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VIP】

    原计划四天,后又因为一些事情,拖了两天的拉练终于结束。


    工作安排完,季屿便迫不及待地赶回家。


    进了院子,往常总会上前迎接的人没有出现,屋子里面静悄悄的。


    季屿解开军装的扣子,一边脱衣服,一边往里走。


    一进去,就看到桌子上摆着一台眼生的收音机,就摆在中间的位置,正对着大门。


    季屿扫了一眼,便挪开视线,先后在厨房、后院转了一圈,没找到人,站在楼下,朝楼上喊:“小蝉?小蝉?”


    没有人应答。


    不在家吗?季屿皱了皱眉,将脱下的外套扔在长凳上,注意力这才放在桌上的收音机上。


    应该是收音机吧?


    走之前没见过,和一般的收音机看起来不太一样,单从体积来看,比普通收音机两个还大。


    两边各有一个方方正正的木盒子,形似喇叭的东西卡在里面,喇叭口正对着外面。


    咦?可以移动?


    季屿拿着一个装着喇叭的木盒子看了看,又看向中间部分,长方形的物体,上方一排按键旋钮,中间位置放了一盘磁带。


    难道不是收音机,是录音机?


    季屿按了按开关键,“录音机”里传出声音,不是音乐声,也不是电视节目的声音,竟然是一道熟悉的人声。


    “二哥,二哥,欢迎回家,这里是小蝉,over!”


    紧接着响起悠扬的音乐声。


    伴随着音乐声,孟秋突然跳出来。


    “Surprise!二哥,这台收录机怎样?音质不错吧?”


    “收录机?”


    “嗯!”孟秋像是在学校做出成绩,急于向家长展示一样,迫不及待地给他演示。


    “两边是喇叭,两个喇叭,声音更大更洪亮!这里是放磁带的地方……这个是天线,把天线抽出来,转这个旋钮,调到收音功能,就可以收听频道啦……”


    “可以收到两个波段的信号,能收听到好几个节目呢……”


    “电池用了六节五号电池,可以连续听三十个小时不断电……”


    季屿看着她演示,机器里不时传出声音,神情既惊讶又疑惑。


    “这是哪来的?”


    孟秋挺起胸膛,手指指向自己,骄傲脸:“我,做,的。”


    “你自己做的?”


    “嗯!”孟秋满脸都写着“快夸我,快夸我”,季屿不吝于夸奖之词,他心里也确实觉得她很厉害,孟秋被夸得不好意思,“也没有,一般般啦……”


    季屿摸了摸她的头发,动作轻柔,眼神很复杂,有骄傲,有遗憾,有痛色,最后都化成坚定。


    孟秋显摆完收录机,又把藏在身后的便捷版收音机拿了出来。


    “这个就只是收音机,不过比原来的轻多了,也小多了,二哥你掂量掂量,是吧?以后出门可以随身携带,往包里一塞就行!”


    季屿道:“是,很轻,跟一本书差不多重,很方便携带。”


    自己做的东西得到肯定,孟秋更加高兴了:“没错没错,就是为了方便携带设计的。”


    季屿问她:“做了这两台机子,身上还有钱吗?”要是没有,从我这儿拿。


    他的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就听她特别骄傲地开口:“有!组装这两台机子,基本上没花钱,还赚了呢!”


    她可没拿星币作弊,她是真的赚了钱。


    两台机子上的元件除了她之前在县城买的,剩下的都是从国庆同志那儿换的,用三份图纸,便捷版收音机一份,收录机一份,还有之前红旗2408的仿版图纸。


    要不是后来她用了一些比较少有的元件,国庆同志还要倒找她钱。


    除了图纸,国庆同志自己也攒了一台便捷版的收音机,请她帮忙组装,给了她手工费。


    季屿眉头皱了皱,但没有打断她,听她说完,道:“省城?”


    孟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暴露了,二哥走之前,她只说去县城来着。


    “县城没有……才去了省城……”她心虚道。


    “省城确实比县城大……”


    “对吧对吧……”


    “从临阳县到省城只有两班车,上午一班,下午一班,车上人多拥挤,你身体不好,小蝉,我会担心。”季屿眼眸低垂,神色担忧。


    孟秋一下子愧疚起来。


    又听他说:“以后要去省城,和我说好吗?我陪你去,或者托人照看你。”


    不仅没有不让她去,还这么体贴,孟秋心里更愧疚了,立马保证道:“好,我以后不管去哪儿,都提前告诉你。”


    “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约定好,看看他的脸色,孟秋坐到他身边:“二哥,国庆同志那边还有几个收音机,是帮他朋友做的,请我帮忙组装,可以吗?”


    “当然可以。”季屿脸上看不出有什么意见,反而问,“国庆同志是你新交的朋友吗?”


    孟秋说:“是,这两台机子,他帮了我不少忙呢。”


    “那下次我们去省城,请他吃顿饭,感谢感谢他?”


    “好。”


    二哥可真好,孟秋快感动哭了。


    她将手里的收音机塞到季屿怀里:“二哥,你借我的那台收音机被我拆了,我做的送你,这两台都送给你,一台随身携带,一台在家里听。”


    她大手一挥,两台机子而已,气势像是送了自己打的江山一样。


    季屿笑着说:“好,谢谢小蝉。”


    “不客气!”


    季屿又问:“小蝉可以再帮我做几个吗?跟这个小的差不多就行,我拿去连队,给下面的战士听。”


    孟秋一口答应。


    季屿简单冲了个凉,开始做饭。孟秋在一旁打下手,觉得很不好意思,他拉练都累了好几天了,回来不能立马吃上热饭,还要做饭给她吃。


    孟秋羞愧。


    “二哥,要不回头有空你教我做饭吧?”


    季屿将干辣椒呛出香味,将土豆丝倒进锅里翻炒,打消她的想法:“每个人擅长的不一样,有些人就是不擅长做饭。你把菜备好,我回来炒用不了多少时间。”


    大火爆炒,没几下土豆丝就熟了,季屿将菜盛出来,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


    回头见孟秋还在犹豫,就道:“不然这样,回头我教你煲汤,东西切切放锅,多放点蔬菜,就是一道菜。”


    孟秋想了想,这个好,这个听起来很简单。以后二哥要是忙,她提前做好,等他回来就可以直接吃饭。


    “那你记得告诉我每种汤,用咱家的勺子,放几勺盐,我都记下来,以后按‘说明书’来,保管咸淡不会出问题。”


    季屿说好。


    他心想回头弄个煤炉子回来,火不灭,晚上烧水,白天她要是煲汤,就让她放炉子上,锅里加上水、加上盐,放上去就行,多煮一会儿,少煮一会儿都没关系。


    季屿较原计划回来得迟,没吃上油炸大白菜馅的包子,不过还有孟秋从省城国营饭店带回来的鱼块烧豆腐。


    今天他们吃的就是鱼块烧豆腐和土豆丝。


    饭桌上,孟秋和季屿说起她在省城撞见的那场批/斗。


    “他们真的好过分,国庆同志说领头的那个还是被批/斗的爷爷以前的学生……”


    季屿突然问:“你说那个被批/斗的老师叫什么?”


    “高顺昌,顺利的顺,昌盛的昌。”


    孟秋见他神情不对,问道:“二哥,你认识?”


    季屿道:“三营一连长家嫂子就姓高,也是一个老师。”


    孟秋顿时睁大了眼睛:“不会吧……”不会这么巧吧?


    季屿道:“吃完饭,我去问一句。”


    没想到还真是高嫂子的父亲。


    高嫂子听了消息,当即就要往省城去,可是这个点,到省城的车早就没了,一连长赶忙追出去。


    片刻后,一连长半抱着她回来,高嫂子又着急又担心,见他阻拦,一下一下地拍在他背上。


    一连长说:“现在没车了,明天,明天一大早,我陪你去!”


    高嫂子心急如焚,别说一晚上,一时半刻也等不下去。


    见状,季屿拍拍一连长的肩膀:“给你一天假。收拾一下,去驻地门口等着,我去找团长借车。”


    他们团长是有配车的,一连长大喜,连声道谢。


    两人连夜赶去省城,第二天回来,高嫂子眼眶通红,刚走进家属院,人就晕了过去。


    卫生员来检查,说她是急火攻心,按了几下,人醒了过来。


    家属院里平时小摩擦不断,但遇到大事,大家不含糊。


    高嫂子晕过去的时候,一连长慌的六神无主,还是看见的几个嫂子七手八脚把人抬了回来,让一连长赶紧去叫卫生员。


    后来其他人听说高嫂子出事了,也陆陆续续跑过来,这会儿,高嫂子醒来,家属院的嫂子们几乎都在这儿。连冯大娘,平时不是在占便宜,就是在占便宜的路上,今天都暂时休息,跟过来看看。


    大家见高嫂子醒来,都道:“好了好了,人醒过来就好。”有人就关心道:“玉兰,发生什么事了?怎么急成这样?”


    高玉兰一张口,话还没说,眼泪先下来了。


    她呜呜痛哭,人都快哭晕过去,众人劝的劝,安慰的安慰,好容易平复了一些,大家这才知道原因。


    原来是她爸出事了。


    她爸是高中老师,教过苏文,以前这很正常,现在就生出事端了。


    前段时间她爸就被人举报过,说他发表过不当言论。所谓的不当言论是啥呢?其实就是他以前上课的时候,提过苏国人的生活。他就是由教材上的课文拓展,随口那么一提。在举报人嘴里,就成了他故意鼓吹国外的生活,对国内的生活不满。


    那次之后,她爸怕再出是非,把家里所有和国外相关的书籍资料全烧了,连教材都没留。然而人家就是盯上了他,他烧书都成了毁灭证据,罪加一等。


    她爸书是教不成了,被罚去扫厕所,三五不时还要被拎出去批/斗。


    怕连累他们,她爸妈一直瞒着他们,这次要不是他们找过去,还不知道家里出了这么大事。


    高玉兰哭道:“我爸都五十多岁了,一辈子的体面人,还不知道能撑多久……”


    她爸妈就只有她一个孩子,他们这次过去,她爸妈还让他们赶紧走,不要管他们,她怎么能不管啊?那是她爸妈啊!


    高玉兰心里还有一个害怕,她真怕她爸妈为了不连累他们,会想不开。


    想到这里,她更加忍不住放声大哭。


    哭声传到外面,听得人心里发酸。院子里,一连长的手指抖了抖,夹在手里的烟差点掉了。


    他重重地吸了一口,和季屿说了几句掏心窝的话。


    “营长,不瞒你,我是真感谢我老丈人丈母娘!”


    “我是农村出来的,小时候我爹就去世了,是我妈辛辛苦苦把我们兄弟姐妹四个拉扯大。我们长大了,我妈的身体却垮了。”


    “我媳妇跟我在一起,没嫌弃过我家的条件,知道我弟弟妹妹还没结婚,主动提出把我的津贴寄一半回去。那年我妈重病,舍不得花钱,我媳妇知道,愣是回去把我妈接了过来。”


    “就在省城大医院,还是我老丈人联系的,当时住院,我有任务过不去,我媳妇要照顾孩子,是我丈母娘去照顾的我妈。”


    “我老丈人丈母娘对我,说是对亲儿子也不为过。”一连长搓了搓脸,“他们让我不要管,营长,你说,我要不管,我还是个人吗?”


    季屿嚼了嚼嘴里的薄荷叶,问:“你打算怎么管?”


    一连长发愁:“不知道,反正……反正就是脱了身上这层衣服,我也得管。”


    季屿看了他一眼,示意他跟他过来,两人走远了一些,他低声说了几句。


    回去的路上,孟秋问他们刚才在说什么,季屿道:“给他出了个主意。”


    “什么主意?”孟秋好奇,没过多久,她就知道是什么主意了。


    驻地在山里,条件艰苦,只有小学,没有初高中,孩子上学很不方便,首长一直想在驻地搞个初高中,苦于没有老师。


    能教初高中的,至少要是高中毕业的,这年头,高中毕业还真不是大白菜,一抓一大把。


    城里的人不愿意来,驻地这个条件,到这儿来,跟下乡差不多了。一来二去,首长的想法一直没能实现。


    高父就是一个高中老师,还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老教师,高母也能教教语文。


    这两人与其在城里扫厕所,不如到驻地来发挥余热。


    季屿让一连长去找领导,提议把初高中办起来,以缺老师为由,把两人调过来。不经过当地革委会的手,这边调令一下,那边就把人接过来。


    一连长傻乎乎地问:“那要是人家不放人咋办?”


    季屿白了他一眼:“白天接不走,晚上不会?”


    “啊?营长你的意思是……偷?”


    “调令一下,那就是我们驻地的人,怎么接人还用跟外人报告?”


    “哦——明白了。”


    一连长深刻领会营长的意思,贯彻执行得很到位,很快就把人给“接”了过来。


    当然,名义上,高父高母还属于问题人员,他们到驻地来,属于劳动改造,没工资。但对两人来说,眼下能有一个安宁的地方,就是求之不得的事了。


    两人得到了一个避难的地方,驻地得到了两个高中老师,可以说是双赢。至于远在省城的某些人,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的出气筒不见了,是什么感觉,就不知道了。


    头发花白的老夫妻来到驻地,互相搀扶着从车上下来。


    一连长一手一个,提着行李,高玉兰扶着自家爸妈。走到自家门口,一连长咧嘴,露出一口大白牙,说:“爸,妈,咱们到家了。”


    高父高母顿时老泪纵横。


    这一个多月,他们简直度日如年。


    高父被带去批/斗,高母的日子也不好过,既担心老伴,又要瞒着女儿。街坊邻居知道他们得罪了革委会主任的儿子,避他们如蛇蝎。还有一些孩子,时不时冲到家里来,说要搜查看看他们家还有没有藏着什么反动的东西。


    后来更是房子也不让他们住了,两人不得不搬到公共厕所旁边的小房子里。


    老两口甚至都考虑过投水,清清白白地走,好过继续被侮辱。


    高玉兰看在爸妈如此,眼泪也控制不住,一家三口哭成一团。


    一连长哄了这个哄那个,说:“爸,妈,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


    好在都过去了。


    遭遇如此大难,好在这个女婿没找错。


    他们被打成了黑五类,虽然人是被部队要过来了,但身上的标签却没办法改。在这个讲究成分的年代,和黑五类沾亲带故都会受到影响,更别说女婿把他们接过来了。


    高父高母本来商量好了,到了驻地之后,他们不和女儿女婿住,也不和他们来往,尽可能地减轻对女婿的影响。


    女婿却死活不愿意,说就跟他们一起住:“我要是连爸妈都不认,我成什么人了?”


    高父高母十分感动,自此便在驻地生活起来。他们对驻地能在这种时候收留他们,很感激,更加用心地教导学生。


    而驻地里这些孩子,想跟城里那些红袖箍一样作妖?当爹的首先就要抽皮带,给你吊起来抽!


    高父高母慢慢地也安心下来,不在像刚来的时候,经常睡到半夜惊醒。


    父母的情况,高玉兰看在眼里,又是心疼,又是后怕。


    这次的事多亏了季营长和小孟!


    要不是小孟在省城看到她爸被批/斗,告诉季营长,要不是季营长给她男人出主意,她爸妈可能还在省城受罪,而她或许会一直被瞒在鼓里,直到她爸妈出事。


    高玉兰只要想想那种可能,心里对两人便越发感激。这天她拎了一篮子米糕送来, 说:“这是我妈做的,是她老家的吃食,你尝尝。”


    孟秋不肯要,她道:“收下,一定要收下!这是我妈的一片心意。”


    说着把篮子放下,怕孟秋追她,摆摆手就走了。


    孟秋对着一篮子米糕,不知道怎么办。她尝了一块,有点像年糕,口感没那么黏,甜丝丝的。


    这么一篮子可不少,估计高嫂子家存的白米都用完了,甚至连几个月的白糖也不剩。


    季屿回来,孟秋跟他说这件事。


    “咱们收下,是不是不太好啊?”大家的日子都不宽裕。


    季屿看了看,说:“没事,等会儿把咱家的鱼送一半过去。鱼汤补身体,她父母这次受了大罪,正好可以补一补。”


    孟秋想到那天看到他们的样子,唏嘘道:“我上次看到高老师的时候,他的头发还只是花白,几天时间,都已经全白了。”


    季屿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以后就好了。”


    *


    三营最近的气氛喜气洋洋的。


    营里的战士们最近干啥都积极,最积极的就是每天的休息时间,吃完饭就急急忙忙跑回宿舍。有时候边跑还要边给战友捣乱,好让自己抢先。


    “哎呀别挤别挤,我先到的……”


    先到的人搬了张桌子放在宿舍中间,然后拖着小板凳,找了个有利的位置坐下。后来的人就依次找位置坐下。再后来的人没坐的地方了,一屁股坐在战友腿上,再不然就只能站着了。


    一个本来只睡三十人的大通铺宿舍硬是挤了上百人。


    瞅瞅到点了,人也来得差不多了,大家纷纷呼叫连长。


    “连长,连长,人到齐了,快拿出来吧!”大家很激动。


    连长道行,专门开柜子,捧出一样东西,宝贝似的抱过来,边上人立马拍了拍桌子上不存在的灰,连长这才把手里东西放在桌子上。


    连长小心翼翼地抽出天线,拧开开关,“刺啦”一声,宝贝发出声音。


    原来大家等待的不是别的,正是一台收音机。


    别觉得收音机常见,实际上,这个年代的绝大部分人,别说没听过收音机,就是见都没见过。


    就像三营的一些战士,从农村来,在他们老家,至今青黄不接的时候,队里人还要出去讨饭。不是一个人两个人,也不是一家两家,而是整个生产队,一个生产队,一个生产队地出去讨饭。


    饭都吃不饱,对他们来说,收音机就是奢侈品。


    部队也穷,光是想办法让战士们肚子填饱点,就已经费老劲了,一个连一个收音机?哪个部队提的?勤务部能去部队找人单挑。


    很多战士最多只在喇叭里听过收音机的声音,而现在,那个传说中的收音机就在他们面前。


    大家看着面前的小匣子,一个一个自觉地闭上了嘴,整个宿舍,上百人,只有收音机里传出的声音。


    三营现在真正做到了一个连一个收音机,每天到点,各个连就组织收听节目。


    有时候是新闻,大家听到收音机里说领袖在某某会议上作了什么讲话,激动不已,听到我们国家攻克了什么什么难题,欢呼叫好;


    有时候是音乐节目,动听的歌声在宿舍中飘扬,唱到红歌时,大家会跟着一起唱。有一次唱的是少数民族的歌曲,一个来自那个民族的战友还站出来,给大家跳了一段,大家乐得哈哈大笑;


    还有的时候是评书,大家竖起耳朵,听得十分认真,听到关键地方,收音机里传出一句“后事如何,请待下回分解” ,大家伙异口同声地“哎呦”一声,恨不得钻进收音机里,把后面的故事听完。


    今天收音机里播放的不是新闻,不是音乐节目,也不是评书,却是一档扫盲节目。


    三营的很多战士文化水平不高,平时让他们多读书、多识字,跟要他们上刑一样。


    今天这档节目,他们却听得津津有味。节目的主持人并不是枯燥的念字,而是以讲故事念打油诗的方式教学,且说的打油诗既接地气,读起来又朗朗上口。不知不觉中,战士们就把打油诗给记住了。


    等今天的收听结束,战士们去洗漱,不知道谁先开始的,嘴里嘀嘀咕咕念了两句,旁边人下意识接了下去,连磕巴都没打一个。大家一看,接话的竟然是营里最不爱学习的那个,水房里的人不由哈哈大笑。


    三营战士的业余生活越发精彩,训练的时候,一个个也精气神十足,还时不时喊一声只有他们知道的号子。


    同在一个驻地,三营战士的异常,一营、二营自然发现了。三营那帮货, 神神秘秘的干嘛呢?


    一营、二营的战士见三营的人回宿舍,忙偷偷摸摸跟上,一路上还上演了一出侦察与反侦察,最后因为三营战士的心飞到了收音机上,让一营、二营的人成功摸到了“阵地”。


    一营、二营的几个战士踮着脚,偷偷摸摸地靠近,耳朵贴在门上,听里面的动静。正认真听呢,里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叫好,耳朵都差点被震聋了。


    小战士龇牙咧嘴,掏掏耳朵,边上人示意他让个位置,让他们来听。小战士表示,这个艰巨的任务就交给我吧,我可以完成。


    他再一次将耳朵贴在门上,这次他听清了。


    收音机的声音?他们竟然在里面听收音机!


    “好啊你们,竟然吃独食!”


    门被撞开,一屋子人齐刷刷看过来,一营、二营的人突然意识到不对,他们这是潜入“敌营”查探情报,怎么就这么冲动地暴露了呢?


    三营一众人捏拳头:“兄弟们,抓活的!”


    “嗷嗷嗷跑——”


    一番苦斗,一营、二营的几人终于成功地带回来情报,大家一听——


    什么?他们竟然一个连一台收音机?不行,我们也要听收音机!


    一营、二营的人闹到营长那里,强烈地要求,他们也要收音机。


    一营长、二营长先是一愣,确认情报无误后——


    “团长,政委,你们不能偏心呀,我们也要!”


    “就是就是,大家都是三团的,三营是亲的,我们也不是后娘养的……”


    团长和政委二脸懵逼。


    团长:“啥?”


    政委:“啊?”


    一营长和二营长又一唱一和说了一通,两人终于听明白了。


    团长:“收音机?还一连一个?你们看看我长得像收音机不?”


    一营长委屈:“三营都听上了,又是新闻,又是唱歌,又是评书,业余生活那叫一个精彩!哪像我们一营和二营啊……”


    二营长附和:“是啊,团长,政委,我们下面的战士,一个个都馋坏了,都想去趴三营的门缝了!”


    团长和政委对视一眼:“走,去三营看看。”


    几人去三营溜了一圈,悄悄滴进村,打木仓滴不要。


    三营果然又到了收听节目的时间,团长和政委在外面听了一会儿,别说,那声音还挺亮的,隔着道墙都能听见。


    两人没叫打扰里面的人,带着一营长、二营长又回了办公室。


    团长摩挲着自己毛刺刺的脑袋:“奇了怪了,季屿那小子哪来这么多收音机?总不能是他自己贴钱买的吧?就算他当了这么多年兵,攒了不少钱,这小子都结婚了,拿这么多钱出来,他媳妇不挠他?”


    钱是一部分,买收音机还要工业券。四台收音机,得多少工业券?难不成是老首长补贴的?


    政委说:“把人叫过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于是,季屿被叫了过来,三堂会审,团长政委一左一右坐在凳子上,边上还站着俩黑脸门神。


    季屿很淡定:“收音机?我自己的。”


    团长就问:“你小子哪来这么多收音机?这么多年攒的钱全花进去了?”


    季屿道:“哦,没花多少钱,收音机是我媳妇做的,听说我们营一台收音机都没有,友情赞助,支持我的工作。”


    他的话吧,字都能听懂,合起来咋就听不懂了?


    懵逼的变成了四个人。


    “你媳妇,做的?这个‘做’是我理解的那意思吗?”政委不确定地问。


    季屿说:“如果您理解的是那意思,那就应该没错。”


    “什么这意思,那意思?到底什么意思?”团长暴躁。


    季屿就道:“我媳妇嫌供销社卖的收音机体积太大,重量太重,不方便携带,就研究了一款新的便捷版的,从省城买了些零件回来,自己动手,就做了几个收音机出来。哦,都给了我们营。”


    什么叫嫌弃收音机太大太重,就自己研究了一个新的?


    什么叫买零件回来,就做了几个收音机?


    还都给了你们营?


    你顶着这么一张脸,说这么欠揍的话,知不知道有多违和?


    政委一脸便秘的表情,想吐槽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口。


    团长就不客气了:“你嘚瑟什么?你一个在家洗衣做饭的主,你在家有啥地位你?”


    季屿一本正经道:“报告首长,我认为方大姐说得对,家务不一定是女同志的。”


    团长一噎,他能说不对吗?


    政委把头转到另一边,别看我,我媳妇说的,我还能反驳?方翠英同志知道,还不得挠我一脸花?


    一营长、二营长怒目而视,新仇旧恨加一块儿了。


    你一个大男人,在家干家务就算了,还说得这么光明正大?


    知不知道因为你,我们的日子都不好过了,动不动就使唤我们干活,还嫌弃活干得不行,“你看看人家季营长……” ,叛徒!


    季屿毫不避让地回视,家务活都干不好,人废就不要找借口。


    一营长、二营长:可恶,拳头硬了。


    三个营长在领导办公室里,用目光厮杀,火光四溅,噼里啪啦,异常激烈。


    团长看热闹不嫌事大,甚至还想让他们来个实战演练,带兵嘛,就是要这样,不能怂。


    政委提议:“咱们去小季家看看他那个会做收音机的小媳妇?”


    说是看看,其实还是想问问情况。


    几人一到地方,首先就被堂屋那个大大的收音机吸引了注意力。


    “这也是收音机?怎么这么大个?”团长问。


    孟秋介绍道:“这是收录机。”


    政委道:“就是又能当收音机,又能当录音机的那个?”


    “嗯,是的。”


    “这也是你做出来的?”


    孟秋矜持地点头,心里却骄傲道“是我是我就是我”。


    众人惊讶,在拨动按钮,试用了一遍后,心里的惊讶更盛。


    团长和一营长、二营长是没见过收录机,从来都不知道收音机和录音机竟然还能放在一个机子上。


    而政委知道的多一点,他以前见过收录机,外国货,据说是当时最先进的,可是不知道是不是时间太久,他竟然觉得那台收录机的声音听起来还没有这台清晰。


    他再看看面前这乖乖巧巧的小媳妇,很不敢置信。


    那边团长对这台收录机爱不释手,也不嫌弃它大了,反而说:“这才叫气派!”


    他和季屿说没收,季屿不愿意,团长抱着收录机:“我又不白拿你的!这机子声音这么响亮,正适合搬到咱们食堂去,开大会搞活动用。”


    又嘀嘀咕咕:“要是有小的就好了,带录音功能的收音机多方便啊。带去师里开会,首长话再多,也不怕漏听,不愁不能领会精神。”


    政委吐槽:“开会的时候你少打瞌睡,就不会漏听了。”


    团长道:“这个老何,别拆穿我啊……”


    孟秋捂着嘴笑,团长指指她,说:“你看,让我在小辈面前丢脸了吧!”


    孟秋不好意思,脸色微红,说:“要是想纪录开会内容,用收录机太麻烦,录音笔才方便呢。”


    “录音笔?”


    “嗯,一种录音的机器,外形就像一只钢笔。”


    “乖乖,还能把录音机做成一支笔?”


    “暂时不能,以后就可以了。”孟秋说。


    团长哈哈笑:“那我可等着了。”


    他提出请求,问孟秋那个便捷版的收音机,能不能帮他们再做几台。


    “可以啊,要几台?”


    团长指了指一营长、二营长:“八台。能做得过来吧?”


    季屿不乐意道:“团长,小蝉只有一个人。”


    “小蝉?”政委疑问,孟秋举手解释,“我的小名。”


    团长说季屿:“起开起开,没征求你的意见。”


    转头面对孟秋,笑得和蔼可亲:“小蝉同志啊,你看三营都有四台收音机里,一营、二营一台都没有,下面战士可怜啊,有的从来都没听过收音机……”


    团长一阵卖惨,孟秋于心不忍:“也不是不行……”


    团长笑了:“哎呀小蝉同志,感谢,感谢!”又招呼一营长、二营长,“还不谢谢小蝉同志?”


    一营长、二营长两人都三十多岁了,要是再长几岁,孩子都能有孟秋这么大了,却一点儿没觉得不好意思。


    “谢谢小蝉同志……”


    “谢谢小蝉同志……”


    还试图和孟秋拉关系,以期让她先给他们营制作。


    季屿听他们一口一个“小蝉同志”,脸都黑了,这是他叫的!


    孟秋认真记下两个营长的要求,政委都听不下去了,说:“行了行了,怎么那么多要求?小蝉你别听他们胡说,怎么简单怎么来,有就行。我听你方大姐说,你身体不太好,多注意身体。收音机,先做两个,他们一营一个,剩下的慢慢来,别着急。”


    团长也点头:“身体不好?那可不能累着,也不在乎这一两个月。”


    孟秋笑着说:“好。”


    季屿见她答应下来了, 也没有再拒绝,只是不忘为她争取好处。


    团长道:“行了行了,小蝉身体弱,回头我让他们送点东西过来。”


    不好直接给钱,却可以拿一些不易得到物资当做奖励,像什么羊奶粉牛奶粉。


    季屿这才满意了,有些珍贵的物资,花钱都买不到。


    政委补充道:“奖励归奖励,不能让小蝉往里贴钱。”


    团长道:“那是当然的,买那什么零件要多少钱,还有来回路费车费,都是团里的。”至于往里面多加点,当做给小蝉同志的辛苦费,就不用说了。


    孟秋答应给他们做时,没有想过还有额外的奖励,心情美滋滋。


    组装一个收音机用不了多少时间,尤其是前面她已经组装过好几个了,夸张地说,现在的她成长了,闭着眼睛都能做出来。


    再加上有国庆同志帮忙,八个收音机很快就完工了。


    孟秋要交给一营长、二营长,季屿拦住了她,让她两个两个给,先给两个,过几天再给。


    “他们要是知道你做这么快,指不定又找上你。”


    “不会吧,一个连一个,都有了呀。”


    “连有了,个人还没有。”


    她做的收音机,尽可能地控制成本,平均一台成本价不超过三十块钱,比外面最便宜的还少一半,还不要票。要是她愿意,驻地的人能捧着钱,把他家的门槛踩塌。


    季屿不愿意她这么累,也不喜欢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收音机上。


    孟秋却很愿意,因为部队没有让她白干活,八台收音机,除了成本,竟然还多给了她一百块钱,说是给她的工费!


    八台,一百块!我可以!


    再来八台,她也可以!


    后来如季屿所料,果然有人找过来,掉进钱眼里的孟秋笑眯眯答应。


    “可以,行,能……”


    嘿嘿,钱,好多钱……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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