她，“痛多久了？”
“有一两天了，昨晚睡前就有开始了。”
“家里有常备的消炎药吗？”他问。
“没，我没有买药放在家里的习惯。”想了想，沈星芙说，“待会我搞完手上的工作后，去小区门口那个药店买一盒吧。”——
等沈星芙把图修完，她才想起买药的事情。
看了看窗外，天色已然昏暗。
她有点懒得出门了，要不然再忍一晚上好了。正想着，门铃响了，与此同时，沈星芙的手机也震动了下。
是李斯渝的消息：门开一下。
沈星芙摘了眼镜放在旁边，揉了揉眼睛，没看错吧？
沈星芙从沙发起身，开了门。
男人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裹挟着风的气息，短发往后拢着，露出硬朗干净额角，第一句就问她：“你药买了没？”
“还没，我明天再……”
话还没说完，李斯渝抬手，递给她一个袋子：“里面有消炎药，晚上吃两片，减轻一下。”
沈星芙怔了半秒，才接下他递来的袋子。
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有些干巴巴：“其实不用这么麻烦的，谢谢你呀。”
李斯渝“别再说谢谢。”
“？”她抬眸望他。
他说：“你知道我不需要。”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新年快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