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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撩你25

    ◎顾医生他开始慌了。◎


    领带与主人紧密相贴, 本身适用于一切正式场合的基本礼节。而这种贴肤之物,用在男女之间,免不了会多几分某种旖旎暧昧的意蕴。


    尤其是顾清辞那种有轻微洁癖和强迫症的人, 能让一个女人替他来取贴肤之物, 可见温语浅的话并非不能相信。


    短短几天, 他们的关系已经亲密到肌肤相贴的地步了吗?


    江听雾不敢往下想。


    但面对这个曾经的情敌, 如今几个字就能让她丢盔弃甲的女人,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就是保持最后一丝骄傲。


    深吸一口气, 抬手暗暗挡住想要冲上去的顾岁欢, 转眸勾出一抹灿烂的弧度:“那就恭喜温小姐。”


    “多年期待,得偿所愿。”


    留下这句话, 不由分说挽着顾岁欢的臂弯, 毫不留恋想要离开。


    “谢谢,”趁两人转身的片刻, 温语浅满眼洋溢着小意幸福:“等下来了,听雾一定会祝福我们的, 对不对?”


    她刻意咬重了“祝福”两个字,按耐不住得意看向那道顿了一下的身影。


    意料之中的, 没有答复。


    只要达成让江听雾彻底死心的目的, 对于她会不会应声,温语浅并不在意。


    今天是小长假第六天,游客的数量明显少了很多。偶尔有三两个人结伴路过, 都会不由自主朝这边多看几眼。


    倒不是说她的长相有多精致。而是由内到外散发出的气质,仿佛有种岁月静好的清婉。


    加上旁边那辆显眼的玛莎拉蒂, 瞬间就把她的逼格又提升了几个调。


    让人很难不联想这是沪圈哪个世家娇养出的名媛。


    从小到大, 温语浅一直很享受这样的目光。


    碍于温家一向低调, 她不得已才收敛锋芒,导致在三哥跟前的存在感降低,让那些心术不正的野花野草打起主意。


    不过现在,和三哥交涉的主动权在她手里。


    她说过,三哥是她的。


    也只有她,才配站在三哥那样的天之骄子身边。


    想到这,她无声勾了勾唇,从高定包包里拿出手机,点开备注为“三哥”的联系人。


    响了很久的忙音,才听见那端接通。


    一句满含欢喜的“三哥”还没喊出声,就听那道熟悉的声线道:“你好,哪位?”


    客气,疏离,完全是对待陌生人的口吻。


    雀跃的弧度在唇角僵了半秒,随后状若无事人一般:“三哥,是我呀。”


    因为刚连轴转了两台急性手术,十几个小时下来,顾清辞的眼底难掩疲惫。


    指尖不轻不重摁了摁发疼的眼尾,听见这熟稔的语调,愣了几秒。


    眉心不禁一拧,他问:“温小姐,何事?”


    温语浅:“……”


    唇肉不禁被她咬得发白,知道如果拐弯抹角,顾清辞一定毫不留情挂断电话。


    强忍住语调的委屈,她直奔主题:“三哥,别墅打来电话,说你的领带遗忘在房间里了,要不要——”


    一句完整的话没说完,就被那端没什么情绪打断:“不必麻烦,扔了便是。”


    耳畔又传来护士的声音,他重新将眼镜戴上:“我还有事,再见。”


    来不及说别的,听筒再次发出忙音。


    温语浅呆呆的,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知道顾三少的身份怠慢不起,前台不知该怎么处理那条价值不菲的领带,所以只能给表哥打电话请示。


    正好她在表哥身边,顺势说了句:“没事,我替三哥跑一趟吧。”


    宋抒白倒没阻拦,金丝细边眼镜后的黑眸,笑意不尽眼底:“老三的脾气你清楚。”


    “别又扑空了,到时候让舅舅难做人。”


    他嘴里的舅舅,是温家现任的掌权人温延,也是温语浅养在温家的挂名父亲。


    顾温两家是世交,何况顾清辞一早就明确拒绝过温家大小姐。


    如果温小姐一再不顾脸面纠缠不休,到头来还是丢温延的脸。


    丢下这句话,宋抒白没再多给她半个眼神,直接起身离开客厅。


    这意思,是觉得她会给温家丢人么?


    父亲都没这么说过她!


    没关系。


    等她嫁进顾家,一定要狠狠将这些看不起她的人,全部踩在脚下!


    指尖深深入肉,不知用了多大的力气,总算墙压住眼底的晦暗。


    有些事情,不试试怎么知道没有转机?


    可是当她满怀期待来到别墅,三言两语击退了根本没资格肖想三哥的人,还没来得及询问三哥,就被他再次泼了一头凉水。


    为什么?


    阿吟不是说,三哥已经答应和她试试了么?


    是不是她那里做的不够好?


    不、不会的。


    所有人都说她是沪圈最标准的名媛,怎么可能有缺点?


    一定有人在三哥跟前说了什么,导致三哥对她有所误会。


    世家圈子里,能在三哥跟前说上话的,绝大多数都和她交好。


    只有一个人。


    想到这,原本低垂的粉嫩唇角,登时勾起一抹阴戾的弧度。


    难怪表哥对她的态度,瞬间也降到冰点,看来她真的小瞧了这位顾家小小姐。


    太不懂事了。


    既然不听话,那她这个未来婶婶,是不是也有资格教训教训?


    随即,她打开手机拨通了秘书的电话:“帮我联系一下,顾家小小姐的那位宝贝男友。”


    —


    广台山和东沪市的距离并不远,两个小时后,两人进入东沪市主城区。


    “岁岁,”没等顾岁欢出声问,沉默了一路的江听雾主动道:“我想先回一趟家。”


    见她耷拉着眼皮子,往日里神采奕奕的面色此刻难掩低落,顾岁欢焦急想安慰,但一堆字句到了嘴边,也只剩一句单调的:“好。”


    也罢。


    十一结束,听宝就要为进组做准备。趁现在好好睡一觉,起来把这些不快乐的全部丢在脑后。


    无声收回视线,她调动方向一路避开车流,将车子开往南华别苑。


    “听听,我得回一趟医学部交实践报告,”到了江家门口,顾岁欢还是不放心:“有什么事,记得随时发消息。”


    “我和萤萤一直都在。”


    与其他专业不同,就算到了十一小长假,临床专业的任务仍旧多得不亚于高三。


    顾家小小姐心安理得躺了几天尸,避免又挂科彻底丧失经济来源,只好向任务低下高贵的头颅。


    “我晓得,”打开车门,江听雾取出行李箱朝她挥挥手:“路上小心。”


    目送那辆高调的兰博基尼离去,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察觉脚腕有毛茸茸的东西在挠,她才找回出神的思绪。


    视线往下移,正望进一双琉璃般干净漂亮的黑眸。


    正是圆滚滚。


    大概察觉到姐姐的不开心,所以小心翼翼用毛茸茸的脖颈,想要转移她的注意力。


    一人一狗,对视几秒。


    江听雾忽然笑了,她松开搭在行李箱的右手,蹲下身抱住雪白的团子。


    圆滚滚似乎被撸的很舒服,伸出舌头轻轻舔舐着江听雾的右手背。


    “站那当门神呢?”正给圆滚滚顺毛,一道拽得二五八万的熟悉声落进耳畔。


    习惯性抬眸,正对上双手环臂、斜倚栏杆的少年。


    她深深吸了口气,眉眼不禁软了半分,“我乐意。”


    扯了扯唇,少年舌尖抵着上颚吹了声口哨,成功将圆滚滚吸引过去。


    他半蹲着腰身,挼了一把圆滚滚的脑袋:“那你以后都睡门口。”


    江听雾:“……”


    没好气瞪了他一眼,懒得多说一个字,拉着行李箱走进大门。


    从小到大,江景随还没见过大小姐脾气这么差的时候:“有人给你喂炸.药了?”


    “你,”随手将行李箱扔在墙角,江听雾瘫靠进沙发:“爸妈呢?”


    “凌晨刚旅游回来,”满不在意耸了耸肩,江景随翘着二郎腿:“一大早就被老太太吵嚷着喊回了老宅。”


    他冷嗤一声:“怕是又缺钱了。 ”


    说实话,这些年姐弟俩已经习惯了江老太太间歇性的撒泼。


    都说手心手背都是肉,偏偏在老太太眼里,小儿子江国诚天生就是钱袋子。


    岌岌可危的公司前脚刚被江国诚救活,后脚就将他踢出公司,美其名曰“弟弟要懂得让哥哥”。


    无奈,夫妻俩只能住在筒子楼里,利用公司的暗处人脉,把握时机建立华智科技。


    十几年的时间,研发的各类电子产品,迅速占据国内市场。


    江国诚也成为东沪市首屈一指的企业家。


    这个时候,老太太又盯紧了他的钱财,理直气壮让他帮衬老大江国励一家。


    江国励本身资质平平,就算有贺家的帮衬,撑死只能让公司不倒闭而已。


    加上还有一个不争气的败家儿子,早就把老爷子留的公司耗成了一具空壳子。


    于是老太太又把主意打到小儿子身上,并且扬言等江韶音嫁进豪门,以后谁帮衬谁还不一定。


    如果江国诚不答应,就一哭二闹三上吊。总归是自己的亲生母亲,江国诚实在狠不下心不妥协。


    这十几年,一直被吸血。但江国诚夫妇也不是毫无原则的冤大头。


    唯一的底线,就是姐弟两。


    所以在老太太信了道士的话,怕影响江韶音的前途,拿命逼迫江听雾这辈子远离内娱时,江国诚就算被老太太砸得脑门流血,也没有退缩一步。


    眼前又浮现出艺考出成绩那天的鸡飞狗跳,沉默好一会儿,江听雾环抱住抱枕。


    比起父母被最亲近的人捅完刀子佯装无事,只为给她和江景随创造更好的生活,她单相思失败受的这点难过又算得了什么?


    就算放弃顾清辞再舍不得,想起时不时入狼窝的江先生和陆女士,她都必须舍得。


    只有舍得,才能打起精神。


    不辜负江先生用双肩为她扛下的梦想。


    “阿随,”她软着声,闭了闭眼问:“如果你要放弃一件求而不得的事情,你会怎么办?”


    从小到大,江听雾鲜少喊他“阿随”,大多时候都一脸连名带姓喊。


    正团战的江景随一愣,连什么时候丢了人头都没发现。


    不自觉抬眼望过去,印象里娇气恣意的女孩,此刻抱着抱枕,白皙的面颊被些略显凌乱的长发半遮住。


    整个人都被一种怅然若失包裹着。


    原本很不耐烦的情绪散去,被难得的温和取而代之:“是我的,我就抢回来。”


    等英雄复活,他直接一个大招秒掉对面:“不是我的,再强求也没用。”


    不是我的,再强求也没用。


    喃喃重复这句话的同时,脑海里浮现的,都是和顾清辞冲锋以来的点点滴滴。


    她认真了,月老却开起了玩笑。让她以为圣僧能被她拉下凡尘。


    然而残酷的事实,却是男人一次又一次的拒绝。


    可能真像江景随所说。


    顾清辞不是她的吧。


    不如意事常八九,有些人有些事,再强求也徒劳无功。


    否则梁祝和刘焦,也不会至今都被扼腕慨叹。


    大抵想到了这点,江听雾觉得压在心口的那颗巨石,重量似乎散去了很多。


    暗暗吸了吸鼻子,她感动一笑:“没看出来,你还有当哲学家的潜质。”


    小破孩长大了,知道安慰姐姐了。


    江景随随口答了一句:“天才的智商,你这种凡人不懂。”


    江听雾:“……”


    她要收回刚才的感动。


    “想通了就别叭叭,”正专注推水晶,江景随又说:“陆女士明天要去附一院复诊,你记得联系那位主治医生。”


    江听雾:“……”


    释然归释然,但不代表听见这个人就能立刻心无波澜。


    现在让她联系被她撩拨未遂的有妇之夫,真的无比尴尬啊QAQ。


    幽幽叹了口气,她换了副严肃的表情:“江景随,你知道自己已经长大了吗?”


    江景随:“……?”


    面对少年逐渐迷惑的俊脸,江听雾硬着头皮循循善诱:“我在读高三的时候,无时无刻不想着替家里分忧。”


    江景随:“……”


    并没搭话,峡谷百忙之中,只是半笑不笑瞟了她一眼。


    “……”


    可恶,小破孩翅膀硬了,一点都不懂得要给姐姐留面子!


    “我……你不懂!”江听雾摆烂,“我、我和那位医生有点过节,不方便联系他。”


    “才一个月就有过节了?”指尖在屏幕飞舞,江景随问:“我怎么记得是你单方面给陆女士推荐的?”


    “该不会你发现他其实是庸医了吧?”


    “你不要瞎说!”撇开那些情感纠纷,她绝不允许这个小破孩侮辱顾清辞的业务能力:“人家十六岁读高一那会,破格参加东大医学部保送招生,以第一的身份进入八年制临床医学,二十四岁博士毕业荣获主治医师,以全额奖学金出访德兰斯医院,二十五岁回到东沪成为全国十大神外圣手,怎么可能是庸医?”


    省去读书期间的各项奖项和荣誉,只这一段主要履历,脸不红气不喘足足说了快一分钟。


    江景随:“……”


    木了一下,挑眉发问:“既然你这么了解,为什么不亲自去问?”


    江听雾:“……”


    没听见我说我和他有点过节吗?


    “陆女士重要还是你们的私人恩怨重要?”重新开了一局,江景随语调懒散:“你想避嫌的话,那我告诉江先生,让他给他老婆重新找个专家。”


    “……别!”顾清辞本身就是专家,再者当初负责给陆颜主刀的就是他,如果中途换医生,她也不放心。


    想到这,她选择躺平:“……我问。”


    并非她不想彻底断了联系,为了陆女士的健康,只能强压住所有情愫。


    怕提到这个人,自己控制不住流露异样被江景随发现,江听雾索性找了个借口,慌不迭拖着行李箱上楼。


    关上房门,仰躺进柔软的衾被,视线紧紧盯着浅绿色的天花板,试图放空大脑。


    为什么当她想要死心时,月老又把机会递在她眼前?


    虽然明知这个机会与私人感情无关,但避无可避,她仍旧会不受控胡思乱想。


    不行。


    她不能让自己当一个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


    如果陆女士知道,必然也不会心安理得在顾清辞跟前继续看诊。


    想到这,她翻身面朝薄被,手肘撑着床铺,打开有几天没联系的裴帆的聊天框:[学长,在吗?]


    仿佛做了什么亏心事,手指无限接近“发送”的浮标,心跳不由自主加速。


    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完成点击。


    她有些丧气。


    明明被江景随的几句话开导好了,为什么再和这个人有所接触时,仍旧会失了理智?


    她闭了闭眼。


    再次默声念了好几遍“不是我的,再强求也没用”,勉强控制住发乱的思绪。


    重新打开聊天页面,将聊天框的信息一一删除,选择重新编辑:[学长,明天到了我妈妈复诊的日期,你老大还有号吗?]


    她的键盘已经默认“G”之后是“顾医生”和“顾清辞”,指尖却怎么也接触不了“G”这个字母。


    犹豫再三,只能换了一个称呼。


    编辑完成,安慰自己这是公事,闭着眼点向“发送”的浮标。


    发送成功的半秒间,触电般熄了手机屏,自欺欺人将其倒扣进被子里。


    似乎这样,就可以避免再一次的心乱如麻。


    国庆还没放假就收假的裴帆,此时站在手术台边,正按照顾清辞的指挥当主刀。


    等他满脸虚脱从无菌区走出,收到消息已经是十分钟以后。


    大脑极度空虚,他没仔细寻思江听雾为什么换了这个有些疏离的称呼,[应该有吧,我问问他。]


    没等江听雾回消息,他看向冷静走出无菌区的顾清辞,嗓子有些干哑问:“老大,明天还有你的号吗?”


    连续指导了几台手术,顾清辞的眼神难以集中焦距,听到这话,他一边倚墙摁了摁发酸的眼尾心,一边微微拧眉:“是江听雾?”


    并不知道广台山发生了什么,裴帆还以为两人关系照旧,“是啊。”


    “可能你没回她消息,她就找到我这里来了。”


    闻言,顾清辞拿出手机点进微信,信息栏里问各种问题的ID都有。


    唯独没有「想你超标」的消息。


    两人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10月2日23:00。


    时间正对上刚泡完温泉返回酒店。


    小姑娘主动给他发消息:[对不起顾医生,这次真不是故意冒犯你的QAQ。]


    [猫猫委屈 .jpg]


    那晚其实,江听雾问出那句“圣僧哥哥,那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入一次凡尘?”后,见他脖颈烧得通红,憋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个字。


    感知到膝盖弯似乎被什么东西烫到,始作俑者也怂了。


    连忙远离浑身都尴尬的他,捂着脸咬唇解释:“顾、顾医生,你别误会。”


    担心他脸皮太薄真会羞愤欲死,情急之下,江听雾开始胡扯理由:“这句话其实是一个网络热梗,主要表达古代女子对男子的颜值夸赞。”


    见他仍旧微喘着粗气,一副不想说话的样子,江听雾也不知道哪来的胆子,一本正经反问他:“顾医生,难道你觉得我是那种故意占你便宜的登徒子吗?”


    他愣了一下,抬眸看见眼前神色坦坦荡荡的小姑娘。


    默了几秒,他回答:“你不是。”


    化解这句话之后,两人没好意思再多待下去。索性换了衣服折回住处。


    这一次,他们直接乘坐缆车过崖。


    在木屋别墅门口分别,小姑娘围着那条覆过他双眼的围巾,朝他挥挥手,笑容明媚又灿烂:“顾医生,晚安啦。”


    晚风吹过,捎带起小姑娘披散开来的发丝飞舞。


    收回目光,他低声道了句:“晚安。”


    等回到住处,就收到小姑娘的那条消息。


    大概来一趟广台山,日夜颠倒的紧张神经得到久违的放松。


    读完这条消息,脑海自然而然浮现小姑娘发这条消息的羞恼样,唇角不自觉勾起一抹弧度。


    还没等他想好怎么回复,父亲顾惟昀的电话打了过来。结束之后已经临近凌晨一点半。


    估计江听雾这时已经睡了,他想等第二天再回复。


    结果一觉起来,梦里他才是蓄意冒犯的那个登徒子。


    第一次,他觉得自己禽兽不如。


    连着几天,都一直不敢正视「想你超标」ID。


    不曾想,之后这个不知不觉熟悉的ID,再没找过他。


    ……包括这一次问起复诊一事。


    不自觉的,男人被略显凌乱的发丝遮敛的额头,覆了层不易察觉的失神。


    “老大,那你到底有号没?”裴帆都累傻了,自然没精力留意他的异样,直接问出江听雾最关心的。


    顾清辞:“……”


    一时间,并没有立刻出声。


    见他眼睑微阖,一副疲惫到失态的样子,裴帆有些不忍没再询问。


    没想到这铁打的魔头,也有扛不住的一天。


    医生有时候忙起来,可能也不知道自己门诊会被安排多少号。


    想着是定期复诊,裴帆决定待会儿让澄姐问问门诊部。


    如果有,那就立刻给江听雾挂了;要是没有,那他就舔着这张老脸,看看能不能向魔头求一个特殊待遇。


    “你让她,来问我。”这话一出口,顾清辞才意识到有些不妥。


    顿了半秒,他抿着唇补充:“陆女士的恢复情况,我想再多了解。”


    知道老大看诊的售后服务完整到变态,裴帆也没多想:“成。”


    于是垂眸给江听雾转达:[老大说让你亲自去找他。]


    “老大,”眼镜泛酸得厉害,裴帆不敢再直视手机屏幕,可怜兮兮恳求,“我能不能申请下午不搬砖?”


    顾清辞语调平静,淡淡扫了眼他浓厚的黑眼圈:“这几天都在熬夜?”


    裴帆:“……”


    早知道擦点粉再出来。


    “老、老大,我错了,”坦白从宽,在这魔头面前只能一味伏低做小:“刚刚被手术灯刺的,如果再休息不了,真会猝死的。”


    顾清辞:“……”


    手机仍旧没消息,他淡淡扫了裴帆一眼,语调没什么温度:“还是太闲。”


    “……也没那么闲,”裴帆小声吐槽:“宁延有对象,老大你也好事将近,咱们神外三枝花,我总不能拖后腿吧?”


    敏锐捕捉到“神外三枝花”,顾清辞的眉心又是一跳。


    “不会用词就不要乱用,”不知想到了什么,视线重新落在手机上:“下不为例。”


    “谢老大不杀之恩!”裴帆兴奋谢过恩,怕魔头反悔,嘿嘿一笑立刻跑路。


    魔头这两天都阴晴不定的,今天愿意放过他,不跑等着被抓住摁地上摩擦吗?


    手术门开了又关,仍旧没等到江听雾的问话。


    正当他有些手足无措自己的异常,恰好跳出林澄的消息:[顾医生,你下手术了吗?]


    [2615的病人,可能需要你来处理。]


    工作在前,很快收回发散的注意力:[我这就来。]


    没再耽误,他直接走出手术室,乘坐电梯来到26楼VIP病房。


    还没走进,耳畔就传进中气十足的谩骂:“你这个扫门星!是不是嫌我花钱,才听了这群庸医的话让我出院,早点死在家里是不是?!”


    另一道颇为温软的女声似乎想解释,“妈,不是这样的……”


    “你还敢狡辩!”老太太指尖直指女人,苍老的眉目却满是蛮横:“江国诚呢?我不想看见你这个晦气东西!给我滚!”


    “阿姨您——”林澄想上前劝阻,却被老太太狠狠剜了一眼:“你又算什么东西?告诉你,我大儿子是贺家女婿,你配跟我说话么?”


    26楼都是需要休息的VIP病患,隔病房音效果在全国都是数一数二的。


    然而他站在门外,仍旧能听清楚老太太尖锐十足的吵嚷。


    顾清辞:“……”


    明显不想再从老太太嘴里听见任何一个字,他推开门道:“这里是医院,患者有义务保持安静。”


    他连浅蓝色的刷手服都没来得及换下,外搭着干净整洁的白大褂。精致的眉眼清冷寡淡,不染世俗和纤尘。


    偏偏左眼眼角的那颗美人痣,被暖白的灯光映照着,为他这张如霜似雪的面颊添了几分绝艳。


    见顾清辞过来,被迫接受胡搅蛮缠的林澄,终于悄声松了口气。


    朝全程大气不敢出的陆颜递去一记安抚的眼神,连忙将苗秀芬的检查报告递了过去。


    他腰背笔挺走到病床前,接过单子,扫了眼正在挂的点滴,眸色没什么温度:“对症下药,您并无大碍,不必继续住院。”


    “偌大的附一院,只剩你这个庸医了?”看着这个帅得过分的青年,老太太瞬间以貌取人,把他和“庸医”画了等号:“我有没有病,难道我心里没数吗?”


    “凭我是医生,”礼貌性朝陆颜颔首示意,顾清辞言简意赅,“若真有数,下午便去办手续。”


    老太太简直被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态度气笑了:“你知道我亲家是谁吗?信不信我儿媳妇一句话,就让你在东沪再无立足之地!”


    这话说的,连林澄都满脸无语。


    她见过撒泼打滚的患者,但是没见过像苗秀芬这么蛮不讲理的。


    陆教授的婆婆,到底知不知道被她攻击的这位庸医,真实身份是沪圈四大顶级豪门一的顾家三少。


    不说顾清辞是贺家家主最看重的后辈,掌管半个贺家的太子爷,和跟前这位“庸医”就有从小到大的交情;单就顾家的家世,不至于让自家三少被贺氏一句话整得在东沪待不下去。


    ……果然,无知是一切的原罪。


    “妈,”陆颜想及时止损,然而一开口,老太太就跟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样:“你住口!”


    “我进医院,还不是因为你和你生的孽女——”


    “孽女”两个字一出口,顾清辞那双有些凉薄的视线直接扫了过去。


    甚至还带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戾。


    “若再胡闹,”顾清辞一字一句,音尾似有一层冰雾:“试试贺氏会否站你这边。”


    “你——”年轻医生的眼底深沉如墨,倏地森寒的气场,对视间让她脖颈不由一缩。


    到嘴边的所有不讲理,硬生生咽了回去。


    “林护士,”没再理会不甘心还想上蹿下跳的老太太,顾清辞一锤定音:“你去通知家属,尽快办理手续。”


    他的眉目不属于尖锐锋利型,但言行举止间,很容易产生一种不容置喙的强势感。


    令人信服。


    老太太入院没几个小时便闹腾不已,林澄巴不得赶紧送走她。


    听见顾清辞的吩咐,她连忙点头:“好的,顾医生。”


    离开前,眸光不咸不淡从老太太面上掠过,其中的警告,后者看得清晰明了。


    “……”


    —


    一个小时后,江国励夫妻终于赶来,先给顾清辞赔礼道歉,这才将骂骂咧咧的老太太带出医院。


    办公室内,顾清辞除了专注写病历,便时不时看一眼手机。


    对于两人低眉下气的讨好,半晌只是嗯了一声。


    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反应。


    讨了个没趣,面子有些抹不开,却也知道顾三少是他们惹不起的。


    对视一眼后,两人不动声色离开。


    前脚刚走,收到林澄示意的陆颜,礼貌性敲门进入。


    “陆教授,”抽出陆颜的病历本,顾清辞温和了眉目:“请坐。”


    “谢谢,”落座后,陆颜难免对病房那一场闹剧惭愧:“今天真是让您见笑了。”


    回想起她和丈夫一早折回老宅,一声“妈”都没喊出口,老太太开门见山就要一千万。


    ATM机也不是这么使唤的。


    丈夫试图讲道理,结果老太太直接装作头疼晕厥。


    没办法,只能打了120。


    丈夫本想一起过来,却接到秘书的紧急电话。


    知道老太太在装病,柔声和她嘱咐了几句,便让打车回了公司。


    老太太要不到钱,就开始在医院寻死觅活,试图让丈夫愧疚。


    两相僵持不下之际,幸好顾医生及时赶来,总算制止了老太太。


    巧的是,顾医生特意交代林护士,让她先过来询问恢复情况。


    实在太抱歉了。


    在医院待的久,顾清辞见过各式各样的医闹,所以还没把老太太放在心上:“无妨。”


    “您的作息、饮食、记忆等各项情况,有没有不规律?”


    陆颜摇了摇头:“没有。”


    对上那双有些熟悉的灵澈杏眼,顾清辞不由恍神,意识到失态,不动声色收回视线。


    随后引导陆颜躺在仪器跟前,仔细观察了几分钟。


    加上一些常见的问题,可以确定陆颜的手术后遗症已经完全被压制。


    只要没有外界刺激,就不会再有生命危险。


    先是告知这个结果后,他才在办公椅落座,“隔一个月,来复查一次即可。”


    “谢谢顾医生,”松了口气,陆颜道:“那您忙,我就不打扰您了。”


    他抬眼,眸光礼貌道:“陆教授慢走。”


    很快,办公室重新回归寂静。


    再次看向手机,发现距离裴帆发完消息已经过去两个小时。


    「想你超标」仍旧毫无动静。


    顾清辞:“……”


    踯躅片刻,他主动打开聊天框编辑:[陆教授今天来复查,术后恢复无碍。]


    点击“发送”后,他想转移开来注意力。去写未完成的病历。


    甚至好几次下笔,都不知道要写什么。


    “……”


    从小到大,习惯了运筹帷幄的他,还是第一次感觉惝恍迷离。


    就好像有些事情,已经完全脱离了他预定的轨道。


    想要弥补,却不知道该从哪里入手。


    不得其解间,手机终于传来了震动。几乎是一瞬间,他的视线便投了过去。


    「想你超标」:[哦,好的。]


    [谢谢医生。]


    短短的两句话,简单的几个字,连以往惯常称呼的“顾”字都没带。


    顷刻间,让他的神智无所适从。


    鬼使神差的,指尖像是不受控,在键盘巧敲了几个字。


    「人间仙子」:[哦?你就没有其他想问的?]


    这两个小时,她一直和《与他》剧组进行视频聊天


    抽空回复完裴帆,就看见顾清辞那条汇报陆颜恢复状况的消息。


    江听雾:……?


    第一反应是心跳加速,新圩百转千回猜测他为什么忽然找她;看见内容后,脸色逐渐发木。


    行叭,是她多想了


    没时间被情绪左右,她没得感情回了那两句。


    哪知刚结束工作视频,再次看见顾清辞发来的这条微信。


    愣了一下,她有些没反应过来。


    什么叫做没有其他想问的?


    有。


    我想问你,是不是从来就没考虑过我?是不是已经和温语浅订婚了?


    但她不敢。


    怕顾清辞会反问“和你有何关系?”,更怕他直截了当承认。


    所以她选择闭口不问。


    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好办法。但有的时候,只有逃避,才能短暂性麻痹一些伤害。


    无声扯了扯唇,她淡然回复:[没有了。]


    [谢谢医生。]


    顾清辞:“……”


    熄灭手机,他闭眼又睁眼,试图集中精力去撰写学术论文。


    事与愿违,他越着急,NEJM期刊的字就一个也看不进去。


    “……”


    垂眸看了眼腕表,已经到下午五点。


    无奈,只能起身换好衣服,准备回东大医学部一趟。


    刚走到办公室门口,迎面正走来一位身姿窈窕的女人。


    穿着小香风连衣裙,从额头到鞋跟,无一次没有精心打扮过。


    “三哥,”没等他开口,女人主动靠近,十分自然要挽住他的臂弯:“我给你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我?”


    直接后退一步避开她的亲昵,顾清辞冷声问:“温小姐找我有何事?”


    温语浅:“……”


    唇角的弧度僵了一下,很快又跟没事人一样勾起:“无事就不能找你了吗?”


    “……”眉心微拧,顾清辞移开视线:“抱歉,我先走一步。”


    望着颀长挺拓的男人,毫不拖泥带水便要越过她离开,温语浅终于按耐不住,语调除了不甘心,更多则是委屈:“三哥!”


    见男人脚步未停,她拔高音调问:“你明明答应阿吟会重新定义我们的关系,说可以考虑和我试试,为什么现在又狠心拒绝我?”


    这一串质问下来,听得顾清辞属实越发困惑。


    即便看在那些医疗器械的面子上,在贺星吟提出“能否重新和温语浅”试试,他也不可能答应下来。


    于理,贺星吟提供的医疗器械,对附一院来说,顶多算锦上添花。完全达不到可以要挟他的份量。


    于情,他不会和温语浅有结果,强行在一起只会耽误她。


    “温小姐是不是误会了?”他转过身,黑眸寡淡而平静:“我从未答应贺小姐这些。”


    “若你不信,”顿了片刻,他毫不犹豫说:“可以找骊尚酒店查询录像。”


    骊尚是温氏产业,温语浅去拿根本不难。


    留下这几句话,男人淡淡颔首,而后在她的目视中逐渐远去。


    这一字一句,成功击溃温语浅为自己编织的梦幻场景。


    视线逐渐变得模糊。


    原来,就算有阿吟牵线,三哥也没想过回心转意。


    是不是这辈子,三哥都不会考虑她了?


    只要想到三哥那样清风朗月的人,未来会把不曾给她的温柔,全部付诸给某个狐狸精,她边嫉妒得发狂。


    不!


    绝不可以!


    频繁麻痹自己了百八十遍,模糊的视线终于回归清晰。


    她要让一切有可能出现的狐狸精,彻底丧失出现在三哥身边的机会。


    一定要!


    作者有话说:


    下一章说开误会=v=,晚安~


    今天我就是最勤奋的!需要那什么液补充一下/沧桑点烟/(疯狂暗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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