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 当阳光穿透玻璃窗斜照到床沿的时候,骆其清才像感应到什么,先是眼皮微微皱了一下, 然后才混沌地睁开眼睛。
起初他只觉得有点头疼。
骆其清深吸了口气,抬手压了压胀痛的太阳穴,依稀只记得是昨晚吃饭时候把果酒当成了果汁来炫。
刚开始意识还挺清醒的,结果后面迷迷糊糊又断了片。
他这酒量真是放到哪都会被吊打的程度。
话说他是怎么回来的?
想到这里,骆其清用力眨了下眼,竭力让自己视线变得清晰。
结果就发现旁边的床空无一人。
周棘人呢?
此时骆其清的困意终于散了点,他觉得口干舌燥,刚支起胳膊准备起身找水,结果浑身的酸痛顿时也跟着被激活, 疼的他差点倒抽一口凉气。
只能被迫再次躺下。
这下他严重怀疑,那群家伙是不是趁自己喝醉时候怂恿他去跑了个全马。
而就在这时候。
一只宽大的手从后面伸过来,搭到了他腰上,然后微微一使劲, 圈着将他整个人锢进怀里。
骆其清在茫然无措中,撞上了一个结实温热的胸膛。
“”
等一下。
等一下!!!
顷刻之间, 属于昨夜支离破碎的记忆开始零零散散涌进他的脑海。
骆其清当场就石化了。
本来就混乱的脑子现在变得更加卡壳, 他甚至不敢回头跟后面那人对个眼。
只是十分僵硬地, 缓慢地, 壮着胆子朝自己身下一探。
悬着的心落了回去。
还好还好, 穿着内裤呢。
结果眼睛往上一瞟, 刚好看见了床头柜上那个已经拆封的小盒子。
里头已经空了。
“”
还好个屁啊!!!
“醒了?”
周棘低沉沙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听得骆其清下意识浑身发紧。
于是他故意装睡不应。
哪知道, 时隔多年再次开荤的男人会变得不一样,即使自己没有回应也能照样凑过来, 兀自探寻着他柔软的肌肤,用带着热量的手掌细细抚摸。
“别摸了”骆其清禁不住挑逗,燥红了脸,越来越多的细节回流,他把脸埋进被窝,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也沙哑得像是粗粝砂纸在磨:“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只可惜软绵绵的调子起不到半点作用。
周棘动作没停,他咬着唇,抬脚便要往后踹。
“踹坏了以后谁伺候你?”周棘顺势握住他的脚踝摩挲几下,头靠向前在他颈窝间轻轻蹭弄,嗅着他身上好闻的气味,语气可怜,“我昨天为爱献身了”
这不知道还以为昨晚是自己强迫他的呢!
骆其清哼了一声,整个人都缩进了被子里,曲着身,此刻就像只被烫熟的虾。
“怎么现在还不好意思了?”怕他在里面呼吸不上来,周棘还贴心地把被子掀开一条缝隙,挑着眉梢,故意慢条斯理地说:“宝宝,你昨晚可是一直搂着我说还要”
“不许说了!!!”
骆其清脸皮薄得要命,立马就从里面伸出手来堵他的嘴。
周棘无奈地被强制闭麦,只能笑着点头妥协。
被窝里的空气果然不如外面好,在里面闷了一小会,骆其清又只好把乱糟糟的脑袋露出来,长长舒了口气。
眼看着外面敞亮的阳光,骆其清估摸着时间已经不早了,于是他就随口问了句:“我们要起床了吗?”
“怎么,你还意犹未尽?”
听见这话,□□登时警铃大作,骆其清跟只受惊兔子似的立刻挣脱出他的怀抱,然后拎起沙发上的裤子就往洗手间跑。
站在盥洗池前,他撑着两侧边沿,明显能感觉到自己无法完全合拢的双腿还在打着颤。
坏蛋。
他暗暗在心里控诉周棘。
然而此刻正面对着镜子,骆其清看着自己赤裸的上半身,一时间还感觉有些窘迫和茫然。
平日都遮挡在衣服之下的皮肤更加白皙,这也就导致了红色印记凸显。
腰上、腿间,他浑身都遍布着温存过后留下暧昧色|情的吻痕,特别是集中在锁骨周围那块,光是看着都能让人脸红心跳。
怎么会这么多。
骆其清盯着镜中的自己看了须臾,又转身去打量后背,等所有痕迹都被他看了个遍,然后才拧开水龙头准备洗漱。
也不知道自己昨晚有没有还回去。
不一会,周棘也趿着拖鞋跟进来,在他还手捧毛巾在洗脸的时候,就懒洋洋地贴上了他后背。
“你昨晚在这也泄了。”他漫不经心地说。
折腾到了后半夜,因为怕着凉就没开空调,两个人都出了一身的汗。所以等到结束之后,周棘就把这个已经快迷迷糊糊睡过去的人抱到浴室里洗澡。
哪知道这家伙洗个澡还轻哼不停,脸上是还未褪去的潮红,挂在他身上有意无意地求索。
所以,他当然是有求必应。
骆其清硬着头皮听完,好在这会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于是故作镇定地一点头,然后说:“可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应该,制造出,这么多痕迹。”
“待会出门他们就都该发现了。”
“没事,有外套。”边说着,周棘转过去,露出背上错落的抓痕:“都是你挠的。”
那抓痕颜色深浅不一,有的似乎还用力过猛,留了点血色,还结了层薄薄的痂。
“还有这儿,”展示完自己的后背,他又微微俯下身,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指,没个正形地调戏道,“都是咱们骆老师的作品。”
“”骆其清极为心虚地瞄了一眼,果真就看见他那肩膀上有好几圈十分整齐的牙印。
这牙口还怪好的。
“又不一定是我咬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反驳,但总归要嘴硬一下,“我都没有印象”
周棘被气笑了:“得,我自个儿咬的。”
“那,那你说。”骆其清觉得自己现在像是个爽完就提裤走人的无情嫖客,“要我怎么补偿你?”
隔了半晌,才听见后面的人轻笑了声。
“想补偿我?”
“对”
结果还未等他把话说完,双脚倏地腾空,转眼就被周棘翻身抱坐到了旁边的置物台上。
下一秒,双腿被分开。
“再回顾一次吧。”
“……”-
直到下午,两人才终于出了这间房门。
这会儿大伙们都已经出去赏遍了小镇风光,现在是中途回来冲个凉,准备继续出发下一站。
然后集合时候,才终于看见那两个昨日的大功臣慢悠悠地下了楼。
段誉背靠着真皮沙发,摘下刚淘来的纪念品墨镜,奇道:“你俩别是睡到现在吧?”
他这话多半是单纯在指睡觉时间,然而骆其清却是因此联想到了另外一层意思,有些尴尬地咳了一声,没好意思答。
最后还是周棘从容地点了点头:“喝多了,困。”
“”
唐明海和岑杰坐在后头,两个人拿着一部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听见这边传来的动静之后,才同时转过头来和他们打招呼。
结果唐明海很快又眼尖注意到细节:“清哥,你怎么穿这么厚?”
“呃”骆其清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车队外套,心里想着要不是只有这件衣服能遮过脖子他肯定换其他的穿,然后随便扯了个借口,“昨晚回去路上有点着凉。”
哪知道这边刚回完,又听见段誉接着问:“你这腿咋了?咋感觉走起路有点奇怪。”
“”
骆其清应接不暇,表情管理险些失控,满脑子只是凌乱着想去把周棘给揍一顿。
好在最后不知道哪凭空多出来的定力让他勉强稳住了心态,强行解释道:“没事啊,就上楼梯的时候不小心崴了一下呵呵”
说完他还不敢松懈,生怕接着又有哪个人注意到奇怪地方。
下一秒。
“卧槽!!!”
唐明海表情瞬变,手机差点脱手飞了出去。
而这一大嗓门差点没把骆其清的魂也跟着震飞出去。
“操,你干啥啊?”段誉被这人弄得吓了一跳,“一惊一乍的我心脏病都要被你吓出来了。”
唐明海没有解释,二话不说,直接把手机伸到了他眼前。
段誉满腹疑惑地往上瞅了一眼:“我操!!!”
“……”
骆其清现在想把这两个人也给揍一顿。
那边叽叽喳喳不知道说了什么,好半天后才又突然想起来周棘和骆其清也都在这里,赶紧又冲他俩喊道:
“喂,周棘!快去看WTCR官网的公告栏!!!”
怎么了这是?
没等骆其清从兜里掏出手机,周棘就已经先一步点开了网站。
他表情看上去很意外。
似乎还带了点错愕。
骆其清左顾右盼,被这些人奇怪的反应给吸引了好奇心,索性直接凑到周棘身边看:
【关于2025WTCR赛事决赛场地变更通知】
各相关单位及参赛车队:
鉴于西班牙阿拉贡自治区近期持续遭遇特大暴雨,导致自然灾害频发,严重破坏了阿拉贡赛道的完整性。
为确保赛事的顺利进行和参赛人员的安全,经多方协调配合,我们决定对原定于阿拉贡赛道举行的决赛场地进行更改,时间不变,详情信息将会在稍后以文件形式公布。
请所有相关人员及时关注后续通知,以做好相应的调整和准备工作
在接触到标题的时候,骆其清就感觉太阳穴重重一跳。
而在通知下方,组委会已经附上了变更之后的新比赛场地平面图。
他从来都没有想过,居然会在今年,就会重返一切的原点。
因为,那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地方——
英国伦敦。
纽克赛道。
第82章 首发名额
“快来看!官方公布晋级名单了!”
酒店旁边的小咖啡厅里人声嘈杂, 一群大男人叠挤坐在窄小的软沙发上,先是中间的唐明海嚎了一嗓子,然后便一呼众应地围了上去。
“哪呢哪呢?”
“拿过来点我看不见!”
“谁偷摸我屁股?!”
“哎哎哎, 压着我手了!”
“”
几个人推搡着纷纷凑头过去看那个小屏幕,然后不约而同地发出“哇”的一声赞叹。
屏幕里,醒目的红底标题上大大写着几个字:
【2025WTCR总决赛车队名单】
然后再往下划,就是一溜按序排列的车队名字、国籍、赞助车型以及所获总积分。
而整个名单上只有两个来自中国的车队。
排在第二的银翼。
还有排在最后的承阳。
“我去,他们银翼怎么今年还这么猛。”其中一个队员惊奇道。
而且在纽北站起跑之前,银翼都还是排在榜首位置。只可惜喻星潭最后一轮没守住,丢了分,才又让北极星有机会重新登顶。
印象中的银翼去年晋级时候位次就很靠前,合着今年又进步了?
但仔细一想, 这个结果又好像合情合理。
且不说他们全程都没因为事故退过赛,两位首发成员还都发挥得稳如老狗,喻星潭在前面带飞,另一个车手也次次挤进了前十。
就算是周棘没有退赛, 承阳的排名也未必会比他们车队高。
而这又莫名让人联想到喻星潭之前在联赛上接受采访时说的那句话——
“预祝你们,都能吃上我的车尾气。”
嚣张, 实在是太嚣张了。
刚好这个时候, 骆其清和周棘把刚点的东西用篮子给拎了回来。
准确来说是周棘拿着, 骆其清只负责跟在后面啜苹果汁。
这个时间段刚好是是咖啡厅最热闹的时候, 服务员个个都很不得在脚底踩个轮滑。
在隔壁同胞的友情提醒下, 他们才知道可以去出餐口取餐, 省得再等半天。
于是在激烈的剪刀石头布之下,骆其清光荣出列。
虽然不知道周棘为什么也跟了过去, 但谁管呢,吃的拿回来就行了。
金黄色的面包刚烤出来, 现在还在散发着黄油香味,众人闻得双眼冒光,吞了吞口水,登时一窝蜂全涌了上去。
“周神,你有没有信心在决赛上超过喻星潭?”唐明海先抢出来一个牛角包,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周棘把篮子放到桌上,只留给他一个意会的眼神。
“咱周棘现在可是在纽北拿过冠军的人。”段誉嘴里叼着面包片,从人群里探出头,含糊不清地说:“这说明什么?说明他在决赛也有拿冠军的潜力!”
分站赛都拿过冠军了,决赛怎么就不可能?
“虽然但是决赛可是在纽克赛道诶,咱真能行么?”另一个队友接话。
“”
这下直接给段誉干沉默了。
他差点忘了这事,决赛地点已经改去了伦敦纽克
这下还真有点不好说。
别的都暂且不提,这个号称世界第一魔鬼赛道的地方最讲究经验。
而回想起刚刚看的晋级名单。
他们应该是里面唯一一个没上过纽克赛道的车队。
北极星不用说,英国本土车队,纽克赛道对于他们估计已经跟家门口一样熟。
而银翼先前也因为参加比赛,有过几次这个赛道的实战经验。
他们承阳真是吃亏吃大发了。
那这样一看,决赛对周棘来说可能是场恶战。
“嘿,乐观一点行不行!”唐明海每回比赛前心态都很好,“相信周棘,相信周棘。”
但话是这么说。
那占满整个屏幕的晋级名单放眼望去,全都是平时耳熟能详的大车队。
“咱跟新手误闯大佬集中营一样。”
“但我觉得咱们这回也挺牛的。”唐明海把手机扔到边上,专心致志啃起面包,“首发负伤回国养了两个月,回来居然还能冲进决赛,这事儿谁听了不得说一句牛逼?”
众人立刻小鸡啄米似地点头,然后对着周棘就是一句牛逼。
周棘:“”
岑杰忽然提议:“到时候可以把这名单印出来贴咱队里,总决赛啊,实在是太帅了。”
这可是承阳车队第一回晋级WTCR总决赛,里程碑的跨越啊。
“哎,用不着。”段誉淡定拦住,“你信不信,等咱回国的时候早都已经贴好了,指不定都连外面那棵树上都挨贴。”
“”
刚好咖啡厅的门被推开,邓有为和赵永一风尘仆仆地外面进来。
他们刚去开完临时召开的决赛筹备会议,结束之后就直接来这里会合。
“老邓,老赵,吃点?”唐明海指了指桌上还没被解决掉的糕点。
邓有为拿着手里文件扇风:“你们自个儿吃吧。”
赵永一放下手机,也跟着摇头。
这两个人站在原地休息了会,然后才找位置坐下。
“开会有说啥事情不?”段誉随口一提。
“没什么,都是些注意事项和场地要求。”可是说完,赵永一又停顿了片刻,“就是”
“就是?”
“我们还空着一个首发位置,组委会要求待会把补位车手报上去。”
对哦。
出了那档子事情,许书航肯定是不会再上场了。
所以这时候有人就问了:“那这回该谁上?”
不过这问题似乎有点多余。
因为在赵永一说完之后,全队成员就几乎在心中不约而同地达成了共识。
唐明海故意贱兮兮问:“不然这回还抽签呗?”
闻言,邓有为卷起手里的文件抽他,笑骂:“抽上瘾了是吧!”
总决赛代表的不仅是车队荣誉,在这种国际比赛上,背后更是有自己国家的头衔。
任谁都不敢马虎。
必须要选出最能胜任的人。
而骆其清当初在耐力赛的精彩发挥,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小骆啊,”赵永一问,“你怎么想?”
说起来,他对骆其清的初印象其实很普通。
又是赞助商塞进来的,又不爱说话,平常训练还总是不参加。
他以为这个人顶多在车队待一两个月就会离开。
没想到
骆其清最后不仅留了下来,还跟着车队出来参加比赛,性格也变得活跃起来,跟队里这群家伙都能打成一片。
不过最让他感到意外的,还是这家伙的车技。
老实说,如果不是帮骆其清注册过信息,他根本就不会相信这家伙只拿了个E级驾照。
或许这就是所谓的天赋型赛车手吧。
听见赵永一喊自己,骆其清才赶紧抬头嗯了一声回应。
也就在同时,他感觉到旁边的人捏了捏自己手心。
两个人坐的位置刚好就在赵永一旁边,这种小动作其实很容易被发现。
他不动声色地回拍了一下周棘的手,示意不要胡闹,然后又过了小会,才说:
“没问题。”
“好。”见骆其清答应下来,赵永一可算是松了口气:“那我待会就把你的材料交上去。”
事了,众人又恢复插科打诨的闲聊模式。
骆其清拿着三明治,正细数着里面有几种配菜,却忽地又听见周棘说:“真没问题?”
“嗯?”
骆其清懵了一下,然后才后知后觉周棘说的是什么。
还担心他呢。
“真没问题。”他干脆点头,张开就来:“我要是吊车尾,你别笑话我就行。”
无论纽克赛道还是WTCR总决赛,对他来说都有特殊意义。
所以这回他应该上去。
“放心。”周棘偏头凑过去了点,外人起来看就像是两人在耳语,也只有骆其清能听得仔细。
“还有对象给你兜底呢。”
他就是怕骆其清到了那个地方会触景伤情,好不容易养好的状态又被拧回去。
但换个角度想,这未尝不意味着一次全新开始呢?
更何况,没有任何人。
比骆其清更适合这个首发席-
一个半月后,不,准确来说是36天之后就要迎来本年WTCR的收官之战。
2025世界房车杯总决赛。
借用邓有为本人的话来说就是,既然我们上了,就必须要拿出最好的精神状态来面对。
所以现在所有人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兴奋。
因为在德国这是最后一场分站赛,所以官方预留给车队的收拾时间宽限了很多。
休息了几天,他们才回来P房收拾东西,准备运往下一个场地。
这个环节其实用不到车手,只不过这群人闲着无聊,最后也全都跑过来帮忙。
枯燥无味的收拾清理环节也跟着变得有趣起来。
唐明海几个推着备件箱,早就已经跟旁边的维修技师聊到一块。
维修技师被这群活宝逗得一直在笑,所以到后面还给他们展示起了自己一路上搜罗到的纪念品,说是准备等回国送给老婆孩子。
而就在不远处帮忙封箱的周棘刚好听见,转头就问:“什么时候给我一个正式名分?”
此刻正扯着胶布,伸手正准备递给他半截的骆其清被问得一愣。
这话说得他跟个渣男似的。
不过话又说回来车队这群人的确都还不知道他们俩的事。
之前一直没说,是因为担心会出现不好的声音,影响到周棘比赛发挥,但是现在分站赛也已经告一段落了。
而且透过种种迹象来看,周棘也不是轻易就会被外界影响的人。
那或许是可以找个机会公开了。
就在想通这件事情以后,骆其清摸了摸鼻子,还是故作沉思地说:“看你表现吧。”
“我觉得我表现挺好的啊。”周棘的目光饶有趣味地在他脸上辗转,然后顺着他的话继续,吊儿郎当没个正形,“白天和晚上都是你觉得呢?”
骆其清还是跟之前一样不禁逗,听见这种话脸噌地一下就红了。
只不过他现在学会了反击,在瞪了周棘一眼后,又把刚扯开的胶布飞速粘到他手臂上,然后留下一个跑开的背影。
“嘶”
胶带扯下来时候还带着点刺疼,但周棘脸上却始终是笑着的。
人多办起事来的效率就大大提高,没几个小时,他们就基本把所有东西都给理好了。
可最后检查验收的人还没来,于是商量过后,其他人就先把东西往外运,剩骆其清和周棘两个人负责善后,顺便等工作人员过来验收签名。
“待会完事了就到大门会合啊!”段誉说。
骆其清提溜着扫帚:“没问题!”
然而等他们给休息室做完了简单情洁,又从电话里得知工作人员还要过一会才能来。
于是趁着时间,骆其清把扫帚往角落一放,翻身坐到桌上,晃着腿喊周棘。
周棘勾着尾音嗯了一声,很快便走到他身边。
骆其清伸出双手箍着他的脖子。
右手还提着东西,周棘就用空出来的左手搭在他的胯骨上。
两人离得很近。
以往都是周棘主动靠近和他接吻,这回某人似乎却有意挑逗,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于是骆其清瞄了眼休息室虚掩着的门,然后就揪着他的衣领吻了上去。
而周棘依旧坏心眼地什么都不做,摆明了是要看他发挥。
偏偏骆其清还不服输,也急于想要证明自己。
眼看着他那薄薄的耳尖正在地一点一点涨红,可他还是固执地在触碰。
两人唇瓣相贴碰撞,但这样似乎并不够。
骆其清生涩地伸出柔软的舌头,尝试去描摹他的唇形,片刻过后,又试探性地就想去撬开他的牙关。
周棘眸光闪动几下,将手里东西松开,扣住他的后脑勺便重新掌握主导权。
绵长湿热的吻持续了一会,直到两人呼吸都开始变得有些重,知道再这样下去很容易擦枪走火后才又慢慢松开。
骆其清视线变得有些失焦,所以他只好将额头抵在周棘的胸膛,闭着眼睛喘息着,感受自己此时此刻不正常跳动的脉搏。
接吻为什么总会让人心跳加速呢?
他没来由想。
也不知道就这样过了多久,骆其清才想起两人现在的任务,于是刚准备开口问周棘时间。
哪知道还没等他说话,就先听见门口传来很轻一声闷响。
是东西滚落的声音。
他立马跟触了电似地抬起头。
而周棘还停留在原来的姿势没动,只是慢悠悠垂下手,然后撩起眼皮,偏头看过去。
然后他们两人就看见了本应该跟着大部队出去的唐明海。
虚掩的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敞开大半,而这家伙站在门口,乍一看还有点弱小无助。
他的脚边掉落着半块司康,不过看样子他应该已经顾不上了。
只见唐明海先是满脸怔然,但很快又转变成不可置信:“你,你们”
“你们在干什么?”
第83章 心照不宣
“你们在干什么…?”
这会唐明海脸上的表情变化十分魔幻, 跟酒吧氛围灯似的一会一个样。
“呃”骆其清发现自己一到这种时候脸皮就变得特薄,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能求助似地看向周棘。
那眼神好像是在说, 看,你要的名分这不就来了,快去跟这家伙解释一下。
也不知道这家伙是从哪段开始看的。
刚刚太完全都没注意到门居然就被这么敞开了。
大意啊!
周棘挑了下眉,也不知道有没有会对意。
不过转眼就见他倚到置物架前,抬着头看向唐明海:“你看到了?”
闻言,唐明海先是怔怔地一点头,但很快又猛地摇头否认,生怕哪里说错了就会被这两个人给灭口。
“”
整个P房里就只剩下他们三个,安安静静的, 只能偶尔听见其他人经过门口时发出的声响。
这样诡异的氛围不知道持续了多久。
直到原本还有些尴尬的骆其清都感觉不那么尴尬了,小声问:“他不会是吓傻了吧”
周棘:“有可能。”
猝不及防撞见两个队友搞在一起,可能是需要点缓冲时间。
所以等到墙上的电子表变换了两次数字,他们才终于又听见快石化在门口的唐明海弱弱补了句:“是我想的那样吗?”
周棘反问:“你觉得呢。”
“可, 可是你,你不是”
唐明海显然并没有转过弯来, 他就一根筋想着周棘在国内还有个女友, 但现在又不知道怎么跟骆其清也变成了这种关系。
此时此刻他的表情变得比刚才还要丰富, 欲哭无泪, 颇有种想劝告兄弟却又无可奈何的迷茫。
更何况这俩还都是他兄弟。
“虽然说清哥确实但, 但你也不能”唐明海眉头拧到一块, 到嘴边的话转了半天都说不出来,等最后快把自己憋死了才终于别别扭扭道, “不能背叛咱嫂子啊!”
这话听得周棘和骆其清皆是一懵。
什么嫂子?
这家伙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该不会是以为周棘脚踏两条船吧。
骆其清成功被他逗笑了,撑着桌子, 连肩膀都跟着发抖,边笑还忍不住调侃道:“周棘,嫂子应该不会生气吧”
周棘看了这个戏精一眼,然后配合说:“不会。”
什么?!
唐明海当即就定在了原地,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清哥在感情上居然是这样的吗!!!
那完了。
现在他只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心里悲催地想,怎么偏偏让他这种情感经验为零的人撞见这种事情。
咋办啊这?
要不直接装失忆算了。
但如果让他们这样下去嫂子未免也太惨了吧。
良心要绷不住了啊啊啊。
“周棘,我还是觉得”经过一番思想斗争过后,唐明海最后还是决定,“你,你还是应该做个选择,你们这样是不对的”
虽然他还没谈过恋爱,但也知道感情应该专一一点比较好。
骆其清和嫂子里只能选一个。
结果话还没说完,抬头就发现周棘正在用一种类似于看二百五的眼神看他。
“干,干嘛这么看我?”
周棘活动着指关节,似笑非笑:“你要不要再好好想想。”
“想啥?”唐明海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我的意思是,你在国内的”
说到这里他自己忽然就停顿住了。
国内?
等等。
周棘那会回国的时候,骆其清似乎也跟着回去了。
该不会
骆其清这会已经笑到肚子发疼,觉得这家伙实在是天真,也不忍心再逗他,直接把项链从衣领里翻了出来。
“喏,眼熟不?”
唐明海循声看过去。
他这才注意到骆其清脖子上居然还藏着根细尼龙绳项链,而再往下看。
绳子底端串着一枚亮银色素戒。
倏地想到什么,唐明海立刻把目光挪向周棘的左手。
周棘手上也还戴着原先那枚戒指。
一模一样。
“”
唐明海这回是彻底傻了。
这下还有什么不清楚,在大脑短暂的宕机过后,唐明海神情激动得语无伦次,张着嘴老半天才指着骆其清惊呼:“你就是那个神秘嫂子?!”
骆其清:“”
“嘶,那也不对啊。”唐明海伸出去的手又缩回来。
周棘扶额:“又哪不对?”
这人怕不是又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有的没的。
“之前大伙说的时候也没见你反驳啊。”唐明海将信将疑,但也只敢小声嘟囔,“我们都还以为嫂子是是那个给你做搞笑挂件的白月光呢。”
他现在都有点分不清了。
所以白月光其实只是个挡箭牌,实际上他是和骆其清在一起了?
“什么搞笑挂件?”骆其清灵敏捕捉到关键词。
“就是”唐明海总觉得现在跟骆其清提那个白月光有点奇怪,“周棘之前那个白月光,是之前的啊,给他送了个挂件,长得比较搞笑。”
“有多搞笑?”
“我们刚看见的还以为是只壁虎,还想着谁做手工会做壁虎啊。”
虽然不知道骆其清的关注点怎么在这,不过他还是如实告知,回想到一半时候自己都忍不住笑出来,“结果周棘告诉我们说是恐龙。”
周棘立刻提醒:“霸王龙。”
然而在他回答以后,却是看骆其清面露一个礼貌微笑:“那个,其实它是只飞龙。”
周棘:“”
唐明海:“”
这话一出口,房间里忽地就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还是唐明海猛然意识到什么:“卧槽清哥,那白月光也是你啊?!”
感情这两个家伙几百年前就搞到一起了!!!
“不知道啊。”骆其清双手环胸,撇了撇嘴,“也可能是给周棘送霸王龙的那位。”
周棘:“你听我解释。”
“所以你们在进车队前就认识了?”唐明海看起来有点迷茫,“那,那之前怎么没听你们说过?”
他还有印象,当时和骆其清的第一次见面是在总部门口。
但那时候这俩人愣是谁都没吱一声啊!
“当时出了点状况,所以才没说。”骆其清挠了挠脸,一笔带过。
好在唐明海也没刨根问底,听到这也就大致明白了。
再想到刚才的话,他干笑几声:“其实其实那公仔还挺可爱的,真的。”
主要是谁能把那个公仔跟骆其清联系到一块?
这也太有反差感了吧。
反正再借他几个脑子估计都想不到。
不过既然话说到这里,好像所有事情就都通顺了。
而在一群直男装gay的环境里待久了,唐明海已经早早把性向问题抛到了九霄云外,现在满脑子就只有一个想法——
周棘和骆其清。
这对也太魔幻了点吧!!!
反正他一时半会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看起来还像是刚睡醒那样懵逼。
等周棘刚哄完自家媳妇,才想起来问他:“你怎么折回来了?”
“我…哦对,我回来拿外套的!”被提醒之后唐明海才想起来正事,结果刚准备抬脚又注意到掉在地上的司康,他只好心痛地捡起来扔进垃圾桶,然后才跑去把落在角落的外套拿出来。
“等一下。”在直起腰的瞬间,唐明海脑中仿佛灵光闪过,“那我是不是队里第一个知道你们关系的?”
骆其清不禁感叹唐明海这清奇的脑回路,不过最后还是满足了他的好奇心,点头承认:“对。”
唐明海立马精神了:“哇哦”
这种惊天大瓜居然让他先吃到了。
只要一想到队里其他人都还蒙在鼓里,他就有些小得意。
感谢司康,感谢外套。
“放心,我绝对不会提前泄密的。”唐明海一拍胸脯保证,“我嘴巴可严了。”
骆其清半信半疑地看了他一眼。
不过就算说了也没关系,总归都是要公开的。
看见周棘去把对面的窗户给关上,唐明海拎着外套,靠在门框顺口问:“有啥要我帮忙不?”
闻言,周棘只是看着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你不觉得,你在这有点多余吗?”
“”
“拜拜了您俩!”-
这是承阳第一次进晋级WTCR总决赛,全队都严阵以待。
原先车队已经给他们订好了在马德里的训练场,但是赛点更改之后就只能作废。
好在赵永一业务能力到位,临时又联系到了伦敦一家口碑不错的赛车场,最后谈好价格,专门租来给他们练习。
而在德国站结束之后,车队在这里休整了几天,现在也要准备挪窝了。
从纽伯格坐火车到海德堡,然后再从这里直飞伦敦。
转场环节永远是团队最疲惫的时候,因为这天他们不仅要早起出门,还要拖着一大堆沉重行李。
不过这回他们队里却出现了例外。
唐明海看着尤其精神。
一路上,这家伙东瞅瞅西看看,心情似乎很好,而且在跟周棘和骆其清对上眼后还要露出谜之微笑。
段誉都开始怀疑这家伙是不是变异了:“你一路上到底都在傻乐啥?”
“没什么啊。”但话虽然是这么说,唐明海好像笑得更开心了。
“傻逼。”
等到登机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
骆其清昨晚没睡好,再加上奔波一天,所以这会他感觉自己一闭眼就能开始做梦。
于是等找到位置坐下之后,他直接就偏头搭在U型枕上准备补觉:“到了叫我。”
周棘点头,在座位底下用指尖轻轻勾了勾他的手指:“睡吧。”
前半段路程睡得舒适又惬意。
只不过到了最后,骆其清还是没能如愿睡到目的地,就先被几阵颠簸气流给震醒了。
他拉开眼罩,迷迷糊糊问:“几点了?”
“十一点,应该快到了。”周棘很快应他,随即又把水杯打开递过去,“喝点?”
这会外面天空黯淡,可是等他一打开窗,所处的这一小片空间还是蓦然被外面的光线照亮。
灰暗的天空之下,大地却满是流光溢彩,金黄色的灯光明灭闪烁,璀璨夺目。
这个场面让骆其清的困意一点一点消散殆尽。
这是他待了六年的地方。
在独自坐上回国飞机的那时候,骆其清从来没有想过,竟然会在一年之后就再回到这里。
他一时间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感觉。
此时飞机穿透雾灰色的云层,开始持续往下降低飞行高度。
而就在他们可以清楚地看见穿梭来往在道路上的车流时。
机舱上方广播滋啦几声,紧接着,机长略带公式化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
他先是提醒乘客此时飞机已经进入降落阶段,随即开始播报室外天气情况与安全指南。
等到最后,机长语气稍作停顿,而在这之后,他开始用温和而又守礼的语气向所有乘客问候:
"Welcome to London."
欢迎来到伦敦城。
第84章 故地重游
说来也巧, 他们落地的这几天,伦敦几乎都是艳阳高照。
这就会给初来乍到的人产生一种错觉,似乎好天气就是这里的常态。
唐明海抱着自己在机场临时买的伞, 惋惜地咕哝:“看来我的新雨伞只能用来遮阳了。”
“放心。”邓有为穿着短袖短裤,手里拿着扇子扇风:“有你用的时候。”
因为纽克赛道要被作为决赛场地,所以早在德国站一结束时就已经被官方封闭,限制无关车辆上场练习。
所以他们能用来规范化练习的地方只有赵永一联系的那家私家赛道。
然而供小于求,免不了会和其他的车队撞场地,而为了避开不必要麻烦,老板就把他们的租借时间排到了下星期。
于是承阳这几天就处于一种逍遥自在的散养状态。
他们住在布伦特,旁边就是居民区,治安相对于其他区还算安全, 下楼散步偶尔还能碰到有社交牛逼症的老外主动过来打招呼。
“这里也太适合旅游了吧。”唐明海走在前面,步调轻快,“清哥,你之前就住这种地方吗?”
虽然伙食差强人意, 但这大环境还是会给人舒适惬意的感觉。
要是没有比赛,来这里纯度假的就好了。
“不是…我住东伦敦。”
听见自己被点名, 骆其清的目光才从旁边张贴打折公告的壁橱里收回来, “从这过去应该还挺远的。”
自从大伙知道骆其清曾经在伦敦生活后, 一路上不管有什么都会叽叽喳喳地跑来问他。
像什么哪家饭店好吃, 哪条街好逛, 晚上去哪玩既安全又热闹之类各种各样的游客问题。
只可惜骆其清最后也没能答上来几个, 因为在这六年他的活动范围其实很小很小。
就好比他们现在住的这片,他本身都没来过几回, 更别提有什么深刻印象。
不过出行经验没有,生活经验还是有的。
“别穿名牌, 拿好手机,远离成群结队的青少年。”
字字箴言。
“但也没像网上说的那么乱吧,我之前还以为要随时准备逃跑呢。”段誉戴着墨镜左顾右盼,“目前看起来都挺友好的,果然还是网友夸张了。”
“这里靠近市中心,所以治安还行,小心飞车党就是了。”骆其清也没多反驳,只是轻飘飘地回:“你要实在想体验那种氛围,可以晚上到公园附近转一圈。”
夜晚的小公园堪称是各种□□活动和危险交易的最佳场所,如果刚好住在附近,那枪声可以和跟听见闹铃一样平常。
段誉打了个寒颤:“…我觉得还是不体验比较好。”
但除了要警惕抢劫和零星的暴力事件外,作为英国首都的伦敦还是非常值得一来。
晴朗的伦敦实在是少见,骆其清盯着蓝色天空看了很久,心情莫名愉悦,一路上都不知道在哼着什么歌,然后拎着矿泉水瓶,四处搜寻起人行道上的可回收垃圾桶。
但转眼周棘就接过他晃了半天的空瓶子,问:“这里安全,那你当时怎么不住这儿?”
“贵啊。”骆其清很诚实地说,“这儿属于富人区了。”
当时因为状态不稳定,他也没办法出去兼职,只能靠存款和助学补贴拮据生活。
要搬到这住,那付完房租就差不多该收拾收拾去喝西北风了。
“我必须要省钱。”
想到这,骆其清还是忍不住再次感慨。
六年啊。
居然还真被他熬过来了。
可眼看着周棘微蹙了下眉,似乎是在心疼他,骆其清又赶紧补上一句:“但我住的地方也很好,真的,而且离学校还近呢。”
“我房东人也很好,每次多做了三明治或者卷饼都会分给我。”
“……”
与此同时,大部队已经快走到了下一个路口。
他们还处在对伦敦一切事物都新鲜好奇的亢奋阶段,这会只顾着欣赏街头艺术以及研究地图,全然没注意到有两个人已经掉了队。
周棘只看了一眼便收回视线,然后把空瓶子半分不差地精准投进旁边的垃圾箱。
站在顶上趾高气昂的肥鸽子受到惊吓,扑棱翅膀匆匆飞起来。
而骆其清此时还在绞尽脑汁地想自己那住处优点,却忽然间感觉自己的手被牵了起来。
他肩膀一抖,下意识扭过头。
队友们的身影已经快被来往行人遮挡。
“带我回你生活过的地方看看吧。”
“什么”
骆其清神色讷讷,没有听清楚。
眼下正是伦敦最热闹的时候,马路两侧人行道上人潮涌动,小贩吆喝叫卖,打扮嬉皮的街头乐队拿着小号和口琴,摆动身子吹奏着欢快乐曲。
周棘胡乱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稍稍弯下腰,凌冽的气息已然变得温和。
“我说…”
他眉眼间带着玩世不恭的笑,贴在骆其清耳边换了个更准确的形容:
“我们私奔吧。”-
顶着西沉的日落,骆其清带着周棘横跨大半个伦敦,回到了自己曾经住过的地方。
不过他本人的心一直都是飘在空中的。
直到出了地铁口,在某个拐角看见了再熟悉不过的贝果店招牌,而门口还是像以前一样排着长队,才让他终于有了真实感,心也跟着落地。
这不是梦。
他还以为再也不会回来了。
因为潜意识里一直担心会触景伤情,而且,他也害怕面对之前的自己。
可是当周棘提出想过来之后,他却又还是欣然应允了。
怎么会这样呢。
他不知道。
不过现在所有熟悉感都翻涌着向他扑面而来,骆其清就恍然发现,自己似乎也没有像想象中那样出现很大反应。
相反,在意识到周棘就在身边之后,他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庆幸。
幸好挺过来了。
或许这就是苦尽甘来后再回望过去的感觉吧。
两侧红色砖瓦上依然密密麻麻贴着各式各样的商标贴纸,只不过墙上那些诡谲又凸显潮流艺术的涂鸦已经不知道换过多少轮。
骆其清:“很酷吧这里?”
每次看见有人拿着几瓶喷漆就能在这作画的时候,他都会感觉到他们身上充斥着无拘无束的随性。
他羡慕这种状态。
周棘稍抬下巴,朝四周都打量了遍,赞同道:“确实很酷。”
但想了想,他又问:“治安怎么样?”
“…肯定没咱们酒店那块好,不过大部分也都还可以,反正我住的地方还挺安全。”骆其清抿了抿唇,飞快解释,“而且白天都会有警察巡逻的。”
看着周棘放心点头之后,骆其清才悄悄松了口气。
两个人跟随着人群,沿着大路往下坡路段走。
等走到一家冰淇淋店的时候,骆其清双脚便立刻跟粘住了似的,然后开始扯他的胳膊:“哎,周棘!停一下停一下。”
周棘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招牌:“想吃?”
骆其清点头如捣蒜。
“行。”
可就在周棘准备发挥自己的男友力,进去点餐付钱的时候,却又被骆其清给拉住了。
“我去点,你在这等我就行。”
也不等他再说什么,骆其清就已经兀自松开他跑了进去。
周棘看着这家伙的背影,无奈地弯了弯嘴角。
大约五分钟,周棘的面前就多出了两份用纸盘装着的冰淇淋球,上面还裹满了一层类似于坚果的东西。
“这个是什么?”
骆其清冲他神秘一笑,完全不好好说话:“Pistachio gelato.”
这家伙就是故意的。
但周棘也乐意纵容着他,于是在把他带到不拥挤的地方之后,又继续顺着问:“这是什么意思?”
“开心果冰淇淋。”
骆其清叼着勺子,对于给大学霸解答的过程表示很开心,然后把左手的纸盘递给他:“快尝尝,待会该化了。”
周棘平时从来不会主动去买这些甜品,但如果是骆其清专门买给他的,他还是很愿意尝尝看。
不同于国内常见的冰淇淋,这个在被塑料勺舀起来的时候还会牵连着拉丝,等到终于扯断送入口中,除了能尝到一股浓郁的牛奶香之外,还有很特别的嚼劲。
这是周棘第一次觉得冰淇淋好吃。
“怎么突然想到吃这个?还是配开心果。”
主要是,周棘想着如果按这家伙的口味,应该会点个什么苹果西瓜葡萄梨味才对。
“一开始是因为店员的强烈推荐,到后来…”骆其清拿纸擦了擦嘴,“我觉得,它既然都叫开心果了,那说不定吃完真能变开心。”
这其实就是他每次在情绪失控过后,用来安慰自己的话术。
半晌后。
骆其清又被这人给揉了揉脑袋。
挺神奇的。
好像每次周棘这样摸他,他都会莫名觉得内心皱起来的边边角角都在一瞬间被抚平了。
他似乎,还挺享受这种感觉。
又过了会,周棘把纸盘扔进回收箱,然后问:“你平时也会来这些地方逛吗。”
“不怎么来,没课基本都待在公寓里。”骆其清也已经吃完了冰淇淋,拉着他继续往前走,却又在一扇橱窗前停住,欣赏地看着里面精美的手工艺品:“但要来搭地铁去学校的时候,就会顺路看看,像现在这样。”
可是话音刚落,他似乎觉得这句话不太严谨,很快又加了句:“我也还是有去过其它地方的。”
“有时候看见天放晴,我就会想出去走走。”
“去塔桥,或者是去教堂、花市,反正就想去到多点人的地方。”
“是因为天气好的时候心情也跟着变好了?”周棘猜测。
“嗯…也不对。”
听见他这么回答,周棘偏过头,眼神里略带着一点疑惑。
骆其清被这么看得稍显局促,慌忙伸手去捂他眼睛,看起来明显还不擅长这么直白地表达感情:“是因为在天气好的时候,我就会…特别想你。”
想到完全克制不住的地步。
所以会专门去到有很多很多游客的地方,然后期待幻想着,会不会在哪个转角就能见到你。
然而,等他说完以后,一抬眼眸就发现周棘正在盯着他。
他神色不禁一怔:“怎么了?”
“想亲你。”
周棘眼睫垂下,毫不遮掩地回答。
他也的确在下一秒就这么做了。
在这个允许一切发生的伦敦城,在人声鼎沸的红砖巷,他们可以牵手,可以拥吻,可以和世界上所有恋人一样,肆无忌惮地表达着对彼此的爱意。
而骆其清在不可自抑的狂烈心跳之下,用余光瞥见了那个自己曾无数次回眸守望的街角。
曾经他无比希冀,至死渴求着能在这里和日思夜想的爱人相遇。
现在,愿望实现了。
他想。
第85章 顺水推舟
他们继续朝着南边走, 直到某一刻天完全暗下来,两侧街灯成排亮起,照映着古老房屋和各种绮丽色彩的海报涂鸦。
一时间, 就仿佛走进了电影里才有的梦幻场景。
而骆其清指着周围景物,正在乐此不疲地给周棘做介绍。
譬如路牌下奇形怪状的邮筒、会被流浪汉偷塞烟头的石头路、以及逢年过节就会大放血的古着店。
这些都是他六年生活里的记忆点,他都想说给周棘听,就像是在以另一种形式把他们空缺的六年给全部填补回来。
而周棘也始终都耐心听着,心意不谋而合,也想把骆其清走过的每一处地方都装进脑海。
“快到圣诞节的时候,这里会摆上一棵超大的圣诞树。”
在路过一家唱片店的时候,骆其清指着透明玻璃里被围起来的区域,还不忘抬手比划高度, “上面会挂满那种一闪一闪的小灯泡。”
说到这里,骆其清又想起来什么:“哎,你有没有去看过摄政街的天使灯?它只有在圣诞节前后才会亮起来,很好看, 不过我其实没去过现场,都是在朋友圈看别人发的。”
这是个繁华热闹的大都市, 只不过他当时没能好好感受而已。
“那我们今年圣诞再来一次吧。”周棘忽然说。
周围的声音瞬间就被压了下去, 闻言, 骆其清怔忡一两秒, 而后很快又肉眼可见地浮现出喜悦。
“好啊。”
因为正逢旅游旺季, 游客成倍激增, 街头容易发生偷盗事件,所以他们这会的穿衣打扮都十分低调随意。
奈何改变了衣着穿搭, 样貌却依旧是掩盖不住的出众。两个人并肩走在人行道上,一路过去不知道惹得多少路人回头。
走累了口渴, 他们就拐进一家便利店,周棘拿着两瓶水在前面结账,而骆其清就跟在旁边刷微信。
唐明海几个人往车队小群里发了一堆照片,虽然拍照技术看着还有待提升,但他们显然已经成功挖掘到了伦敦的很多美食。
而就在这时候,骆其清忽然感觉自己的肩膀被后面人拍了拍。
他稍一迟滞,下意识扭头过去。
后面站着两个外国女孩。右边的金色卷发女生很直爽地问:“帅哥,可以把你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这话问得他有些猝不及防,因为周棘分明就站在自己身边。
哦,他明白了。
大概率是把两人错认成了兄弟关系。
“抱歉啊。”骆其清把手机收回口袋,礼貌地冲她笑了笑,毫不避讳道,“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说完,他自然而然地把目光投向了周棘。
说话的女孩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顺着他的目光下意识看过去,果真就看见了另一个颜值逆天的大帅哥刚好转头。!!!
她当即会了意,明白人家这是情侣出行,只好惋惜地说了声抱歉:“不好意思啊,我刚才没注意,祝你们长长久久。”
“谢谢你。”
然后骆其清就跟着周棘一块出了便利店大门。
两位女生目送着两位帅哥离开的背影,默默叹气。
唉,这年头的帅哥们都已经开始内部消化了。
再回到喧闹的道路上,周棘把水瓶盖子拧松了递给他,顺口问:“以前也经常有人找你要联系方式吗?”
“没…有几次,几次而已。”骆其清感觉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醋味,忍不住吞了吞口水,“但我都没给,真的。”
不过今天不应该啊。
他抓了抓头发,嘟囔着说:“我还以为我们是一对很明显呢。”
周棘盯着他,忽然故作委屈:“那不还是因为你没牵我。”
“”骆其清没忍住笑,赶紧伸手去拉他,“牵牵牵。”
又走了有五六分钟,才终于看见这条路的尽头。
在临近底端路口,骆其清带他拐了弯,接着走进另一条巷道。
直到窄小的道路豁然开朗,前方出现了一个小喷泉,周棘才注意到原本闹哄哄的环境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安静下来,分贝随之锐减。
游客变少了,旁边只有零零散散几家咖啡店,以及正在打扫卫生准备开门迎客的老式酒吧。
三五只灰鸽子在门前空地上闲庭信步,大摇大摆地啄着食物残渣。
“这里的鸟都不怕人,吃东西的时候要防着它们一点。”
骆其清向四周逡巡了一圈,最后视线定在其中一条小道:“哎,就那边,再往里走差不多五十米就是我之前住的地方了。”
“感觉还挺远的。”周棘想了想刚才走过的路程,说,“你平常总是这么走不累么?”
“今天边走边逛所以时间长一点,平时还挺快的。”骆其清看着快散步到自己脚边的鸽子,语气轻松:“走吧,带你过去。”
里面一排就基本都是居民区,环境看着比外面的街道还要再干净些,两侧整齐地停放着私家车辆,路边花圃里还种着不知名的黄色小花。
最后周棘跟着骆其清走到了一个看起来已经有些年头的别墅门口:“喏,就是这儿。”
周棘抬眸望去,仔细打量起这个三层复古小洋楼。
“房东是个独居的老爷爷。他当时把二楼收拾出来租,正好就是我找房子的时候,就租下了其中一间房,另外两间住着越南留学生,然后大家共用一个客厅。
“但他们可能有点…太闹腾了,反正等他们毕业搬走之后,房东爷爷也就没再继续招租,只剩我一个人。”
“其实这附近房租也不便宜,但房东爷爷人很好,六年都没有涨过我的房费。”
边说着,骆其清走到虚掩着的铁门前,透过缝隙朝里面看。
院子里开着灯,一个满头花白的老头弯着腰,正拎着水管仔细地给面前一片植物浇水。
骆其清熟练地摸上门铃。
听见声响,老头的动作明显顿住,然后抬起头朝门口看过来。
然而就在看清来人之后,他神色倏地就变得有些不可思议,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清?”
骆其清这才推开铁门,领着周棘走了进去。
这里还和他离开时候一模一样,无论是布局还是家具,包括院子角落那个坐上去就会嘎吱乱叫的木头椅子,所有东西都没有变化。
“你…你怎么回来了?”老人家看起来很是意外,赶紧拿起挂在腰间的毛巾擦了擦手,然后把水管往旁边一扔,匆忙迎过来,“什么时候回来的?”
“几天前,我回来参加比赛。”骆其清说,“好久不见。”
老头像是等到了回家的晚辈,喜出望外,展露出慈祥的笑颜,很快张开手跟他简单拥抱。
欣喜之余,他终于注意到了后面的周棘。
“清,这位是…?”
“我男朋友,周棘。”
说完以后,骆其清赶紧又回头小声跟周棘说:“别怕,爷爷很开明的。”
但周棘关注点不在这,他现在满脑子都是,这是今天第二次被骆其清直接承认身份。
他眉梢一抬,感觉心里有点飘飘然。
很快,周棘伸出手,也跟老人家打了招呼:“您好。”
老头先是看了看这个比自己高出一大截的小伙子,然后伸出手回握,用英国腔发出有些滑稽却又格外亲切的一声中文:
“你好,周棘。”
虽然骆其清已经提前安抚过他,但周棘现在还是隐约有一种见长辈的拘谨。
好在小老头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祝愿他们能够幸福,然后又把关注点重新落回了骆其清身上。
“你头发剪短了,还爱笑了,我以前很少见你这么开心。”大概是觉得表达还不够到位,于是又用起了有趣的比喻,“你现在看起来像只快乐的小鸟。”
晚上风大,老头便招呼两人进了客厅,关好门窗,还给他们泡上了珍藏的玫瑰茶。
“哎,我想起来了。”等寒暄到一半的时候,小老头忽然一拍大腿:“清,你还有东西没拿完,等我去仓库拿给你。”
骆其清没反应过来:“我的东西…?”
“对。”话一说完,他就起身朝楼梯走,“稍等我一下。”
片刻后,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楼梯的拐弯处。
“累不累?”趁着间隙,骆其清关心起旁边的男朋友。
“不累。”周棘捧着热茶,玫瑰香气能让人心神宁静,不过他还是问出了自己好奇很久的问题,“英国人说话都不喜欢发t的音么?”
他原本还在好奇两人会聊些什么,结果旁听了半天发现实在是一知半解:“感觉像在听专八听力。”
“或许是发音习惯吧,这儿很多人都这样说话。”骆其清笑起来,把茶面吹出几圈波纹,然后贴着杯沿喝了一小口,“我一开始也听不懂,所以交流的时候还要加上肢体语言,不过后来慢慢就习惯了。”
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这里的生活习惯,不久之后,木头楼梯上又传来由远及近脚步声。
老头抱着一个小箱子走下来。
“里面的东西是在你走之后,我收拾房间从床底下发现的,应该是你的东西。”他趿着拖鞋,边走边说,“本来想帮你寄回中国,但一直忘记问你要地址。”
紧接着,他把小箱子递给了骆其清。
“还好你现在回来了,我可以直接给你。”
骆其清接过东西,一时半会想不起自己有落下什么,所以只能是疑惑地打开盖子。
然后他的表情就凝滞了。
因为最先映入眼帘的东西,就瞬间把他几乎快遗忘的记忆给拉扯回来——
那是比赛的奖杯。
老人家不了解赛车比赛,只知道骆其清喜欢赛车。
“居然在这我还以为弄丢了”
骆其清把奖杯拿出来,双手都还有些抖,像是捧着失而复得的至宝,又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居然在这。
而周棘低下眼,看见了奖杯正面镌刻的小字说明。
那是属于骆其清曾经的,无与伦比的荣耀。
2018赛季LRC总决赛冠军。
Devil.
这个奖杯对于骆其清来说,应该有很多复杂的意味,周棘想。
等到骆其清把奖杯仔仔细细反复看了几遍,才又把目光重新落回小箱子里。
里面还有一个白色文件袋。
他当然清楚那个文件袋装着什么,只不过是有点不敢面对。
但最后他还是拆开了。
里面倒出来的是一沓被塑封过的照片。
拍什么的都有。
赛道、天空、还有骆其清。
从下面标注的时间看,周棘猜测那应该就是布兰温的私人赛道。
所以这些照片应该都是骆其清在刚来伦敦那会拍的。
“这些都是邢宇用相机拍的。”
还没等他问,骆其清就已经坦言。
而手中照片再往下翻,就是一张合照。
在照片中,骆其清和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男生搭着肩,两个人站在一台赛车前比耶合影。
他们都笑得很开心。
周棘能肯定,这个素未谋面的人就是骆其清那位发小。
那个因为意外而离开的邢宇。
“如果他还在的话,现在应该已经准备飞来看咱们比赛了。”
当初还在上学的时候,那家伙就成天爱翘课去满世界追比赛。
骆其清甚至能想象到,如果邢宇此刻知道他们车队进了WTCR总决赛,该会有多么欣喜若狂。
气氛到这莫名有些沉重。
房东老爷爷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怕这孩子又像之前那样闷闷不乐,于是赶紧帮他倒满热茶,然后温声询问他是否还好。
“没事。”
好在骆其清这次没有陷进低压,他很快回过神,用双手拍了拍脸让自己变得清醒。
而周棘没有多言,只是揽过他的肩膀,试图渡过去自己的热量,让他安心。
这些骆其清都明白。
他真的没事,因为大部分的负面情绪已经早就消化得差不多了,不过即便如此,他依旧难以清楚表达自己现在究竟在想些什么。
但至少有一个念头很明确。
“周棘。”
于是骆其清深吸一口气,声音坚定而又清晰——
“我想拿冠军。”-
开赛在即,论坛这会已经是登陆即网卡,谁都想多看些资讯,各抒己见,所以每回一刷新就各种新帖涌出,纷纷在为即将到来的总决赛热场造势。
其中两个话题的热度居高不下。
#WTCR总冠军#
#WTCR黑马车队——中国承阳#
而这种话题之下肯定是免不了各路车迷出来争论打架。
【谁能给我一个亿:承阳这回有点强啊?】
【海水有多咸:早都说过了,他们就是之前维修团队太拉,承阳的首发可是周棘啊。】
【你怎么知道我要去看总决赛:回楼上,周棘没你吹那么牛,多看点世界赛吧。】
【求你们出我一张总决赛草地票:就是说啊,有实力但不至于封神,纽北夺冠也有很大运气成分,不然破个记录看看?】
【我要迪士尼:到了纽克能不能完赛都说不定呢,反正今年的冠军不是格林就是咱们喻神。】
【多读书少睡觉:而且听说,他们到总决赛还要换人,也不懂他们车队咋想的。】
【Dreammmm:说白了,承阳这回就是走大运,去年在国内都排不上名呢。】
【法拉利不相信眼泪:喻神依然实力碾压,ok?咱总决赛直播见分晓。】
最后风向呈现一边倒趋势,大部人都认为周棘只是这次运气好,甚至还有人大胆猜测,说估计是主办方想增加决赛看点,故意让其他车队放水。
当然,关注这些实时动态的不仅仅是车迷,也包括参赛人员。
在伦敦某处的高标准赛道上,喻星潭刚刚结束刷圈训练,他拎着头盔走回休息区,拧开桌上的能量饮料就往嘴里灌。
聂恒昌眯着眼睛,津津有味地看着手机:“我看网友们都很支持我们车队,星潭啊,咱们能不能总冠军就靠你了。”
拧紧瓶盖,喻星潭俯下身子,把瓶子往空中一掷。
塑料水瓶当即就被抛起来,在空中旋转了几圈,最后稳稳地立在地上,他托着脸,满不在乎道:“支持哪个车队的都有,还是少看论坛吧。”
网友说的那些话根本没有任何意义。
“也对,你的对手只有格林。”聂恒昌始终对他寄予着厚望,而说到这,他又面露微笑,“刚刚经理给我打电话,说又有几家代言找上咱们,回去就可以对接流程了。”
但后面的话喻星潭选择了直接忽略,只是回应前半段话:“格林还是其他人我都无所谓,也挺没意思的。”
现在还能让他有点兴趣的,只有跟那个人比赛。
聂恒昌又怎么会不知道。
喻星潭这家伙,从始至终都在固执地想挑战另一个赛车手。
“我每次来伦敦比赛,就会想到他。”
提到这个,喻星潭抬起头,望向赛道门口那句早就应该更新的宣传语——2018赛季LRC即将打响。
那年的LRC是他第一次参加世界赛,第一次站上纽克赛道。
当时的他没有车队,没有教练,从改车到报名上场,所有费用都是他自掏腰包。
但即便如此,他也仍然愿意上来跑一场。
他只想和强者对决。
可身边所有人都觉得他这个行为很愚蠢,因为他根本不可能跑赢。
国外赛车运动兴起、发展的时间都要远远早于国内,所以这也就造成了一个结果,基本所有具有含金量的赛车比赛上,登榜的几乎没有中国人。
甚至有人直接偏激地说,中国车手就是跑不赢国外的赛车手。
而他当时的愿望,就是有朝一日能狠狠地抽这种人的脸。
但在他实现这个心愿前,就已经有一个人提前做到了。
那就是Devil。
还是在LRC那样的,属于世界赛中的顶尖赛事上拿到了冠军。
向全世界的车迷证明了,中国车手可以登顶。
喻星潭注视着赛道上的某处,更像是在呢喃自语:“你到底为什么不参赛了呢。”
他曾经的愿望,也已经靠自己实现了。
而现在的他就只剩下一个,也是唯一一个目标。
超越曾经遥不可及的Devil。
但聂恒昌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闪过一丝冷意,然后淡淡告诉他:“我觉得,你还是先把目光放在过几天的比赛上吧。”
“放心,会赢的。”
喻星潭吸了口气,收回自己的视线,站起来,把桌上的头盔重新扣回头上,准备下一轮的训练。
Devil。
如果你还对赛车抱有一丝热爱的话。
就赶紧从隐蔽角落里出来,回到赛场,和我好好地比上一场。
到那时候。
我一定会超越你。
第86章 蓄势待发
伦敦还是躲不开下雨的宿命。
在距离开赛只剩下不到半个月的时候, 大雨便如约而至,妖风裹挟着小冰雹,敲在窗上噼里啪啦响。
但是训练不能停, 毕竟决赛极有可能就会在这样的天气下进行。
“这纯纯魔法攻击啊,我感觉我骨头都冷了。”
除了骆其清和周棘之外,其他人都已经自觉缩到了挡雨棚里,唐明海护着飘逸的刘海,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你们说该不会延…?”
不过这回话没说完,在遭到队友的死亡凝视之前,他就已经非常识相地闭了麦,还识相地跑到旁边敲了三下木头桌子。
可千万别延期啊。
“大概率不会延。”队里喜欢看比赛的成员接道,“这地方逢比赛必下雨, 组委会估计都已经习惯了。”
更是有聪明人嗅到商机,每回开赛前都直接在赛道门口卖起雨衣雨伞。
“但愿啊,延期可太折磨人了。”
不过未来天气还不好说,此时此刻的雨倒是越来越夸张。
随着雨势逐渐增大, 高速飙车有失控的风险,于是邓有为赶紧场上的两个人打了信号, 让他们都先把车停回仓房。
周棘先停好车过去找他:“没有哪里不舒服吧?”
自从这人知道他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都对开车应激后, 现在每回下了赛道都要多问这么一嘴。
骆其清抻了抻腿, 把头盔往驾驶座上一放, 瞄了眼四下没人, 然后便张开手索抱:“好好的呢。”
“你刚刚开太快了。”周棘顺势搂过他, 眉宇间稍微皱了下,似是担心, “今天这套雨胎是场地配的,防滑性没那么好。”
“啊, 我还以为是我们车队的呢。”骆其清用额头抵着他,随口回应,全然只顾着去感受他的心跳,“但只要把握住油门和刹车时候,轮胎状态变换的平衡点,其实也整体也差不多。”
而且说到底,当初布兰温带他训练那会也基本都是雨天。
所以。
雨地同样是他的舒适区。
“你自己把握好就行,注意安全。”周棘知道骆其清心里有数,也就不再多说什么,一心只想着这家伙头发为什么这么香。
这时候外面传来一连串脚步声,两人才又赶紧分开。
影子拉长,邓有为站在门前,冲他们喊:“伞给你俩拿过来了,撑回去休息一下吧。”
回到休息区的时候,大伙已经围在一块玩唬牌,边闹边看着电视里正在放的体育新闻。
【根据记者了解到的信息,北极星车队已于三天前进入L1正式训练。】
L1是布兰温为自己私人赛道起的名。
“我靠,他们居然去布兰温那训练!两张九。”唐明海抽出一张牌摁到桌上,眼睛却始终盯着电视机,“谁不知道那是翻版纽克赛道!这不是外挂么?!”
“也不算吧,就几个名弯比较像,不过挂是真的。”段誉跟了一张牌:“没办法,谁让布兰温是他们前教练呢。”
“那不也都说是‘前’了吗?怎么还对他们这么好。”
毕竟都说布兰温可宝贝那条赛道,基本不会对外借出,只有接待体坛贵客,需要用到除纽克赛道之外的场地来举行友谊赛时才会用到。
“那北极星怎么也是代表英国比赛,支持一下也不奇怪吧。”另一个队友也附和道,“两张九。”
听到这儿,骆其清默默侧过头。和周棘耳语:“其实是因为…布兰温和北极星关系不一般。”
周棘:“他是投资商?”
“不是。”骆其清转了转眼睛,故意吊他胃口,“等比完赛告诉你。”
“话说,银翼怎么又搞那么神秘,都不知道去哪训练了。”岑杰也跟了两张,压到了前面五张牌顶上。
每年的总决赛前夕都是各种通稿不断,媒体捕风捉影地汇报车队情况,某某车队在哪训练,某某车队又请了外援教练。
唯独银翼跟闭关似的,一到这种时候就看不到半点影子。
“开开开!”
唐明海激动得差点从座位上跳起来,赶紧去翻岑杰那两张牌:“我就不信了,哪来这么多九!”
结果自信翻开一看。
红桃九和小鬼。
岑杰:“真不好意思啊哥。”
“”
唐明海只能痛心疾首地把牌堆全收回自己手里。
他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赢过这群家伙。
“估计是不想泄露战术吧,他们不也就是这几年才起来的。”段誉接着刚刚的话题,说着自己的猜测,“怕有人去偷师也说不定。”
确实有可能。
银翼跟北极星车队的发展历程相似,一开始都是籍籍无名,然后从某一场世界赛开始发生转变。
挤占前排名次进入大众视野,自那以后就始终保持在前列。
但谁都知道北极星命运的转折点是因为布兰温去担任了主教练。
至于银翼…是因为喻星潭车技突飞猛进?
“哎,今年不会真是喻星潭夺冠吧。”
这家伙势头真的太猛了,六年前参加LRC的时候还没人认识他,但现在要提到中国赛车手的代表人物,谁会想不到他?
“还是北极星可能性更大吧,这可是伦敦,人家是自带主场buff的。”
这群人叽叽喳喳了半天,愣是没把自家车队夺冠的可能性给考虑在内。
毕竟人还是要学会接受现实。
那可是纽克赛道,完全硬拼实力的地方,他们肯定比不过那两个车队。
“周神,清哥,你俩别紧张,咱再次也都进来决赛了。”
边说着,唐明海收起手里一摞牌,回过头,郑重地拍了拍骆其清的胳膊:“你这一来就跑决赛,不要太有压力啊,放松跑。”
听完后骆其清强忍着没笑,老实回了句好。
他没什么压力。
虽然不知道能跑第几,毕竟很久没上这条赛道了,但怎么说应该都不会太差。
而且比赛嘛,本来就该先自信。
“咱们到时候争取进前十!”
周棘反驳:“至少也要说争取前五吧。”
骆其清更甚:“哎,要想就想个大的,直接抹个零啊。”
十抹零不就是第一了么?
谁会不知道他这就是个玩笑话,但即便是开玩笑也足够鼓舞人心,毕竟谁还没个冠军梦了!
于是一群人立刻就扬着声,齐道:
“行,冲他丫的冠军!”-
决赛前一个星期,冷雨已经压不住车迷们如火的热情,大家都开始行动起来。
趁着停雨间隙,许多人在建筑之间拉起了WTCR宣传横幅,海报和队旗满天飞,摄政街更是直接进行封街狂欢,官方设立打卡点,售卖周边,甚至还有车迷自发游行,举着标有“北极星必胜”或是“总决赛倒计时”等字眼的牌子,总之是让应援活动层出不穷。
比赛氛围愈发浓烈。
而作为英国伦敦本地车队,同时也是夺冠大热门的北极星车队,他们的队旗已经被插满了大街小巷。
格林的车手服被挂到高高的路牌上,在泰晤士河旁边迎着风飘扬。
总之,伦敦中心热闹得堪比过年。
开赛在即,赛车手的安全是重中之重,所以为了防止意外发生,最后这几天周棘和骆其清也就不再上场练习,用模拟器来保持车感就行。
所以…
当然是要跑出来凑热闹了。
因为所有首发车手的照片已经公布,怕引起麻烦,他们两个还都戴上了帽子口罩。
哪知道出来以后,很多游客看见他们都不自觉把包捂紧,生怕是个蒙面小偷。
“”
“果然现场就是不一样,比视频里看的还要得劲多了。”
站在摄政街的某家潮服店门口,唐明海东瞧西看,嘴巴都合不上,感觉此刻的自己就像刘姥姥进大观园,“我的妈呀,这氛围也太好了!”
人行道上摩肩接踵,小路逼仄,他们在无数人中艰难穿行,直到终于拐进了主路,才感觉送了口气。
也就是这个时候,几乎是第一眼就能看见不远处搭建着的小型看台。
台中央摆放着金灿灿的车轮奖杯,一堆游客正在轮流上去合影。
“那是总决赛奖杯?”段誉指着问,“是真的假的?”
骆其清:“真的。”
“我操那我要去合影!”
“我也去!”
这群人登时就兴奋了,结果他们相互推搡着还没走远,就注意到排队等合影的人已经是密密麻麻望不到尽头。
“……”
这阵仗怕是得排到天黑。
于是大家伙默默退回来,选择抱大腿:“周神,不然你们还是争口气拿个冠军吧,这样我们合照就不用排队了。”
周棘:“……”
不过他们很快又被别的东西给吸引了注意力。
看台后面延伸装设着许多周边活动,像是模拟器体验、复刻P房环境的小屋、以及北极星车队的超大立牌打卡区。
还有其中一个棚里摆放着超大的液晶电视,很多路人都在这个电视机前驻足。
他们好奇这些人都在看什么,所以费了好大功夫终于找到了能看清画面的位置。
里面正在转播着访谈直播节目。
镜头里应该是类似于演播厅的地方,因为背景板就是此次WTCR的宣传海报。而身着正装的主持人正举着麦克风,似乎是正在向对面的人提问。
到这里都没什么特别的。
直到镜头切换到主持人对面的嘉宾席,他们才终于明白为什么有这么多人会站在这里。
因为这个嘉宾,整一条摄政街应该都无人不识——
“受访嘉宾居然是布兰温!谁来翻译一下他们在说什么?”唐明海语气激动,而话一出口,他们几乎是同时朝一个方向转头,“清哥!”
正鼓着腮帮子喝果汁的骆其清:“……”
来活了。
他三两下把水咽下去,然后把瓶盖拧紧,走到前面,清了清嗓子给他们做翻译。
不过大多都是在问布兰温一些对今年赛事的评价之类的问题。
而布兰温的回答也基本都中规中矩。
不过就在他们以为接下来的问答也依然会这样平平无奇的时候。
主持人提了一个问题:“您觉得今年冠军会是哪个车队呢?或者是说,您更看好谁?”
对于这种问题,众人都认为布兰温要么会说北极星,要么就是一碗水端到底。
可他的回答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今年的总决赛结果,或许会和大家预想中不太一样。”
这是什么意思?
好在主持人反应很快,立刻打趣道:“是因为纽克赛道也被称作戏剧性赛道吗?”
众所周知,纽克赛道是一条技巧性极强的赛道。
而戏剧性赛道这个绰号的来源,是因为有一年比赛出现了十分戏剧性的走向——
刚开始热门夺冠选手竞争十分激烈,结果却尽数栽在了技巧性弯道,最后渔翁得利,竟是让垫底逆袭成冠军。
他指的难道是这个意思?
然而布兰温却只是笑了笑,不再多说什么,留给大家一个思考想象的空间。
“嘿,他该不会真担心格林也栽在维纳斯弯吧?”
“这也有可能啊。”
“哈哈,要是又重演之前的戏剧情节就好玩咯。”
“那教练该气死吧。”
“”
周边的人都纷纷开始调侃起来。
或许只有骆其清一个人能明白布兰温真正的意思。
因为他知道。
这场比赛自己要上场了。
所以冠军未必会是北极星和银翼。
还有可能是承阳。
想到这,骆其清心中还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
布兰温依然和之前一样,始终都非常看好他。
而就在这时候,骆其清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手指被人力道很小地勾了一下。
他一抬头,就撞上了周棘的视线。
骆其清呼吸稍滞:“怎么了?”
“你想好了吗?”
“嗯?”
“公开身份。”周棘声音很轻。
如果说是在其他赛道,那骆其清可能像之前在斯帕那样,靠速度就有可能取胜。
但是在这里,要想赢的话…他大概率是捂不住马甲了。
“我不确定。”
骆其清垂下眼,很诚实地说出自己的想法。其实他也还没想明白,这个身份公开与不公开会带来什么。
但这个身份对于他来说依然是存在矛盾的。
当年这个身份带来的结局并不愉快。
如果坦诚布公了,缠人的媒体绝对会来向他刨根问底。
为什么消失这么久,现在又为什么回来。
那就会牵扯出很多陈年旧事。
所以在比赛开始之前,他还需要再好好想一想。
而就在思绪有些混乱的某一刻,骆其清又蓦然听见电视里的主持人问:“您还有什么是想对参与决赛的车手们说吗?”
“有的。”
下意识地,他思路中止,再次把目光看向了屏幕。
那个被奉为一代传奇车手、世界级赛车教练的老者,此刻对着镜头缓缓开口。
也仿佛,是专门对着他说:
“All the best for the race.”
祝你比赛一切顺利。
第87章 巅峰之战
“亲爱的车迷朋友们, 欢迎来到2025赛季WTCR伦敦总决赛现场!”
这里是能容纳十五万人的超大型赛车场,是赛车手梦寐以求的最高殿堂。
“历时半年之久,WTCR赛事横跨了亚非欧三大洲, 在经过了九场分站赛的激烈角逐之后,最终有十三支车队成功晋级,即将在这个舞台决出最后的胜负。”
伦敦时间 7:19am
距离排位赛正式开始还有两个半小时。
但此刻看台上已经是沸反盈天,所有座位几乎都已经被占满,谁也不愿意错过今天的一分一秒。
早在三个月前,总决赛门票在官网一上架,用时不到一秒就被车迷给火速抢空,最后甚至连草地位置也都是一票难求。
放眼眺望,观众席上有着来自不同国家、不同种族的车迷, 甚至还有人在自己脸上刷着支持车队的对标图案。
或许他们在此之前从未有过相遇,但今天却是全部聚集到了这里。
只为共赴一场堪称史诗级别的顶级赛车盛宴。
这是除了F1之外,举办的最高等级年度系列场地赛车比赛。
是当今世界最高水平的赛车比赛。
赛场上,正在播放慷慨激昂的《Victory》作为背景音乐。
无人机的机翼旋转起来, 卷起尘土,于赛道中央缓缓腾空上升, 最后定格在高处, 将俯拍画面清清楚楚地投放到现场两百多块屏幕上。
外围墨绿色的山林环绕, 而被誉为世界上最富有挑战性的纽克赛道就置身其中, 它蜿蜒曲折, 随着山势起伏, 路面的垂直落差高达近三百米。
巨大的地势变化、诡异的天气,加之各种不利于平稳行驶的种种因素, 最后成就了这条赛道不可动摇的地位。
当然,里面最受瞩目的, 还是那条被安置在赛道大约中段处的外倾S型弯道。
而那也是这条极具传奇色彩的赛道中最为出名的地标性弯道。
维纳斯弯。
“从纽克赛道作出整改到现在已有三十九年,它的七号维纳斯弯依然是大部分赛车手最渴望征服的弯道。”
“它以地狱难度著称,曾让FIA一度以为是个无解弯道。直到一位赛车手出现,用不落窠臼的技巧打破了无人能在这利落出弯的魔咒,还创下了保存至今纽克赛道最快单圈圈速记录。”
“虽然这位天才车手已经很久未出现与赛场之上。不过我相信,一定还会有其他赛车手能再创纽克神话。”
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开场白配合着气势磅礴的交响乐,言语铿锵有力,音符余音绕梁,几乎要敲打迸发出人们灵魂深处的火花。
“就让我们一同期待本年度WTCR总决赛上诸位车手的精彩表现!”
与此同时,整备区气氛的热闹程度完全不亚于外面观众。
十三支车队的相关人员在围场里不断往来穿梭,讨论的讨论,检查的检查,总之全部都在为开赛做着最后调整。
除了
“清哥,你再这样喝下去,待会比赛想上厕所咋办?”
现如今整个P房都堪比打仗,但唐明海又不敢马虎上前帮忙,无所事事干紧张,只好到两位首发车手旁边瞎晃悠。
结果就发现骆其清这家伙那叫一个随意,明明都快上场了,居然还在一瓶接一瓶地喝果汁!
说完这头的人,他还不忘又去说那头:“嘿,这你都不管?!”
正在看模拟器数据的周棘:“……”
而这时候,段誉抱着一大箱子刚送过来的出入证,正好听见唐明海的话,于是放下东西劝他:“哎,人清哥现在紧张着呢,喝点东西缓解心情也正常。”
这一参赛就上强度,指不定压力多大呢。
“待会喝多了,上赛道想缓解不就难办了?”
眼看这俩货就要顺势抬起杠,骆其清赶忙把只剩个渣底的塑料瓶放到桌上:“不喝了不喝了。”
“……”
“你们两个准备得怎么样了?”
说话间隙,邓有为也从维修区走出来,边捣鼓着手里新拿到的耳麦边问他们。
周棘:“还行。”
骆其清点头附和。
“那就好,也不要太紧张,就当作是普通练习。”
他们两个都属于临场发挥型选手,所以邓有为在策略方面也没跟他们多要求什么,只是稍加引导,让他们争取都能拿到一个中游偏上的名次。
虽然领奖台不敢肖想,但前十还是可以冲一冲的。
“待会排位赛,你们就尽管放开来跑啊,反正这回也没有第二轮了。”
总决赛的赛制和分站赛稍有差异。
先是砍掉了本来会在排位之前安排的练习赛,直接进行一轮排位,然后就到两回合正赛。
而排位赛名次决定的是第二回合正赛的发车顺序。
至于排位和第一回合正赛的发车,就都是按照已经公布出来的车手个人积分榜来排。
“没问题。”
两个人同时应下。
等到两场正赛都结束之后,官方就会开始统计结算,最后颁发年度车队杯和车手杯奖项。
不过除此之外,总决赛还会被单独划分出来,特别授予这两回合正赛积分总和第一的车手以决赛总冠军称号。
“值了值了值了。”
另一头,段誉开始给队友发围场出入证,唐明海捧着印有自己名字的证件,看着右上角的那个镭射FIA标志,“这玩意我得带回家裱起来!”
“行,回头我把开会给的周边也给你。”邓有为笑着拍他胳膊,然后一翻手腕看表,“差不多也该排队上场了。”
结果就这聊会天的功夫,转头就发现外面已经开始下起了毛毛细雨。
“还真是无雨不伦敦啊。”段誉走到窗边,探出手去感受雨势,回头报告,“就丁点儿大,要不要换雨胎跑?”
想起之前在国内跑比赛的时候,他们就是靠先换雨胎跑赢了德天。
“没必要,这是决赛,应该全都会用干胎,毕竟快不是么?”骆其清撑着周棘膝盖起身,也没注意到有什么不对,然后弯着腰拍了拍衣服褶皱。
“而且欧洲的车手,一般干胎雨地也跑很猛,咱备好工具,雨大了跟他们一块回来换胎就行。”
“你这么清楚…?”段誉下意识问,懵了会才反应过来,“草,忘了,你在这待过。”
那懂这些细节也正常。
没过多久,赵永一和几个商务男性也从楼上的贵宾休息室下来,见到他们也催了一次:“哎,周棘,其清,可以戴东西准备了。”
在他身边这几个都是承阳的投资商,前几天才从国内飞来的现场。
唐明海多看了他们几眼,然后戳了戳骆其清:“清哥,小凡哥要来不?”
郝宥凡也算是车队的半个投资商,不过因为年纪相仿,又自带外向的社交属性,所以现在和他们大伙都还处不错。
照理来说,郝宥凡当时都能专门飞去荷兰找骆其清,那这会决赛应该也不会缺席才对啊。
怎么没见着影呢。
“不来,他这会没空。”想到两人昨天晚上才通的电话,骆其清耸了耸肩,“追女朋友去了。”
唐明海:“怎么你们一个两个的不是脱单就是准备脱单。”
那他的良缘到底在哪儿呢!
听见这话,段誉露出疑惑表情:“谁脱单了?”
“就周——”唐明海差点把自己舌头给咬了,硬生生来了个大转弯,“周末我们在街上看见的那些情侣啊!”
靠差点就说出来了,他心虚地搓了搓头发,不敢看旁边两个当事人。
段誉:“…有病吧你。”
刚好这个时候,工作人员也来提醒他们可以准备把车开去排队区域了。
于是骆其清和周棘调好肩颈保护装置,然后套上头盔就进到维修区。
两台黑色赛车都已经检修完落了地,连驾驶舱的车门都贴心为他们敞好了七十五度。
上去之后,在一大群人的“帮助”下,车被推出了P房,然后听从裁判组的人指令依次开进排队区。
等所有参赛车辆都停到指定发车格之后,离排位起跑就只剩下最后十五分钟。
看台上的观众千呼万唤,终于等来了各位赛车手出场,一时间连呼喊声都变得更加歇斯底里。
没人会在这十五分钟老老实实坐在赛车里。
骆其清开门下了车,先是侧目看了眼正朝发车线走来的队友们,然后把手伸进上衣口袋里一摸。
东西握进手里,拿出来,展开。
是一小片向日葵花瓣。
他脸上没有什么其他表情,很平静。
风乍起,轻飘飘的花瓣就被卷入空中,飞舞着,在微弱阳光下闪着艳丽的黄色,再之后,随风远去,不知落到何处。
骆其清半仰着头,还保持着抬手的姿势,无言凝望这片灰蓝又纯净的天空。
在某一刻,他忽地兀自呢喃:“邢宇…我又来纽克了。”
你之前不是说,希望我能跑上WTCR么。
而在那场车祸过去了七年之后的现在,他以骆其清的身份,真的站到了WTCR总决赛舞台。
这是他的愿望,也是他发小的愿望。
嘿,给你圆梦了。
你看见了么-
“威…威尔先生。”
第一排发车线挤满了北极星的队友,他们也是来给格林加油的。
然而就在某个队友四处打量时,几乎是一眼就注意到了从主看台方位走来的布兰温。
北极星很多成员都没怎么和布兰温接触过,所以现在看见真人,一时间也都还是十分拘谨。
但此刻靠在车门前,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格林,在听见声音之后,只是稍稍掀起眼皮,冷冷地朝来人扫了一眼。
其他人赶紧给布兰温让出一条道,然后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好几步,给两人留出空间。
因为全队的人都知道不是谣言,格林和布兰温关系是真不太好。
生怕两个人待会突然吵起来,一不小心伤及他们这些无辜群众,所以赶紧默默远离战场。
“你来做什么?”格林双手环胸,声音似乎比现在的细雨还要再冷些。
布兰温面色依旧温和:“我只是想来祝你比赛顺利。”
“还是免了吧。”闻言,格林轻嗤一声,“这话你留着去跟Devil说就行。”
而再等布兰温还想说什么时,又被他先给打断。
“虽然车队是借了你的场地训练,但这并不代表我已经原谅你了。”
“……”
雨势渐渐增大了。
另一边。
骆其清再扬完那片花瓣后就跑到前面去找周棘了。
因为他是临时被替补上来的,所以个人积分是光秃秃的零蛋,理所当然排在最后。
而周棘虽然也退了几回赛,可怎么说还有几场冠军兜着,所以综合下来最后排到了十二。
还行,至少是在中间。
不过位次垫底的骆其清本人此时此刻貌似并没有盘算起待会要怎么超车,反而是打量起了周棘的车外观。
这会其他人已经因为雨势,先一步回去了围场。
片刻后,骆其清摇了摇头,语气惋惜:“还是你这车号看着顺眼。”
“那咱俩换着开。”周棘一本正经地说,“我现在改个名来得及么。”
骆其清成功被逗笑了:“估计来不及了,下回吧。”
“你下回不争取拿个一号?”
在报名的时候,所有车号都是任意选择,唯独一号是每年积分榜冠军的专属。
“我觉得按现在这积分,还是你争取到的几率大点儿,把十四号留给我就行。”
这是骆其清在上学的时候最喜欢的车号。
“坦白从宽吧,是因为我才选的十四号么?”骆其清冲他扬了扬下巴,一副你的心思我早就看透了的样子,
“对。”周棘举起手承认,说着还顺便回头睨了眼自己车窗上的号码,“你不是说过么,这是最符合赛车手个性的数字。”
“好中二啊”骆其清捂了捂脸,“甭说出来了,咱意会就行。”
十四。
视死如归。
不过,在赛道上不断去挑战车和人的极限,不也就是置死地而后生么。
恰好说到这的时候,前排的裁判员就举起了倒计时信号牌,同时中央广播里也开始鸣哨通报:
“距离比赛开始还剩三分钟。”
“这么快。”豆大的雨点啪嗒啪嗒地打在脸上,骆其清抹了把水,赶紧加快语速:“待会暖胎圈结束之后,你在前面开道,我跟着你出去。”
周棘:“行。”
然后骆其清冲他一摆手,说了句加油,然后转身回去自己的发车位。
“请无关人员离场,参赛车手进入驾驶舱。”
“比赛即将开始。”
第88章 绝对领域
编队暖胎环节必不可少, 尤其是在这种雨天之下。
贴有赛会标志的安全车亮起黄色警告灯,开始在前面行驶带路,领着所有参赛车辆保持发车队形匀速环场三圈。
纽克赛道上多是弯绕起伏的高速急弯, 所以车胎具备良好的抓地能力,是赛车手完成比赛的重要保障。
与此同时,演播厅的两位解说人员已经就位,趁着赛车手们还在场上暖胎,两人便先开始跟观众介绍起本次决赛的参加车队。
“现在场上可以看到,排在最前面的一号和十一号车组,他们分别是来自英国北极星车队的格林·盖勒,以及来自中国银翼车队的喻星潭。”
后台人员很快应声将屏幕切换到了两台赛车上,引得两队车迷一呼百应, 冲着录像镜头卖力挥手尖叫。
“两个人在2024赛年都取到了十分优秀的成绩,很多精彩技巧甚至被列进了教学素材,而今年也是他们实力的延续,以排行榜第一第二的名次晋级总决赛。”
“哎, 特别是喻星潭啊,这家伙可太厉害了。”另一个解说顺势补充道, “他可是WTCR举办这么多年以来, 第一个进到年度积分排行榜前十的中国车手, 而且去年还是第八, 今年就第二了。”
“不过说到这, 那还必须再提一下本年度成功晋级的另一支中国车队——承阳车队。”
相比刚才那两大波堪比军团的车迷, 承阳的后援声明显降低了不少,但也同样能感受到他们隔空传递来的热情。
看得承阳P房里的人那叫一个感天动地。
唐明海激动得一抬手, 还差点把段誉手里的早餐给打翻:“看!咱后方也是有人的!!”
段誉:“喂!”
解说员还在继续。
“据我手边拿到的资料显示,承阳在去年分站结算的时候只排到第二十一位, 今年却是直接就压线晋级了!这应该今年前进位次最大的车队了吧?”
“作出主要贡献的是他们的主力车手,周棘今年可是一口气拿了三场分冠,这小子牛啊!”
“不过…嘶,他们好像是换了一位首发,我没了解到具体什么情况,不过原先的许书航是已经替换成了刚签进车队没多久的小将,也就是现在排在末尾的七十七号车组,骆其清。”
“这应该是骆其清第一次参加这种级别的比赛,让我们祝他好运吧!”
“……”
车舱里,骆其清腾出手,拨了拨被压得有些挡眼的刘海。然后仔细寻找起前排适合快速超车的位置。
虽然说第一回合的正赛发车已经是注定要垫底,但只要他把这场排位赛跑好,怎么说还可以争取到第二回合的前排发车位置。
要跑几圈才能追到格林后面呢……
骆其清凭借着自己对这条赛道的熟稔程度,再结合平常看比赛录像总结归纳的,前面这些赛车手的驾驶习惯。
心里已经大致有了概念。
而这会大雨反复冲刷着挡风玻璃,前方视野变得模糊,他轻啧一声,调快了雨刮器的运行频率。
这趋势下去还能跑完么?
不过在赛会给出其他通知之前,还是得认真对待比赛。
因为赛道湿滑,这场排位赛被临时调整为动态发车,也就是在三圈编队结束之后不再停下,直接加速开跑。
而格林的赛车作为头车,只要他一加速,就代表了比赛正式开始。
很快,这个时刻即将到来。
安全车结束工作,驶离比赛区域。
全场静穆。
头车的引擎声蓦然加大,穿透杂乱雨声传到了所有人的耳膜当中。
开始了!
场上的整齐队形在一瞬间被打乱,谁都想趁这时候赶紧上前抢夺有利的行驶位置。
而杆位的格林则是美美地远离纷争,眨眼间就仿佛消失在了雨幕之中。
混战还在进行。
排在十二位的周棘迅速从事先决定好的左侧果断抽头反超,同时干扰着旁边的车,不让他们吸上尾流。
但也就在这短短七秒不到的时间里,骆其清已经从第二十六超到了十八。
周棘的赛车进入视线。
“格林正在拉大优势,喻星潭紧随其后…七十七号赛车起步漂亮!”
两位解说盯着面前蓝光屏幕,结果还没来得及把前排表现看完,就注意到了在后排最突出的那个车影,不,准确来说他们甚至没有看清,那个车影就已经从末尾蹿到了中部。
而在看清楚车号之后,就更是让他们大吃一惊。
那是承阳车队的替补车手?!
骆其清完成了一系列连超,又跟着周棘的路线,利用他做出来的隐蔽窗口继续加速。
最后,他在第十三位暂时安置下来。
因为面临前方路口迅速收窄,而此时挡在他前面的两台车近乎于并行。
就算他车技再精尖,也没办法硬生生开辟出新的空间来超车。
不过这不打紧,后面还有得是机会。而且等骆其清往斜前方一瞟,就看见周棘应该是到了大概六七名的位置。
漂亮。
解说员实时播报着:“现在格林已经准备进入第一个弯道。”
这里是北极星车队的主场。
就在解说员的话音刚一落下,格林就卡着刁钻角度快速拐进弯心,精准地压着内道,在弯里划出一条曲线,最后加速出弯,全程下来没有半点多余动作。
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究竟对这赛道有多熟。
而喻星潭自然不甘落后,几乎是紧咬着他的车尾一同出了弯道。
就看格林接下来要怎么防守了。
骆其清正一边听着邓有为在电台里跟他说前方的赛况,一边在脑海中思考待会驾驶计划。
得趁早挤进前十,不然拖到后面太被动了。
要在维纳斯弯超车吗……
“现在雨大,你注意安全。”
骆其清胎腕又调快了一档雨刷,应道:“没问题,我——”
他刚想说我会去找雨线走,哪知道话还没卡在喉咙里没说完,电光火石间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一声足以牵动颅内神经的巨响:
“砰——!”
而紧接着,他就看见眼前一辆绿色赛车如断线风筝似地被撞出了赛道。
“我的天呢…”骆其清把剩下的话全都吞回了肚子里。
不是吧,这第一圈还没跑一半呢就已经出车祸了?
就近看台上的观众也是发出惊呼,显然被突如起来的事故给震慑,静止了几秒后,才纷纷探出脑袋好奇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而另一辆事故车没被撞出去,却也是直接停在了赛道之上,一时间里,其他车辆就只能绕路前行。
不过针对这种情况,赛会很快就派出了救援人员上场,并对场上情况作出裁决。
大约过了半分钟,隔着雨幕,只见赛道围栏边上的裁判窗口伸出一个醒目的红色旗帜。
其中一位解说员揉了揉眼睛,看清后赶紧冲着话筒说:“一号弯出口发生了两车碰撞事故!裁判出示了红旗,全场暂停比赛!”
骆其清:“……”
他这还没开始做圈速呢。
排位赛就这么被摁下了暂停键,全场赛车被要求降低至安全驾驶速度,然后依次进站返回维修区。
骆其清下车的短短几秒差点就被淋成落汤鸡。
接过唐明海递来的毛巾,又听见他问:“这得什么时候才能恢复啊?”
“等通知吧。”骆其清看了看窗外已经散得差不多的乌云,“应该不会很久。”
他猜测的没错,十来分钟后雨就开始转小,赛道路面的清扫工作也在这个时候完成,于是很快就有裁判组的人来告知他们准备返场继续。
可谁知道这刚上赛道还没多久。
“哗啦——”
这回是狂风把广告牌吹掉了,挡住了一整段赛道。
红旗。
“嘿,这就有点邪门了啊。”
只可惜这里的天气本就诡谲多变,谁也说不准下一秒就会发生什么。
而老天似乎还有一捉弄,愣是不把天给彻底放晴。
于是就这样,不是场地出状况就是赛车事故,原本三十分钟就能结束的排位赛,愣是拖了将近两个小时还没弄完。
每回都是骆其清找准了节奏,还没发力就又被退了回来。
“在纽克赛道跑总决赛本来就已经是地狱模式了。”解说员都忍不住调侃:“现在又连着出红旗,还真别说,节目效果拉满了。”
因为时间拖延得太久,照这样下去,估计会影响到后续两场正赛的进行。
所以就在排位第四次出示了红旗之后,赛会给出最终指示——
排位赛取消。
第二回合正赛依旧按照积分排序来发车。
听见这话,骆其清差点把刹车踩成油门:“靠!”
那他岂不是两轮正赛都要垫底发车了!
虽然也不是没有把握扭转局势,可再有能耐也经不住这条赛道上变来变去的情况啊。
万一待会又有人出什么幺蛾子咋办?
而且对于这种危险赛道来说,如果不争取到前排发车,无论是对他还是对周棘都不是一件好事。
骆选手不自觉撇了撇嘴,调转车头,跟着队伍把车开进站。
本来以为这就已经够不走运的了,哪知道这回一下车,就注意到队里这群人此刻正围站在一块,一个个表情看起来都不太对劲。
他把头盔摘了才问:“咋了你们?”
听见了骆其清的声音,众人登时就齐刷刷地朝他看过来,目光中带了点难以言述的意味,吓得他差点往后退。
就在这时候,赵永一神情凝重地告诉他:“出事了。”
然而这三个字比大伙的注目更让骆其清心一紧:“什么事?”
不对,准确来说是还有什么比排位取消更大的事?
想到这,骆其清下意识回望了一眼刚从车上下来的周棘。
但这人显然比他还懵逼。
那就奇了怪了,他和周棘现在不都还好好的吗?
他又赶紧打量了一下两台车。
也没事啊。
现在这种比赛期间,只要保证车手和赛车安全,对他来说就算天塌下来也不算什么大事。
哪知道还真有比天塌下来还要更让人匪夷所思的事情。
“有人给组委会匿名投递了举报信。”
“举报什么?”骆其清听得满头雾水。
可是再结合这群人刚刚意味深长的眼神。
该不会跟他有关吧…
在这个瞬间,骆其清心里一闪而过的是,有人怀疑他的车做了改装,所以才能跑这么快。
然而,下一秒,赵永一说的却是:
“举报人认为你赛车驾照等级不够,不符合WTCR参赛资格。”
空气仿佛在霎时间凝固。
骆其清愣了足足两秒才反应过来:“……啊?”-
纽克办公大楼。
骆其清参加过很多场比赛,但这还是头一回进来官方的办公楼。
和平常外面的写字楼感觉不太一样,看着倒更像是大学校园里的活动中心。
不太隔音的白色长廊上还充斥着外面正在播放的音乐。
这会雨已经差不多停了,一扭头,就能看见旁边被擦得锃亮的玻璃窗上镶嵌着淡蓝色的天空。
接下来的比赛应该很快就要开始了。
到底是谁偏偏要赶在这种时候整出这种事情啊!
他年前就是用这个赛车驾照去交的报名表,几轮审批下来也都没有被拒掉,本身就已经说明了没有违规。
现在举报要求赛会重新审查,这不明摆着是来找茬的么?
气不打一处来,骆其清赶紧做了几次深呼吸。
其他人都留在P房等消息,原本周棘也想跟着过来,但因为他是“名正言顺”的首发,所以只能被强行摁在赛车旁边等比赛通知。
最后就只有赵永一跟着他过来。
这时候,骆其清感觉到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几下,拿出来一看,是周棘发来的消息:
【。:要不要叫布兰温过去?】
布兰温今天就在现场,而且还是赛会理事,周棘是想着如果有他帮忙,事情处理的总归会顺利一点。
但骆其清很快就给他回了一句,再等等。
先不要那么快麻烦其他人。
他倒要先自己过去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儿。
走到尽头,才终于找到了仲裁委员会的办公间,赵永一先是敲了敲门,得到回应之后,才旋开门把手带着他进去。
里面站着几个身穿工作服的人,而办公桌前,坐着的是一位和布兰温年龄差不多大的男性。
见两人进来之后,他也撑着桌面起身,绅士道:“抱歉,还麻烦你们特意过来一趟。”
赵永一不动声色地扫了眼这个连沙发都没摆出来招待客人的地方。
事不宜迟,他直接开门见山问:“我们车队当初递交报名表的时候,审批都没有问题,现在是有哪里不对吗?”
“对,没错,当时报名表都是我们的人批的。”负责人坐了回去,双手相扣着放在桌上,“但是现在我们才正视这个替补车手的驾照问题…或许的确属于违规范围了。”
赵永一:“赛制上应该没有说E级替补不能上场吧。”
赛制中强调了,首发车手必须是要持有C级及以上的赛车执照,但是对替补却没有说明,也就是默认有赛车执照即可。
承阳车队一直都很注重赛道规则,所以他也清楚,赛制里绝对没有写过这一条属于违规操作。
“这确实是我们之前赛规一项漏洞。”负责人很快回应他的问题,“在下个赛年开始之前会补上这条规定。”
他的语气中隐约带了点不容置喙的意思。
WTCR赛制多是针对于首发车手来制定,有关替补和执照资格部分的篇幅占比都很小,毕竟在WTCR的赛场上换替补的概率本身就不大,而在决赛再更换替补的就更是少之又少。
其实他们原本也并不注意这些事情的。
如果不是有人投了这封举报信…或许这事今天也就会直接当作没有发生。
可这封举报信是直接递交到了WTCR赛会的最高部门,他们就必须重视回应。
掩去刚才的语气,负责人的表情变得为难起来:“那封信里的理由十分充分,而且,这是总决赛,我们必须要谨慎地为车手安全考虑。”
如果换作是别的赛道,或许赛会戒备程度还不会那么高,可这里是凶险的纽克赛道。
就像刚才排位赛上出了四次红旗,有三次是因为赛车事故。
足以说明这条赛道有多么的危险。
E级执照是赛车执照中允许参赛的最低等级。
拿来跑纽克赛道,就像是让平时开电动车的人去开飞机。
这个车手要是没出事还好,如果真发生了意外,甚至是危机到性命安全,那最后担责的也还是赛会。
而且要是真到这种时候,那个投举报信的人再去网络制造什么舆论,诸如说WTCR不注重车手性命安全,报名审核通过门槛低,那就糟糕了。
说到底,可没人敢拿赛会的未来开玩笑。
“但我们之前在斯帕…”赵永一似乎还想再说什么。
“诶,免了免了。”负责人有些不耐烦低打断他,“您想表达的意思我明白,但是,我们现在就是要一个足够能参加WTCR的驾照,和首发一样,至少是C级。”
E级和C级,差距甚大。
但负责人当然顾不了那么多,牺牲一个车队的利益事小,要是因为事故还是舆论什么的牵扯到未来比赛正常进行那可就事大了。
骆其清全程没有发言,只是站在默默听着他们交流。
的确,他当初没想过自己能一年之内就恢复到可以上赛道的程度,所以当时就只拿着以前在大学时期的比赛成绩,让郝宥凡托关系帮他申请了E级驾照。
哪知道会出现这种意外。
而负责人还在继续赶鸭子上架:“经理,你待会直接把更换的人资料发给我就行,我这边来走后续的流程,麻烦了啊。”
赵永一捏了捏眉心,对这个强硬的处理结果表示疲惫。
实在不行,就只能换另一个人上了。
原本还指望着骆其清上场,看看能不能把车队的积分再往上拉一拉。
只可惜现在比赛还没有结束,还不适合跟官方起争执。
赵永一在这方面素来是个圆滑的人,他懂得权衡利弊,内心清楚事已至此,这边就不会再有什么可回旋余地,于是叹了口气,似乎也是准备暂时妥协。
“那行……”
“等等。”
倏忽间,房间里忽然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划破了沉重的氛围。
房间内所有人几乎是同时闻声望去。
只见始终都缄默不言的骆其清,此时却是目光沉沉,他没有分给其他人多余的视线,只是抬起头看着负责人,反问道:
“那如果,我不止是E级赛车手呢?”
第89章 赛道魔王
排位赛被宣布取消, 今年还是第一次出现这样的意外状况。
而千里迢迢赶来观赛的车迷们已经是怨声载道,纷纷质问工作人员什么时候才能恢复正常比赛。
工作人员被问得连连后退,不断打着手势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始终都只是回复和原定的正赛时间不会相隔太久。
但此刻不仅是场外躁动不安,场内也一样有车队在闹着。
休息室里,唐明海捏着手里抱枕,冲着窗口大声怒斥:“到底是哪个杀千刀的搞匿名举报这一套?!”
他们这回招谁惹谁了,替补上场要个屁的C级执照啊!!!
更烦的是还不知道找谁说理去,因为那人直接把举报信送到了赛会高层,那部门肯定是要认真处理。
而且…总决赛十三支车队里只有他们换了替补上场,这也就等同于,没有人和他们站在一条战线上。
“咱进决赛惹谁了?不会有人连这也要红眼病吧?!”另一个队友也同样义愤填膺, 气不打一处来,“还是说就挑软柿子捏,觉得咱车队名气小就可以欺负玩玩?”
这么一听更生气了。
原本是高高兴兴上决赛,结果现在好心情都快被磨没了, 一个个全愁成了苦瓜脸,窝在沙发上萎靡。
段誉也是托着个腮, 跟着大伙长叹气:“会是谁啊到底?”
谁那么恶心, 偏偏来影响他们心态。
“很有可能是现场某个车队的人。”
此话一出, 在座的苦瓜们就立刻抬起了头。
说话的是周棘, 他坐在角落, 手里握着喝了半杯的果汁不知道在打量什么。
但就单从表面来看, 他应该是休息室里唯一一个还算淡定的人。
“你怎么知道?”唐明海顺着他的话问,很快又反应过来, “不是,你指的车队是进决赛的这些车队其中一个?”
周棘:“嗯哼。”
“怎么可能, 都进决赛了还当什么红眼病啊。”
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来想,会举报的人应该是被抢占了晋级名额,才会恼羞成怒借机报复。
如果都已经进决赛了,还有啥举报的必要?
“谁会无聊到跟垫底过不去?”唐明海表示不理解。
“哎,你这话就不对了。”段誉扭头看他,反驳道,“我们是因为退赛才垫底的,要是正常比下来,名次肯定会比现在好看不止一星半点。”
“……”
是这样没错。
这也是周棘作出猜测的思路。
不然好端端的为什么突然要整这么一出。
举报人或许就是发现,他们车队今年的成绩很抗打,虽然最后是压着积分线进的决赛,但真上赛道比起来,名次说不好就会冲到前面。
而且骆其清早在耐力赛的时候就上过场,只要没瞎就绝对能看出来他的车技能吊打许书航。
现在他替补上来,和自己配合比赛,没准能让承阳逆风翻盘,把积分重新拉上去。
在这种含金量极高的国际赛场上,不,甚至是国内普通的小比赛,为了自己利益而用各种下三滥手段来妨碍竞争对手的例子也不计其数。
现在也同样,举报人估计也是担心自己车队受到影响,所以就想到用这种方式来干扰他们。
等等,说到干扰……
周棘不由得又联想起了前段时间许书航闹出来的事情。
破坏赛车零件,企图让自己出意外退赛。
说句实在话,这件事到现在他都还觉得有点蹊跷。
先是许书航看着就不像是能想到用这种方式来做出陷害的人。
再者,那家伙对赛车那么上心,怎么可能就单纯为了出一口恶气,随随便便自断前程。
除非是…他已经找好了下家。
如果猜想没错的话。
那这个下家,极有可能就是现在递举报信的幕后主使。
从分站赛开始,这个人就一直在千方百计地想把他们车队打压下去。
可是话又说回来。
为什么呢?
如果仅仅是想保住自己车队的利益,减少竞争对手,那从一开始就不应该把目标对准他们啊。
北极星和银翼,或者是积分榜上其他排行高位的车队,这些老牌车队无论是从名声和赛场发挥来看,都远比他们要稳定。
那到底是有什么理由。
非要和他们车队过不去呢?-
仲裁委员会办公室里,此时气氛是愈发凝重。
“如果我不止是一个E级车手呢?”
就在骆其清说完这话之后,有那么几秒时间,所有人都沉默了。
负责人也是愣了一下,好在还是很快回过神来,捂着嘴咳了几下,然后皱起眉头看他:“你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作不止是一个E级车手?
你这报名表上可是白纸黑字写得明明白白的!
但对于他的问题,骆其清置若罔闻,只是继续说:“只要能证明是C级以上,我就可以正常参加比赛了对吧?”
“对。”不知道这人心里在打什么算盘,负责人绷着脸,很谨慎地回答,“至少也要C级。”
“行。”
得到了肯定答复,骆其清垂下眸,看了眼刚刚发出去的消息。
对面也已经给他回来了信息。
扫过内容,他把手机收回口袋里。
而这时候负责人还是在劝他:“我知道你们年轻人多少会有点自负,可以理解,但这里是严肃的赛场,希望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
“抱歉,骆先生,我们只看客观的证明,您主观判定的水平恐怕不行。”站在旁边的工作人员跟着附和提醒。
他们只当是骆其清又要用什么“我觉得”“我认为”之类的话术,来证明自己有C级以上的实力。
唉,这年头的车手也真是。
还不止是他们这么想,就连站在骆其清前面的赵永一也以为他是准备要意气用事,赶忙回头冲他使了下眼色,示意他不要再和这群人过多辩解。
得罪了仲裁会的人可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然而,不知道是骆其清真看不懂他的暗示,还是故意装没看见,总之坚定的态度似乎还是没变。
这小子平常给人感觉还挺聪明的啊,怎么现在到了这种时候会变这么轴呢?!
不过无论如何,他都必须要及时止损。
可就在他准备上手,直接把人给带离这个是非之地时——
“咚,咚咚。”
门扉倏地被再一次叩响。
声音有些突兀,所有人都下意识看了过去,负责人则是顿了半秒,才对外面的人说请进。
吱呀一声,门从外面被推开。
一位老者迈着稳健的步伐走进来,出现在众人视野中,时间已经在他脸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痕迹,可他的目光却是依然锋利,不怒自威,依次扫过屋里的人。
最后停在骆其清身上。
微不可察地,骆其清冲他弯了弯唇角。
而就在看清来人之后,负责人的脸上却是瞬间闪过一丝讶异,略显慌忙地从转椅上站起来。
布兰温怎么会在这时候来这里?
“副主席,您,您怎么来了?”他赶紧走过去,点头哈腰地把人给迎了进来,然后指着自己的位置说,“您坐,您坐。”
“不用了。”
那边两人在交涉着,这边赵永一已经心跳如擂鼓。
怎么布兰温刚好在这个时候来了?!
他说到底也就是个小车队经理,平时哪有机会和这么多FIA的高层打交道。
尤其是这种在赛车领域威望极高的大人物。
光是和他呆在一个屋檐下,似乎都会让人感受到无形的压迫。
早知道会这样,他刚才就应该直接在P房把更换的车手资料发给负责人。
这下好了,连副主席都过来了。
如果骆其清再倔下去,事情只会越闹越大…!
布兰温缓缓走到办公桌旁边,靠着桌沿站定,然后才淡淡扭头问道:“埃里克,你们这是在…?”
虽然两人年龄相仿,奈何地位相差悬殊,所以这个被叫作埃里克的负责人对布兰温的态度那叫一个毕恭毕敬。
刚才对骆其清他们的傲慢一扫而空,忙把事情言简意赅地交代:“这小男生是承阳替的补,只有E级执照,原先咱都没太注意替补等级问题,但今天有人给递上面了话,大概意思是认为这样有严重安全隐患。”
“而且纽克赛道一年到头出过太多重大事故,上面也是担心总决赛会出问题,所以让我们和车队协调换人,让级别更高的车手来参赛,可是…唉。”
他摇了摇头,后面的话虽然没说出来,但动作表情也已经说明了一切。
赵永一赶忙上前:“不是这样……”
“我应该还有别的等级执照。”
刹那间,骆其清已经先他一步把话给说完整。
“你说什么?”赵永一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你怎么会有其他等级执照?”
只有一种情况,会让一位赛车手有多张等级执照。
取得执照后长时间不从事职业比赛,没通过年审,执照作废。
而车手如果后续又要使用执照,就只能重新考,从低级开始。
可从骆其清提供的个人资料来看,他从大二后半段出国读书,期间参加的小比赛也就足够他取得E级执照。
何来有其他执照一说?
但还没有等骆其清亲口作出解释,埃里克就已经哂笑着挑刺:“应该?你连自己情况都不清楚?”
他差不多也能猜到,这个车手八成就是嘴硬,想着蒙混过关。
所以事情到现在,他已经对承阳车队有了不太好的印象。
不过,现在当着副主席的面,这位赛车手既然还企图抱有侥幸心理,那他不介意再帮一把。
“行,那我给你查查吧。”
说完之后,埃里克就绕回到桌前开了电脑,然后直接跳转进入内部系统。
而他在做这一系列动作时,还注意到骆其清颇有些意外的表情。
这下他更加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内心不由得发出冷嘲。
露馅了吧。
也就是这时候,布兰温忽然说:“不然用我的通行证登录吧。”
“不用不用。”埃里克这会正在准备揭穿骆其清的兴头上,一边操作一边说,“我这儿就能看见A级以下所有执照了。”
他作为仲裁会的副主理人,除了场地赛最高等级执照无权限查看之外,可以查询到全球的赛车执照信息。
打开查询界面,他照着骆其清的资料输入了ID号。
这是在赛车手在第一次考执照的时候,就和自己用来报名的证件所绑定的身份证明。
所以一个人通常只会有一个ID。
其他人也都纷纷聚集到了电脑前面,一同等待结果。
大屏幕加载片刻,最后只跳来一条相关信息,埃里克毫不犹豫点了进去:
【姓名/Name:骆其清 】
【执照等级/Grade:E 】
再下面就是一些平平无奇的参赛记录。
只有这么一张赛车执照。
E级。
根本没有什么他口中所谓的,别的等级执照。
那一切就都真相大白了。
埃里克松开鼠标,向后靠着柔软的椅背,冲骆其清露出微笑:“喏,你自己看看吧。”
可奇怪的是,骆其清并没有如他想象那般,露出谎言被识破的尴尬无措,只是像一切都在意料之中,很理所当然地说:“当然没有啊。”
什么?!
埃里克当即就有些怒了:“你是在拿我寻开心吗?!”
所以他本身就没有那个所谓的其他执照,只是单纯想耍他?
恶劣至极!
赵永一这会是真感觉天要塌了,一分一秒都不想在这里多呆,抹了把脸,立马去拽骆其清:“你到底在干什么?咱们能不能走了!”
姑爷爷啊你到底要怎样。
可就在这电光火石间,骆其清却是再度开口。
“因为你的通行证级别查不到。”
其实在这人拒绝使用布兰温的账户登录时,他就已经想说了,可是看他满脸自信,也就只好让他先碰碰壁。
“我的权限还不够?”埃里克怔忡片刻,刚才的绅士风度此刻已经荡然无存,“你在开什么国际玩笑?!”
难不成这个家伙是想说只有主席级别的通行账户才能查到吗!
骆其清全然没理会他的反应,只是抬起头,朝站在桌边的布兰温道:“教练,麻烦您帮忙登录一下吧。”
“没问题。”
布兰温应声点头,然后便俯身下去操作。
等等??
赵永一就站在他旁边,所以听得真真切切。
骆其清叫布兰温什么?!
账户被更改,右上角多出了象征级别更高的红色标识。
然后,只见骆其清伸出手,把键盘拖到了自己面前,骨节分明的手有节奏地敲击,开始往搜索框里输入与刚才截然不同的ID号。
“抱歉,忘了说,我现在这张执照是用中国身份证来注册的。”
光标在屏幕上移动。
“之前在国外考证,我用的是护照。”
确认查询。
随着鼠标清脆一声响,页面在陡然间跳转变化。
纯白色的界面上出现了一份执照信息缩略图。
双击放大。
此时此刻,骆其清身上那股收敛已久的轻傲又慢慢地浮现。
“如果是这张执照的话…”
他话音缓慢,直到最后详细信息完全加载出来。
【姓名/Name:Devil 】
【执照等级/Grade:A 】
【】
左侧的车手照片上,是骆其清意气风发的脸。
而再下面附加的比赛经历,有且仅有一条,是用黑色字体赫然写着的:
2018赛季。
LRC总决赛冠军。
在目光触及此的刹那,脑海中就像是有炮仗劈里啪啦地炸开。
而就在埃里克彻底傻眼在原地时。
他只听见骆其清轻笑一声,悠悠问道:
“我够资格参赛了么?”
第90章 蚍蜉撼树
“接组委会通知, 第一回合正赛将于一小时后正式开始,请各位观众耐心等待,同时十五分钟后于H看台有WTCR纪念品兑换活动, 有需要的观众可以……”
走廊里的广播声响起,穿透墙体,传进了组委会办公室。
此时此刻,在场除了早已知道真相的布兰温之外,其他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
“你,你,你是……”
赵永一张着嘴,视线来回在电脑屏幕和骆其清脸上辗转,他的眼神里充满了肉眼可见的震惊与茫然, 愣是半天都没能凑出一句完整的话。
不是,骆其清说他是哪位???
Devil?
那个在LRC一战成名又销声匿迹的天才车手Devil ?!
信息量有点过载。
他感觉自己好像要犯心脏病了。
“抱歉啊,老赵。”骆其清很快转头对他说,“但这件事说来话长…我回头再跟您和队里的人一块解释吧。”
啊, Devil要跟他跟解释。
赵永一这会大脑已经完全空白了,思考能力不太在线, 稍有迟钝才点了点头。
“好, 好的, 你解释。”
不过迟钝之余他还是残存着一些记忆:“你刚刚喊威尔先生…教练?”
一个非常大胆的猜测闪过。
而紧接着。
这个猜测就得到了骆其清的亲口印证。
“嗯, 他是我的教练。”!!!
说完, 骆其清赶忙又看向布兰温, 冲他露出乖顺的笑容:“教练,还是多亏您来的及时。”
他那张Devil的执照, 只有到布兰温这个级别才有权限查阅。
如果不借助布兰温的账户登进查询系统,他就算直接言明自己是Devil, 量这些人也不会相信。
但小老头现在还有点高冷,一开口语气略有责怪意味:“Devil,你怎么这么晚才给我发消息?”
如果不是看见骆其清发来的信息,他压根就不知道还有这件事情。
那要是他来晚了,这家伙不就任人欺负了去?
“哎,这不是怕您在忙嘛。”骆其清挠了挠头,“而且我原本以为用不到这步的。”
以为来交涉一下就完事了,哪知道最后还是要到必须证明自己赛车驾驶能力在C级以上才能参赛。
不过说白了。
也还是因为他太想上场了。
时隔这么多年,他终于又等来了和周棘同台比赛的机会。
还是在这个对他意义深重的赛场。
不然也不至于为了一个席位,就在这里亮明身份。
听着两个人对话,赵永一才慢慢从头脑发懵中回过神来,不知道自己究竟堆积了多少难以言表的激动之情。
他们承阳这哪是签了个关系户。
分明是撞了大运,签了一个世界冠军回来啊!
幸福来得实在太过突然,他忽然觉得自己去年在提交报名表的时候,同意把骆其清带出来参赛,是他这一辈子做过最正确的决定。
老天爷,他们承阳这次绝对要逆袭了!!!
而现在产生剧烈情绪波动的绝对不止赵永一一个。
就在这个房间里,还有人和他情绪波动同样巨大。
刚才态度还颇有傲慢不满的埃里克,此时已经是吓得直接从座位上站了起来。他哆嗦着,迟迟没能回应骆其清的问题。
他够不够资格参赛?!
这特么废话!!!
如果连Devil都没有资格参赛,那场上那群家伙就都该收拾收拾滚回家睡觉了!
该死的,他怎么就没想到呢。
这么多年都待在FIA工作,每年跟着跑现场,全世界的顶尖赛车手他几乎都已经烂熟于心。
而拥有高等级执照,他又没见过长相的哪还会有几个。
实在是大意了。
现在回想起刚才的所作所为,他都羞愧得想刨个洞让自己钻进去。
不过这也不能全怪他啊,毕竟当年Devil的身份就一直是个谜。
谁又能想到Devil居然会这么年轻!
这家伙六年前才多大?
二十岁。
就已经拿到了LRC冠军,还顺便打破了纽克赛道的圈速记录。
简直是…用魔鬼来形容都过犹不及。
也就是在这时候,赵永一的职业素养把他从各种拉回来,他抬腕一看时间:“那个,时间好像要到了,小骆……”
在知道这个人是Devil之后,他反而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才最为合适。
总感觉叫什么都不太对……
但骆其清还是原来那个骆其清,被提醒之后,下意识啊了一声,赶紧也看了眼时间。
“那,请问还有事吗?”骆其清抬起眼皮,目光落到贴着墙的埃里克身上,“没有的话,我也该回去准备比赛了。”
这会总没有理由再拦他了吧。
埃里克被盯得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磕巴道:“没,没了。”
没了就行。
骆其清淡淡地点头回应,然后跟布兰温示意自己就先回去了。
“去吧。”布兰温说,“好好跑,这是你的舞台。”
两个人走到门口,这时候旁边的工作人员忽然小声叫住骆其清:
“请稍等一下。”
“大神,可以找你签个名吗?”
骆其清:“……?”
这还是他头一回被人要签名。
但看着女生期待的眼神,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像个青涩的小男生似的,低低回了一句可以。
拿着马克笔,在她递过来的笔记本上签了个龙飞凤舞的Devil。
“谢谢你!”
等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布兰温也没再久留,交代几句后也就离开了。
门被再次合上,埃里克才终于松懈下来,懊恼地坐回位置上。
本来还有望在明年晋升主理事。
这下好了,副主席对他的印象八成就不好了,到时候评选又不知道会怎么样。
正烦着,旁边一位工作人员小心翼翼凑上前问:“刚刚的事情,我们现在要对外公布吗?”
他们拿到的应该是第一手消息,Devil身份揭秘,重回成名赛道,无论哪一个话题绝对都是能引起轰动的大新闻!
“不。”埃里克抬手制止,“先别说。”
可这话却是给了他一点想法,他皱着眉思考片刻,忽然就有了主意,赶紧直起身,拉过桌角的座机,用内线拨通了媒体部门负责人的电话。
事不宜迟,他必须要赶紧将功补过。
对面很快就接通了。
“喂,索恩?”
“埃里克先生,有什么事吗?”
埃里克抹了把脸,瞄了眼电子钟,眼看距离开赛只剩不到四十分钟,赶紧言简意赅:“你快安排下去,在E区到F区路段加两个机位,镜头跟随七十七号车组,每一圈都要!然后再加一个穿梭机专门跟拍。”
“为什么?”
这些要求太过奇怪,而且还全是针对七十七号车的改动,那头的索恩语气变得迟疑:“埃里克先生…咱们是官媒,这个机位可不能让车队花钱买…”
不过真的会有车队会傻到让媒体去拍E区到F区那个路段吗?
那可是最容易发生事故的维纳斯弯啊……
“没那回事!”埃里克也来不及解释,“这么做有我的道理,你放心,出了事我担责,收视率绝对不会低,你照做就是了!”-
骆其清回到P房的时候,队里那群家伙都已经快熬成了望清石。
见到他回来,门口放哨的人一嗓子,众人就一窝蜂地全围了上去。
“咋样啊?”
“那人怎么说?”
“知道是谁举报了吗?”
“还能不能上场?”
“……”
大伙一人接着一句,急切地想知道最后结果,不过骆其清跟故意卖关子似的一直没吭声,直到瞥见了周棘的身影,才终于道:“没事了,我待会正常上。”
“不过那个举报人…我还不知道是谁。”
刚刚也没来得及多问几嘴。
但他感觉那个埃里克应该是知道的。
得找时间再去问一下,或者拜托教练去帮忙打听打听。
“牛逼啊!”唐明海自动忽略了最后那句话,眼睛都亮了,“你们是怎么办到的?”
都以为没希望了呢!结果居然还真的把赛会给说服了!!!
不过等不及他慢吞吞回话,众人就立马把目标转向了跟在后面的赵永一。
“咳咳。”赵永一吹了会凉风,现在终于是恢复了平静,然后用经理该有的那种淡定道:“就跟他们负责人简单交涉了一下。”
在回来的路上,骆其清就跟他表过态,关于身份问题,等比完赛再找时间跟队里说明。
这个要求他也能理解,毕竟如果这群家伙现在知道这件事,指不定能把整个围场都给掀了。
而大伙也没再细问,反正骆其清可以顺利比赛就好,一群大男人都同时松了口气,安抚起自己脆弱的心灵:“能上就行,能上就行。”
不过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此时在人群外围的周棘正偏头凑在骆其清耳边,小声问:“给他们看另一张执照了?”
“这你也能猜到?”骆其清原本在揉着肩膀,奈何这人的气息弄得他发痒,下意识又去搓了搓耳垂,嘟囔着,“对啊,不然那人根本说不动。”
非得他开大才行。
“都是。”周棘顺手帮他捏起肩:“不过,不要紧吗?”
他记得这家伙之前还不想这么快就把身份公开,可现在却已经被迫提前说了出去。
“嘶,你再使点劲。”之前都不知道周棘按摩这么有一套,骆其清整个人都跟着放松下来,舒服得眯起眼睛,良久才想起来回,“应该没事吧?”
他当时也没想那么多。
不过,就算再重来一次,当时似乎也只有这种办法,才能让他留在赛道上。
所以,既然事情已经到了这。
那也就只能,
听天由命吧。
与此同时,另一头。
其他工作人员各司其职后,埃里克还在办公室里抓紧安排剩下的工作,可偏偏就在这时候,私人电话又在远处的沙发上震动起来。
他无暇顾及,所以铃声在响了一会之后就自动挂断,哪知道对方似乎铁了心要联系他,挂了又打,一直重复到第五遍,他实在受不了,才从办公桌走过去捞起电话。
“他为什么还在上面?!”
一接通就听见了这么劈头盖脸一句指责,而且那头听起来还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埃里克,这件事情我不是已经强调过很重要吗?”
这会应该是已经到了车手进场的阶段,这人看见骆其清还在场上,所以兴师问罪来了。
“我已经尽力了!”
“你确定?尽力到一个E级车手都没能弄下来?”
“E级?”这个敏感的字眼再次被挑起来,埃里克憋屈了半天,立刻反驳,“他要是E级的话这辈子都没几个能参加世界赛了!”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埃里克没好气地哼了一声,也没接话:“反正姓聂的我告诉你,你真是让老子刚才当众丢脸丢大发了。”
就是因为这个人太过急功近利,现在好了,把他在布兰温心中的印象也弄坏了,等赛后上头估计还要来向他问责。
所以他现在又要为了挽回自己的损失,费心费力布置那么多。
哪知道对面那人在听完之后,竟还继续火上浇油,接着嘲讽:“让你换个人就丢脸?你应该还记得,自己做过什么更丢脸的事情吧?”
在这种关头这人居然还想拿把柄威胁他?!
埃里克彻底炸了,当即就声嘶力竭地吼道:“你特么的知道你想换下来的是谁吗?!”
不过听到了他的怒吼,那头反而是沉默了一下。
半晌过后,才略有些底气不足:“承阳的骆其清…这有什么问题?”
“问题可大了!”
还承阳的骆其清,愚蠢,这人根本就不知道自己要针对的是什么人物。
“骆其清就是Devil!!!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