彭格列说, 小野在那边过得很好。
去过另一个世界的几个守护者都说,他看上去很自由,很轻松, 比在瓦利安更像一片自在的浮云。
那边的世界并不危险, 因为瓦利安云守放心大胆的在家里养了一群脆弱可爱的小动物, 实现了他总挂在嘴边的毛绒绒自由。
XANXUS早些时候看不惯他拿彭格列岚守的脑袋当猫猫代餐,是提议过要不要送他只猫的。
“啊……谢了啊boss, 不过不用了, ”血腥气浓得熏眼睛的黑发青年擦了擦手上刺目的颜色, 无奈的笑, “先不说根本没有小家伙敢靠近我, 你看,连匣武器中的动物都绕着我走。”
“而且现在这局势这么乱,我哪敢养宠物啊, ”瓦利安云守那双清澈的红眸通透的映着淡漠神色, 声音也淡淡的听不出多少期待, “以后再说吧。”
他担心自己的小宠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一具冷冰冰的动物尸体,因为他现在是瓦利安云守。
至少在战局紧张的现在, 他没有放置软肋的权力。
云雀恭弥在小野身边看见了猫, 说明他判断那个世界对他来说足够安全。
安全……?
白发老人浑身是血的模样以最有冲击力的姿态闯入XANXUS的视野, 令他浑身发冷。
工程部所谓的“同步”……根本没有完成!
或者说, 是矫正过头了。
原本是小野所在的世界过得比他们慢,他们花了几个小时才等回了只度过五分钟的云雀恭弥。
可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情况变成了,瓦利安等待火箭筒维修的几天时间, 让小野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几十年。
XANXUS还与他们上次分别时没多大区别,他的流云守护者却已经白发苍苍, 不复年华。
甚至还在这本该颐养天年的年纪,被三个奇装异服的杀手围攻。
这就是泽田纲吉所谓的“安全”。
狰狞的铁刺从各种地方贯穿了瓦利安云守的身体,肩膀、腰腹、手脚以及腿骨,雪白的内衬遍染猩红,那身漆黑的风衣更是吸饱了血,尾部沉甸甸的垂着把血液滴到地上,溅出一朵朵疼痛的花。
然后低温会迅速冻结这些血液,将它们凝固成绽放之初的模样,在白发老人的行进轨迹上画出一道诡谲的红痕。
——
暗戳戳在商店里买了大量补铁剂边打边喂给自己的玩家,现在感觉非常良好。
里苏特的能力是操控微观层面的铁,常见的手段是提取敌人血液里的铁元素直接凝成铁钉、铁刺之类的武器从内部造成贯穿伤害,根本无法进行防御。但往往这种直接伤害不是最令人头疼的。
事实上,血液中的铁元素能吸附通过呼吸进入体内的氧,大量失去铁元素基本等于呼吸失效。
使血液无法运输氧气,最终器官衰竭而死,这才是里苏特最大的杀招。
可是玩家有背包,有游戏商店。
失去的铁元素分分钟就被补了回来,区区铁钉造成的物理伤害,玩家根本没在怕!
“嘶……”玩家直接徒手拔掉了一根从下巴贯穿至嘴边的狰狞铁钉,有点郁闷,“知道什么叫打人不打脸吗混蛋小子,真过分啊。”
里苏特:“……呵。”
“还不打算放弃吗?”玩家顶着一身看着就疼的铁钉铁刺,还有腿脚和手臂上不可避免被冻上了一部分的冰霜,依然站得像一座压抑沉重的黑塔,“哪怕是这种情况你们也打不过我的,这不是很明显吗。”
伊鲁索只能把他困在镜中世界,本人根本不敢参战——别说参战了,他甚至还得在另外两人的掩护下躲得远远的,生怕被玩家随手捏死,破了这个禁他异能力的特殊空间。
里苏特的铁钉对玩家造成的伤害相当有限,所有直接针对心脏和大脑的攻击都会在发动前被骤然拉开的距离打断——他的替身能力只在十米内有效,而且他不能轻易放任玩家靠近到十米这种一眨眼就能突进的距离,以免一不留神就被一拳砸碎脑袋。
唯一能近距离硬抗玩家的居然只有加丘,他的冰甲确实坚硬,玩家要是想徒手打碎那层冰壳,首先必须磕断几根指骨。
“不,胜利的天平一直在向我们倾斜,只是你没注意到而已,”冷静得像个缜密运作的机器,暗杀小队的队长一手捂着交战中被打碎的肩膀,扭头咳了口血,“你老了,乌云阁下。”
“噢,你的意思是我会比你们先一步疲惫然后露出破绽,被铁钉刺穿心脏,或者冻成冰雕?”玩家摇了摇头,有些沙哑的声音透着恶劣的笑意,“真是……天真!”
开了修罗模式的玩家可不担心体力过低的问题。
在血量归零之前,他的战斗力将始终如一。
不过,现在也确实降低到比较危险的程度了。
【血量:32/100】
那就速战速决吧。
察觉到他想要发动最后一轮猛攻的暗杀小队三人交换了一个眼神,不约而同的发起了最猛烈的进攻。
“金属制品!”
“白色相簿!”
“镜中人!”
玩家向前迈步,再一次调动起了所剩无几的体力值,澎湃的战意在这具瘦削苍老的身体中迸发,凶狠的扑向他的猎物。
然而……
“混蛋——”
从粉色烟雾中冲出来的黑发首领像是一头暴怒的雄狮,裹挟着可以燃尽一切的火焰狠狠打断了这场最后的厮杀。
硝烟和烟草的味道扑鼻而来,玩家只是因为这声音短暂的愣了一下,就被人用力按进怀里死死的护住,炙热滚烫的体温和几乎震得人耳朵生疼的心跳声紧接着阻止了他差点反手一拳挥出去的条件反射。
是XANXUS。
玩家抬起眼睛看向瓦利安首领紧绷的侧脸,表情有些松怔:“你……”
“别说话,小野,”XANXUS揽着玩家的手用力得不由自主的发抖,他用另一只手举起了枪,杀意与怒火并进,“我马上杀了他们,然后带你回家。”
不,他并不能带小野回去,只是下意识的……就这么说了。
“兽帝枪·极怒裂炎——”
光是亮度就足以灼伤人眼的子弹化作燃烧着火焰的狮首,咆哮着瞬间以绝对碾压性的恐怖火力直接淹没了暗杀小队。
也成功的让玩家把没说完的话默默咽了回去。
那什么,他其实想说的是……XANXUS,你压着我伤口了。
铁钉和铁刺……扎得又深了(闭眼)
听到XANXUS怒极的咆哮,却从声音的末梢听出了颤抖之意,即使是没心没肺如玩家,这个时候也不会没眼色到说这么扎心的话。
因为他听上去真的很难过。
“小野……小野!”清扫了敌人的瓦利安首领低头看见了玩家缓缓闭上的眼睛,手一抖把枪都落到了地上发出“咔哒”一声沉闷的响。
“别睡,不准睡!把眼睛给我他妈的睁开!”
素来霸道强势,说一不二的瓦利安首领此刻的显而易见的失了方寸,失了沉稳,他不是没面对过极其险恶糟糕的情况,可是眼下这一遭却是XANXUS从来不曾设想过的。
他好像要永远失去他的流云守护者了。
“喂小野……”脾气其实并不好,作为本该包容守护者的“大空”,实际上却一直被瓦利安的各位包容着坏脾气的“愤怒的大空”,此刻像是被人用一盆彻骨寒冽的冰水兜头浇下来熄灭了浑身的火焰,只知道抱着自己失而复得的守护者缓缓坐下,放平他的身体,想办法应急处理伤口。
玩家安静的把头靠在他的臂弯里,缓缓睁开眼睛,神色复杂的看着这位这辈子第一次这么温柔的瓦利安首领:“……XANXUS。”
“好、很好,你还记得我,很好!”XANXUS抱着他满是血和铁钉的身体,闻声差点失手掰断了其中一根铁刺,“你在这里多少年了?那些杀手是什么情况?啊啊混蛋!!泽田纲吉!!!”
玩家正想告诉他自己只是中了老化的能力,没有真的变成老头,却因为黑发首领的举动僵在了原地。
XANXUS不是具有治疗能力的晴守,身上也没带任何药品,对他浑身的伤口束手无策,他只能把头深深的埋进玩家瘦削的肩头,声嘶力竭的低吼:“可恶……可恶啊啊啊啊——”
XANXUS像是一头弄丢了宝物的恶龙,从胸腔深处发出了愤怒又绝望的咆哮。
他的守护者身受重伤,可是他什么也不能做,因为拔出铁刺反而会加剧失血。他能做的只有抱住这具残破的躯壳,试着用体温和火焰融化那些顽固的寒冰,然后一遍遍的重复——
“对不起,小野,对不起……我应该再早一点找到你,我们就不该等什么狗屁维修,一开始也不应该遵守什么狗屁顺序……”
“对不起,让你一个人在另一个世界过了这么多…这么多年。”
XANXUS此刻的心情,几乎可以算作是恨了。
值得他愤恨的事情太多,办事不力的工程部,阻挠了瓦利安的彭格列,甚至火箭筒另一边这个该死的世界。
可他最恨的果然还是他自己。
“对不起……我没能保护你。”
这一句话里,这位瓦利安首领的声音几乎因为堵塞在喉间的哽咽喑哑得生疼。
彭格列的人能找到办法过来要指环,在小野之后度过的几十年里瓦利安却像死了一样从始至终没有任何一个人来到这里见他。
他会有多寒心,多失望,XANXUS光是想一想就感到一阵死亡般的窒息。
他会不会觉得瓦利安放弃他了?觉得自己选择效忠瓦利安是个彻头彻尾的错误?
可即使如此,XANXUS能说的也只有:“对不起……”
他只能在这个世界呆五分钟,能做的就只有一遍又一遍的,向自己已然老去的守护者传达至深至痛的歉意。
“XANXUS,我……”
“啪嗒”
微不可察的水滴声彻底打蒙了玩家的脑子。
那个XANXUS,那个骨头碎了血流干了都不会皱一下眉头的XANXUS,那个仿佛生来就用愤怒代替了悲伤的XANXUS……哭了?
玩家愣愣的看向肩膀上那颗根本不敢把重量往他身上放的脑袋,下意识的拍了拍XANXUS的头,声音透着老人特有的温和:“喂喂,倒是听人说话啊,你这混蛋boss。”
“不用说跟我说对不起,你什么都没做错,”玩家难得的主动伸手捧起瓦利安首领的脸,用消瘦得骨节格外明显的手指轻轻擦过他发红的眼尾,用额头抵上他的头,“我说过吧,虽然有时候令人火大,但你这家伙作为首领来说还挺称职的。”
“一开始能被斯库瓦罗邀请加入瓦利安真是太好了,即使现在我也依然这么想。”
玩家弯了弯眉眼,暗红的眼眸倒影出XANXUS松怔的模样,声音柔和的说:“好了,别……”
“嘭”
玩家身后一空,连忙用手撑住地面才不至于狼狈的摔到地上,眨了眨眼睛补充完剩下的话:“……搞得好像我要死了一样,这只是敌人的替身能力,没有致命伤……”
嘶。
就这样让XANXUS回去……这误会是不是有点大了啊。
玩家咽了口唾沫,默默给彭格列画了个十字。
那什么,他还是赶紧出去找到普罗修特解除老化吧。
慢着慢着。
玩家猛然回神,看向被XANXUS用火焰狠狠犁了一遍的镜中世界。
他为什么……还在镜子里。
第一百零二章
已知, 镜中世界是伊鲁索的替身能力,替身使者本体死亡时替身能力自动解除。
又知,玩家依然身处于这片镜中的空间。
可以得到什么?
——伊鲁索没有死。
不止是伊鲁索。
玩家动了动依然结着冰的腿, 眸色一凝。
可是在那样密集的火力下, 暗杀小队三人不应该有任何生还的可能, 毕竟子弹的速度可比人的反应快多了。
他抬脚走向被轰成废墟的超市深处,按照大致的方位找到了再起不能的三位暗杀者。
玩家再三确认了三个npc的生命体征, 比如呼吸、心跳、脉搏。
好消息, 全倒了, 他不用再来一次一挑三。
坏消息, 他们真的一个都没死甚至依然维持着自己的替身能力。
这是为什么?
玩家百思不得其解。
难道XANXUS已经退化到一套技能打不死人的状态了?
还是说……这些npc被锁血了。
玩家眯了眯眼睛, 将手伸向脚边那个黑发暗杀者的脖子。
试试就知道了。
反正他也是要弄死【镜中人】出去找【壮烈成仁】的。
【▇▇】
玩家的猛然抬头:“……客服小姐?”
【▇▇▇】
玩家觉得不太对。
这是一种他完全没听过的语言,不,这或许根本就不是一种成型的语言, 更像是听上去比较悦耳的杂音。
而且客服没有回话。
啧。
电光火石间, 玩家做出了决策, 直接隔着皮鞋一脚踹向【镜中人】的脖子。
先弄死伊鲁索从这里出去,然后再去弄bug反馈。
“铛——”
玩家300+力量值的一脚不知道踹在了什么上面, 空间甚至像水面一样荡开了一层肉眼可见的波纹。
这就是暗杀小队没死的原因吗?
在玩家再补一脚试水之前, 一道璀璨的金光从伊鲁索的身上剥落下来, 像离弦的箭一样直冲他而来。
【▇▇▇】
【拾取获得:“箭”*5】
【信息更新】
【拾取获得特殊道具:▇▇之书】
*
【指环哥, 书姐姐,算我求你们了快离吧!你俩在一起没好日子过的!!!】
玩家的背包里,客服单独开了个频道跟融合了一半的书和彭格列指环连线。
然后被骂了个狗血淋头。
虽然还没翻译,听不太懂, 但感觉对面骂的挺脏的。
等终于抽调算力达成实时翻译了,客服姐姐期期艾艾的接通连线。
【我都要被白兰整死了, 分是不可能分的】
【我都要被天人五衰整死了,分是不可能分的】
客服哽咽了一声:【可是合在一起你们要面临双倍的boss啊QAQ】
【这不是有▇▇吗,稳住,我们能活】
【——】
客服的频道突然发出了一阵尖锐的杂音,炸得她数据流一阵乱跑,手忙脚乱的检查是哪里出了问题,就听见频道里多了第四个声音。
【书——我拼好了!我拼了三分之二了!我来找你了!!!】
一个声音激动得像是要劈叉的家伙加入了谈话。
客服姐姐眼前一黑。
好消息,不用面临双倍boss。
坏消息,变成三倍了。
因为突然加入频道的“箭”,原本应该是三周目世界的[基石]。
*
玩家一个踉跄,在超市中重新站好。
他从镜中世界出来了。
同样被扔出来的还有XANXUS落下的手/枪。
依然白发苍苍的玩家从地上捡起那把沉甸甸的枪,又找到了自己丢失的权杖,这才向原本用云层裹着江户川乱步的地方走去。
“哟乱步,这边还没结束吗?”玩家溜达到乱步边上,满意的看见他的异能力依然听话的将对方团团裹住,名侦探身上连点擦伤都没有。
江户川乱步正百无聊赖捏着几缕云编小辫,闻言懒洋洋的说:“结束啦结束啦,那边那位枪/手小哥马上就可以结束啦。”
要说为什么的话,因为人家的队友来了。
布加拉提小队挤在一辆车里,以差点撞飞交警的气势一路违章一路狂飙,直接从正门一头撞进了这个超市。
一对六,其中枪/手先生还实现通过监控得知了敌人的老化能力,敌人却对他们的能力一无所知,当然会赢了。
一直没解除老化是因为——
“小野先生在哪里,回答我!”
妹妹头的“PASSION”干部拽着金发青年的衣领,眼中满是里世界的狠色。
他要逼问出玩家的下落,因此没有直接干掉普罗修特。
而普罗修特,他只要不死,就一定会把替身能力开到最后一刻。
“即使断了一只手,一条腿,也绝不会在即将干掉敌人之前解除自己的替身能力*……咳,”金发的替身使者咳口血,笑容依然高傲,“你们没有这样的觉悟吗?”
他不能解除【壮烈成仁】,否则,死的一定会是在镜子里直面告死乌云的暗杀小队。
“啪啪啪”
清脆的掌声从他们身后响起。
白发束成规整的低马尾,浑身是战斗痕迹的老人仪态从始至终都是那么的稳健优雅,仿佛没有什么能够让他抛去那份从容不迫。
他在给普罗修特鼓掌。
“我喜欢你的觉悟,孩子,”他笑着,连眼尾的褶痕都是温和的弧度,好像只是个慈眉善目的老先生。
但是下一秒,这位老先生轻轻颠了颠自己的权杖,毫不犹疑的给狠狠普罗修特来了一拐子。
“咚”
声音清脆,敞亮又通透。
好听吗,好听就是好头。
【壮烈成仁】,解除。
年龄较小的纳兰迦难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你、你不是说喜欢他的觉悟吗?!”
“嗯?”玩家正在以每秒数十岁的速度恢复到原本的年纪,闻声笑眯眯的甩了甩权杖上可疑的红色液体,“那又怎么样?”
喜欢不代表不动手。
不等式了解一下?
“再说了,我这不是没杀他吗,”玩家低头看向陷入了婴儿般“睡眠”的金发青年,看上去居然有点惋惜。
可惜了,这一个npc没再爆点[基石]给他。
纳兰迦和米斯达看着那根权杖,齐刷刷的后退了一步。
“喂布加拉提……”米斯达做贼似的附到布加拉提耳边小声蛐蛐,“这位真是你的救命恩人吗?”
怎么说呢……看着不太像啊。
“就是他,”布加拉提很肯定的点头。
八年前,他的父亲因为误入黑/帮的du/品交易现场差点被杀,正是这位黑发红眸的小野先生对他们伸出了援助之手,甚至之后前来封口的杀手也是小野先生一并处理了,父亲才得以存活。
可是布加拉提从那以后再也没见过那个笑起来温润随和,却能下手一根根碾碎敌人骨头的男人。
【毒?原来你们是搞这个的啊……】
那时那个男人只要站在那里,就像是一片压在敌人头顶的乌云,能将任何一个胆敢直面他的人恐吓到窒息。
【以后别再碰这个了,明白吗?】眼底没有一丝笑意的黑发男人冷声说,【我的意思是,下辈子也记住别碰。】
他利落的拧断了杀手的脖子,然后用一天时间顺藤摸瓜,直接掀翻了那个沾了du品贸易的黑/帮。
布加拉提无奈的看了队员一眼:“我从来没说过我的恩人是个什么好好先生啊,米斯达。”
玩家捏了捏手指,感受到青春和活力重新回到这副躯壳,对走到他身侧的江户川乱步心有戚戚的说:“这样一比算是理解那些追求永葆年轻的人是怎么想的了,青春真的会让人上瘾啊乱步。”
“年不年轻什么的,我倒是没什么感觉啦,反正老了的乱步也是乱步,有什么关系嘛,”从年迈的侦探变回黑色小猫的江户川乱步磨了磨牙,“但是云先生,你这罪恶的一生啊……”
他戴上眼镜去看面前的布加拉提小队,越看越把自己气得鼓起了腮帮子:“彭格列瓦利安港口黑手党就算了,怎么意大利那边还有啊!”
“嗯?”玩家困惑的眨了眨眼睛,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没有他认识的人啊?
布加拉提苦笑了一声,过去这么多年了,他都从十二岁长到二十了,小野先生认不出来很正常。
“小……”
“神灯先生。”
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突然走出了布加拉提的小队,紧紧抿唇看向玩家的方向:“您还记得我吗?”
乔鲁诺·乔斯达死死攥着手上的黑色指环,小心翼翼的向他求证:“我是初流乃,那个汐华初流乃。”
*
彭格列总部的工程部门,于今日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怖袭击。
瓦利安的大空加上五位守护者,这次是真的奔着把这里夷为平地去的。
要不是首席工程师反应快,在XANXUS从粉色烟雾中出来后,第一时间留意到了对方身上那股快从他身上爆出来的愤怒绝望,第一时间注意到了那双凶光毕露杀气四溢的眼睛。第一时间扑过去开启了工程部的防护罩……
亲爱的首领,明年的今天,就是工程部全体员工的忌日。
正在隔壁训练所进行魔鬼训练的少年纲吉带着自己的守护者呼啦啦的冲出来,差点以为是密鲁菲奥雷打上门了,一看却发现是暂时打不开工程部龟壳的XANXUS,调转了枪口压着匆匆赶来的泽田纲吉打。
“泽田纲吉,你该死——”
瓦利安的剑帝这还是十年后第一次,真的朝彭格列十代目拔出了自己的武器。
一般情况下泽田纲吉都是交给XANXUS处理的,王对王,将对将,他们一直把阶级次序分得非常清楚,擅自对垒彭格列首领,是为僭越。
但他管不了那么多了。
或者说,现在瓦利安就没有人管得了这个了。
上一次,瓦利安云守身亡,泽田纲吉没有被瓦利安围殴,纯粹是因为他的守护者们及时上来挡了刀。
而这一回,在其他守护者还未来得及到场的现在。
被包容的大空和他的雨雾岚晴雷全面爆发,根本不给彭格列留下喘息的余地。
“Voi——看着点贝尔!给我避开心脏啊混蛋,”满头霜雪的长发剑帝不满的踹了队友一脚,又接着扭头冲向了泽田纲吉。
不是因为彭格列不能杀,而是因为……那很大概率是瓦利安云守的心脏。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泽田纲吉顶着一头灰,隔着防护罩狼狈的凑到工程师身边,“XANXUS他们怎么了?”
瑟瑟发抖的工程师抱头痛哭:“我冤枉啊——”
他敢拿自己的身家性命担保,两个世界的时间绝对没有出现任何问题!
最明显的证据,就是XANXUS在那边呆的五分钟,在彭格列这个世界同样也只过了五分钟。
可是暴怒的瓦利安听不进去。
他们只知道,自己的守护者/同伴过得并不好。
“安全”?
彭格列又一次欺骗了他们。
第一百零三章
【你就当我是个有时间限制的神灯精灵吧, 时间到了,我就得离开,但是这枚戒指不会】
俊美出尘的黑发青年把黑指环放进汐华初流乃的手中, 低声允诺。
【收好它, 或许下一次, 我还会从这里出来呢】
神灯先生没有食言。
他陆陆续续的又出现了几次,解决了汐华初流乃那个家暴的酒鬼继父, 还帮他找了一个新的监护人——一位受伤的黑/帮。
那之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没有什么可以指摘的, 只是神灯先生真的像是只能召唤三次的神灯精灵一样, 无论汐华初流乃再怎样小心的保护那枚戒指, 也没有再出现过了。
直到最近这几个月,汐华初流乃的头发不知道为什么从黑色变成了阳光一样耀眼的金发,那位在他的记忆中已经模糊了样貌的黑发青年却突然出现在了他的梦里。
出现在了……他的噩梦里。
他梦见自己加入了意大利最大的黑手党“PASSION”, 有了一群值得信任的同伴, 说自己立志要成为“流氓巨星”, 后来因为“PASSION”贩/毒而选择了背叛组织,与所在的小队一起追杀“PASSION”Boss。
梦是残缺的。
但梦里的恐惧和悲恸却是真实的。
同伴一个接一个的死去, 中途曾有个黑发男人试着向他们伸出援手, 却也很快不知所踪。在梦中更名为乔鲁诺·乔巴纳的金发少年最后终于和同伴走到了“PASSION”老板的面前, 却发现……
“你的手上……为什么戴着那个戒指。”
乔鲁诺看着老板手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黑色戒指, 因为某种猜想而浑身发冷。
“嗯?你说这个啊,”粉色长发的意大利男人伸出手放在眼前欣赏,仿佛得到它的过程再轻松不过,仿佛不知道是谁被吓得差点心脏停跳, “你认得它吗?”
“我前不久从一个黑发男人手上摘下来的,”迪亚波罗看着金发少年“唰”的一下变得惨白的脸, 愉悦的笑了,“很好看吧?很适合我吧?”
“对,就该是这样的表情,”外表是极艳丽俊美的粉发男人,内在却比虫蚁蛇蝎还要恶毒的黑/帮老板畅快的大笑,“等我杀死你的时候,你也该是这副表情!”
汐华初流乃那才知道,之前在梦的片段里极快的闪过的那个黑发男人,那个向他们打听“PASSION”老板身份的奇怪男人,那个架着狙/击枪点掉了迪亚波罗的亲卫队,却自称自己没什么战斗力的男人,就是幼年时期将他带出深渊的神灯精灵。
而迪亚波罗杀死了他的神灯精灵。
后来乔鲁诺在一片滂沱大雨中找到了黑发青年的尸体。
在罗马斗兽场的中央,那个黑发青年单膝跪地,静静的垂首,仿佛下一刻就会再睁开那双红宝石般清澈透亮的眼睛从雨幕中起身,笑着说这雨可真大。
但乔鲁诺颤抖着触摸青年比雨水更冰凉的手,看着大雨将他的黑发彻底淋湿,像是在衬衫上打翻了一罐漆黑的浓墨,让死寂般的黑在染红的雪白衣料上蔓延。
他知道他的神灯精灵再也不能睁开眼睛了。
醒来前的最后一刻,梦里的乔鲁诺·乔巴纳与现实中汐华初流乃的声音重叠到了一起,他们恨得声音都在滴血,并且发誓会让敌人用更多的血来偿还:“迪亚波罗——”
可是现在……
啊啊,原来神灯先生叫小野绿,原本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告死乌云”。
他还没死。
他依然笑得温润随和,动手却一点也不含糊,跟小时候先礼貌的拍乔鲁诺继父的肩膀,再毫不客气的一拳揍凹那家伙的啤酒肚时一样。
乔鲁诺取下神灯精灵的戒指小心翼翼的走上前去,全然没在意身后噎住的自己的干部兼队长:“我是初流乃,那个汐华初流乃。”
玩家看着金发碧眼,像是换了个人种的少年,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或许,有没有一种可能,他记得汐华初流乃这个npc是黑色蘑菇头的小鬼。
难道说是换建模了?
“不,人家只是最近长相突然随了爸爸而已,”江户川乱步推了推眼镜,“游戏哪里会随随便便换建模啊。”
“不,重点不是这个,”玩家拧眉看向金发少年的方向,“如果你是初流乃的话……”
他三周目时见过布加拉提小队。
那个时候这个金发少年名叫乔鲁诺·乔巴纳,刚满十五岁。
握着权杖像是握着一根能打断熊孩子狗腿的黄金棍的黑发男人沉着脸卷起了袖子:“你怎么跑去‘PASSION’了?鲁索先生是怎么跟你说的?未成年就该给我好好呆在学校。”
鲁索先生就是玩家给小初流乃找的监护人,一个人品很好,知恩图报的意大利黑手党,他应该是会明确拒绝初流乃在这个年纪走上这么一条不归路的。
哪怕是被内定成彭格列十代目的泽田纲吉,这个点也得乖乖上学!
汐华初流乃居然改了名字跑去了“PASSION”,还接了任务出国搞暗杀。
然而他的冷脸一点没能吓退乔鲁诺,恰好相反,被确认了身份的金发少年直接用力的闷头抱住,声音颤抖得令人不忍:“太好了……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这具身体健康、澎湃、力量十足,而且最重要的是,没有被迪亚波罗的替身在胸膛处打开一个血淋淋的洞。
这一回,神灯精灵绝对不会再死于迪亚波罗之手了。
“喂喂!说话归说话,动手动脚可不行啊混血小鬼,”江户川乱步比玩家先炸毛,抄着刚刚还用来编辫子的云用力的戳戳,“撒开!快点!云先生是我的!”
“这位先生是……?”乔鲁诺飞快调整好了脸上有些失控的表情,不好意思的退开一步,只是依然小心牵着玩家一只袖子没有放开,“抱歉,我没有恶意,只是太激动了,小野先生八年前救助过我,我一直想对他表达谢意。”
玩家只是一个不留神,一左一右的手臂便都被霸占了。
“好了好了,知道你很感激云先生了,”江户川乱步直接一个见缝插针,像树袋熊一样果断霸占了玩家的另一边胳膊,向金发少年哈气,“还是回头看看你的队友吧少年,你不觉得自己还有很多话应该坦白一下吗?比如那些记忆什么的。”
发动着【超推理】的名侦探一把掀开了乔鲁诺捂了几个月的小马甲:“只有你一个人记得那些事情也太可怜了,跟同伴说说会死啊笨蛋!”
“记忆?”
“坦白?”
几道不同的声音从各个方向响起,让还拉着玩家不放的金发少年身形一僵。
“喂乔鲁诺,他的话是什么意思?”银紫色长发的阿帕基双手环臂,挑着眉看向金发少年的后脑勺,“你还有什么事情瞒着我们?嗯?”
玩家眉头直跳,侧头小声的问江户川乱步:“什么意思,初流乃……他有我上一周目的记忆?!”
等等,已知他第一次见到汐华初流乃是在一周目的火箭筒另一头,后来见到乔鲁诺·乔巴纳是在三周目,现在则位于玩家的第四周目……
所以汐华初流乃到底是哪个周目的npc???
而且这不合理啊!
四周目的家教组就算了,他们是被安全模式硬塞了一周目的数据。
现在安全模式早八辈子就关了,汐华初流乃是上哪去得到三周目数据的?!
江户川乱步满意的目送金发少年可怜兮兮的被自己的队友提着后领带走进行“三堂会审”,扒拉着玩家的手却并不打算放开:“嗯哼。”
都说了,世界上压根没有这么仿真的游戏,一切都只是云先生的认知问题而已。
所以汐华初流乃和乔鲁诺·乔巴纳从始至终都是同一个人,当然可以得到同一份记忆——即使有一部分来自未来。
快点想明白吧云先生,你其实早就意识到了,只是不敢相信而已。
江户川乱步垂下眼帘,不着痕迹的动了动耳朵。
想不明白的话,乱步大人就要采取一点强制措施了。
毕竟融合的[基石]可等不起了。
——
“可恶可恶可恶……”
超市的角落里,一个抱着钓竿的萝卜头青年顿在货架底下瑟瑟发抖,连哭都不敢哭出声音。
超市里老化的顾客已经全部恢复,这意味着连普罗修特大哥也失败了。
他看得很清楚,镜子里的里苏特队长他们再也没能出来,反而是垂垂老矣的告死乌云一手杖敲晕大哥,通过使替身使者失去意识强行解除了他的【壮烈成仁】。
暗杀小队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惨败,仅剩的七人有五人出动暗杀,最后却只剩下了这个萝卜头青年。
只有他,因为不适合近战,离普罗修特太近又会遭到老化,所以一开始就只被派遣躲在一边,作为可有可无的后手存在,却因此幸存到了最后。
“冷静,冷静啊贝西,”贝西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即使只有我一个,【沙滩男孩】也要有单独完成任务的自信,普罗修特大哥一定会这样说。”
“我要击杀任务目标,给队长他们报仇,然后把大哥抢回来。”
因此他颤抖着手挥动了钓竿。
【沙滩男孩】,发动。
这是一个可以无视物理阻挡,并且有反弹作用的强力替身。
贝西的钓鱼线可以任意延长并穿过一切障碍,包括敌人的血肉,而且一旦钩中猎物,钓钩就不会松口,相反,它会直冲猎物的心脏而去,将其捣成肉泥!
是,告死乌云的感知能力相当优秀,可如果攻击来自地下呢?
“唰”
寒光凛凛的钓钩像是冲破水面一样从超市的地板上破土而出,甚至没有在瓷砖上留下一丝划痕。
它悄无声息的刺向目标的后背。
然而一直留意着周围环境的黑发侦探却悄悄睁开了眼睛。
“强制措施”,送上门来了。
第一百零四章
如果是正常状态, 玩家当然可以躲过区区一个钓钩这样不伦不类的攻击。
先不说【潜行】带来的超高反侦察能力,多亏了某人,玩家自身隐藏属性中的闪避值也相当之高, 理论上来说哪怕是在钓钩刚出土的瞬间瞬间也完全来得及躲避或者反击。
可是不巧。
刚结束一场恶战的玩家为了血条考虑, 关掉了一直开着的【修罗模式】, 也就是说,低体力状态下的各种疲惫迟缓buff重新出现了。
他没能第一时间察觉到钓钩替身的攻击, 也没发觉江户川乱步不着痕迹的把整个人挡在了他的身前。
“是替身攻击!小野先生小心!!!”
“钢链手指/黄金体验!”
乖乖挨训的乔鲁诺和头疼拧眉的布加拉提同时招出了自己的替身, 猛然扑向尚且浑身是血的黑发男性。
玩家眼神一厉, 下意识的一手护着江户川乱步一手挥动权杖就要斩断那根钓鱼线, 然而被他紧紧护住的黑发青年却一把扯住玩家的手:“不可以哦。”
“噗”
江户川乱步代替了玩家的位置, 钓鱼线直接从他的掌心没入皮肤之下,所受的阻力比投入水中大不了多少。
名侦探那双剔透的绿眼睛完全睁开,冷静得吓人:“这是完全无视物理防御的攻击。”
直接接触的话只需要一秒钟就会变成乱步这样。
“云先生要护着我的话, 会死的, ”江户川乱步无奈的笑了一下, “这种情况明明应该放下我自己闪开吧,云先生是笨蛋吗。”
如果是玩家一个人, 他当然能避开这种粗劣的攻击。
可是带着一个江户川乱步, 他就不能保证可以两个人一起及时离开鱼钩的攻击范围了, 因此他会选择躲避的同时尝试打断敌人的进攻——比如攻击那根钓鱼线。
那样的话鱼钩会在碰到权杖的一瞬间就像蛇一样缠上来, 然后一路支取目标心脏。
就像现在乱步这样。
鱼钩只花了几个呼吸的时间就从血肉中一路钻到了要害的位置,将冰冷的铁锋贴上那颗鲜活跳动的心脏,江户川乱步只来得及看着玩家收缩成红色圆孔的眼眸,语气莫名的说:“那么, 你又是为什么这么关心我呢?明知这是游戏的‘小野’先生?”
“噗”
铁钩用力的穿透了江户川乱步的心脏,在上面留下一个绝对致死的血口。
江户川乱步的身体晃了晃, 疼痛让他的脸上瞬间失去了血色,然而更恐怖的红却争先恐后的从他的嘴角涌出。
如果玩家分心去看的话就会发现,这家伙眼底是在笑的。
“这线的角度——”布加拉提观察着那根从地下冒出来的鱼线,眸色一凝,立刻找到了敌人的方位,“在那边!”
他招呼自己的队友上前帮忙,对玩家认真的说:“小野先生,你守着这位先生,我们……”
布加拉提看着周身涌动着死寂般的纯粹杀意,眼睛猩红如血的黑发男人,心中一惊,余音自动的消失在话尾。
“异能力——”
自己也浑身是伤的黑发男人垂着头,鬓角的碎发掩住了他的上半张脸,让人看不清他此刻的神色。
然而声音却不会骗人。
玩家一贯含笑而温和的嗓音此刻冷得令人后脊发寒。
他没在意敌人,也没留意布加拉提他们说了什么。
因为单论杀人,没人能比玩家更快。
“——闲云手记。”
室外的天空上,一朵雪白的云顷像是被异能力者的情绪影响了一般,刻间变得乌黑,然后咆哮着,像风暴着陆到了大地,这朵五百吨重的云蛮横的撕裂了建筑物,毫不留情的直接掀开墙壁和屋顶,猛的袭向拿着鱼竿的萝卜头青年。
“轰”
不需要任何人帮助。
玩家瞬间就能解决问题。
由替身能力构成的钓鱼线消散了,江户川乱步艰难的笑了一下:“嘛,不愧是‘告死乌云’,对…吧……”
他踉跄了一下,放心的摔进了黑发男人的臂弯里。
江户川乱步甚至还有心思走神去想:他和云先生都是一身的血,这回倒也不用担心谁弄脏了谁。
可玩家却不能如此轻松。
他抱着江户川乱步的身体,破天荒的体会到了甚至比织田作之助差点战死时还要恐怖的心悸。
“既然是智力型玩家,乱步,这种时候就应该用你宝贵的脑袋想办法而不是拿自己去垫啊,”玩家余光看见了落到地上的侦探帽,抱着名侦探的手在微不可察的一抖,“这下真是糟了。”
他自己因为失血过多而偏低的体温染上了另一位“玩家”的鲜血,像是熔浆滴到了冰块上一样,烫得他的手上骤然发力,青筋和骨骼勾勒出青白的形态。
“这有什么的,”江户川乱步扯开嘴角,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双红眸,“云先生不是见惯生死了吗,这种情况也见得多了吧。”
玩家:“……那不一样。”
这和他见过的所有情况,都不一样。
他见惯了的,是敌人的死亡,至于同僚和部下……玩家从来没有让任何一个保护圈内的npc成功死掉过。
而且乱步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
乱步是玩家,是他的同类,更是是几十上百万“玩家”里唯一一位闯进他世界的——头号“独狼玩家”唯一的游戏好友。
这意味着他是玩家唯一一个划进了绝对保护圈的非部下成员,同时也意味着玩家没法用救npc的手段救他。
于是现在江户川乱步只能躺在他的怀里,奄奄一息。
“云先生好啰嗦,咳,”黑发名侦探面如金纸,嘴角的血像是从像是一袋被戳开的早餐奶里源源不断流出来的牛奶一样,任凭玩家怎样试图堵上缺口也依然汩汩的往外流淌。
江户川乱步很怕疼,玩家知道。他大概是平时擦伤了手指都要大呼小叫着惹人注意的类型,哪怕那伤口再晚一点被发现可能就已经愈合了。
他是策略型的玩家,不需要自己去打架,为了游戏体验感考虑很可能没有调低痛觉感应,所以他现在哪怕是痛得在地上打滚也是正常的。
可是此刻,黑发绿眸的青年整个人躺在玩家怀里,分明痛得睫毛都在颤抖,眉头也死死的拧在了一起,却抿着那已经褪去了血色的嘴唇,决口不提这份疼痛:“就那么点时间,乱步大人要是来得及做其他反应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样子了,这可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可是你马上就要死存档了。
玩家们在进入游戏时早就该知道一点:系统商城里没有可以给玩家加血的道具,治疗或者保命的好东西也只能对npc奏效。
否则三周目被迪亚波罗穿心的那回,他必然会顶着层层叠叠的治疗buff去开怪,而不是只氪了重火力的火箭筒准备一炮轰死“PASSION”的老板。
所以同样,玩家给所有部下一人套过一个的【请君勿死(一次性)】对江户川乱步也不会生效。
而江户川乱步胸口那一下,是心脏受损带来的致命伤——像穿胸/爆头/砍断脖子之类的会强制清空血条的伤口,就是游戏内的致命伤。
名侦探那双翡翠般的眼睛已经失去了光泽,没有了那种黑猫一样狡黠的灵气,更像是一个精致的,偶然变成了人类的人偶,正随着时间的流逝一点点变回人偶该有的样子。
大概玩家死的时候也会这样——这具身体的操纵者从“玩家”变成由代码组成的npc,当然会看上去没那么有灵气了。
“对不起,”他俯下身去,将额头贴上江户川乱步的额头,闭上眼睛轻声说,“开下一个存档的时候,记得不要再给别人挡刀了。”
“最后的一点时间,告诉我你的名字,乱步。”
玩家第一次,萌生了在现实里也想要见到某个人的想法。
“真名,网名,论坛昵称或者联系方式,什么都可以,”俊美得像是从画里走出来的黑发男性,声音极轻极柔和的,仿佛是怕惊扰了弥留之际的灵魂,“我来找你。”
游戏里亏欠了“江户川乱步”一条命,游戏外他有数不清的办法可以偿还这个人情。
可是,已经力竭的名侦探费劲抬手,手上正逐渐冷却的鲜红血液在玩家脸侧留下了一道刺眼的血红。
“笨蛋云先生……”江户川乱步把手贴在玩家的侧脸,溢着血的苍白唇瓣却勾出一抹无奈的笑容,毫无血色的嘴一张一合,吐露出令玩家那双暗红的眼睛猛然收缩的微弱言语,“我早就说过了。”
“我是乱步,一直是乱步。世界第一的名侦探……江户川乱步。”
这才不是像云先生那样超级随意任性的假名或者代号。
他的名字从一开始与云先生相遇时,便是江户川乱步。
名侦探的手从玩家脸侧滑落了下去,像是落叶从树梢上吐出最后一口气,然后闭上眼睛的回到大地。
“江户川……乱步……”
玩家怔怔的抱着黑发青年,各方面都极高的数值让他在这个距离下可以清楚的感知到,怀里这位黑猫一样的名侦探在刚刚,停止了心跳。
可如果有人能像此刻的名侦探一样将脸贴在玩家胸膛上就会发现,这个看上去如遭雷劈的黑发男人的心跳也狠狠的停了一下。
“乱…步……”
他挺直了脊梁缓缓低头:“你……不是玩家。”
他应该感到震惊和愤怒的,被npc以游戏好友的身份愚弄至此,完全称得上玩家一生的污点。
可是此刻怀抱着本就清瘦,还因为失血活活少了几斤的名侦探,玩家却不能不想,这真是一个——
再好、再好不过的好消息了。
因为如果乱步不是玩家,那就意味着系统商城里那些只对npc奏效的道具可以对江户川乱步使用。
“请君勿……”
【延迟道具·请君勿死已触发】
第一百零五章
玩家操作道具的手顿了一下。
他还没给江户川乱步套上【请君勿死】呢。
他的怀里, 黑发青年的心跳重新缓慢而稳健的响了起来,就好像刚刚短暂停止的呼吸声只是一个有点过分的玩笑。
玩家:“江户川乱步。”
还在装死的名侦探犹豫了一下,在玩家眼皮子底下把眼睛掀开了一条缝, 正好和玩家煞气四溢的红眸对了个正着。
然后他又麻溜的把眼睛闭了回去, 颇有种我不睁开眼睛你又不敢打我的气势。
玩家……玩家还真就不敢揍他。
“所以, 这一切都是……”他艰难的止住话头,然而未竟之语已经很明显了。
【活动任务:眼见虚实* 】
【任务描述:虚妄与现实, 你是否清楚, 你可否明晰】
【当前进度:100%】
【任务评价:恭喜, 你已触碰到真实】
《MAFIA首领模拟器》根本不是什么超一流的沉浸式全息游戏。
它链接的就是另一个现实。
那么他在前几个存档里做的那些事, 就都不能当作游戏来看了。
他杀过人。
他的手指捏碎过敌人的头盖骨, 拳头打穿敌人的心脏,腿鞭抽断敌人的脊梁。
他的狙击枪像打碎西瓜一样打碎过敌人的头颅,手/枪点废逃犯能动的关节, 审讯时指虎一根根碾碎囚徒的骨头。
他实际上浑身都沾满了……同类的鲜血。
玩家抱着江户川乱步的手骤然失去了气力, 甚至带着些慌乱的想把名侦探放回到地上。
他手上全是血。
全是同类的血。
——这也是客服小姐死活不愿意透露真相的原因。
这个想法让玩家生理性的反胃, 想吐,只是全凭意志力硬生生忍住了胃部和咽喉处抽搐蠕动的不适。
但这时候就不适合用这样一双血淋淋的手去抱江户川乱步了。
他自己都嫌血腥味熏得慌。
然而江户川乱步不给他退开的机会。
“云先生, 乱步大人的伤没有好哦, ”被放下的名侦探可怜兮兮的垂下一双绿色猫眼, 捂着胸口吸冷气, “云先生要放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走去医院吗?”
看得出他杀过多少人,也看得出他身上萦绕的血腥气背后积累了多少尸山血海的江户川乱步坚定的抓住了这朵开始胡思乱想的云,告诉他——
“不是你的错,云先生。”
你什么都没有做错。
你只是得了把一切当作游戏的病。
现在病好了, 应该高兴才对。
他极为认真的这样看着玩家:“即使是在游戏里,云先生也不是坏人不是吗?”
瓦利安云守只会杀死彭格列和瓦利安的敌人。
告死乌云只会抹消港口黑手党的敌人。
甚至哪怕是这样的情况下, 他都记得下意识的保护孩子——他会扭转港/黑先代的无礼指令,把绞杀红发孩子变成清除横滨境内的妖怪,发动百鬼夜行;他会因为还是个少年的织田作之助差点被杀而直接清洗掉真的对孩子出手的港/黑渣滓;他会为年幼的太宰治在里世界的污浊中撑起一片不那么血腥的黑暗,为芥川龙之介争取一个不用那么早浸入夜色的童年。
“对很多人来讲,云先生其实是大好人呢,”江户川乱步踮起脚轻柔的拍了拍玩家的头发,“别难过啊,世界第一的告死乌云先生。”
“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没能帮上忙的布加拉提带着队员走过来,闻言也认真的点头附和,“至少对于我而言,小野先生,您确实是一位值得敬佩的好人。”
“没错,”金发少年紧随其后,“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我大概根本无法活到成年吧,真的,非常感谢。”
米斯达抓了抓自己的帽子小声的吐槽:“是谁说自己的救命恩人不是好好先生的来着,还有乔鲁诺你现在也压根没成年啊……”
嗯,然后因为太不会看气氛被金发的福葛勒住脖子拖走了。
福葛:“不会说话可以闭嘴,别连累我们跟你一起被云拍成肉泥。”
玩家一手捂住眼睛,深深的叹了口气:“肉泥啊……别怕福葛,那个操纵钓鱼线的替身使者应该还没死。”
因为系统提示他又收到[基石]了。
“布加拉提,就拜托你们先帮忙守着那个替身使者了,我的部下随后就来,”玩家放下手,垂眸看着自己一身的伤口扯了扯嘴角,“现在,我得先回去处理一下这些。”
不过更重要的是他需要一点独处的空间。
他需要和一些人谈谈。
因此,现在什么事情都得先被放到一边。
“嘭”
好不容易压下了彭格列内部的又一次内战,抓着狱寺隼人贡献的手套,泽田纲吉一头扎进了十年火箭炮里。
他们已经分析得足够清楚了。
瓦利安云守还没有老去,他只是受到了奇怪的攻击。
但是在没有白兰,没有密鲁菲奥雷家族的世界,还有谁会去挑衅天灾一般的小野绿啊?
泽田纲吉紧绷着神经,一落地就直冲那个浑身是血的黑色身影而去:“小野!!!”
“什么人!”布加拉提条件反射的召唤了替身拦在他的必经之路上,“小野先生小心!”
“让开!”泽田纲吉看不见替身,但隐约能感知到前方有一个人形物体挡住了道路,于是澄净耀眼的大空之焰覆盖全身,彭格列十代目眉头忧愁的锁着,一拳挥开了障碍物。
“这个火焰……”布加拉提猛然提高了音量。
“你是彭格列的人?!”
“彭格列的死气之炎?!”
玩家:“……啧。”
都说了他现在没工夫应付你们啊。
玩家直接抄起背包里的【▇▇之书】糊到了泽田纲吉脸上,硬生生止住对方猛冲的势头:“闭嘴,不准再这样叫我。”
他现在脑子很乱,比看上去跟宕机一样的彭格列还要乱,根本提不起劲儿斟酌更合适的开场白。
所以玩家就有话直说了。
“彭格列指环就在这里,拿回去,”浑身的血好像有一半都流了出来,以致于面色青白的黑发男人冷冷的说,“然后别再来了。”
他单手插进风衣的兜里,另一只手被一个同样黑发的青年死死拉着,看上去却并不在意。
瓦利安云守就只是那样轻飘飘的看了泽田纲吉一眼,然后绕过他,抛下他,一步一个血脚印,缓慢而坚定的向外走。
就好像此刻跨越了时间、空间,甚至生死的阻挠,重新出现在他面前的这位彭格列十代目只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
就好像他不曾用自己那一半雾属性的死气之炎构筑这个人枯竭的生机,用心脏换掉这个人衰竭的心脏,用轮回之眼打捞回这个人流连于三途川的灵魂。
玩家当然知道这样做反而会刺激泽田纲吉的好感度。
但是有句话说得好。
逃避可耻但有用。
逃一次或许不行,逃一辈子却绝对好使。
彭格列来就是为了拿回他们的指环,他们的[基石],只要把戒指还回去,相信那边的世界就能跟这里断开联系,这就会是他与彭格列的最后一次见面。
那么,抛却情感问题,这会是最完美的结局。
瓦利安云守死换彭格列十代目活,小野绿离开换彭格列指环回去。
就结果而言,玩家的行为大概只是把一切拨乱反正,回到了根本没有他的那条世界线上去罢了——瓦利安从一开始就没有云守,十年前还是十年后都一样。
至于感情……这个嘛,就只能相信时间会抹去一切了。
抱歉啊,彭格列,玩家背对着泽田纲吉垂下了眼帘,还有,再见。
只是泽田纲吉不能接受这样的结局。
“为什么啊……”
做了多年里世界教父,早就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的泽田纲吉攥着那本奇怪的书,声音苦涩得像是被灌了一大杯难以下咽的黑咖:“小野,我不明白,你的行动没有一点逻辑可言,这根本不合理。”
“为什么一定要跟我们分开?你也知道一切都是误会了吧……”
一直以来包容着每一位守护者,像是一望无际的天空一样温润宽容,永远可靠而坚定的大空首领,眼神却几乎可以用湿漉漉来形容:“你其实并不讨厌我,对吧?”
在这一刻,玩家几乎要把他和十年前那个没用的怯懦的兔子一样的废柴纲看成了一个人,因为他看上去真的很像一只声音大一点就会被骂得哭出来的棕毛兔子。
可惜玩家是猫控,而且……
泽田纲吉看着已经走出去一段距离的黑发男人脚步一顿,回了下头:“这个,也是超直感告诉你的?”
“诶?”泽田纲吉愣了一下,直觉立马告诉他这个时候最好保持沉默。
可玩家已经收回了视线,看了眼自己被江户川乱步死死抓住的手,重新迈开了脚步:“那么,这就是我不想再回去的原因。”
也是早些时候,他不得不对泽田纲吉格外坦白的原因。
超直感真的太作弊了,再高超的话术在泽田纲吉面前都是无效的,就像敏锐的小动物能一秒辨别出食物中哪些有毒哪些能吃一样,他能瞬间将玩家的谎言和真话分离得一清二楚。
玩家其实不喜欢这样。
“泽田纲吉,究竟是你想让我回去,还是超直感想让我回去,你分得清楚吗?”
“哈?!”
泽田纲吉像是被迎面扇了一巴掌,抱着[书]下意识的拔腿就追:“当然是……”
“嘭”
——当然是我想让你回来啊!
泽田纲吉被一团熟悉的粉色烟雾包裹其中,狼狈的伸手想要抓住视野中心那个渐行渐远的黑色身影。
当然,他扑了个空。
“原来如此,我知道了,”泽田纲吉抱着瓦利安云守最后的“馈赠”在十年火箭炮的烟雾中又哭又笑的,像个傻子一样,“我知道了啊小野。”
好消息是,他在瓦利安云守眼中依然是特别的。
因为小野绿明明就随身携带了彭格列指环,云雀、狱寺还有XANXUS来的时候却不直接交给他们,而轮到泽田纲吉,他却毫不拖泥带水的把指环扔给了彭格列。
泽田纲吉甚至不无希冀的想:这是不是小野也想再见他一次,亲眼确认他还活着呢。
而坏消息是,在瓦利安云守眼中超直感也是特别的。
——特别的讨厌。
以至于他似乎认为泽田纲吉的一切反应都是基于超直感的提示,所以不管泽田纲吉做什么都只会招致更多的反感。
但这也就意味着泽田纲吉找到破局的办法了。
只要能解开这个最后的误会就好。
泽田纲吉死死的抱着那本书,像是要借此挽留住什么人。
等烟雾散去,他可以立刻让人再送他来到小野的身边。
他会带回瓦利安的云守,也会带回彭格列的小野绿。
【▇▇▇!】
【▇▇▇▇】
呼——
一阵不清楚来向的风卷走了泽田纲吉身侧的烟雾,让他得以重新睁开眼睛,然而……
“?!”
彭格列十代目面色凝重的退了半步。
对了,距离他来到这边根本没有过去五分钟那么久。
而且……火箭筒效果结束了,但,他为什么还在这个超市里。
第一百零六章
玩家带着江户川乱步走出了超市。
兴冲冲的来给港/黑和侦探社的买宠物用品, 然后浑身是血的带着低气压走出一片废墟,超市里的其他顾客更是早在老化解除的时候就连滚带爬的全部逃了出去。
横滨嘛,他们懂。
黑手党和异能力者隔三岔五的就得闹点什么岔子出来, 然后官方或者武装侦探社的人跑来收尾清算。
嗐, 多大个事, 只要跑快点,大部分时候人家是不会特意针对平头百姓的。
所以, 虽然玩家的【闲云手记】把半个超市都变成了露天营地, 萝卜头的贝西昏迷不醒, 被布加拉提的小队收押, 这一次事故实际上没有产生任何平民伤亡。
这让他多少松了口气。
玩家走到午后的大街上, 仰头眯起眼睛以全新的眼神打量这个世界,仿佛第一天来到横滨的外地人。
是啊,这个世界是如此的真实和鲜活, 他之前为什么能如此坚定的认为这就是一个虚拟的游戏世界呢?
午后泛黄的阳光暖洋洋的洒下来, 将玩家漆黑如墨的发丝镀上一层细碎的金色, 沐浴在午后斜阳里的玩家却半点暖和不起来。
他甚至觉得指尖有点冷。
呼——
玩家:……
他抬起手来看了一眼,眉毛抽了抽:好家伙, 破案了, 难怪会冷呢。
一股不安的风在黑发男人指尖执拗的打转, 像是想挽留住某个看上去想当场下线的倒霉玩家。
“绿——”
不远处的天边, 风使把她的白羽毛开出了风驰电掣的架势,一个猛扎落到了玩家身前。
这就是他之前说的,他的部下马上就会来接手暗杀队的俘虏。
神乐能够从整个横滨的风里获取情报,只是没有特别留意的话, 她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
像玩家刚刚那样直接抽调一朵云爆破超市的大动静不算。
这种事不用神乐留意,风也会自发的提醒她。
所以, 还和另外两位大妖关在家里对口供的神乐第一时间拔出了扇子,直接踩着窗棂翻身飞了出去。
“你没事吧!刚刚是怎么回……!!!”
黑发女妖的眼中杀机四起——她看见了半小时不见就伤痕累累的,他们家那朵不省心的云。
“谁干的,”神乐“唰”的一声展开折扇,眼尾妖异的抹红配着那双赤色妖瞳显得更为慑人,“已经杀掉了吗?啊啊,真可惜。”
玩家能清楚的看见她眼中赤/裸裸的冰冷杀意,也明白风使那上扬的尾音中暗含的惋惜是什么意思。
她大概是在惋惜自己没有这个机会把伤害玩家的敌人绞成肉泥。
真是差点忘了,他家部下们也是杀人不眨眼的类型呢。
但玩家缓缓的眨了眨眼睛,仔细感受了半晌,无奈的笑了。
因为他发现,他真的一点也不害怕神乐——即使在现实里,神乐一扇子能轻轻松松把他大卸八块。
但是那是神乐诶。
是和犬神、烛台切一样,被玩家从一周目带到四周目,从零级一次次养到满级的神乐诶。
是刚被找回来,只有玩偶大小的时候会寸步不离的守着他,生怕他一转眼就消失不见的神乐诶。
拜托,谁会害怕自己一手养出来的小鸟啊。
“神乐,”玩家深吸了一口气,用柔和的声音说,“你们商量好要跟我说什么了吗?”
神乐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绿。”
之前玩家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在第四周目刷新回来的部下们莫名其妙的有了一周目的记忆,对从一周目跑过来的彭格列们抱有极强的攻击性。
而现在,他想问的是……
——你们知道这对我来说是“游戏”吧?
——你们知道我随时有可能因为“无聊”而离开吧?
那样的话……玩家的手颤了颤,反复的握紧又松开。
那样的话,他们得多害怕啊。
“想说什么都可以,”他弯起那双暗红的眼眸,脸侧凌厉的线条也被这份温柔软化了,显得一点也不像传说中的“告死乌云”,只静静的注视着他的部下,还有更远处紧跟着赶来的付丧神和犬神,“我会认真听的。”
至于没死透的暗杀小队……至少今天先放过他们吧,之后再派支小队来收押。
玩家松开江户川乱步,两手插进兜里故作轻松的笑了一声:“走,我们回家,先处理一下伤口再说。”
*
五分钟过去了。
泽田纲吉警惕的站在原地,看着那群奇装异服的意大利人吵吵闹闹的把一个萝卜头青年——他长得也好奇怪——从地里拔了出来。
真的是“拔”,泽田纲吉没有用错动词,绝对不是因为对方的脑袋真的太像一颗新鲜出土的白萝卜,别说形状了,这家伙甚至连发型都长得超级像萝卜秧啊喂!
不不不,重点不是这个啦!
泽田纲吉利落的把发散出去的思维扯回了正道上,一脸严肃的盯着自己的脚尖怀疑人生:
五分钟过去了,他为什么还在这个世界?
难道说火箭筒又出问题了?或者时间同步上又出了岔子?
不会吧不会吧……要是拖久了彭格列那边真的会原地爆炸的……
泽田纲吉一想到他没按时回去,本就磨刀霍霍且没打爽的XANXUS和担心他安危的彭格列守护者们(尤其是狱寺)会在彭格列才重修了没几天的大本营里再来一次酣畅淋漓的大混战就眼前发黑。
黑暗的是他的未来吗?
不,是彭格列本就艰难支撑的财政赤字啊——毕竟最大头的支出有相当大的一部分是守护者们三天两头拆家造成的呢。
泽田纲吉露出了疲惫的笑容:只能寄望于十年前的阿纲能控制一下局面了,嗯!
当然,那边如果发现他没按时回去的话也一定会想办法过来捞他的,只是泽田纲吉也不能就这么坐以待毙。
他垂眸看看自己手中的漆黑的“书”。
如小野所说,彭格列指环就在这里。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指环整整齐齐的围成了一个圆圈被镶嵌在了书的封面上,四周还散点状分布着一些零零碎碎的金属碎片,看上去像一件很有格调的昂贵艺术品。
带回这个,泽田纲吉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一半,但……
既然意外的延长了滞留时间,他当然要抓住机会好好了解一下小野如今的状况了。
就从……那几个拦着他不让他靠近小野的意大利黑/帮着手吧。
“你们好?”
眼神像天空一样辽远而平静的棕发青年开口,同样说着极为流利的意大利语,他拿着那本奇怪的“书”走向了正给贝西捆上绳索的布加拉提小队。
“我能问一些小小的问题吗,诸位?”泽田纲吉作为里世界教父的一面显露出来,即使孤身在外也依然让人无法小觑。
布加拉提将手下压示意自己的队员们不要轻举妄动,不动声色的看向泽田纲吉:“请说。”
嗯……
一旦脱离了“瓦利安云守”这个话题,脑子就格外清醒理智的彭格列十代目眯了眯眼睛,突然想起了几分钟前听到的声音。
——他们是不是叫了声“彭格列”来着?
布加拉提却明显愣了一下,看上去似乎是在思考或者说回想着什么,又好像突兀的忘掉了自己刚刚说了什么:“……彭格列?”
*
“彭格列?密鲁菲奥雷?这都是什么东西,也敢和PASSION抢地盘?”
自觉很快就能解决一个心腹大患的粉发男人看着电脑里弹出来的情报嗤之以鼻。
“PASSION”的某位干部在刚刚反应自己的地盘遭到了未知势力的入侵,对方自称来自密鲁菲奥雷家族,提着他干部的衣领逼问彭格列家族的人在哪。
迪亚波罗不悦的拧起眉头。
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小家族罢了。
容貌艳丽的粉发男人阴沉了脸,对附近的干部发出了剿灭指令。
他是意大利这个黑暗王国唯一的帝王,而帝王的威严——绝对不容挑衅。
*
“嗒、嗒嗒、嗒”
老宅的二楼,专门腾出来给森鸥外办公的房间外,一只优雅的长尾鸦用尖尖的喙轻轻敲了敲窗户,然后从另一个方向飞走。
这是他们约定的暗号。
太宰治也好,森鸥外也好,总归是不放心长时间失去对情报的掌控的,所以,他们需要用到专门配给森鸥外的那台电脑。
只是,为了一台电脑把恩师的尾巴鳞片都薅下来几片这种事,果然还是不适合让小野先生看见吧。
森鸥外看着自己蛇鳞上多出来的几道灰痕,不无幽怨的看向绕一圈回来的长尾鸦:你还记得自己是我的干部吧,红叶。
哪有干部帮着叛逃人员欺负自家首领的啊。
尾崎红叶抖了抖自己漂亮的粉白色羽毛,羽翼像和服袖摆一样掩住喙:没办法呢,谁让太宰这家伙说动镜花来请妾身帮忙了呢?
镜花那孩子变成鸟还那么小,尾崎红叶怎么舍得让她艰难的扑腾翅膀为那个小兔崽子办事。
黑蛇幽幽的吐了吐蛇信子:所以真的没人在意一下我这个首领的死活吗?
他是指,织田作之助那只大型犬还压在他的尾巴上呢!
红色的寻回犬淡淡的掀了掀眼皮:这是太宰的请求。
嗯,绝对没有夹带个人恩怨。
港/黑一共就被捞来了四个人,织田作之助一爪子镇压住巴掌大的芥川龙之介,一屁股把森鸥外压成半条蛇饼,尾崎红叶早早的拍拍翅膀置身事外,而可怜的中原中也被侦探社包围,四爪难敌二十四爪……
他们甚至就没有一个是比中也小号的!哪怕变成了白色波斯猫的与谢野晶子,看上去都比可怜的小橘猫大了一整圈……不得不说尾崎红叶果断拒绝向自家倒霉的首领伸出援手是极为正确的选择。
这个时候森鸥外反而觉得,小野君怎么就没在港/黑再多逛几圈呢。
不就是异能力者吗?他们港口黑手党多的是啊!
到时候他一声令下,多的是猫猫狗狗为他摁住可恶的侦探社……当然,这样的念头也只能想想罢了,毕竟港/黑可比侦探社离不得人。
所以今日胜负,是港口黑手党的惨败。
森鸥外气得用尾巴尖使劲拍打地面,朝坐姿端庄肃穆的银狼发出蛇类骂骂咧咧的嘶鸣:你再笑?!你再笑!!!
咳,一脸严肃,帅气高大的银狼侧了侧头,压了压略微显得有那么点幸灾乐祸的嘴角,主要是森鸥外这家伙吃瘪成这样的场面,着实是不多见。
“喵”
听到动静却硬生生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的太宰治用爪子推开书房门,直奔被死死压住的森鸥外而来:森先生,你有听说过“彭格列”家族吗?
没错,就是他们之前偷听到的那个“彭格列”家族。
它在这个世界原本一直处于查无此人的状态,但就在刚才……
太宰治找到了它的痕迹。
第一百零七章
在出生点的书房里, 玩家随手把江户川乱步塞进医务室后便带着自己的三位部下把门一关促膝长谈。
“所以说,你们都是各自在自己的世界里死去,弥留之际与游戏达成了协议, 之所以成为我的初始部下, 算是……一场偶遇?”
只是后来大妖们舍不得他走了。
于是他们又和游戏做了交易——每次将三分之一的妖力作为报酬, 再封印剩下三分之二和记忆,换取妖怪们跟随玩家来到一个又一个崭新的世界。
玩家用食指抵住额头, 光影的掩盖下没人看得清他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 也就愈发的令大妖们感到不安。
“绿, 你生气了吗?因为我们没有告诉你实情?”灰发的犬神依然收不回长长的舌头, 躁郁不安的妖力在他身侧打转, 明明是随时可以变成巨犬的大妖怪,却蹲在玩家膝边乖巧得连爪子都不敢伸。
他们知道,自家这位首领/主人最讨厌欺骗。
但是他们的相遇却从一开始就建立在谎言之上。
玩家会因此而气愤……也很正常。
然而比犬神这只单纯的小狗活得更久的付丧神和风使却不能这么乐观。
该死, 早知道游戏会暴露得这么突然, 她就不应该整天喊打喊杀的!神乐抓着扇子的手用力得指甲泛白, 死死抿唇想道:这下好了,她吓到绿了。
风使的脸色难看得实在明显, 以至于玩家都得收拾收拾自己乱成一团麻的思绪, 叹口气屈指敲了敲桌子:“回神, 扇子要被你掐断了。”
部下们的担忧其实不无道理, 毕竟一旦失去了游戏这层障眼法,他们三位可都是杀人不眨眼的超级大妖。
“好了,怕什么啊,”玩家认命的伸手拍了拍犬神的脑袋, 用力的把那头灰发揉成一团毛绒绒的鸡窝,“命令都是我下的, 追根到底,还是我的问题。”
他们是听从玩家的指令才挥动爪牙、风暴或者剑刃的。
如果非要论起来……可怕的是他这个下令挥动了屠刀的人才对。
“绿,”高大帅气的黑发付丧神担忧的看着他,“那都不是你的错……”
“停,”玩家竖起手掌,闭了闭眼睛表示想自己呆一会儿,“你们先出去吧,让我安静一会儿。”
“……是。”
“还有,”玩家身下的椅子转了一圈,只给妖怪们留下一个漆黑的剪影,他顿了一下低声说,“嗯,抱歉,我其实不叫小野绿。”
烛台切光忠一愣,旋即温柔的笑了:“啊,我们知道。”
不用为此感到抱歉,他们一直都知道。
“咔哒”
关门,落锁。
书房内的黑发男人仰头倒在座椅靠背上,用手遮住了眼睛。
让他安静的……想一想。
指尖冰凉的温度带走了浮于表面涌动的烦乱,玩家缓缓闭上那双红眸。
想一想,他该怎样面对这个“游戏”,面对那些“npc”,还有……怎样面对自己。
跳脱出一开始意识到自己杀了那么多人的冲击性情绪之后,玩家冷静的抽离出来,像是有另一个视角的自己在半空中俯视着这位半边脸庞被夕阳映得模糊不清的黑发男人。
然后那个视角的玩家理智的,像是用冰冷的手术刀自己给自己划开躯干,去剖析某些更深层的东西。
——你会后悔杀了那么多人吗?
——你会后悔成为瓦利安的云守,港口黑手党的告死乌云,或者是差点干掉迪亚波罗的小野绿吗?
——你会后悔,认为自己迄今为止做出了哪怕一个错误的决定吗?
他认真的思考了良久,直到黄昏替代人造的灯光爬满那张冷峻的脸庞,直到还未处理的伤口甚至开始因为自动愈合而略微发痒,直到久久未动的关节传来僵硬的凝滞,玩家终于动了动指节,露出指缝里暗红的眼眸。
“真是不可思议,”挡着眼睛,仿佛是为了避免斜阳灼伤那双红宝石一样,坐在黄昏里的玩家的躯壳惆怅的低笑,“答案是并不。”
仿佛飘荡在外的灵魂同样勾唇:啊,没错。
——他一点儿也不后悔。
玩家睁开了眼睛,与此同时好像抽离出来批判鞭策自己的灵魂也回到了这副躯壳。
要说为什么的话……他从来没有杀过不该杀的人。
游戏是一个可以让玩家们宣泄欲望的奇妙场所。
可玩家的欲望并非杀戮。你可以说他的确享受生死时刻肾上腺素飙升的刺激,享受取得胜利时畅快大笑的酣畅,甚至享受敌人畏惧惊恐的眼神,但你不能说他因为杀死谁而感到快意。
所以即使是游戏里,他也可以肯定的说“小野绿”并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恶魔。
他问心无愧。
即使被他杀死的人再爬起来找他索命也没关系,玩家试图开玩笑般的想,一周目的锅推给彭格列,二周目的推给森先生,三周目……三周目迪亚波罗的人死有余辜,爬起来玩家也能再一拳把他们揍回地里去躺着。
然后是npc们。
嗯,这就更没什么问题了。
玩家仔仔细细捋了一遍这四个周目的剧情,自信的点了点头:虽然一开始是想篡位来着,但,他这不是一直都没来得及动手吗?——迪亚波罗除外。
纵观全局,他没有对不起任何人——迪亚波罗除外。
从普世的观点来看,一直是npc们欠玩家比较多吧!
黑发男人沉吟片刻,自信的点了点头。
没错,就是这样。
所以他问心无愧!
【亲、亲爱的玩家……你调整好啦?】
客服卡着情绪指标归于平滑的时间小心翼翼的冒头,道歉倒是干脆利落的非常彻底。
【非常抱歉让你有了糟糕的游戏体验,也非常抱歉我们隐瞒了游戏的本质内容,那个……我们会尽量给出一个令您满意的补偿的亲!真的非常抱歉!】
“嘭”
玩家一拳把书桌砸得粉碎。
调整好个屁!
再是问心无愧,他也**的稀里糊涂杀了人!之前客服装死的时候还好,她一冒头,玩家活撕了这人工智能的心都有了。
【补偿?你们能给出什么补偿?能洗干净我这双手吗?能让被我杀掉的人复活吗?】
黑发男人沉着脸,眼底涌动着一片猩红。
客服都吓呆了,不是,刚刚检测出来的情绪不是这样的啊!他不是已经平静下来了吗!
【对不起!!!】
客服在系统空间里发出一声响亮的啜泣:【复活是做不到的非常抱歉!但是您可以选择删除记忆和数据……】
【忘了就可以当没有发生了?你属鸵鸟的吧】
【我要退坑】玩家冷冷的说,【然后我会向法庭上诉,所有玩家都有权知道真相,这样罔顾人权的游戏不应当继续运营下去】
他眯起眼睛,显得格外的不近人情,近乎冷酷的一脚碾碎了一块书桌的残骸,咄咄逼人的质问着:【你们蒙蔽玩家的感知,让所有人以为这只是一个全息世界,肆意的影响甚至改造别人的世界……制造出这样一个游戏,你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
法庭、法律、人权、阴谋论……这些就是客服这个处于次元夹层中的人造生物无法理解的领域了。
她急得快哭出来了:【不是、亲!我们没有恶意的!真的!你相信我!我们老板只是想合理合法的赚点钱而已,没有想干别的!】
【是真的!其实一开始老板是直接变钱的……】
然后被那边一位金灿灿的赵姓神明抄着金元宝劈头盖脸训了一顿,点石成金流乖乖改走技术流了。
就,挺突然的,对方一脸痛心疾首的念着什么通货膨胀啊货币失衡啊,把老板训得触手都蔫巴了不少。
唯一的问题是,常规的技术流,老板不会()
祂只会在各个世界之间到处窜门,所以干脆诞生了这个服务器完全构建在老板本体上的“游戏”。
【好了,停】
更高维的某位存在咬牙切齿的摁住嘴巴上没把门的智能造物,不让她继续掀自己的老底:【下面还是由我来谈吧】
祂叹着气接过频道:【亲爱的玩家,接下来让我们坦诚一点,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不要试探了】
这个男人刚才表现出来一切都是假的。
客服没来时的情绪毫无疑问是真实的,但那之后……
那些暴怒、杀意、咄咄逼人——通通都是假的。
他只是在利用这个无比顺理成章的机会,用钱、用现实、用律法用舆论……无所不用其极的从客服这里诈出他想要的情报。
——他受到的冲击远没有看上去那么严重。
玩家挑眉,收回了刻意萦绕于身侧的杀气:【哟,真是幸会啊,老板先生】
老板叹着气挥了挥无形的触手,由衷的感叹:【特意安排021号盯着你果然是明智的选择,▇▇】
即使是这样的情况他也能冷静的思考如何争取对自己最有利的局面,而不是消沉下去或者干脆陷入自我怀疑的漩涡。
【谢谢夸奖啊】玩家耸了耸肩,【那不然呢?难道我要哭着喊着自己是杀人犯然后坐牢去吗?死在我手里的倒霉蛋们怕是得从坟里爬起来笑话我吧,那也太逊了】
【既然您都这么大方了,那……】黑发男人那双暗红的眼眸中寒光一闪【把能说的都告诉我吧,老板先生】
【感谢您的慷慨】
第一百零八章
有什么预料之外的事情发生了。
泽田纲吉站在全然陌生的街头, 抱着那本奇怪的书头疼得直叹气。
这个世界原本不应该听说过“彭格列”家族的本土黑/帮居然认出了死气之炎,还脱口而出彭格列的名号,很奇怪不是吗?
可更奇怪的是, 泽田纲吉再去询问时, 布加拉提小队的所有人都表现出了很反常的反应。
就像他们的记忆是一个蒙尘的房间, 突然打扫打扫的话,就能从不知道哪个犄角旮旯的灰尘里翻出一件熟悉又陌生的小玩意。而现在, 这个“小玩意”毫无疑问就是“彭格列”。
托密鲁菲奥雷家族和十年火箭筒的福, 对于平行世界啊时间线啊还算了解的泽田纲吉觉得自己头有点大。
超直感和他自己的判断都指向了同一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嘟嘟”
“嘟嘟”
“啊, 是空号呢, ”用街边的电话亭拨了几个号码, 却无一例外都是空号的泽田纲吉拍拍胸口松了口气,“就说嘛,世界融合这种事只会在游戏里看见吧, 现实哪有这么魔幻啊哈哈……”
“哈哈……哈?”
特意留到最后一通电话, 被对面挂断了。
——
虎视眈眈的盯着工程部的瓦利安中间突然响起了一声短暂的铃声。
铃声是一位声音低沉的男人在唱歌, 唱的什么不清楚,因为只响了一声就被人用力摁掉了。
贝尔菲戈尔:“?不是, 斯库瓦罗你??”
瓦利安谁不熟悉谁啊, 谁听不出来那是谁的声音啊?
“看什么看!我会唱歌很奇怪吗!”银白色长发的瓦利安雨守漆黑着脸骂骂咧咧的挨个瞪回去, 尤其是眼睛瞪得溜圆的十年前的彭格列众人, “Voi,再看,小心你们的眼睛!”
“虽然是挺奇怪,但是这不是重点吧, ”少年纲吉躲在一众高大结实的守护者们中央,中气不足的小声吐槽, “重点是斯库瓦罗原来是会把自己的歌声录成铃声的类型吗……”
“kufufu,这就是你有所不知了,年幼的彭格列,”和另一个自己分别站在了房间的对角线上,并且彼此都恨不得对方能再滚远一点的凤梨头青年把玩着他的三叉戟,不遗余力的给瓦利安抹黑,“毕竟瓦利安都是疯子嘛,稍微自恋一点也很正常。”
“Voi——我看你是还想打架啊混蛋,”斯库瓦罗额头青筋直跳,刷出手臂上的长剑跃跃欲试。
然而瓦利安的首领看了他一眼,挑起眉毛:“斯库瓦罗,刚刚那个不会是小野的手机吧?”
“哈??!”
比起刚刚响铃的瞬间更为鲜明的视线又一次聚焦到了瓦利安雨守的身上。
斯库瓦罗脸上一僵,居然没有否认。
手机确实是瓦利安云守的。
他们为了保证火箭筒修好的时候能够第一时间过去找人,连夜跑了趟瓦利安总部去开了小野绿的住所,现在是人手一件能定位到本人的小物件。
比如XANXUS拿走了领带,而斯库瓦罗拿走的就是被云守随意放在抽屉里的手机——出任务的时候,他们只会携带隐秘性更强的通讯装置,所以瓦利安云守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这部手机。
所以它正好就落到了斯库瓦罗的手里。
录音是很早很早之前的事情了。
大概就是某次他们切磋了一下,输的那方要答应赢家一个要求。
于是那一天的训练场上出现了一道奇观。
双双躺倒在地动弹不得的瓦利安云守与雨守,斯库瓦罗还被身后的人用胳膊死死锁住脖子,然而他却张狂的笑着,抓着自己长长的银发继续挑衅:“Voi,这下要算谁输才好啊,小野?”
乍一看好像是云守毫无保留的胜利,然而,脖子上被那绳索般的长发结结实实围了一圈,绳索的一端还挽了几圈套在雨守手上的,相当于同样被勒住命门的黑发男人喘了口气,却同样笑盈盈的手上继续用劲:“我怎么知道,反正、赢的、不是你就对了。”
“咳咳你是真要勒死我啊混蛋,”斯库瓦罗翻了个白眼,主动松了手上拽头发的劲儿,“好了,今天到此为止吧,再打下去我头发都要断了。”
“我没意见。”
于是两人同时松了力道,原本紧绷的肌肉松懈下来齐齐躺下——哦不,准确的说斯库瓦罗是躺在了云守的肩膀上。
“爽,不愧是斯库瓦罗,打起来就是带劲,”黑发青年给他比了个大拇指,“而且重点是,力度刚刚好,懵逼不伤脑!完全不担心打一架就被抬进ICU呢!”
斯库瓦罗都懒得理他。
“你是不会进ICU了,我的剑可不行,”臭着脸一脸不爽的瓦利安剑帝抬脚就踹,安在对方肩膀上的后脑勺却纹丝不动,“Voi,记得给我修好了送回来啊混蛋。”
每次跟这家伙打,斯库瓦罗的剑都得添上几道新鲜的口子,毕竟云守这家伙,有劲儿他是真使啊。
“好好好,没问题,”心情愉快的瓦利安云守小腿上莫名其妙又挨了一脚,应答得却相当的迅速,然后扯了扯斯库瓦罗刚刚松懈下来的长发,“斯库瓦罗~斯库瓦罗~”
斯库瓦罗没好气的反手一个肘击,被拦住了:“干嘛?”
“刚刚算你输了对吧?”
“嘁,说吧,要我做什么,”左右不过是帮忙出个任务让他偷懒啊,或者帮忙浇个花除个草什么的吧,斯库瓦罗安详的闭上眼睛,完全没在意。
“那就给我唱首歌吧。”
“嗯,好,不对,嗯??”
斯库瓦罗“唰”的一声睁开了眼睛。
“我突然觉得我还能打,Voi,起来继续小野,”瓦利安雨守黑着脸爬了起来。
“这么不情愿?”黑发青年状似惊讶,一脸勉为其难的改口,“那好吧,那我换一个要求。”
他变戏法似的把手一翻,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了梳子、发绳甚至是镜子和漂亮的小饰品,翻身坐起来,用那双红宝石般的眼睛亮莹莹的看着斯库瓦罗:“让我给你梳个头怎么样。”
“所以这才是你的真实目的吧,喂!”
正经人谁会把这么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随身携带啊!
斯库瓦罗气得牙痒痒,偏就不如他意。
“不就是唱歌吗,我、唱!”恶声恶气的瓦利安雨守,看上去像是能从云守身上啃下一块肉来,却真的给他哼了一段悠远的民谣。
现在想想,斯库瓦罗真想倒回去再给那家伙两刀。
他真傻,真的,他单知道恶劣随性如小野绿,必然会趁他不注意拿东西录音,他不知道这家伙还会拿来做来电铃声……
【好听好听,真好听,多谢款待,斯库瓦罗~】
他那时候单是想着追上去打碎那个录音的手机,完全不觉得那个黑发青年嘴里说出来的话有哪怕半毛钱的可信度。
但时隔两年,在瓦利安云守的手机里再次听到这一段由他自己哼唱的旋律,斯库瓦罗却不得不走神了一刻去想——
那家伙不会是认真的觉得他唱得好听吧。
“斯库瓦罗前辈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表情吗?Me要看吐了,他是不是耳朵红了?!”弗兰的扑克脸隐约有了点破裂的迹象,他顶着青蛙头套难以置信戳边上的金发王子,“Me不理解,Me真的不理解,贝尔前辈,快发挥一下作为瓦利安元老的余热,帮Me解释一下啊。”
“这个凶巴巴的少白头大叔的声音像是干巴巴的硬纸壳一样,明明就一点也不好听,”夹带了一些主观意愿的瓦利安雾守面无表情的吐槽,“小野前辈还不如来找Me,至少Me唱歌绝对不会跑调跑去大西洋。”
“你这家伙——”
XANXUS:“够了,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小野的这个号码,除了瓦利安、彭格列、他的部下,还有谁会知道?”
“没有了,”黑色短发的彭格列雨守双手环臂,食指轻轻点叩胳膊,晦涩不明了瞬间的思绪立刻又回到正事上来,“彭格列的保密工作值得信赖,哪怕是密鲁菲奥雷也拿不到我们内部的联系方式。”
众所周知,小野的部下根本不靠正常的通讯手段跟他交流,他那位风使挥挥扇子就可以传递消息。
而瓦利安和彭格列,此刻整整齐齐的全守在工程部等待泽田纲吉回归,偏偏火箭筒在这个节骨眼上又出了问题,他们的彭格列十代目又没能按时返回,工程部乱成了一锅粥。
十年后的山本武眯起眼睛:“所以……刚刚是谁在打电话?”
——
“奇怪,”棕发青年拧起眉头,不断再尝试拨号,但是除了第一次被挂断的通话以外,再怎样拨打都只会得到这是空号的提醒。
但是他很确定,第一次的时候自己绝对没有拨错号码。
所以刚刚那是怎么回事?
在泽田纲吉看不见的维度,他怀里那本[书]断断续续的闪烁着仿佛电路接触不良的光。
“算了,总归不会是坏事,”至少超直感是这么说的。
泽田纲吉冷静了一下,抬头辨认了一下天空。
已经快入夜了。
更重要的是,天上缓慢聚集的云层正悠悠的说——
这将会是一个寒冽的雨夜。
在里世界呆了好多年,早就不如一开始那么软糯纯白的彭格列十代目把[书]藏进怀里,垂眸思索:
他要看上去多可怜,才有可能敲得开瓦利安云守的门、不,窗户呢?
第一百零九章
外面一声惊雷, 伴随着压抑沉闷的雨声盖过了夜晚的声响。
只有玩家一人,甚至没开灯,仅靠窗外些微的夜色照明的书房内, 他摁着太阳穴一句话总结了这段时间的情况:
总之, 四个周目的时间线以他为交点打结了, 以此为桥梁,分属三个世界的世界基石发现了彼此的存在, 并且正在进行最终的融合。
所以他现在这个来自四周目的玩家能在这个二周目的地图, 见到来自一三周目的n……不, 人。
“这都是什么个事啊, ”玩家觉得自己可能需要一点速效救心丸, “PASSION是怎么回事,我这见谁谁变猫的buff又是怎么回事?”
【PASSION的老板“看见”你三周目拿火箭炮轰他的画面了】
某位老板幸灾乐祸的说:【至于这个buff……请看VCR】
[书]:猫可以留下乌云。
玩家摸不着头脑:“它留我干什么?留我继续在这个世界搞破坏吗?”
【不,亲爱的玩家, 你们的存在才不会是破坏】
【如你所见, 接入游戏的都是低纬度的世界】
【它们还没有成长成一个完整世界该有的样子, 这些世界里除了你看见的那些特殊的存在,其余全部——】
【都不能称之为“人”】
事实上, 除了与剧情有关的角色, 组成这些低维世界的一切, 和一串代码没有什么本质上的差别。
【这里你所见到的每一个普通人, 都是先遇见了你,然后才能称之为“人”的】
“轰隆”
又是一声声势浩大的雷,雨势似乎更大了。
玩家瞳孔一缩。
老板说,这是高维生物对低维世界的本能影响, 也是为什么三个[基石]一定会不遗余力的挽留玩家。
“其他玩家也这样吗?”
【不,当然不】
要被[基石]发现也没那么容易, 毕竟祂搞出来的系统也不是吃素的。
老板幽幽的叹了口气:【不是所有人都具有将账号练到满属性的毅力的,玩家】
祂只是把玩家们送到了别的世界,可是关于变强这种事……那一直都是靠玩家们自己完成的,游戏在其中只起到了很小一部分的辅助作用,比如屏蔽痛觉和疲惫感,又比如在周目更迭时封锁玩家已经练出来的逆天属性。
谁知道会出来这么一个怪胎,硬生生在一周目就靠着塔塔开把属性拉满了,于是引起了[基石]们的注意。
外面一道惊雷“哗”的一声瞬间照亮了玩家的脸,发丝交错的暗影令他的神情支离破碎,让人从屋外看根本分不清这神色中里面都有些什么。
“难道说还怪我了?”玩家冷笑一声,“怪我太强了?要是弱一点就不会这样是吧?呵。”
【嘛,总之[基石]是想赖上你了,怎么处理随便你,我们不干涉,不过这边建议亲先叫[书]把武侦和港/黑变回来呢,毕竟这个世界还有个费奥多尔不知道藏在什么鬼地方】
“也是,”玩家放下手,叹气叹了一半,突然想到了什么猛的抬起头。
“轰隆”,又是一声落雷。
玩家发出了尖锐的爆鸣:不是!等等!书!!!
他把[书]连同彭格列指环一起摔在泽田纲吉脸上了!!!
刚叹出去的半口气又被他倒吸了回来。
【如果泽田纲吉被火箭筒带回去了,[书]应该会留在原地的对吧?对吧!】
不是说那是这个世界的基石吗!应该不会这么草率的被带走吧!
之前指环能被他抢走是因为指环想赖上他,如果[书]也一样的话必然不会让自己被带走的对吧!
【额……这个嘛……】
老板还没来得及跟他说,某位彭格列十代目因为世界融合的原因暂且滞留在了这边,行动力拉满的玩家已经一个箭步到了阳台边上,抬手一把拉开了隔离阳台和书房的玻璃门。
“!!!”
他看见了本该带着彭格列指环各回各家各找各妈的泽田纲吉。
十年后冷静而沉稳,永远是一副包容宁静的姿态,永远可靠而温柔的棕发青年一改往日里温润柔和的表情,死死抿着唇,看着玩家的样子就像是被狠狠呵斥了一番的可怜样子,又浑身湿透,这场夜雨把他的西装淋湿得全部紧紧贴近了皮肤,印出包装得很好的黑礼服和白衬衫下隐约可见的锁骨的痕迹。
不知道为什么,玩家敏锐的意识到,彭格列那双澄澈的眼睛这一回是真的在哭。
——
“嗯嗯,果然下雨了。”
几分钟前,靠着reborn教的一手侦察与追踪技巧(更重要的是靠狱寺等人获取的信息),找了好久终于找到了可疑的宅子,泽田纲吉顶着逐渐沉闷的雨幕把那本书又往衣服里塞了塞。
他看上去可怜点没事,小野送的书可不能湿。
泽田纲吉抬头仔细打量这座在雨夜中略显阴暗的老宅,越发肯定这一定就是瓦利安云守的家。
因为它看上去和云守在瓦利安的住所差不多。
只是,这么多个房间,他要怎么找到小野的位置呢?
直接敲门是不可能的啦,因为来开门的十有八九会是小野的部下们,然后泽田纲吉就会被随便某位暴怒的部下抄着家伙撵出十里地,嗯。
不管是被太刀架着脖子被风刃三百六十度砍还是被狗追着咬什么的都太可怕了,尤其是最后一个,毕竟连吉娃娃都能追得他撒丫子乱跑,更别提小野家那只超大号的大黑狗了。
所以得精准的找到小野的房间,然后爬窗户进去。
泽田纲吉随手抹去脸上冰冷的雨水,顺着超直感的指引来到墙脚,然后轻快的踩着墙皮原地起飞。
感谢reborn过去的教导。
已经学坏了的彭格列一手撑着阳台的栏杆翻身落地,轻盈得只有水滴落在地面的声音,一身漆黑的制服正好完美的融进了夜幕里。
他抬头,果然看见了站在房间里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黑发云守。
泽田纲吉深吸了一口气,飞速检查自己身上的痕迹。
在彭格列的时候被瓦利安摁着添了几道淤青和血口,好像还有十年前reborn和谁趁乱下的黑手……嗯,这个到时候不着痕迹的露一下就好,不是重点。
坐火箭筒过来的时候挨了两下时空乱流,手臂被撕开了又深又长的伤……这个不能藏,泽田纲吉甚至还暗戳戳的想要不要再撕得更开一点,让血多流出来一点,让他看上去更狼狈一点。
然后是顶着大雨跑了一路,彻底湿透的衣服和头发……泽田纲吉吸了吸鼻子,压制住死气之炎的热量,让雨水的寒气附上体表,使得骨骼肌开始自发的战栗生热。
很好。
能不能让小野心软,彭格列与他还有没有转机,就看今天这一回了!
泽田纲吉做足了心理准备,悄无声息的走到玻璃门前屈指预敲。
“哗”
刺破黑夜的闪电先行,雷声则慢半拍而后至。
泽田纲吉看清了屋内的狼藉,也看见了瓦利安云守在被他拍碎的书桌前自言自语:
“难道说还怪我了?怪我太强了?”
“要是弱一点就不会这样是吧?呵……”
彭格列的手一僵,下意识的张嘴:不是的……
这一刻,泽田纲吉突兀的回想起一个算不得特别久远的话题。
大概就是在那件事发生几个月前吧。
瓦利安云守曾经开玩笑般的问过他,为什么要相信六道骸这样一个憎恶黑手党,早年不知道灭了多少组织,手上孽迹斑斑的可怕的男人。
泽田纲吉那会儿的回答是什么来着?
他恍惚了一下,突然想起来,那个时候是在战场。
密鲁菲奥雷的守护者们不知道从哪里截获了彭格列十代目的行程信息,在半途埋伏,多亏了正巧在附近出任务的瓦利安云守路过加入了混战,泽田纲吉才有这个空隙跟他开开玩笑聊聊天。
所以他其是没有回答的。因为下一秒,敌人就呼啸着又冲过来把死死站在彭格列身前的黑发青年砸去了十米开外,单独为瓦利安云守开辟了一个战场。
“当然是因为我‘忠心耿耿’呀,小野君,”不远处专门又幻化了一个幻术分/身来嘲笑瓦利安云守,抱着三叉戟的紫发青年幸灾乐祸的笑得高兴极了,“kufufu,这个答案怎么样?”
最后结束战斗的时候,又把自己的双手搞得脏兮兮血淋淋的黑发青年笑了一下,对靠过来装模作样关心他的六道骸反唇相讥:“不,我觉得只是因为六道骸你太弱了而已。”
对于瓦利安云守来讲,会被抓进复仇者监狱的六道骸,确实比他要弱。
为什么那样的六道骸可以被彭格列全心全意的信任接受,一直以来表现得才是真正意义上“忠心耿耿”的瓦利安云守却要被摆在嫌疑人的位置上,接受“彭格列大法官”的怀疑和猜忌?
该不会是因为他太强了吧——小野在这样自言自语。
他强大到一旦反水,连彭格列都会担心无法处理,所以需要泽田纲吉保持警惕?
“也是。”
泽田纲吉看见瓦利安云守在玻璃的另一侧深深的,疲惫的叹息。
“不是的!小野!”
泽田纲吉本能的向前一扑,整个人贴到了冰冷的玻璃门上,怔怔的看向里面那个看不清神情,周身萦绕的暗沉与失落却无比显眼的黑发男人。
雷声正好掩盖了他弄出的声响,但瓦利安云守依然敏锐的察觉到了什么,走过来“唰”的一声拉开了泽田纲吉面前的玻璃门。
“不是这样的,小野,”泽田纲吉琥珀般的眼眸中蓄满了各种难言的情绪,多亏了这场大雨,现在他也不知道顺着侧脸滑落的究竟是雨还是别的什么,总而言之,他觉得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玩家还没来得及问泽田纲吉这是什么情况,下一秒,一个满是潮湿水汽,偶尔还混着血的味道的拥抱将他彻底锁死在原地。
泽田纲吉颤抖着手,用力的揽住了玩家的肩膀,将湿漉漉的脑袋放到他的肩头。
“真的,你相信我……”
“我只有那一次,选择了防备你。”
第一百一十章
“查到了!”
工程部的工程师抱着电脑喜极而泣。
XANXUS:“知道泽田纲吉为什么还没回来了?”
工程师唯唯诺诺的收了眼泪:“对不起!那个还没有!不过可以保证首领现在生命体征非常稳定!另外我们查到了那通电话的坐标!”
“通过技术人员的排查, 那通电话应该来自霓虹的一个公共电话亭。”
然而工程师抓了抓头发,一脸迷茫:“可是记录显示,在过去的5小时里, 横滨市对应区域的公共电话总拨打次数为零。”
也就是说, 根本不可能有这样一通电话打到瓦利安云守的手机上。
“坐标也可能是造假的, 万一是障眼法呢?”狱寺隼人眉头紧皱,“继续查。”
“啧, ”斯库瓦罗看了看时间, 扭头喊他的首领, “Voi, XANXUS, 太晚了,我们该回去了。”
瓦利安作为彭格列最强的暗杀部队,也是不能长久的离人的。
最近为了云守的事情, 他们已经全员出动在彭格列耗了太久。
可即使是此刻, 在意大利前线, 与密鲁菲奥雷的战场还紧锣密鼓的打着呢,他们耗不起。
彭格列的守护者们也是如此。
六个守护者, 现在只有晴守笹川了平大哥依然呆在自己的战线上, 最大程度的帮助彭格列拖延时间。
他们也是真的耗不起了。
尤其是在作为首领的泽田纲吉暂时缺席的现在, 守护者们更是需要封锁消息, 并且回到各自的岗位保证彭格列这台精密的战争武器依然良好运转下去,不被密鲁菲奥雷家族抓住可乘之机。
“工程部从即刻起进入一级警戒状态,除彭格列和瓦利安守护者外,任何人不得出入, 违令者可当场击毙。十年后的守护者们各自回到战线上,十年前的彭格列继续特训, 非必要不外出。”
山本武的影子落到地上拉出一条冷酷的暗痕。
不复十年前那阳光开朗的模样,十年后的彭格列雨守冷静理智,是位完全可靠的成年男性:“这样的安排,有人有任何异议吗?”
“嗯?”十年前的山本武抱着自己的剑摸摸后脑勺,“不用在这里等十年后的阿纲回来吗?”
“不用,”彭格列雨守淡淡的看了眼那个更为年轻的自己,和以前一样勾了勾唇笑,却没了那种意气风发的活力,“这早就不是什么天真的黑手党游戏了,阿武。”
战争从来都是残酷的。
即使是像这样为某位同伴停下脚步的时间,对彭格列来讲也很奢侈了。
“Kufufu,装模作样,”十年前的六道骸笑眯了眼睛,一副根本不打算听话的样子,“彭格列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说到底,我会成为这个雾守只是交易而已。”
他解除了幻术原地消失,根本没人知道他的本体在什么地方。
“噢?”十年后的大号凤梨轻轻眯起了眼睛,摸摸下巴打了个响指紧随其后,不过走之前他有记得向山本武挥了挥手,“别误会,我对你的安排没什么意见,山本君。”
只是,以他对自己的“浅薄”了解,“六道骸”才不会乐意远离有机会蹲守瓦利安云守的工程部呢。
*
神乐、烛台切光忠和犬神三人在玩家的书房外面守了一下午。
他们在等里面那位可怜的“玩家”收拾好心情,然后出来,再温和的叫他们的名字,说说之后要怎样安排。
不管是想继续这场“游戏”也好,就此收手回到属于他的“现实”也罢,他们都会乖乖听话的——大不了再用这身妖力去交换,换他们也跟去“绿”的世界就好,反正这也是他们和老板的交易内容之一。
所以没关系的,快出来吧绿。
犬神蹲在走廊上,用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画圈圈。
“啪嗒”
门开了,三位初始部下齐刷刷的扭头露出了不同程度的惊喜,然而下一秒又整整齐齐的僵在原地。
烛台切光忠甚至揉了揉眼睛,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最近没有做好房间的清洁。
要不然,为什么彭格列的人总是跟霉菌一样从莫名其妙的地方一个接一个的长出来?
烛台切光忠看了看被玩家单手抱在怀里,胳膊还死活不松开他的脖颈,脑袋跟被502粘住了似的不挪窝,却双眼紧闭一副不省人事的样子的彭格列十代目,沉默的卷起了袖子:“撒开你的手,彭格列。”
玩家单手摁在泽田纲吉的后颈窝,心虚的目移:“他已经昏过去了,咪酱。”
括弧,他揍的,括弧完毕。
神乐缓缓打出一个问号:“所以,你终于没忍住把他的头砸进地板了是吗绿?干得漂亮!”
玩家再一次目移:“嗯……”
怎么说呢,这也不能怪他,对吧。
彭格列本人就已经够难缠的了,更别说突然顶号的某只凤梨…对吧?
让我们把时间倒回几分钟前。
莫名其妙滞留在这里的彭格列莫名其妙的扑了上来说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话,玩家还没理清楚这家伙是怎么把话题突然跳到那个把彭格列十代目送进棺材的计划上去的,但是下意识的觉得自己应该赶紧把身上这只兔子撕下来。
这可是好感度第二红的泽田纲吉啊!玩家哪里敢让他这么抱着啊!
在知道这是真实存在的世界之后,玩家看着那些红彤彤的好感度条有且只有一个想法:
Run!Midoli!Run!
赶快跑!别回头!
这位迎战任何敌人时都不曾退过哪怕一步的铁血玩家,面对彭格列时却破天荒的退了。
逃避可耻但有用.jpg
“松手,彭格列,你到底是听不懂我说的话,还是单纯的脑子被雨水泡短路了?我可不是你的守护者,”玩家垂眸,假装自己听不见另一个人隔着潮湿布料传过来,简直震耳欲聋的心跳,“我们的关系并没有好到你可以这样肆无忌惮的用手臂环着我的脖子。”
“现在拿着指环离开这里,”他的声音又沉又冷,“我可以不追究我交代在彭格列的那条命。”
玩家试着用彭格列岚守进行威胁,言下之意是如果泽田纲吉不识相一点,他不介意去找狱寺隼人一命还一命。
“不可以!”
泽田纲吉的后颈从湿漉漉的发丝中露出来,在窗外一闪而过的白光中绷出了一道颤抖的弧度。他哑声说:“不可以……”
玩家:“那就……”
“不可以不追究。”
棕发青年非但没有放开他圈在玩家脖子上的手臂,反而还小心的紧了紧,不敢太用力,也不敢不用力——因为瓦利安云守是一朵太过自我而随性的云,他知道,要是逼得紧了,云会从他的指缝中毫不留情的飘然离去。
玩家错愕的低头,无处安放的手刚要落到泽田纲吉背上,就见青年抬眸用下着雨的琥珀色眼眸极认真的看向他:“小野,你要追究我。”
“你要追究我瞒着你进行了那个计划,害你猝不及防的品尝到失去的痛苦。”
“你要追究我向狱寺传达了莫须有的怀疑,致使他与你刀剑相见。”
“你要追究我阻挠了瓦利安的通讯,害你你孤身一人在最不该的地方走到了最后一刻。”
“你怎么可以不追究我……”彭格列终于松开了环在玩家脖子上的手臂,但是还不等人松口气,他牵起了玩家无处安放的手。
两人的惯用武器其实很相似,彭格列使用的是拳套,而瓦利安云守使用的多为拳刺。
虽说前者“总是皱紧眉头,仿佛祈祷般地挥动拳头”*,而后者则挂着温和的笑容,摧枯拉朽的摧毁一切任务目标,但二者的手却的确是相似的。
他们会拥有相似的伤口,相似的茧痕,握紧时相似的姿态。
现在泽田纲吉就这样牵住了另一个人与自己相似的,却愣是大了一圈的右手。他把自己的手用力盖在玩家的手背上,手指穿过对方的指缝,将这只为彭格列摧毁过敌方目标,也硬接过敌人的攻击的手固执的摁到自己的胸膛。
玩家当然可以挣开泽田纲吉,但是当他低头,大空那片澄澈的眼中只有自己的倒影,不难想象如果拍开泽田纲吉的手,这家伙会怎样可怜的在他出生点碎成一地难以拼凑的玻璃碎片。
“嘭嘭”
“嘭嘭”
青年难以抑制的复杂情愫混在这愈演愈烈的心跳声里,震得人手掌发麻。
“小野,”他说,“你连心脏都在我这里。”
——所以你怎么可以不追究我。
泽田纲吉发尖的水滴“啪嗒”一声,砸落到他与玩家交错的手上,分明是冰冷的雨水,却无端的让人联想到滚烫热烈的眼泪……或是从心间流淌出的血。
“我欠你那么多,那么多的事情,现在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会显得一点说服力都没有啊,”彭格列的眼睛里下着雨,却浇不灭更深处燃烧着的火光,他苦笑着,垂眸轻轻的说,“可是怎么办啊小野……”
“我其实真的……”
玩家瞳孔一缩,还和青年交错着放在一起的右手下意识的一使劲,将身体有瞬间失衡,差点摔了下去的彭格列用力拽回了怀里。
“喂,泽田……纲吉?”
“嗯,抱歉,”重新站稳的棕发青年摇了摇脑袋,脸上下意识的扬起了笑容,“刚刚稍微有点头晕呢,刚刚说到哪了?我……”
玩家面无表情的松开了手,任由棕发青年迷茫的歪了歪脑袋站在原地,而自己往后退了一步平静的喊——
“六道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