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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24章 怕了?

    与其落到教会手上, 被切掉手指拔掉舌头被审讯一通,还不如趁现在还有力气直接自杀。

    他曾经看过科普,还试着拿手在自己的下巴上比划, 找到了能够让子弹穿过自己脑干的角度。当时的他绝对没有想到有一天这种玩闹居然真的能拍上用场。

    别人都是把最后一颗子弹留给自己,结果温特把六颗子弹全都留给自己了。

    不愧是抠门的他。

    温特在扣动扳机的时候,最后思考了点不正经的东西:按照二次元定律,色.欲一定是穿着黑丝的长腿羊角魅魔御姐吧?

    好奇。

    可惜看不到了.

    弩箭打偏了温特的枪,但是子弹击破了他的颈动脉, 鲜红的血液从动脉中喷出, 强大的血压直接让血液喷出几米,而温特人直接往前方倒了下去。

    这个人是真的冲着要自己的命去的。

    教皇使者愣了一瞬, 然后几乎是狂奔过去。

    今晚他还没出手一次,现在神术不要钱一样地糊过去。

    阿尔文想骂人。

    他还想顺着温特揪出威廉明娜的罪证, 拿到杜哲皇室在除必要之外和科学议会的紧密联系,也想要知道和温特合作的人都有谁, 顺着他这条线进行一次清理。

    教会就这么可怕吗?

    好吧, 的确很可怕,但是自杀的太果断给他添了一堆麻烦啊!

    阿尔文满身的血,甚至嘴巴里都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即使是神术,在治疗方面也是有不少限制的。

    如果温特是服毒, 他怕是真的没有多么有效的招数了。

    但是子弹造成的伤口让他皮肤下的身体部分和外界接触,所以他能发挥的地方还真不少。

    阿尔文看着躺在地上,失血过多脸色已经变得苍白的温特,擦了一把脸上的血。

    温特倒在地上,眼睛已经失去了焦距, 呼吸微弱到近乎消失,他那张脸确实很美, 现在看上去像是涂得太白的精致人偶一样。

    这个样子还真的让人产生了一丝怜悯。

    长了这样一张好脸却不干点正事……

    阿尔文盯着温特的脸看,伸手探了一下他的呼吸。虽然微弱,但是以阿尔文的经验来看,勉强吊住了一条命。

    人勉强救回来了,但是他还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

    阿尔文向来因为骄矜而显得有几分臭的脸看上去更臭了。

    他也来不及顾忌自己身上的血了,他也尽力地用神术把温特的血塞了回去。

    这算是他第一次被安排了这么重要的任务,而且关于“傲慢”的提议已经发给了教皇,制定了这么周密的计划,超出了寒冬先生的奥术评估等级,结果最后还是让人死了……

    先不说政敌会不会借此发挥,他更不愿意看到教皇对他的评价下降。

    他丢不起这个人。

    这个人就不能长点眼色吗?

    而且他开枪自杀前是不是骂了他。

    阿尔文没听懂温特说了什么,他也没来得及上语言通晓神术,但是结合语气和表情,谁都能猜得出他被骂了。

    阿尔文阴沉着脸:“把他带回去,小心一点。”

    最令人怄气的大概是即使如此,他也要把人救活.

    玛丽·居里看着常驻科学议会的奥术师收集着核爆之后的数据。

    他们居里核爆的中心不过几百米,在屏障外构建的标靶建筑物和动物已经完全消失了,甚至地面都凹陷下去几十米。她听到门捷列夫这个好几次勇闯北极圈的人在感叹这瞬间融化积雪和永冻冰的强大威力。

    只有更远处才能够看到曾经建筑物的“影子”,那完全是蒸发一切的暴力能量输出。

    至于把杜哲皇帝和大主教带过来的轨道也一并被蒸发了。不过问题不大,在场的奥术师实在是太多了,只要知晓原理,修个铁轨不过是分分钟的事情。

    科学议会要的就是这种极致的震撼。

    她有点蠢蠢欲动。

    据说屏障外面的辐射非常强烈,这种辐射和放射性元素的辐射有什么关系呢?

    议会长真是神奇啊,这种距离的辐射伤害明明足以杀死在场所有人,但是他居然能够将屏障内的有害辐射降低到零——明明都是波。

    生物学家和一些物理学家把小白鼠、猴子、牛、羊和一些种子往屏障外面赶了一波,想要看看辐射对生物的影响。

    这种不太科学的手段让她联想到了神术。

    她一扭头看到了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这个提出质能方程的大奥术师明明看到了自己的理论成真,现在的脸色却非常差,甚至堪称阴沉和悲哀。

    “阿尔,有什么问题吗?”居里夫人忍下自己现在去和其他人一起收集数据的冲动。

    她认识阿尔伯特·爱因斯坦,他们这些顶尖的大奥术师都是互相认识的。

    爱因斯坦的私德不提,虽然同为女性玛丽·居里为他的未婚先育而失去研究科学资格的第一任妻子米列娃·玛丽克感到可惜,可是爱因斯坦在大事上的三观是从未出任何问题的。

    私德有缺,但是公德不亏。

    “真是可怕的爆炸啊。”爱因斯坦感叹道,他看着手里的曲奇饼干,由科学议会提供,奶香味十足,但是不是那么甜。

    他曾经在和别人的聚会中谈论到这样一块小饼干里储存着巨大的能量,可是在真的亲眼目睹了这次核爆实验之后,还是为之心惊胆战。

    这是人类现有的最强大的力量,但是也是人类仿佛并不应该伸手的力量。

    如果人类的起源如同达尔文说的那样,他们这个种族在击败了全部生物之后,唯一剩下的敌人就是人类本身了。

    人类究竟是仁慈的还是残忍的?这并不重要,重要的事,掌握这种强大的力量的人还能保持仁慈吗?正如同强大的教会在君权神授的体系下做出了与他们一开始完全不同的残忍决定。

    他的理论通过实践证实了,可是作为最基础的理论提供者,他却并没有多么开心。

    他看着融化的地面:“我怀疑我做的是否正确了。人类在掌握这种强大的武器之后又能做出多么疯狂的事情呢?”

    “所以议会才邀请了教会。”玛丽·居里的眼睛没有焦距,她在试图看着更加遥远的未来,“我们是在避免更多的死亡。”

    “加特林医生当年也是这么想的。”爱因斯坦叹了口气,“知识是可以传播的,武器是可以仿制的,没有任何一种封锁会是永恒的。智慧是人类的天赋,也是人类的瘟疫。”

    当初他的确是赞同研制这种危险的武器的。

    教会掌握着太多太强大的力量,绝大多数奥术师都没办法反抗教会,即使侥幸逃脱了,往往又会在教会布下的天罗地网中被抓住、折磨、最后死亡。

    奥术师漫长的培养周期无疑是他们的软肋,培养一个狂信徒可比培养一个大奥术师简单多了。

    爱因斯坦一直都觉得作为一个大奥术师,他有保护其他奥术师的必要。

    这种突破常规的武器无疑是他尽到的责任。

    可是尽到责任之后,他又忍不住担心起了新的事情。

    正如同当年加特林医生设计加特林是希望能够在战场上减少人员的伤亡,然而他的仁慈和智慧导向的却是灾难。

    杜哲帝国里面就有很多奥术师……他就是来自杜哲帝国的,他实在是太了解杜哲帝国对扩张与征服的爱好了,就是因为受不了,所以他才背井离乡,来到了科学议会。

    与他有着类似经历的还有普朗克,他的两个儿子被杜哲帝国征兵,最后大儿子死在了杜哲帝国与墨洛温王国的默兹战役——别称默兹绞肉机中,二儿子被墨洛温王国俘虏,回国反对战争暗杀杜哲帝国的大主教,而两个女儿难产去世,不过他比爱因斯坦要胆大也坚强太多了,他没离开杜哲帝国,而是在椴城凭借着自己和家族的人脉尽可能地挽救被审判的奥术师。

    至于对杜哲帝国的期望?基本不存在的。

    不少奥术师在经历了作为奥术师必经的苦难之后,就很难把自己单纯认定为某个国家的人了。他们会转而注视整个世界,思考起如何让全部的奥术师从如今的苦难中解脱。

    不过世界不会离了某些人就转不了,即使没有爱因斯坦和普朗克这样顶尖的学者,依旧有太多的奥术师愿意为皇帝效忠。

    爱因斯坦并不觉得自己是天才,在自然科学议会里的天才太多了,尤其是大奥术师,人均都能得到一个“千年难遇的天才”的评价。

    说不定在科学议会之外,有着万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即使缺乏灵感,在看到了科学议会所展示出来的方向之后破解出来。

    当杜哲帝国有了这样的武器,也许会针对别国的重要人物,可是陪葬的依旧是众多无辜的平民。

    更何况科技是可以转变为奥术的。

    那会是灾难。

    只能寄希望于这种危险的武器制作是多个部门的合作,单独的个人很难掌握全部的知识,发生奥术师四处乱炸的概率要小很多。

    “那你觉得我们该放弃吗?”玛丽·居里看向了仍然处于震惊的大主教。

    她是绝对不希望奥术师放弃这种强大的武器的,被动防御的结果已经在被杜哲帝国吞并的墨洛温王国上体现了。

    时代变了。

    爱因斯坦叹了口气:“怎么可能呢?”

    平民的命是命。那么奥术师的命就不是命了?被宗教裁判所所认定是巫师的平民的命就不是命了?世界总是会进步的,真理总是摆在那里的,他们只能抢在所有人之前拿到那个最危险的武器。

    至少,现在他们这些身处科学议会,有着严格伦理审查的大奥术师们是仁慈的,至少比那些政客要仁慈。

    现在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剩下的只看埃德加尔·奈兹能发挥到什么程度了。

    他回头看向埃德加尔,这个人和议会长亲密地聊了几句,从架子上跳下来,压着帽子轻巧地往大主教那边走去。

    玛丽·居里也回头,却看到皮埃尔·居里在发呆:“皮尔?”

    “啊。”皮埃尔·居里回过神,“怎么了?”

    “你怎么没跟着去看数据?”玛丽·居里有点奇怪。

    她在和爱因斯坦聊武器的事情,可是皮埃尔显然没在听,如果说他在脑内模拟实验,她又觉得不太对,这哪比得上直接去看奥术师收集的数据?

    “……还是有点不对劲。”皮埃尔·居里的脚尖拍打着地面,在大脑里复现着方式的画面。

    明明什么都没有说,玛丽·居里却也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温特?”

    “我总觉得教会的活动有一点积极。”皮埃尔·居里用手撑住额头。

    刚刚看核爆实验的确很令人兴奋,可是当光热散去之后,他却发现自己没法思考,心里总有点躁动,而这躁动的来源正是他今天早上去见的温特。

    “温特?”爱因斯坦在思考这是什么重要人物吗?

    在这种时候还惦记着,那可不是一般的角色。

    “只是我们认识的一个人。”皮埃尔·居里想了想,“我去找只埃德加尔,我要回去看看,确定一下,应该一会就回来。”

    他其实还是不觉得会发生什么事,但是为了让自己安心,还是得亲自走一趟。

    可以说自己在拯救世界,但是对于他们来说,等待和平的速度实在是太慢了,对于他们这些深陷战争风波许久的人来说仿佛遥遥无期,不如亲自去拯救某一个人。

    玛丽·居里被他说的也担心起来:“小心为上。”.

    空气阴寒,鼻孔里嗅到了腐烂的味道,麻木的手掌下是凹凸不平的土质地面。

    温特几乎是瞬间睁开眼,他对这种环境太多余陌生了,以至于会立刻惊醒。

    他浑身上下冷的要命,寒意一阵一阵地涌上来,让他冷得不停地打哆嗦。

    脖子动不了了。

    这里不是他温暖的被窝,身下甚至是地面,也许还有一些稻草,眼睛微转,边上是铁质栏杆,即使它生锈了,看起来也不是他能撼动的。

    温特在泥土的味道之外,温特还嗅到了浓浓的血腥味。

    毫无疑问,这是他自己身上的血腥味。

    干涸的血液把他的衬衫变得干巴巴的,戳着他的皮肤又或者干脆和他的皮肤紧紧地贴在一起,伤口处的衣服纤维大概已经和血肉粘到一起了。

    虽然很虚弱,但是温特发现自己的生命力强的要命,如果他自己不管自己身上的疼痛,他也能动。

    他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膝盖,感觉到教会压根没把那根箭拔出来,只是简单地剪断了。

    之前身体太好了,血条实在是长。

    在这种情况下,温特宁肯自己有着杂兵的血条,也不想要这种仿佛精英怪一样的血条。

    温特缓缓地坐起来,警惕地看着周围,然后把自己蜷缩起来。

    真的好冷。

    之前急着跑路,完全没有穿外套,只有薄薄一层衣服,之前跑路的时候还没感觉,现在他有点受不了这种寒意了。

    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教会居然还人道主义一波,给他输了血。

    他自杀失败了。

    温特的手放在针上。可是想了想,他还是没动。

    自己既然醒了,那就是暂时死不了,拔下来还浪费血液,而且那么小的针,能杀掉他吗?

    他要怎么办才好?

    “温特先生,您醒了?”一个人打开了牢房的门,几乎是扑过来。

    温特阴沉地看过去。

    现在怎么可能会有人能够随意出现在他的面前?

    不是来害他的就是来救他的。

    查理是魔女之子,但是他却并没有什么神奇的力量,那只是单纯的污名,就像是被指名为生化武器的洗衣粉真的只是洗衣粉,就算它叫丧尸病毒本质上也只是洗衣粉,不然谁敢这么纵容别人欺负查理,就不怕这个魔女之子失控真的把人弄死吗?

    他以前也不可能和教会有什么关联,他这种魔女之子不被踹出教堂就算是神父今天心情好。

    查理只是一个普通人,没有什么特殊的力量,但凡有点什么力量,又怎么会在温特遇到他的时候挣扎在生死线上呢?

    就这样的人能够突破教会的守卫直达这里吗?

    笑死,信这个不如信他是秦始皇,他好歹还能发一句“v我五十,封你做大将军”。

    那么查理究竟是哪一种身份实在是太明了了。

    背叛者。

    温特看着查理的脸,他这个人不喜欢和人对视,但是此刻他用一种仿佛从来没有见过他的眼神打量着他。

    原来这就是背叛者,看上去和任何一个普通人都没有什么区别,他的眼睛里甚至充斥着对温特现在状况的紧张。

    温特之前没问过关于查理信仰的事情,这种事情在他看来是隐私,而且在这个世界直接问出来并不是什么好是,现在想来查理对教会的态度和他想的很不一样。

    查理无疑是教会的忠实簇拥,哪怕教会害了他的母亲也是一样。

    这种事听起来奇葩,但是却又不是那么令人意外。

    自古以来,二鬼子比鬼子还狠,他们需要付出更多来获取新群体的认同。

    魔女之子想要不被歧视,那就要比狗更愚蠢的忠诚,比鼩鼱更加盲目的从众,以及近乎教科书一般的被教会称颂的品德。

    眼前被教会承认的查理无疑是被挑选出的那个极端者。

    很不巧,温特成了那个祭品了。

    现在的查理和他之前的样子非常不同。

    他现在穿着教会的衣服,看上去干净又整洁,和他之前作为童工被压迫的样子完全不一样。

    温特为自己会生气,会愤怒,会因为之前有两个人警告他远离查理而自嘲,可是也许是因为失血过多,温特连嘲讽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就那么冷漠地看着查理。

    明明现在温特才是阶下囚,但是查理应是从他的眼神中看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审视。

    蓝色的眼睛仿佛深海一样冰冷,虹膜上的纹路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生命的气息,反而更像是某种无机质。

    查理从未见过温特露出这样的表情,即使在查理最狼狈的时候,温特都没有露出这样的表情。

    温特不是热情的人,他的情绪向来淡淡的,但是这种淡淡的情绪并不妨碍查理感觉到他这个人其实是温暖的。

    至于他们那个区域被温特揍过的人所形容的他的眼神不太像是人这种评价在查理看来就是纯纯的污蔑。

    可是他现在感觉,这也许真的不是什么污蔑。

    被温特用这种眼神盯上的人真的会有种自己被某种怪异的存在盯上的感觉。

    温特闭上了眼睛。

    他现在还是有点集中不了精神,大概率是失血过多大脑有点缺氧,也许身体里的药物还没代谢干净。

    虽然温特现在已经意识到自己被教会算计了,但是温特觉得教会算计他应该是针对除他之外的人。

    查理用手碰了一下温特的手背,感受到那冰凉的温度,他用双手握住温特的手,想要用体温带给他一点温暖。

    这居然是他认识温特先生这几年以来真正握住他的手。

    温特这个人有点强迫症,不喜欢和任何人的身体接触。

    查理从来不在他的例外之中。

    温特睁开眼睛,屈膝,然后一脚踹在查理的脚踝上。

    查理没保持住平衡,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他身上那件教会的袍子沾上了地面的泥土和温特已经干涸的血。

    温特趁着这个机会把自己的手收回来,然后再次闭上眼睛思考接下来的对策。

    他现在身上的确没什么力气,但是他一个一米九的人体重放在那里,收拾一个看上去没打算反抗而且还相当营养不良的小屁孩实在是太容易了。

    “温特先生……”

    “闭嘴。”温特睁开眼睛,他的嗓子有点疼,他实在是不想说话,但是他现在感觉查理在身边就烦得要命,所以想都不想就打算把人赶出去。

    “我只是想让您不要这么冷。”查理没有打算起来,双手撑在地面。

    “这是拜谁所赐呢?”温特抬脚,踩在了查理的膝盖上,想要把他踹出去。

    可是这和把他踹到是两个难度。

    查理就算曾经营养不了,但是好歹也是个人,几十斤的重量已经不是温特现在能踹得动的了。

    ……他说不定还能再用一下肾上腺素术,不过在这种情况用实在是有点浪费体力了。

    “温特先生,请您不要这样……”查理看上去有点手足无措,“只要您能皈依神明,向神明忏悔您的错误,神是很愿意原谅您的。您是一个好人,毕竟连我都能够被神明宽恕,您更不在话下了。教皇使者说过,只要您愿意坦白,神明愿意宽恕他的每一个信徒的。”

    查理的话其实听上去蛮好笑的,温特怎么可能会相信?

    查理他算哪根葱,他说的话有什么用呢?

    至于忏悔?

    温特这次是真的绷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他到现在都不确定埃德加尔说的关于议会长的事情是真话还是假话,不过他那个人似乎更喜欢顾左右而言他,而不是直接撒谎。但是如果自然科学一会的议会长真的是神明的话,那么应该忏悔的应该是教会的人,而不是他。

    “查理……查理……我现在居然还是不知道你的全名。”当然,这种事情对温特来说是无所谓的。

    有时候他这个人的确冷漠得可怕。

    他真的不在乎别人的名字,他一般也是记不住的。

    “不过你这种话在过去那么长时间内似乎从来没在我面前说。”温特眯着眼睛看着查理,“我倒不觉得你是真的意识到了什么,可是你的直觉应该告诉你了点什么吧?”

    “我对任何存在都毫无虔诚可言。”

    这种话他以前不敢直接说,可是教会都想杀了他,他也被抓住了,就没必要隐瞒下去了。

    温特第一次见到有人的脸色是可以真的一瞬间变白,查理的嘴唇没有了多少血色,整个人抖得像是被人抓在手上的老鼠一样。

    温特甚至觉得如果这画面放在现代,但凡被人看到,对方很有可能拿起手机就报警说他虐童。

    天可怜见,明明受害者是他,怎么这个人搞出了仿佛被温特拿捏的架势了?

    “可是,可是……可是温特先生,之前是我不好,可是这样您真的会死掉的,您应该尝试一下接受神明,祂善良而伟岸……哪怕您……”查理的表情近乎扭曲,他脸上的肌肉不停地抖动着,仿佛他脸上的神经发生了内战了一样,“哪怕……哪怕此刻不是真心的。”

    查理这个狂信徒能说出这种话大概真的是他能表达的最大的努力了。

    说出那句话之后,他是不带任何夸张的“涕泗横流”了。

    能逼得一个狂信徒说出“装出虔诚”,温特觉得自己的魅力真是不小。

    嗯,前提是他没有被逼得自杀以及无视掉他现在阶下囚的身份。

    温特算是看出来了,查理现在对他愧疚的要命。

    其实换个人大概会尝试一下让查理把他放走。

    毕竟查理手上握着的就是牢房的钥匙。

    看起来也不是没有成功的概率。

    可是温特不是这样的人,向害过他的人求助这件事情想想就让他恶心。

    “查理。”温特柔声说道。

    他现在嗓子疼,其实也发不出严厉的声音,可是刺客的温柔是他故意的。

    查理抬起头,糊满了眼泪的脸带上了一点希冀。

    温特脸上带着微笑:“请滚远一点,您让我恶心得快要吐出来了。”

    他满意地看着查理近乎崩溃的表情。

    “查理,你在干什么?”一个人慢悠悠的声音响了起来。

    “教皇使者大人!”查理手忙脚乱地站起来,然后把双手背在身后。

    可是他的动作还是慢了。

    阿尔文看了一眼他背在身后的手,仿佛看透了一切。

    “你哪来的钥匙?把钥匙给我。”阿尔文伸出手。

    查理用力攥紧手里的钥匙,温特就这么冷眼看着他的纠结,没有说任何阻止的话,就好像这件事情和他无关一样。

    “查理·洛佩兹。”阿尔文喊道。

    原来他叫这个名字啊。

    温特可有可无地想到。

    他的目光顺着阿尔文的腿上移动到他的脖子上。

    其实他更在想知道自己怎么杀掉阿尔文。

    哎,他身上可能携带的、对他本人已经没影响的病毒在这个世界上并没有爆发,这是一件让人松了一口气的事,不过温特此刻还真有点毁灭世界的恶意。

    查理缓慢又僵硬地把胳膊抬起来,阿尔文捏住钥匙,第一下还没抽得动,还是阿尔文用力才又把钥匙抽走。

    在拿到钥匙之后,他让人把查理带出去:“一会你还有安排,别在这里待着。”

    查理一步三回头地看着温特。

    温特看都不看他,又不是孔雀东南飞,搞得那么深情干什么。

    阿尔文低头居高临下地看着温特。

    温特轻蔑地瞥了他一眼。从他从小到大的经历来看,他这轻蔑一瞥的杀伤力还挺大的。

    他有理由怀疑刚刚是阿尔文给他挖的坑,即使温特敢开口让查理把他放出去,结果也不可能以温特的顺利逃脱为结果。

    阿尔文吸了一口气。

    温特知道他绝对被气到了。

    阿尔文抬脚,一脚踩在了温特之前被弩箭穿透的膝盖上。

    温特没吭声。

    但是疼的要命。

    “我敬佩你的勇气,巫师。”阿尔文的脚在他的膝盖上碾了一下,“不过我和洛佩兹那种对巫师还抱有期望的小屁孩不同,我知道你们是一群多么没救的人。”

    他抬起脚,蹲了下来,把手穿过栏杆,掐住温特的下巴,打量着他的脸。

    温特脖子上的伤口疼的要命,他感觉到原本愈合的伤口有点裂开的迹象。

    “这张脸真是美丽啊,难怪吕戴安公爵和威廉明娜公主都为你心动了。”阿尔文嘲笑道,嘲笑着没忘用神术帮温特糊一下伤口。

    神术只能治愈最浅层的问题,基本上就是吊着命,他这一边治愈一边自顾自地扯着他的伤口根本就是在上刑。

    温特低头,想咬人,但是没咬到。

    “我还有点事要处理,所以在这段时间,你可以想想,你都能交代什么。”阿尔文更加用力捏着温特,生怕真的被他咬到了,“至少,交代得越多,你越有可能保存一个完整的尸体。这么漂亮的脸,我是真的不想挖掉你的眼睛或者撕烂你的嘴。毕竟即使是尸体,美丽也不是一件坏事,为你收尸的人心情也不会那么差。”

    温特颤抖了一下。

    他不怕疼,但是对于身体被损坏的恐惧非常明显。

    阿尔文以为他怕了,稍微有点放松。

    温特怕了一秒,但是下一秒脾气瞬间上来了,一口咬在阿尔文的手上。

    一口下去,鲜血淋漓。

    肾上腺素术就是要用在这种时候的。

    第025章 越狱

    这次温特被铐起来了。

    左手被吊起来, 既找不到支撑点,又没法抓紧铁链。

    不过唯一值得开心的大概是温特的身高超过这个世界绝大多数人的身高,他要是抬起手, 个子就更高了。

    基本上差一点就能到屋顶。

    对于别人来说相当痛苦的方式对于他来说只是有点难受——但是时间长了就不好说了。

    他之前以为阿尔文说他有事情要做是一个托词,是故意把他晾在那里让他难受。

    这种手段完全不超乎温特的认知。

    温特一口咬下去,阿尔文几乎是满手都是血。

    他这个人没什别的爱好,干饭就是爱好,牙口特别好, 家里片完肉的烤羊腿剩下的骨头一直都是他啃着玩的。

    据说人的努力总是能够收到回报的, 温特把嘴里的血往外吐了两口。

    阿尔文没有收拾他的时间,他嫌弃地用神术扯开温特治了一下伤口, 就急匆匆的走掉了。

    温特就差不多确定他是真有事,也不知道是什么事。

    温特有点发愁地看着他手上的铁链。

    该不会是和居里夫妻要去忙的事情相关吧?

    科学议会应该是想整个大活, 那现在应该是惊动了阿尔文。

    之前居里夫妻就和他说过,现在吕戴安甚至整个大陆上的奥术师大多都不在自己平时居住的城市, 没人能够来得及救他。

    温特其实也不太希望居里夫妻或者是皮内尔过来救他。

    奥术师都是聪明人, 他们不可能想不明白暴力在和教会对抗中的用处的。

    一般来说,科技的发展与武力值的高低息息相关,但是奥术师如今的势弱无疑说明了现在教会依然掌握着科技所无法匹敌的暴力。

    就算有人来救他,也未必能够真的击败吕戴安的神职人员。

    如果为了救他, 让其他人搭上性命,那还是算了吧。

    居里夫妻的头脑比他更能造福人类社会,皮内尔在萨尔佩特里埃医院推行的计划在未来是有可能拯救几千甚至几万人的,有精神病人的人不必因为精神病而被认定为巫师。

    所以无论怎么想,过来拯救他, 那都是一件连温特自己都不愿意去做的亏本生意。

    不过他倒也不至于一点求生的意志都没有了。

    谁会希望自己被自己讨厌的存在弄死?

    就算要死,那也应该是温特自己选定时间和方法。

    温特倾向于在阿尔文或者其他审判官回来之前成功自杀, 他是真的不确定自己能抗住审讯,反正最后都是一死。

    至于埃德加尔之前对他表示出了不同寻常的重视,但是温特知道有些社牛就是这样的,非常热情,也非常好心,但是他们社交的内容实在是太多了,如果不是记忆里超群或者时不时提醒一下他们,他们大概真的会忘记这种事。

    就在温特为自己叹息的时候,监狱的墙动了。

    准确的说动的不是墙壁在动,而是墙壁上的金属制品在往墙缝里钻。

    温特能够感觉到铐住自己手腕的铁链也在颤动。

    他隐约之间好像感觉到了什么微弱电流电了他一下。

    然后震动停止,紧接着倒塌了,一股硝烟的味道弥漫开来。

    温特抬头看去掉落铁链绕着他的身体简单的包了一圈,然后猛地把他向外拽去。

    温特熟悉的能够操控磁场的人只有一个皮埃尔·居里。

    这次震动的来源十有八九就是他,毕竟既然认识的人有这个技能,那第一个怀疑的就是认识的人。

    他抬起头,此刻的居里先生穿着一身长袍,挡住了他的脸,而站在他身旁的是毫无伪装的埃德加尔。

    “太好了,温特。”埃德加尔看上去相当之焦躁,他在看到温特的那一瞬间就伸出手来。

    只要他抓住温特,他就可以带着温特空间跳跃离开。

    在审判所内部存在对奥术师的干扰,这种干扰只有获得许可的教会成员才能够实用法术。

    在这种地方能够破例使用的法术只有两种,加大能量输出力大砖飞,或者本身就是针对自己的法术——人体本身的干扰在这种地方反而保证了最差劲的使用状况。

    空间跳跃所消耗的能量不容小觑,这个世界本身的物资和能源本身就需要外界补充,强行在干扰下使用空间跳跃所消耗的能量绝对会惊动议会长。

    埃德加尔想要把这件事情压下去。

    他可不想让议会长确定世界就是这么垃圾。

    可是埃德加尔的手还没完全伸直就猛的收了起来,他拉着居里先生往后猛的退。

    一个金发的男人男人抬手接过被他操控的从地上飞速生长出来的树枝打飞的高顶礼帽。

    阿尔文看着埃德加尔:“原来神谕中说的小心黑猫是指你呀。我还是第一次见到你这种巫师。”

    阿尔文出现在这里完全是意外的,本来他是想去找吕戴安的大主教的,结果都走一半了,吕戴安大主教和阿尔文说他来找他。

    阿尔文这才半路折返,结果一回到宗教裁判所,就看到两个奥术师在炸墙。

    埃德加尔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巫师,我是个女巫……大概。”

    他说着把自己的单片眼镜也摘了下来。

    这肯定是要和人打一架了。

    阿尔文拿着帽子的手僵硬了片刻,他将这句话理解为这个不知道是对自己做了什么奇怪实验长出了猫耳朵的奥术师是个女性。他睁大了眼睛,认真地瞅着埃德加尔,在他的脖子和胸口处停留了片刻,似乎想看出来他是女巫的证据。

    埃德加尔身形纤细,硬要说他是女性的话,好像也不是没有一点说服力。

    “你先带着他跑。”埃德加尔对居里先生说道。

    现在的情况是,温特离他们有一米的距离,要是立刻进行空间跳跃,很容易被阿尔文击中,还是由他先纠缠着阿尔文好了。

    居里先生犹豫了片刻,似乎就这么丢下埃德加尔跑有点不道德,但是片刻之后他选择相信埃德加尔。

    这个人协助不少奥术师从教会的追踪中逃脱,他在这方面是专业的,而且埃德加尔不只有一个身体,死亡对他来说相当无害。

    先纠缠着好了。

    想到这里,居里先生看着已经站起来的温特,拉着他手腕上的铁链就跑。

    温特走了一步,表情有点扭曲,之前膝盖被弩箭射穿了,这严重干扰了他的行动。

    之前在审判所里还能忍,但是看到熟人之后是真的开始疼了。

    疼痛真就是一个玄学的玩意,有时候就和眼泪一样,在看到熟悉的人的那一瞬间就爆发出来。

    温特一瘸一拐地跑着,基本上还得居里先生帮忙拉着他,他现在还能挪动两下纯粹是因为他在行动这方面意志力很强。

    这样根本就跑不快。

    温特回头看了他一眼,埃德加尔和阿尔文打得不分上下。

    埃德加尔纯属是速度快,对得起他那对猫耳朵。

    现在太阳已经升起来了,街道上已经有人了,吕戴安的民众已经开始准备起一天的工作了。宗教裁判所附近是一个广场,广场的周围已经开始有人穿行。

    温特的冷汗开始冒了出来。

    群众。

    无疑,这个世界的群众是站在教会那一侧的。

    他们能逃脱得掉吗?

    但是……

    温特在心里评估了一下广场上的人数,心里有了成算。

    很好,人群密度上来了。

    之前也不知道是阿尔文有意还是无意的安排,追击他的队伍人数并不多,不太适合他的奥术发挥.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吕戴安的大主教匆忙赶来,“那个‘傲慢’跑了?别去追了,快把那些人都赶回家。”

    相比起正在和埃德加尔战斗的阿尔文,现在更重要的是控制住“傲慢”温特。

    埃德加尔和阿尔文打得难舍难分,但是他也插不上手。

    而且阿尔文肯定也不想让他插手,重点是他打算拿来当成靶子的温特。

    温特说好抓也好抓,他毕竟不是大奥术师,能够做出的反抗有限,但是说不好抓也不好抓,毕竟他在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牵绊,一旦成功逃脱,教会就再也没有抓住他的机会了。

    “七宗罪”虽然是以震慑为主,但是温特这个软柿子可是他们计划中必定要处决的对象。

    让他跑了虽然不至于让教会伤筋动骨,但是会被嘲笑很久,他这个吕戴安大主教莫洛和教皇使者阿尔文更是首当其冲的小丑。

    毕竟他们两个的神术级别是比大奥术师还要高一线的。

    在他们两个在的吕戴安居然能让一个普通奥术师跑掉,那简直是要笑掉人的大牙了了。

    “扩音神术或者震慑神术,我不管你用什么神术,让人群密度降下来!别让他们靠近惑控系奥术师!”

    高人群密度简直是惑控系法师狂喜的情况。

    吕戴安大主教想到了自己之前听说过的教会抓“色欲”弗洛伊德的时候的糟糕场面。

    “傲慢”刚刚重伤,要说他心里没有怨气是不可能的。

    如果他是奉弗洛伊德的理论为圭臬的奥术师,搞不好能让一群人在广场上开银趴。

    抓捕弗洛伊德的那座城市的神职人员已经被笑了好久了,而弗洛伊德的学说虽然在奥术界也有很强的抨击,但是不可否认的事,这个人是惑控系奥术师中的大奥术师,他的理论无人不知。别的奥术师也是有可能会他的招数的。

    如果这事发生在自诩优雅高贵的吕戴安里……

    吕戴安会脏的啊!

    土生土长的吕戴安人莫洛大主教的表情扭曲到近乎快要变形了。

    这绝对是他从业史上最大的挑战。

    第026章 精神控制?

    皮埃尔·居里觉得这样不行。

    他今天来还是大意了, 压根就没准备什么。

    温特相当信任居里先生,但是他殊不知皮埃尔·居里快要紧张的吐了,他也是第一次干这种大事。

    他青春期的时候, 别人和同伴在街上招猫逗狗做刺激的事情,他在家里学习,别人尝试着青涩的校园恋爱的时候,他在学习。

    温特从小到大都是一节课都不翘的老实孩子,皮埃尔·居里又何尝不是呢?

    现在他都这个年纪了, 居然感觉自己像是返老还童到了青春期一样刺激。

    当然, 不是好事。

    他今天本来只是想要去看看温特怎么样,结果去敲门却没听到温特的回应, 埃德加尔扒窗也没看见人。

    居里先生一扭头看见一个孩子站在那里,他开口一问就知道这个孩子是查理。

    就是玛丽·居里之前说温特想要拜托他们偶尔顺路放个东西照顾一下的那个孩子。

    玛丽·居里自然也和他说了她的顾虑。

    魔女之子虽然是被教会迫害的群体, 但是坚定的站在教会那一侧的人并不少。

    坑过奥术师最后得到教会的赦免的魔女之子的案例不止一个。

    相对来说是孤例,但是奥术师有着科学议会这样一条隐秘的沟通渠道, 所以这类消息很快就能传到奥术师的耳中, 并且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震撼。

    一震撼了就印象深刻,一印象深刻容易认为这种事情是普遍情况的错误感觉。

    当然,理智地想一下还是能够想明白,问题是谁敢拿自己去赌?

    温特对查理的事情没有后续了, 大概也是不想让居里夫妻去赌。

    教会对于这样的事情倒是没有什么宣传,但是教会向来摆出一副宽恕世人的态度,聪明一点的人不难想到只要有拖人下水,拖的人足够多,再加上一点点技巧, 就很容易让自己踩着别人浮上水面。

    对于这种挣扎在生死线上的人来说,道德是一种需要金钱供养的奢侈品。

    话虽如此, 居里先生其实是不用太担心这种事情发生在他身上的。毕竟那些有在教会眼中的有罪之人也很难靠近他的身边。

    没什么特别的措施,就是单纯的往往是中产阶级甚至是上层社会的奥术师和绝大多数穷人没有社交上的重叠。

    所以真的见到查理的时候,他就直接问道:“那你看到温特了吗?”

    至于查理衣着整洁这件事情,他压根就没有认真思考。

    男性——尤其是这个时代的男性,大多在这种细枝末节上并不是很细心,只是想着温特的确挺照顾这个孩子的。

    就连他今天穿的斗篷也是临走之前埃德加尔让他穿上的,担心本来已经说好离开吕戴安的奥术师忽然折返吕戴安被教会的人看到会引起教会的质疑。

    查理捏着手指,看着他,又低头捏了捏自己的手指:“温特先生啊……我今天听到他的邻居说他昨天晚上说有点事要去新家处理,所以我今天来也没有找到他。”

    他的反应很不对。

    他的话本身的问题就很多,就像是不了解温特那个虽然喜欢熬夜但是晚上不喜欢出门的人一样,夜幕降临之后他也许会待在外面,但是这之后他只会回家,不会出门。

    如果他真的是查理,和温特认识那么久就没意识到这一点吗?

    而且他的小动作也在告诉居里先生,他在撒谎。

    只是这小动作有点浮夸,好像生怕居里先生脑子不好用看不出来他的问题一样。

    他是想要引导他们去温特购买的房子,又仿佛是刻意暗示他们那里有陷阱。

    居里先生看着查理,忽然想起自己曾经见过这个孩子,他告发过一个巫师,只是当时他肮脏又狼狈,和现在的形象重合度不高,他一时之间没想起来。

    “这样啊,那看来是我们来的不巧。”埃德加尔从居里先生身后推了一把,然后低声说道,“去宗教裁判所。”

    皮埃尔·居里目光不善地回头看了查理一眼。

    查理低着头,用手指绞着自己的衣角.

    居里夫妻是诺贝尔奖得主。

    奥术师诺贝尔,虽然不到大奥术师级别,但是他赚得多。

    是知名炸.药商。

    赚得很多。

    非常多。

    他把自己一部分钱拿出来做成一个奖项,用来宣传自己、支持科研。

    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他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他发明的炸.药太好用了,不知道杀死了多少人,有不少奥术师的亲朋好友就死在他的发明之下。

    科学或者奥术本就是不分善恶的,能够开山裂石的力量也能够用来制造离合悲欢。

    虽然战争不是由他决定的,他不研究也有别人研究,但是这不妨碍有人写文章对他大加抨击。

    不管怎么说,诺贝尔运营是有一手的,诺贝尔奖也的确支持了不少人的研究。

    就比如居里夫妻。

    除了奖金之外,还有【诺贝尔安全爆破奥术】,这也能作为一种防身的手段。

    奥术是可以应用在现实中的,所以在奥术被限制的情况下,居里先生跑去实验室应用奥术原理飞快捣鼓出了点炸.药。

    宗教裁判所位于市中心,而且房屋结构早就无力抵挡炸药的威力了,只是没人得罪教会,更何况宗教裁判所在市中心,是一栋有历史的建筑,想要靠近它不是特别容易,病没有维修的必要。

    一通操作下来,的确很顺利。

    但是救出温特之后就不是那么顺利了。

    温特伤得比他想象中的要重,看他伤口的位置十有八九就是自杀失败被教会抢救回来了。

    至少,从科学的治疗方式建立起来之后,教会也不怎么搞放血疗法了,顶多是切开一个小口方便神术进行干涉。

    也只有街边理发师还会搞粗暴的放血疗法。

    但是指望教会好好治也是不可能的。

    周围的居民大概都看出了他们两个现在的状态是逃犯,大概是因为担心他们是什么凶残的角色而不敢上前,但是这种状态也维持不了多久了。

    有看上去就做工做的比较多的男人已经拿起了木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只要类似的人多了,那么怕是所有人都会蜂拥而至。

    住在宗教裁判所附近的居民往往也是最虔诚的一批人,他们甚至会以观看烧死巫师作乐,指望他们害怕的概率不大。

    居里先生盘算着自己跑得再快一点会不会让温特的伤口裂开.

    人群如同粘稠的潮水一样渐渐地包围住了温特他们,这并非是主动的行为,而是周围的人群密度太高,他们从最开始的惊吓中缓过神来,不再给他们两个让路,自然而然地,他们也就身陷其中了。

    粘稠的或许是人,或许是恶意。

    “是巫师吧?”

    “是巫师。”

    而此刻,他们才刚刚穿过广场的三分之二,剩下的拿点距离对于平日的温特来说完全是小菜一碟,但是当他作为拖累的时候,就有一点遥不可及的距离的感觉了。

    广场上矗立着零星的纪念碑,温特在路过那个纪念碑的时候伸手扶住,他停止的脚步让居里先生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温特吸了一口气,他现在已经走不动了,和意志力的关系不大了,教会会给他保命,但是却并不会帮他治疗腿伤,他的腿已经快失去知觉了,弩箭还没有取出来,只是折断了,不过正式因为没有取出来,所以暂时还保证了一定的运动能力。

    但是温特能够感觉到即使他尽量把身体压在另一条腿上,这也基本上到了他的极限了。

    皮埃尔·居里也从一开始的拖着他到发现他的膝盖上的伤口改为搀扶着他,但是温特的状态依然不佳。

    温特压着嗓子说道:“枪借我用一下。”

    说着,他从居里先生的裤子边上摸出了一把枪。

    刚刚他在跑的时候就看到了。

    “你?”居里先生被吓了一大跳。

    他不担心温特把枪口对准他,可是他担心温特一个激动把枪对准其他人。

    道不道德这件事情等着保住命再说,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动手并不是什么理智的选择。

    就像他其实不是没有攻击的收官,比如操控金属把收尾的人打晕,可是现在的人太多了,他还听到审判官已经追上来了,和人纠缠并不太合适。

    其实他不用思考太多,他刚刚看到了从屋顶跳下来的一抹黑色,那绝对是另一个埃德加尔来找他们了,只要再坚持一会,最好是穿过广场,随便找一件房间,制造短暂的空隙,他们就有可能逃走。

    温特把铁链从他手里拽出来。

    “你要干什么?温特,别冲动。”居里先生咬牙,“要不我背你吧。”

    动用奥术之后其实也不会特别沉,只是绝对没有两个人都走要快。

    温特不说话,直接把他推开。以皮埃尔·居里的力气压根没法反抗一点。

    在皮埃尔·居里被推开倒在纪念碑一边,温特冲着前方开了一枪,准确的来说是前方偏上一点,所以这一枪没有打中任何人,但是让围上来的人潮停顿了片刻。

    皮埃尔·居里在被推开的时候感受到了奥术的波动,可能温特用了一种或者两种奥术,可是他没能察觉到是哪一种奥术,他想到温特之前提到的话,作为一个惑控系奥术师他自然也有自己的惑控系奥术。

    人群其实已经涌上来了,居里先生算是倒在了人群中,撑住地面的手掌火辣辣的,可是他发现那些人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睛里闪过一丝警惕,可是什么也没有做。

    他仰着头,发现不少人都注意到他了,可是就是没一个人做出切实的行动。

    就好像居里先生存在又不存在一样。

    惑控系奥术在很多情况下都是没有什么征兆的。居里先生不知道这些人什么时候中了招。惑控系奥术师向来要么笨拙到漏洞百出,要么就像是台上的操偶师讲所有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如果温特来得及解释,他会说这是与“旁观者效应”相关的“责任分散”,每一个人都会觉得别人会做点什么,结果因为每个人都这么想,就会产生没人做任何事情的奇妙效果,人数越多,责任就越分散。

    这虽然是一个概率问题,但是此刻使用奥术的温特压根来不及思考什么。

    除此之外他还套了一个之前和居里先生介绍过的【看不见的大猩猩术】以及一个【陌生人识别障碍术】。

    后者对温特本人没什么用,这个世界就一个人种,他这个品种格格不入,就跟满山的白虎丢进去一只西伯利亚金渐层一样格格不入.

    温特的手微微动弹,闹钟流过肾上腺素分泌的路径,并且对着在场的所有人释放。

    这一次他不再针对自己,而是反向应用到其他人的身上。

    和直接使用药物不同,这个奥术直接刺激器官,在离开宗教裁判所之后,温特恢复相对流畅使用奥术的能力

    这个法术的效果就是让人心跳加快,血液流动加速,增加运动和反应能力。在奥术的作用下,这可比一不小心把咖啡洒在笔记本的键盘上多了。

    按理说在这种危险的地方,让其他人兴奋无疑是让温特自己变得危险。

    可是前提是他们能够分得清自己现在的状况。

    人真的能够分得清自己的状况吗?理智和感性经常不是同一个区域工作的。

    人是因为身体感觉而恐惧还是因为大脑发送恐惧所以身体才出现恐惧的反应呢?

    温特觉得两者都有。

    他想利用与肾上腺素息息相关的“逃跑与战斗反应”,想要克制本能反应可不是那么容易。

    对自己,这叫【肾上腺素术】,对别人,这大概就能叫【恐惧光环/激励光环】了。

    但是温特他现在可是危险的巫师,有几个人会不害怕他呢?

    温特顺着脑海中的人设,露出了一个笑容。他不擅长笑,这种皮笑肉不笑的笑向来没法让人感觉到半点温和。

    只要他再逼迫其他人做出“逃跑”的选择就好。

    从众效应会让其他人做出正确的选择的。

    他向左右和后方各开了一枪。

    子弹的威力足够逼迫其他人选择“逃跑”而不是战斗了。

    退开的人群堵住了审判官,虽然他们接受吕戴安大主教的命令疏散人群,可是不是这么搞的。

    就在这时,温特回头看了皮埃尔·居里,举起枪,对准他,略微偏移。

    皮埃尔·居里没动,他大概也不太清楚现在他可以顺利地混入人群中了。

    温特也给他套了一个恐惧光环,假装扣动了一下扳机,手腕抖了一下。

    皮埃尔·居里心脏咕咚着,脑子里的弦紧紧地绷着,有一点风吹草动就激起了他强烈的反应,他几乎是瞬间跳了起来往后猛地一个后退。

    但是他还是没有动。

    “居里先生,我们分工。”温特的目光落在了周围混乱的人群身上,“现在我跑不动了,更危险的人也要来了,我的子弹不能浪费。”

    皮埃尔·居里看看温特手上的手枪,怀疑他自己要是拒绝,温特还会用类似的手段逼迫他。

    现在也就是委婉一点劝告他。

    子弹确实也不多了。

    居里先生把身上剩下的安全炸.药放下,这东西只是不会因为轻微的震动之类的因素而爆炸,更加稳定,但是本身的威力其实并不安全。他转身就往后跑去,他刚刚似乎看到了一只黑猫,他得去确认一下那是不是埃德加尔。

    只有埃德加尔在,他们才能顺利脱身。

    温特也转过身。

    说实话,奥术真的太难了。

    明白和理解差得太多了。

    就像学了一学期,觉得课本上的知识都掌握了,结果做一下卷子就发现自己还有好多地方根本不懂。

    奥术的动静小一点还好,更加强大的奥术所消耗的能量实在是太高了,越级施法不仅仅是能不能理解的问题,而是理解程度越低,施法成功率越低,所消耗的能量越高,就算得到足够的能量补充,奥术实际上也是从身体走过一圈,大量的能量输出能把人烤熟。

    奥术还没施展出来人就嘎嘣脆鸡肉味了,想献祭生命搞出大场面都不太可能。

    “所有人立刻回到房屋里!所有人立刻回到房屋里!这是来自宗教裁判所的警告!”扩音神术将这条信息传递到了广场上每一个人的耳中。

    这相当有利于的【恐惧光环】想所有人下达的逃跑指令。

    虽然某不愿意透露姓名的“暴食”爱迪生说过:“天才是百分之一的灵感,加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但是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比百分之百的汗水更重要。”

    这话还向来被人只听取前半段。

    他说的不算错,也不算完全对。

    相比起奥术,神术才是那个真的靠灵感或者天赋的东西。

    没有神术天赋,那是真的连门槛都难以跨进去,然而除非是冲着顶尖的奥术师或者大奥术师去的,奥术几乎是一个人人都能掌握最基础的东西,更不提直接造福人类了。

    据说神术天赋实际上也是衡量奥术师在变成“熟人”前跨级施展奥术成功率大小的标准,不过这只是一个传言,毕竟没多少奥术师同时测量过神术天赋以及跨级施法。

    虽然大家都很想研究真理,但是把自己玩死去研究真理还是算了。

    不过温特阴差阳错曾经成功施展出神术,之前半夜忽然惊醒压根没来得及用大脑思考,在牢中他倒是想了很多。

    他倒要看看他的极限在哪里。

    温特看着前方正在挤过来的审判官。

    他早就在思考一个问题了。

    人的思想是什么。

    是灵魂还是一堆蛋白质夹杂脂质之类的一堆化学物质的活动?

    温特其实是倾向于后者,但是喜欢前者的浪漫。

    可是仔细想想,奥术和神术又是什么?

    按照居里先生的说法——意志决定。

    那么是不是可以想想,人的思维其实是在沟通某种超自然的东西,然后那样超自然的东西经由人体施展出来呢?

    温特知道肯定有人想到这种东西。

    这个世界的用精神药物控制人类的计划说不定就涉及到这一层次。

    如果他的那位“老乡”不是在瞎搞什么灵魂,那么是不是意志真的有可能是一种能够被实际操控的东西?

    直接干扰人体是无效的,但是如果通过那样超自然的存在直接干扰意识呢?

    如果这种猜想成立的话,这和直接干扰身体还不同。

    这似乎也不是什么奥术,更像是直接走后门。

    温特想试一下。

    审判官越过人群,几乎已经冲到温特面前来了,然而他们在离温特还有三步的距离的时候,忽然停下来,两眼迷茫地看着温特。

    温特就靠着纪念碑站着,手里还拿着一把枪,枪口其实已经对准了自己,他本来打算这次的尝试失效,他就会自杀来结束一切。

    这个画面看起来有点搞笑。

    就像是警察马上就能抓住烦人的时候忽然停下来,和犯人大眼瞪小眼,就跟机器人忽然拔电了一样。

    明明是卓越的审判官,但是此刻站在他面前,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留着口水啃手的小孩子一样。

    那么迷茫但是又那么无所适从。

    他们欲言又止,但是还没有开口,就忘记了自己要说什么。

    看一眼温特,又看一眼温特,明明大脑告诉他们眼前的人有问题,可是他们每看一眼就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自己大脑里流失,他们想要确认自己的感觉,殊不知自己在此之前已经看过了他很多眼了。

    “哈哈。”

    温特把枪放了下来,像是被戳到了笑点一样笑了起来,他正在解开自己的衣服扣子,让自己能够多喘几口气。

    “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有点热,不知道是笑得喘不上气还是惹得喘不上气,大脑也变得混沌,整个人就像是被活埋在了一样。

    这就是煮熟的感觉了吗?

    “顺行性遗忘”,一种本来是医学没搞明白的东西,特指在失忆发生后,能够记住曾经的东西却记不住失忆发生后的事情。这种失忆在电影里很多见,其实阿尔兹海默症那种只能记住过去的事情也算是一种顺行性遗忘。

    温特持续施加着奥术影响,就导致了眼前的审判官不停地在遗忘他们是来抓他的这件事,甚至都没认出他是“傲慢”,或者应该说,这事压根没进入到他们的记忆里。

    正持着飞行神术的吕戴安大主教站在十几米高的高空中看着这一幕,只觉得心惊肉跳。

    “傲慢”把人类做成了死神的奴隶了!

    第027章 失控

    玛丽·居里还没有忘记自己这次的目的之一, 她抽了个空去找议会长。

    议会长依然把自己挂在栏杆上,看着下面的人声嘈杂。

    “看”这个动作只是玛丽·居里的想想,实际上议会长的斗篷完全挡住了脸, 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真的能看见。

    在靠近他之后,玛丽·居里才发现他个子不小。

    离远了之觉得他的身材比例很好,即使看不到脸,光看比例就给人一种他一定会很好看的感觉。

    这让她想起了温特。

    教会的人被埃德加尔·奈兹拦了下来,其实教会的人也不是没试着直接越过埃德加尔试图臭骂议会长一顿, 问问他居心何在, 可是议会长沉迷手里的黑色小方片,叼着棒棒糖咬得嘎吱作响, 教会的人骂得太大声也没被瞥一眼。

    埃德加尔也只是拦着他们不让他们靠近,却并没有阻止他们骂人。

    说实话, 他都不确定议会长是左耳朵进右耳多出压根没过脑子还是更进一步地干脆把声音屏蔽了。

    埃德加尔显然也注意到了玛丽·居里,但是他没拦她, 甚至还递了个眼色。

    “议会长, 我们可以聊聊吗?”玛丽·居里站在架子下面喊道。

    她看议会长无视教会的人,脑子里忍不住浮现出了桀骜不驯又冷漠的形象,第一次询问被拒绝完全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议会长看了她一眼,从架子上面下来了。

    脾气居然和她刚刚想象的不一样, 意外地好。

    “你要找我聊关于温特的事情吗?”议会长举起手机,语音从手机里播放出来。

    埃德加尔几乎是向日葵回头,他的帽子都快被他甩掉了。

    虽然议会长有可能是担心居里夫人听出他的声音,但是他总觉得这个人本质上是懒得连嘴巴都懒得张了。

    红衣大主教劳伦斯瞳孔微微张大一点。

    温特?那个被阿尔文定为“傲慢”的人?

    就连这个议会长都知道……那他们的确钓到了一条大鱼。

    傲慢这个头衔从某种角度上来说名副其实。

    可是是不是有点太大了?

    他们原来以为是可以随便杀了立威的,可是如果这个人的处理是需要上报给议会长处置的……

    如果他真的如此重要, 最好的选择是抓住他和科学议会谈判,而不是杀死激怒这个议会长。

    虽然他刚刚一直在骂科学议会枉顾人命制造灾难, 可是他也嗅到了一种感觉——时代变了。

    谁也不清楚议会长究竟是什么脾气,如果他急了呢?

    奥术师能够应用于实践中的技术往往也代表着相对应的奥术的建立。

    阿尔伯特·爱因斯坦这个理论提出者是个向往和平的人,但是那位罗伯特·奥本海默呢?或者说其他参与到这次应用中的奥术师呢?

    结合科学议会的空间跳跃能力,这个世界就没有哪个城市安全了。

    议会长的实力有多强?没人知道。

    但是就凭借他刚刚露的那一手,足够让他们把议会长的危险等级拉到最高了。

    如此强大的力量,教皇有吗?

    劳伦斯向来和教皇国绝大多数人一样,都对教皇有着充足的信心,可是现在,他有点动摇了。

    红衣大主教的后背开始淌汗。

    这里是天寒地冻的北极圈,但是有着屏障,气温还算合适,只不过比起教皇国的平均气温,这里俨然偏冷。

    但是即使在这种略带寒意的温度下给他急得一身汗。

    现在周围的干扰太过于强烈,他无法从阿尔文那里得知最新的进展,也无法通知他赶紧停手.

    “埃德加尔让你来的?”如果温特就在这里,他会认出议会长手上拿着的黑色方片是手机,甚至是和他那个没电的手机同一品牌、同一型号甚至连手机壳都一模一样的手机。

    玛丽·居里看着那个手机,思考议会长是个哑巴的可能性有多大。

    他们往架子另一边走了几步,到这个距离教会的人就听不见他们的对话了。

    “不是,是我们自己想来。”玛丽·居里不太确定议会长会不会生气,所以没打算卖了埃德加尔。

    “不用给他打掩护,他不搞点这种小动作就不是他了。”

    玛丽·居里看出来议会长之前说的话只是抱怨而不是想要找她确定。

    这两个人真的很神秘。

    议会长是一声不吭的神秘人,而埃德加尔虽然光明正大还特别喜欢社交,但是谁都不知道为什么他会长猫耳朵猫尾巴。

    反正达尔文揪着他的尾巴研究了一个月,然后宣布着是和比目鱼的眼睛是怎么长到同一侧一样离谱的进化构造。

    搞不好议会长也是什么奇特物种,说不好掀开袍子下面是触手。

    这大概也是玛丽·居里在看到温特那个长相迥然不同的人接受很快的原因之一。

    相比起猫男,只有五官的深邃程度有点不同的温特实在是太正常了,正常到都快让人懒得问了。

    玛丽·居里以为议会长会再说点什么,结果他杵在那里像根电线杆一样。

    “议会长,我想问一下您对温特有什么特别的安排吗?”既然议会长什么都看出来了,居里夫人觉得再绕圈子也没用,“我觉得他不适合待在外面的环境中,对于他来说太危险了。我问过埃德加尔,科学议会并没有拒绝任何前来投奔的奥术师的规定,除非有进行过违反规定伦理的实验或者是为教会效力的奥术师。”

    “但是温特是您委托奈兹先生向我担保的人,他应该不会同时违反这两项最基础的规定。”

    “可是所有人都很危险,为什么要把他排除在外?”

    玛丽·居里:“……”

    这话有点让人没法接。

    “你也知道他才来没多久,如果对这个世界毫无了解,他这个人不也就没用了?”议会长继续说道。

    如果玛丽·居里对现代蓬勃发展的互联网有所了解,她大概就会明白这就是所谓占领了道德的高低。

    但是这又帮人又好像懒得理会的样子实在是太矛盾了,她想了想,忍不住问道:“他是您的儿子吗?这是什么奇怪的考验吗?”

    要是这样的话,埃德加尔说的他们不会害温特这件事情也扁的理所应当了。

    议会长包裹的很严实,看不清他的脸,甚至他的一些小动作也不太能让人看得清,但是玛丽·居里感觉他这个反应似乎是有点绷不住了,他咳嗦了几声,手机里传出了“我没儿子”的辩驳之语。

    这就让人有点尴尬了。

    议会长琢磨这要不把埃德加尔的那一套“老乡”的说辞拿出来。

    如果没有特殊要求,埃德加尔是以坦白和合作为主的,可是有必要的时候,他也能是糊弄学高手,说话说的八分真,两分糊弄,一般知道真相的人也没法说他说的完全不对。

    不过这招对玛丽·居里来说可能没什么用。

    他看了看手机,埃德加尔把他之前和玛丽·居里说的话发给他了,他估摸了一下,对温特的说辞放在居里夫人可能不是那么管用。

    可是他又不想埃德加尔语言专精,打算直接拿“我自有安排”搪塞。

    居里夫人看着他似乎想要说点什么,但是议会长的握着手机的手忽然一僵,他甚至都没有继续用手机代替发言,而是直接开口用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话所以显得有点沙哑的声音说道:“失陪。”

    玛丽·居里微微一怔。

    这个声音实在是耳熟.

    吕戴安——

    吕戴安大主教晃了晃手中的权杖,吕戴安作为大城市、也是奥术师狙击的地方,自然是教会重点关注的地方。

    手中的权杖是教皇赐给吕戴安历任大主教的,用于镇压奥术师。

    神术——【化为盐柱】,虽然一天只能用一次,但是基本上也足够应付了。

    纯粹基于幻想的神术在有些时候对奥术有着一定的克制,感性并不怎么需要理性和逻辑。

    这种奥术放在奥术师身上会惊呼这根本就无视了质量守恒定律。

    无论是阿尔文还是他都有着充足的应对奥术师的经验,死在他们手上的奥术师已超过三位数了。当年提出质量守恒定律大奥术师拉瓦锡就是由他处决,纵使他氧化了教会全部金属兵器,如同一位降世的天灾一般,但是最后还是被化为盐柱砍下头颅。

    温特这种初出茅庐的奥术师在他手上根本就过不了几招,只是他现在这招数有点奇特,吕戴安大主教也不敢托大,惑控系奥术师的招数有时候都挺诡异的。

    刚刚在宗教裁判所和广场里有不少他们的人,不适合释放大规模的打击,如今,人群退去,已经是最好的打击机会了。

    虽然不知道这个奥术师临场突破了什么,但是他已经从一开始的“活捉”转变为了“歼敌”。

    有着充足猎杀经验的大主教觉得再自大下去就要闹出和猎杀弗洛伊德不相上下的笑话了。

    至于被惑控系奥术师控制住的几个人,死了就死了。

    可惜这个即将连带“傲慢”化为盐柱的广场了。

    “吾神……在上。”【化为盐柱】已经由权杖充能完毕,然而正当他准备进行打击的时候,一个黑色的影子忽然扑了上来。

    【化为盐柱】因为提前击中目标,所以并没有落在广场和“傲慢”身上。

    温特抬起头,正好看见了埃德加尔被神术击中,掉落在地,如同受潮的盐块一样破碎。

    温特觉得自己的大脑嗡的一声变得空白了,心脏连带着整个肺部猛地被揪紧,像是被捏紧的纸团一样,连带着整个灵魂被从他的身体里扯下来。

    他仿佛里自己的身体变得很远很远,整个人被一片空白包围着,可是他确实还能看到这个世界,还能控制自己的身体。

    埃德加尔在干什么?为什么要为他而死?他就不知道现在的场景已经是他为自己设计的最好的结局吗?

    以温特神经质的性格,他以为自己会因为埃德加尔为自己而死而愤怒,又或者为他感觉到极致的悲伤。

    可是没有。

    他感觉自己抬起胳膊,捂住自己的脖子:“这个世界维度太低了,怎么可能伤害到我……我不要这个身体……”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感觉自己大概是被刺激出解离症了,自己这好像和身体失联的状况的确挺符合解离症的感觉的。

    不过这么稀有的病是会落到他的头上的吗?

    吕戴安大主教飞得太高了,他这个近视眼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从他的动作中不难看出来他是准备再次施法了。

    温特看到自己抬起手,闭上一只眼睛,拇指和食指捏起,与吕戴安大主教的身影重合,然后随意一张。

    吕戴安大主教连着他手中的权杖仿佛被某种看不见的力量撕裂开。

    在被撕裂开前,他听到了仿佛天崩地裂的声音。

    暂时摆脱了【顺行性遗忘术】的审判官瘫软在地。

    明明那个巫师就站在他们的地上,可是他们却一动都不敢动,明明没有被下毒,但是却提不起一点反抗的力气。

    被撕开的不仅仅是吕戴安大主教,还有吕戴安的土地。

    原本仅有五六米的道路倏忽间被撕裂成十五六米,地下水喷涌而出,原本平坦的广场上多了一道裂痕,这道裂痕蔓延数公里。

    明明是站在他们面前的人受着伤、满身灰尘,身上还沾着地牢中的枯草,狼狈不堪,但是当那双幽蓝色的不似在注视着同类的眼睛垂眸看向他们的时候,他们脑中只剩一个念头——

    死神降临了。

    第028章 议会长

    温特的内心不纯, 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什么情况?

    他刚刚干了什么?

    他一一把小手枪怎么打出了RPG的效果了?

    “别吵,这群亵渎神明的家伙必须得到应有的惩罚,我是再替你报仇呢。”温特听到自己说道, “不过在降下惩罚之前,得先布置一下场面。”

    “不是,兄弟,你……”温特实在是难以找到合适的词,憋得他方言都蹦出来了, “咱停下来商量一下是不行?”

    “闭着嘴吧。”

    整个广场的地砖仿佛水波一样被推开, 扬起一片黄色的尘土。

    广场上的纪念碑和用于处决女巫的台子裂开,连带着石砖, 在没有多少可燃物的情况下窜起了两三层楼那么高的火焰,并且迅速从广场上往外蔓延开。

    制造出这一片场景的人却并没有停手, 而是评估了片刻,抬手将砖块和尘土变成了盐。

    之前吕戴安大主教的没完成的神术由他完成。

    这不是一般的奥术能够做到的, 这其中的质能转换和质子、中子、电子的重排需要大量的知识。

    这是神术。

    食盐在火焰中释放出黄色的光芒, 温度差卷起的风吹起了温特的头发,具有强烈穿透力的黄光打在他的脸上,制造了一片强烈的阴影,那双蓝色的眼睛直视着黄光, 却不闪不避,仿佛镀金的蓝色宝石一样。

    他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衣服,身上的灰土尽数散去。

    “这样还差不多。”

    温特尝试着操控了一下自己的身体,但是身体并不听他的,身体的遥控器仿佛被人抢了。

    温特陷入短暂的沉默, 随后是更加强烈的头脑风暴。

    他之前那个状态的确挺像解离症的,而人格分裂就属于一种解离症。

    ……他家有这个基因吗?没有吧?虽然父系祖传神经质的性格, 但是还不至于到精神病这种程度。

    不是说这种问题很大程度上都是因为童年创伤吗?

    温特哪来的童年阴影?

    做错事了被揍一顿和真正的童年阴影比起来算得了什么?

    还是说因为样本太少,所以有未被包含在其中的病因或者应该被单独列出来的精神疾病?

    因为现在的情况有点超出温特本人的理解范围了,所以他本能地往自己的熟悉的学术上去思考。

    不然让他去思考什么?

    刚刚那一下死了多少人?

    掉进沟里的“碎盐版埃德加尔·奈兹”有没有溶解?

    无论哪个都是无法细想的问题。

    “草,好疼啊。”温特又听到自己往一边倒,捂着脖子和腿开始哼哼,“太热了,烦死了,有身体就这个不好。”

    那个现在正在控制身体的未知人格把他腿上的弩箭用不知道是奥术还是神术的能力抽了出来,不过他试着愈合了一下自己的伤口,但是效果并不佳,只是看看止血了。

    温特听着他骂骂咧咧的,如果不是不太能动得了,温特觉得他大概想把吕戴安大主教从哪个沟里捞出来鞭尸。

    他的视角无法得知在一旁被吓得瘫软的审判官眼中这个位置存在是何等脱离人类的形象,但是他也能够感觉到这像是小孩子无能狂怒疯狂抱怨的样子和实力好像有点不搭配。

    说实话,他如果真的疯了,他觉得应该像是自己中二病时期幻想的那样,搞个能帮他写作业……咳,错了,是无所不能的人格,而不是像是他中二期那种尚未成熟的人格一样。

    还有,能不热吗?闲得没事在身边点火,温度自然会上升了。

    温特还不了解自己的身体?

    作为一个北方人,虽然抗冷抗热,但是相比起高温,他还是更喜欢寒冷一点的地方。老家的不知名特产温泉他都不喜欢去泡,就是因为讨厌高温喘不上气的感觉。

    为了制造地狱场景而点火和教会想把他烧死有着异曲同工的脑干缺失的美。

    “你要不再来个冰火两重天?”温特试图进行委婉的语言攻击。

    “我怕他们爽到。”

    温特再度沉默。

    怎么说呢……居然真的明白了他暗搓搓的黄色笑话,这种脑回路高度一致的感觉也太怪了。

    温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己长了一张高冷又禁欲的脸,又很少和人交谈,每次和关系稍好同学讲黄色笑话的时候都得疯狂提示或者被迫解释一下,这么顺畅地被人懂梗的情况实在是太少了。

    不过温特怪别扭的,他说这话分明是在暗搓搓的挖苦。

    想让别人懂的时候别人不懂,不想让人懂的时候却立刻被人搞明白了。

    实在是尴尬。

    温特不知道能再说点什么阻止对方的人继续搞破坏了。

    他之前的确有杀了所有人的心,偶尔偏激加神经质的他的确会产生这种极端的念头,可是这个未知存在实在是太极端了,反而让温特觉得这样做好像有点不太合适了。

    “温特!”

    往哪个方向看去,那边是已经顾不上摁住自己礼帽的埃德加尔,他正站在裂缝另一边打算往这边跳。

    温特有点懵。

    虽然他眼神是有点不好使,但是埃德加尔的身形是比较特殊的,即使隔得远,他也能够认出来。

    可是他不是死了吗?而且死得粉碎,现在变成盐水的那种。

    温特没法回应,他看着自己一抬手把跳到一半的埃德加尔摁在地缝里了。

    “卧槽。”温特被吓了一跳,但是居然没有问理由的想法。

    他觉得自己的心快要麻木了。

    相比起吕戴安现在可能遭遇的灾难相比,一个疑似有不死属性的猫男已经没法让他产生太多的情绪波动了。

    “这猫最黑了,你不要和他打交道。”未知存在说道。

    温特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讨厌埃德加尔了。

    虽然埃德加尔说话给人一种谜语人的感觉,可是和他打交道的好处也不少,至少从埃德加尔的表现来看,他还挺关心他的。

    “小心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我告诉你,他最擅长骗你这种滥好心的人了。”未知存在嘀嘀咕咕地说,他想着再治一下脖子上的伤口,但是他刚刚把周围的法术能量全抽干了,他琢磨着要不把这个世界全烧了换成能量。

    温特觉得这话有点不太对劲。

    温特沉下心来琢磨,他再次整理了一下自己现有的情报。

    “你好像知道不少事情啊。”温特觉得自己陷入了一个思维盲区。

    这个世界本来也不是什么普通的世界,他本也不应该以太过于寻常的角度去看一些问题。

    议会长是研究灵魂的。

    议会长对他额外关注。

    那么这个未知存在会不会是他被议会长塞进去的灵魂?

    他虽然觉得埃德加尔的人很好,也觉得他给地理由还算有说服力,但是他不会傻到把埃德加尔说的所有的话都当真,或者说他神经质的性格本身就会让他擅长胡思乱想。

    “那是,我可是神明,无所不知……嗯,只要我想知道的就没有我没法知道的。”未知存在的声音听上去有点洋洋得意,说起这个,他脖子不疼了,膝盖也没感觉了。

    他给温特一种熟悉的幼稚感。

    地面震动起来,温特的身体一个踉跄摔在了地上。地面上的沟壑逐渐弥合,倒塌的房屋被扶正,喷涌而出的地下水被压了下去。

    一切就像是温特去看《歌剧魅影》话剧开场时那坠落的吊灯重新升起,断裂的横梁被重新吊起,如同时间倒流一般震撼。

    与此同时,黑暗降临,黑色如同幕布一样从天空中落下,隔绝了此地和外界的一切观察。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身影揪着一个满身水的人缓缓落在那几个审判官身后。

    温特觉得眼前有点花,他仿佛看到了幽蓝色的线条充斥在整个世界中,塞得满满的,不留一点空隙。

    随着穿着斗篷的人手指一勾,温特的眼睛本能地闭上,怕被那蓝色的线条崩到眼睛,他仿佛看到了和那几个审判官联系的线条断裂开来,如果他没有感觉错,那就是与【顺行性遗忘术】相关的奥术连接。

    温特本来以为他是在摧毁他们的记忆,可是几个审判官软趴趴地倒在了地上,俨然失去了生命。

    他不由得想到了一个更加可怕的可能——他们的灵魂被摧毁了。

    眼前的人是这个世界上唯一的灵魂学家,自然科学议会的首领,那位被埃德加尔称为创造了这个世界的人。

    温特一直想要见见他,不仅仅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还是为了询问一下自己身上的各种疑点。

    埃德加尔对他说的话很清楚,但是他还是抱着一丝顾虑,万一他传话传错了呢?万一他还有回家的机会呢?

    可惜温特现在没有身体的控制权,他只能被动地看着眼前的那一幕。

    议会长的身量好像和他差不多高,斗篷挡住了近乎整张脸,严实到让他怀疑对方能不能看清路。

    但是这也让温特完全没办法看到他的脸。

    然而仿佛是回应他心中的想法一样,议会长抬起手,带着白色手套的手带着三分恼火地掀开自己的斗篷,露出一张近乎无悲无喜的脸,虽然美丽,但是却又被那种空洞的情绪掩盖了那份美丽。

    一双蓝色的眼睛注视着温特,带着一种让人类感到深深恐惧的疏远。

    正如同教会传言中的那样,这个世界的神有一双蓝色的眼睛。

    温特不由得愣住了。

    他没有为对方的美丽所慑。

    毕竟人怎么会为每天都会在镜子中看到的脸所迷惑呢?

    而议会长长了一张和他一模一样的脸。

    第029章 人性

    如果不是自己现在如此狼狈, 对方的神情有太过于陌生,他甚至要怀疑自己是在照镜子。

    这张脸实在是太过于熟悉了,即使他脸盲得要命, 也不可能认不出这张他每天都要见的脸。

    这就是他的脸。

    为什么议会长和他长了一张脸?

    难道说他是什么克隆人吗?

    不对啊,他这个人有出生证明。

    还是说他整个人的记忆都是后来塞的?

    那他也太可悲了吧?

    也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好好好,埃德加尔的“老乡”该不会是这个意思吧?自己和自己能不是老乡吗?就算精准定位到娘胎他也是老乡。

    温特有点崩溃。

    如果说凌晨发生的事情是残酷的现实的话,从刚刚他以为埃德加尔死了之后发生的事情就变成了怪异的现实了。

    “你是温特,还是谢吾德?”议会长把埃德加尔放在一边。

    埃德加尔浑身上下湿漉漉的, 他看着温特, 看上去也愁得不行了。

    温特总算发现他为什么觉得有点害怕了。

    这个人刚刚做的的确是时收尾工作,但是他全程都没有把目光落在任何一个人或者物身上, 甚至连无声一瞥的观察都没有。

    明明活在这个世界上,却看不出一个作为生命的本能。

    很难说他还是活着的人。

    “我是温特。”那个疑似名为谢吾德的人开口说道。

    “谢吾德, 是你。”议会长非常肯定道,“只有你下手会这么暴戾。如果是温特, 就算是忽然黑化了也掌握不了这么高的施法技巧。”

    温特看着那张脸, 好像明白了他下此判断的理由。

    如果是他的话,他大概会沉默半天再说出名字。因为小的时候一根肠子通大脑,什么都敢往外说。

    虽然他长得可爱从来没人和他计较,大人反而会开始逗他玩, 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在稍微大点之后每到半夜都尴尬地在床上打滚。长大了自我矫枉过正,思考的比说的要多多了,就渐渐变成了这幅沉默寡言的“哑巴美人”德行了。

    这种无所畏惧的回答已经不是现在的他能够给出的果断答案了。

    温特沉默下来,他用【顺行性遗忘术】的基础原理观察这个世界。

    温特其实觉得这大概算不上奥术,毕竟顺行性遗忘的原理在二十一世纪都没搞明白, 他只是用了取巧的方式获得了相同的效果。

    不过奥术或者说科学思维总是管用的。

    毕竟现在他控制不了身体,但是观察的能力依旧保存。

    这个世界上的蓝色线条如同涓涓细流一般流淌在每个人的身上。

    而温特能够看到他和议会长是共用一条线的。

    议会长和他的位置并不重叠, 可是温特却产生了这样的感觉,这并非是什么视觉的感受,更加接近于某种更高维度的感官。

    就像是三维的人在纸上画上两条线条线,然后折叠将纸上的线重合。

    对于生活在平面上的人来说,这是两条线,但是对于生活在三维空间的人将纸透着光观察的时候,却会说这是一条线。

    温特的心情更加沉重了一点。

    “你什么都知道,你更应该知道我此刻的苏醒这个小可怜强烈的情绪激起了我们作为‘生命’最底层的反抗本能。法网之内,意志至上。这份来自于自我的意志足够让我清醒过来。”谢吾德靠在一边,他的嗓音中也带上了一丝高高在上的怜悯,“可是你还是问了这种问题,你已经孤独到了这种地步吗?”

    “你当初拒绝了我的提议,但是看看你如今的样子,你又和神明有什么区别呢?”

    “不管怎么说,我现在又自由了。”谢吾德像是赶狗一样赶着议会长,“虽然这个世界的维度偏低,但是好歹我又有了一个身体。我是不会从这个身体里离开的。”

    温特:“……”虽然之前果断冲着自己脑子开枪的人是他,但是身体被人抢走了果然还是让人很不爽。

    议会长叹了口气,往前走了一步,一把掐住谢吾德的脖子,他的手指扣在温特脖子的伤口上:“让温特出来,你要知道,这个身体是会死的。”

    “好不容易得到一个身体,你也不想让这个身体死掉吧?”

    温特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离自己这么近,甚至能够感觉到呼吸。

    他现在只是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但是他依旧能够正常感觉。

    对面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的议会长的动作和语气都非常有压迫感,但是温特的思路在这种被威胁的情况下格外容易跑偏。

    怎么说呢,即使是自己,这个样子看上去也怪gay的。

    而且……他想请这位日本网友请收收味。

    至于死不死的,他现在有点麻了。

    任谁一天心存坚定的死志两次,并且一次真的差点就成功了,结果现在还被抢了身体,都会觉得生啊死啊都是一片虚无。

    他之前追求的是什么呢?

    相比起这个世界这个时代绝大多数人,他有钱有房,所追求的不过是平稳的生活,但是即使如此,在此刻也变成了可望不可即的东西。

    他就像是海边的一艘小船,在风暴来临的时候被一个浪尖拍翻。

    如今,船翻了,人落水了,他该怎么选?

    “这位日本网友请收收味。”谢吾德嗤笑一声说出了和温特吐槽一模一样的话,“虽然不知道你这些年在干什么,但是我就是要添乱。”

    温特回过神。

    他忽然想起一句话:一个人的记忆也许会出错,但是思维方式是基本上没法改变的。

    就像是当一个人想要好好地把自己新补办的身份证找一个抽屉收好,结果一拉开抽屉就看到了自己之前丢失的身份证。

    谢吾德和温特一样对死亡无所畏惧。

    温特沉默两秒:“既然你说你好不容易有身体了……要不先用这身体吃点饭再死?”

    谢吾德哽住了。

    “死也要做个撑死鬼。你要是不想吃,可以让我先吃一点吗?”温特只是没法控制身体,但是却能正常感觉到饥饿,“事到如今,我看你好像打不过议会长,所以要不先干饭吧。”

    议会长看着谢吾德的脸色变得怪异,但是隐隐中似乎带上了点心动,过了片刻之后,他的神情变了,从一开始的肆无忌惮变得平静起来。

    温特看看议会长,叹气:“是我。”

    说完这句话,他感觉有点脱力,直接晕了过去.

    威廉明娜的作息非常健康,早上七点钟左右是她的起床时间,由女仆为她打开窗,迎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

    然而今天天色阴沉沉的,降低的气压让人感觉很是压抑。

    女仆握着梳子,威廉明娜金色的头发从梳齿之间滑过。

    威廉明娜看着外面的天色,想到杜哲皇帝之前接受的科学议会的邀请,她总有一种风雨欲来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件事情,她能够感觉到最近教会盯得更严了。

    威廉明娜挥开女仆,缓缓地走到了窗户边,双手撑在窗边。

    地面晃动了一下,身后放在推车上的茶杯和金属小勺碰撞了一下,茶水表面激起一圈圈波纹。

    威廉明娜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的女仆:“刚刚是地震了吗?”

    吕戴安这个城市罕见地震的情况,墨洛温地区也就南部发生地震的概率高一点。

    她想起被邀请的杜哲皇帝,心中又有了另一个想法:难道外米娜的震动来自于奥术师的攻击吗?

    “殿下,地震了,请先和我来。”管家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显然,他是带她下楼,防止余震把楼震塌。

    威廉明娜看着被周围的建筑挡住的视线,转身,越过管家,却并没有按照地震时应该疏散到空地的规则,而是无视所有人的阻拦,扯着自己的睡裙往楼上走去。

    站在行宫的楼顶,她望着吕戴安市中心的广场、也是宗教裁判所的位置,那里被一层仿佛漆黑的幕布一样的东西挡住了。

    “调查出来发生了什么事吗?”威廉明娜看着那个方向,她听到宫廷奥术师走了过来。

    那个奥术师正连接着电话术,闻言抬头对威廉明娜汇报道:“吕戴安被‘傲慢’撕裂了。地面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缝。相比起地震,皇家技术学会吕戴安分部的奥术师将其形容为近似高等神术级别的空间分割,而不是单纯的移动地面。裂缝一直蔓延到海洋内。”

    “傲慢?”威廉明娜顿住了,“傲慢……我记得人选不是没定吗?”

    教皇使者曾经在她面前提到过七宗罪的事情,当时她虽然在看小说,但是也不是万事不上心。

    “教会定了,似乎还怀疑您和傲慢有所接触,昨夜进行了抓捕。”宫廷奥术师回答道。

    教会本身也没打算在抓到傲慢之后对杜哲帝国隐瞒这件事情,再加上今天这宛如天灾一般的场景,教会下面人心不稳,由杜哲帝国的知名特产——警察培训的吕戴安的警察很容易就把事情问出来了。

    “我和傲慢?我刚来吕戴安几天,能认识什么……”威廉明娜的话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她脑子里闪过的最可疑的人选是“寒冬先生”,但是最近和她有着最大的利益接触的普通人是温特。

    傲慢吗?

    这种头衔本身就是牵强附会,找个理由套上去,甚至都不一定必须是奥术师,反正总要有个靶子被立起来再被处死,这种杀鸡儆猴制造压迫感的招数教会做的最熟练了。

    等等。

    她当初因为温特的年龄,觉得他不可能是寒冬先生。

    当然,要说一点都没怀疑也是不可能的,温特的自我描述和他的性格有着太多的矛盾,可是长得好看,性格又温和体贴,是一点都让她产生不了逼问的情绪,来日方长,有什么问题大可之后慢慢发现,以温特的性格最后肯定是要愧疚得要命。

    出于这样的原因,威廉明娜没有深挖。

    但是现在这个情况让她无法再无视这个问题了。

    “傲慢……”威廉明娜看着远处逐渐散去的黑幕,想到宫廷奥术师刚刚对她说的话。

    温特的脸和眼前的灾难场景在她的脑海中交替出现,那张笑起来像是春风拂过积雪,从树枝上折射着阳光滴下来的融雪一般美丽的脸。

    人们总是会为美好的东西心折。

    美人总是让人想要把他们与美好的东西联系。

    然而眼前的灾难无论如何都说不上美好。

    她有点难以想象。

    傲慢,七宗罪之首,死神手下的的魔王之首。

    想来教会也没想到最后“傲慢”会变成真正的傲慢。

    “去仔细调查一下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特昏昏沉沉地睡了不知道多久才慢慢地被呼噜声唤醒。

    他睁开眼,眼前的是雪白的天花板和光线温和的LED灯,而自己身上盖着的是柔软的白色被子,鼻腔中闻到的是不带一丝臭味的、纯粹的消毒水味。

    如此现代化的装饰让他的眼睛有点涣散,不知今夕是何年。

    他回家了?

    温特抬手,摸到了一个暖烘烘软绵绵的东西。

    呼噜声停止。

    一只绿色眼睛的黑猫爬起来,一边伸懒腰一边走,像是四条腿活动的椅子一样。

    “你醒啦,手术很成功,你以后就是女孩子啦。”埃德加尔的声音从猫嘴里响了起来,他的头顶在温特脸颊上,用力蹭了一下。

    温特抬起手,摸了摸猫猫头,毛绒绒的手感让他的心情放松了很多:“……哦。”

    他像是一只失去理想的咸鱼一样躺在病床上,肚子饿得咕咕叫。

    大概是之前给自己用肾上腺素术用多了,他现在浑身肌肉都疼,像是被人蒙头打了一顿一样。

    “想吃点什么?”埃德加尔一边发出呼噜声一边问道,“什么都可以,但是最好不要太辣的,不太利于恢复。”

    议会长坐在一边看着温特。

    “我要吃凉皮。”谢吾德没有消失的意思,他积极地在心里点菜,“好饿,我来吃,你不介意吧?”

    温特没法骗自己说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就证明了之前的事情不是梦。

    谢吾德做的事情足够成为孩童夜间童话故事中的魔王了。

    “傲慢”真的成了“傲慢魔王”了。

    “想吃小孩。”温特眼神空洞道,满脑子都是“吃小孩塞牙”的表情包。

    埃德加尔探头,把脑袋凑到温特嘴边:“小孩没有,小猫有一只。啊,张嘴。”

    温特把埃德加尔的毛绒绒的脑袋推开,他才不要吃一嘴猫毛。

    “二位神明啊,难道我身上的伤没法直接治好吗?”温特瘫在床上说道,“我浑身好疼。”

    “可以是可以,不过直接复原涉及到的问题有点多。简而言之,最快速的方法是把腿锯下来重新长。”谢吾德不接受任何对他神明身份的质疑。

    “得锯腿,我看着会疼。”议会长在一旁说道。

    温特:“……”

    很好,很符合他对自己的刻板印象。

    不仅治不好自己的脑子,也治不好自己的身子。

    “有人和我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吗?”温特躺在床上,“现在是哪一年了?怎么有了这么神奇的东西?这个世界是什么全息技术吗?所以我们还是被念叨得去考了公务员参加这种大项目了吗?”

    他老家,考公大省,但是温特并不想考。虽然网上天天玩梗说他们省高情商,领导什么发言都能接得住,但是温特绝对是其中的变异品种。他的情商在不在线取决于心情,可是要他去维护这种虚伪的人际关系,那他是半点情商都没有。

    他的专业是心理学,考了公务员之后就不是那么专业对口了——即使心理学带着点万金油属性。

    他要是不从事心理学的工作,那么他出国留学读到博士不就白读了吗?他在专业上还是有点抱负的。

    但是问题是现在经济不景气,温特日常想死的冲动就来源于对找不到工作的恐惧。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

    温特作为独子是受宠,但是相对应的,为了能给父母养老,干什么好像都不奇怪。

    议会长笑了笑:“算是吧。”

    谢吾德嗤笑一声,温特本来以为他会说点如同温特少时那般耿直到恐怖的发言,可是他什么都没有说。

    温特的情商数值日常取一个随机值,但是他的智商可是一直在的。

    谢吾德的情商也就是聊胜于无。

    温特早就感觉出他并不是什么人格分裂,更像是童年的他的性格,而且是格外任性的版本。

    这样的他什么都没有说,就说明温特的话是一种已经无法达到的理想了。

    ……说实话,他说的话还挺普通的吧。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和地球是什么关系,但是也许,现在他们是在未来。

    温特是那种就算挨揍也会一边哭一边不错过任何一顿饭的人,可是此刻,食欲荡然无存。

    就连谢吾德都安静了下来,没再说要吃饭。

    议会长摇摇头,转而向温特介绍起这个世界:“这个世界是欧美的科学家以‘欧美科学史’为题材的虚拟世界为雏形建造的。完全参考了现实中的各项物理参数,本来是游戏之作,但是这游戏落到了我的手上。最后被我修改了一下,转而利用这个游戏制造一个新世界世界来实验一下‘奥术’这种法术体系。”

    温特也不想再短时间内接受太多冲击性的东西,所以他自然地略过了议会长是怎么拥有强大力量的这一话题:“所以就是因为这个所以才没中国?”

    议会长停顿了两秒:“这个题材在二十世纪的部分容易涉政,被否了。而且他们只是做这个玩,国内没人陪他们玩,就干脆跳过这个不分了。”

    温特:“……”有点真实的理由。

    “至于‘科学’与‘宗教’,是我第二个研究论题。”议会长继续说道,在说到这里的时候,他停顿了片刻,在温特胳膊上趴着的埃德加尔动了动耳朵,然后猫猫叹气,“或者该称为‘我在不存在偏见的情况下,对世界的介入能否让世界变得更好’。”

    温特觉得把自己作为这种社会研究的中心的行为实在是自恋,可是他想到议会长和谢吾德之前提到的“不死”,以及埃德加尔提到的“神明”。

    温特觉得议会长得到了答案:如果没有谢吾德,温特早就死了;或者是饱受折磨后死亡。

    “就你俩那脾气,能搞出什么大事?”谢吾德抢过控制权,“变量是唯一的吗?样本规模多大?p值小于0.05了吗?”

    说着,谢吾德坐了起来,他把桌板拉过来,一份拉面出现在桌子上,他拿起筷子就开始吃了起来。

    温特看着眼前这一幕,只想对谢吾德说一句,教练我想学这个。

    “作为人类的力量是有限的,你要是想要追求答案,那就撕开你的遮羞布,大胆地用神明的身份去影响这个世界,而不是像你们两个一样,给自己疯狂加上道德的枷锁。”谢吾德用筷子戳了戳议会长,“还觉得自己是人类啊?人类能像我们一样不死吗?”

    议会长很平静地说道:“不要学谢吾德那样自称神明,他疯了很久了。”

    谢吾德把面吃完,又来了第二份:“你又能保证你保持人类的心态多久呢?你现在还是在用大脑思考吗?是计算机吧?漫长的岁月足够让你的记忆和经验拖垮由蛋白质和脂质构成的大脑了。”

    空气沉默了。

    谢吾德吃饱了,就算没有身体他也不是不能吃饭,就是感觉不到饱腹的感觉,现在舒服了,他就把身体的控制权还给了温特。

    议会长双手交叉坐在一旁的圆凳上,低着头用手指摩擦着手机。

    温特看着眼前空掉的碗:“其实你还有一个目的吧?”

    议会长抬起头看向温特,病床上的黑猫也扬起脖子,耳朵转向温特的方向。

    “你是不是想要一个鲜活的‘自我’来保持你的‘人性’呢?”

    温特摸着自己的腿,上面被洞穿的伤格外疼。

    他由衷的产生了一些怀疑。

    如果是别人,他大概会把所有问题都憋在心里,担心这样会影响到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像是当初他的确因为居里夫人的话对查理产生了警惕,但是他就是不喜欢说打破任何潜在美好的话。

    不过眼前的不是别人,温特觉得自己的任何想法大概都瞒不过他。

    谢吾德无疑是以他幼时性格为基础的疯子,但是他觉得这两个人可能疯得半斤八两,只是方向不一样。

    议会长伸手把空掉只剩香菜的碗放到另一边的矮柜上,筷子在碗上发出卡啦的声音。

    “你是以吃掉我为目的来接近我的吗?”温特偏头,注视着议会长的脸。

    第030章 请求

    “你想岔了。”议会长还没有开口, 埃德加尔先说话了,“如果真的是出于这个目的,那在制造出你的时候就可以直接吃了, 没必要再去做画蛇添足的事情。”

    议会长配合地吐槽了一句:“说得好像我是汉尼拔一样,就算是拔叔做人,那也得把调料加进去吧。如果真是纯粹出于这个目的让你去直面这个世界的黑暗的。这可不是增加人性的好办法。”

    说到这里,埃德加尔心虚地喵呜一声,耳朵向后折了一下。

    温特还没有看过去, 就被埃德加尔眯着眼睛凑过来蹭了一下:“其实他的主意是你不要死就行, 他的目的是观察。我是不想让你遇到那么多糟心的事情。”

    温特觉得这无论如何都不是应该心虚道歉的事情。

    议会长才是那个应该道歉的家伙吧!

    不过转念一想,温特又觉得, 埃德加尔实际上是在请求温特的庇护。

    这其中的善意是对他的还是对议会长的,那就不太好说了。

    议会长没什么反应。

    “你出现的原因也没别的特殊理由, 就是我在研究灵魂学。”议会长知道温特心中的顾虑,但是他同样也知道, 无论埃德加尔有多么强大的交流技巧, 以温特那种喜欢狐疑的性格也是会在黑夜中给自己增加一堆怀疑的理由的。

    所以直接跳过这个话题就行。

    “从伦理的角度,我总不能创造出一个灵魂供我研究或者去研究别人的灵魂吧?我只能研究我自己。”议会长说这话的时候就好像刚刚动用灵魂学杀了几个审判官的人不是他一样。

    虽然温特也不觉得这是什么重要的事,毕竟不能指望一个在被小混混打劫的时候会抄着法棍把人打得抱头鼠窜的人会在遇到生死关头的时候不回击。

    不过一边注意伦理,一边用学术杀人实在是有点矛盾。

    果然脑子有点问题。

    “而且灵魂学和你想象的可能有点不太一样。你和我的关系也不是没鼻子佬的魂器和本体的关系。”议会长递给温特一个平板, “既然躺在床上闲着没事,那么来跟着我学习灵魂学吧。”

    “顺便,你应该重新考虑一下自己的未来了。我对自己没有什么要求,这个世界也是实验性质的,你做什么都无所谓, 就算你想要科学议会我也可以给你,报废这个世界我也可以考虑。不过谢吾德的建议就不要听了, 我们只是人类。”

    温特听到谢吾德在抗议,但是抗议得有点敷衍,进入到了懒得辩解的阶段了。

    不过温特觉得这句话说得比谢吾德还要疯狂。

    谢吾德好歹会强调自己神明的身份,但是议会长强调自己是人类,却同时说报废这个世界。

    就像是游戏玩家对着自己说想要删掉一个存档。

    温特忍不住怀疑议会长是不是把自己活成了高塔上的公主,完全不和人接触也很难把这个由他创造的世界的人当成人。

    温特觉得有点不太舒服。

    “成为神明可不是一种好事,就像是你之前控制住别人一样,那是强烈而极端不理智的感情通过法网反向污染灵魂,随着时间和信仰的增强,直到将你扭曲成他们心中的神明的样子。如果你真的为这种崇拜而沉沦,那么你的灵魂也会被污染,丧失掉自我。Cogito, ergo sum.让别人代替你来思考告诉你你应该去做什么是可怕的。”议会长似乎意识到温特现在浑身都疼,干脆把平板电脑放在空中,“谢吾德就是被污染的那一部分,而且是不可扭转的污染。”

    说完这些话,议会长就起身准备离开了。

    “等等,你有别的事吗?”温特伸手抓住他的风衣外套。

    议会长疑惑地回头:“其实有点忙,但是还行。什么事?”

    还行。

    还行对于温特来说就是“没什么事,答不答应看具体是什么事情”的意思。

    对自己其实没那么必要糊弄,但是这种回复都快刻在DNA上了。

    “我的手机和电脑大概会被教会搜走,你帮我带回来。”温特揪住被子,掩藏住自己的情绪,“还有,我之前在吕戴安……”

    议会长歪了歪头:“吕戴安是哪来着?”

    埃德加尔也熟悉议会长这种完全不记名字的作风:“就是巴黎。”

    议会长懂了。

    “我在吕戴安买了房子。”

    “哇,厉害。”

    “还行,啃了半口软饭。”温特重点不是这个。

    如果说以前他会为自己凭借自己的努力买到了一套房子而骄傲的话,现在在面对这种灾难之后,他怎么都有点骄傲不起来。

    “我觉得教会会查封,当初卖我房子的人也有可能嗅到风向变化而选择撕毁当初和我签的合同。”温特对这种事情其实不太熟,可是他现在对教会提不起好感,所以往最恶意的方向去思考了,“你可以将那栋房子封锁起来禁止任何人进入吗?”

    议会长看看温特:“目前的奥术做不到禁止任何人进入,那是属于法术的范畴,在这个世界基本被归为神术。我做得到,但是我不想做出任何会被人看做是神明的事情。”

    “你说过,如果我想,销毁这个世界也是可以的。你也是在进行对我的观察实验吧?那么你就不应该干扰实验,听我的。”温特眼神不闪不避,“如果你不想出面,可以用我的身份。毕竟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我就是‘议会长’吧?就算有什么污染也是指向我,而不是你了。”

    议会长反而把眼睛移开了:“……我答应了。”.

    方丹先生自认为自己是一个有点信用也有点负责的人,所以当教会过来从他这里拿钥匙的时候他迟疑了。

    他和温特签订了合同,而且还是威廉明娜从中作保。

    虽然教会挺可怕的,但是这并不代表威廉明娜就不可怕。

    对于生活在吕戴安的普通人来说,他们知道前段时间发生了不带形容词的天崩地裂的事情,但是无论是教会还是吕戴安大公都默契地把这件事情认定为是一场天灾。

    奥术师太弱,杜哲皇帝晚上会睡不着;奥术师太强了,杜哲皇帝更睡不着了。

    奥术师本身的强大暂且可以说被教会压下去,可是还有一种说不清也道不明的可怕预感让他一直对奥术师有一种潜在的警惕。

    在两方都有所隐瞒的情况下,即使方丹先生一家是贵族家庭,他们也无从得知温特和前段时间的天灾有什么关系。

    所以这事就更奇怪了。

    房产对于一个普通人来说简直是要了命那么重要。

    但是对于教会来说,这种级别的财富不过是路边的一颗小石子。

    更何况是教皇使者这样从小到大都是天之骄子的人呢?

    眼前的教皇使者又不常住吕戴安,吕戴安的房子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意义。

    吕戴安有大把的人愿意付出自己的房子来和教皇使者认识一下。

    他只能疑惑那个温特究竟是做了什么。

    就在方丹先生纠结着准备把钥匙递给教皇使者的时候,一个女声从边上响起:“教皇使者大人,您过来这里怎么没有和我说呢?”

    阿尔文回头看向威廉明娜,平时给人一种金光灿灿的感觉的他现在看上去颜色都黯淡了,浑身上下都是伤口,虽然没有特别致命,而且他神术治愈比较小的伤口比较好用,但是这并不妨碍他的内伤都没好,现在他不过是强撑着。

    那个自称是女巫的猫耳奥术师实在是太敏捷了,对方与其说是在和他拼奥术,不如说是在和他拼身体素质。

    阿尔文平时应对的都是奥术师的刺杀,又或者在战场上做辅助,这种单纯的体力比拼对他这种擅长写赞美诗的人来说有点太困难。

    可是最后还是神术更胜一筹,他把那个人杀掉了,而他调整一下也基本上恢复了常态。

    但是他现在的确是不想遇到任何一个大贵族。

    威廉明娜满脸笑容地回看过去。

    别看她现在笑得轻松,实际上这几天这两天她连轴转就为了调查清楚当初究竟发生了什么。

    吕戴安公爵绝对知道真相,可是他什么都没有对她说。

    不管威廉明娜平时怎么被杜哲皇帝宠爱,但是最后所有的宠爱都化为一声叹息。

    可惜女性在杜哲帝国的法律上没有继承皇位的资格。

    不过其他国家如何,反正杜哲帝国不需要女性继承皇位。

    这种关键的可能造成天翻地覆的情报,男人是永远不会和她分享的。

    幸好这件事情从一开始就和威廉明娜有点关系,所以她派人在温特新购置的房子边上放了几个眼线,让他们如果看到教会的人就马上喊她过来。

    不让她知道的事情,终究还是被她知道了。

    隐瞒她的意义到底在哪里呢?

    威廉明娜稍微有点烦躁。

    她虽然崇拜自己的祖父,但是在这种时候不免也觉得他有点老糊涂了。

    除了她,还有谁和他一样坚定地选择奥术和科学的未来呢?

    凭她那些逐渐倒向教会的叔伯兄弟吗?

    有时候真想把他们都杀了。

    “真是许久不见了,教皇使者大人。这几天我还想请您喝一杯下午茶,听听您讲一下赞美诗呢。”威廉明娜抬手,把自己鬓角一缕碎发向耳后抹去。

    如果换做几天前教皇使者大概还有心情和杜哲贵族虚与委蛇几句,但是现在他实在是提不起这个兴致。

    吕戴安大主教死亡,吕戴安的教会势力和教会声望骤然下跌,审判所附近的广场被化为一片盐地,而吕戴安中间裂开了一条巨大的裂缝。

    虽然在这件事情上,杜哲帝国罕见地和教会站在了一起,但是教会却完全没有再次把小弟打服的快乐,反而是满心的忧愁。

    他后续也从红衣主教那里得到了情报,还知道“傲慢”可能和议会长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除此之外,科学议会作出的展示无疑向所有人证明了一种全新的可以被普通人掌控的力量。

    在这种力量的压迫前,各个帝国和王国与教会有了再次合作的意思。

    好事吗?

    教会的声望骤然下跌,现在各地都有陆续传出奥术师刺杀教会人员的事情,虽然不成规模,但是这种趋势也让人头疼得很。

    “公主殿下,要是没有什么事的话就先离开吧。”阿尔文的眼睛转了回去,对方丹先生说道。

    方丹先生看着手里的钥匙,刚刚他的妻子和他说了悄悄话。

    这原来应该是他们的房子,如果说这个交易取消,那么也不应该给教会。

    他们打算搬走,到处都是用钱的地方。

    反正威廉明娜公主看上去要和教会唱反调,那么他们把这房子再卖一遍也算是跟教会唱反调了吧。

    吕戴安的房子可不便宜。

    方丹先生默默地动了心了。

    至少教会一般不会对他们这些贵族动手。

    阿尔文盯着方丹:“你这是要对教会不敬?”

    威廉明娜用手中的扇子轻轻敲在阿尔文的手上:“使者大人,吕戴安的房子还是交给杜哲帝国处理吧。这种小事就不烦劳远程而来的使者了。”

    阿尔文被她这句话顶了一下,瞪大眼睛想要问“这是哪门子小事”,可是旋即,他忽然察觉到了这是威廉明娜在套话。

    这种事在杜哲帝国不是一个公主该知道的。

    阿尔文咬牙切齿。

    方丹看看左边的教皇使者,看看右边的威廉明娜。

    现在他什么小心思都没有了,就怕这两位大神斗法把他给撕了。

    如果不是把钥匙丢在地上是对他们的不敬,他现在就想跑了。

    可惜他不能,只能强撑着自己两根面条腿站在那里,忍受着手上钥匙中不存在的温度的灼烧。

    然而就在这时,钥匙忽然从他手中飞了起来。

    阿尔文眼疾手快,想要抓住,然而钥匙更快,捞了一个空,还被同样没过脑子进行快速反应去抓钥匙的威廉明娜用扇子打中了脸。

    阿尔文反应还快一点,他刚准备用飞行神术,却瞬间感觉一股巨大的力量直接把他摁在地上动弹不得。

    他强撑着身体使用神术反抗,可是他觉得神术都要把他烧死了也没能让他移动半点。

    是那个昂各的艾萨克·牛顿来了吗?.

    议会长抓住飞过来的钥匙,居高临下地站在房顶上看着下面的人。

    威廉明娜也抬起头来,和他对视。

    议会长其实看不清她的脸,指望他和温特一样不爱矫正视力的近视眼隔着两层楼的高度看清别人的脸难度太高了。

    今天他没有穿斗篷,也就没用法术代替视觉,不过肢体语言足够让他知道对方的震惊了。

    他和温特长得一模一样,就算漫长的时间也没让他的相貌产生改变,隔得这么远足够让其他人混淆他们的身份了。

    议会长把目光移开,抛了一下钥匙,钥匙被法网吞噬,整个房子被无形的结界笼罩,方丹一家人被结界弹了出去,而议会长提着温特的包的身影也消失在楼顶上。

    做完这些事,议会长评估了一下这个世界剩余的能量,叹了口气。

    这种奥术做不到的事情就是耗能。

    又得再拽个小行星过来补充能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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