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世界尽头④ “越清舒,欢迎回家。”……

    [世界尽头④]-

    生下岑冬的时候。

    岑景曾经对她说, 越清舒,你的人生还有更多伟大的冒险。

    那时候越清舒听得有些云里雾里。

    后来她收到某个官方海洋地理杂志社的邀请的时候,越清舒忽然明白了他说的那句话是何意图。

    婚姻和生育, 是对女性一层又一层的束缚。

    虽说这是选择, 有了这个家有了孩子也依旧幸福, 但人生永远都是一把天秤。

    有得便有失, 不存在绝对的自由,只有相对的自由。

    她一定会在乎家庭也一定会在乎孩子, 越是多,这边的天秤也就越重。

    正如结婚时的请柬,他就为她写过那一句“婚姻不是枷锁, 一起奔赴这场自由”这样的话。

    岑景想要给她的。

    无非就是这场自由。

    决定出发的那天, 越清舒找岑景要了一样东西, 她说可以给他一样东西做交换。

    岑景问她是什么。

    “我想要你书柜上那本小川洋子的《小鸟》。”越清舒说,“我想带它一起出海。”

    岑景表示:“你喜欢可以直接拿走, 但为什么想要带这本,不是觉得无聊?”

    “想带走的不是那本书, 是你写在扉页上那段话。”越清舒笑道, 随后开始翻自己带过来的嫁妆箱。

    她带的嫁妆箱都是她的珍藏品,除非越清舒自己想打开, 岑景也是不会去动的。

    那其实说不上来是箱,就是一个收纳盒。

    越清舒从里面拿出一个破旧的老钱包, 非常宝贝的递给他:“喏, 作为回礼,这个给你啦。”

    “这是什么?”岑景微微皱眉,接过。

    这钱包实在破旧,并且样式不像是越清舒会欣赏的风格, 最重要的是——

    岑景一眼就看出那是一款男士钱包。

    还没来得及吃醋。

    越清舒就转过身来,告诉她:“这是我大学毕业回来那年,跟尔尔一起在跳蚤市场买的二手钱包。”

    他一定很奇怪她为什么会买这个钱包吧?

    越清舒又轻声笑了笑,把关于这个钱包的故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岑景,然后又说。

    “虽然它陈旧不值钱,样式还老土,甚至还是别人用过的二手钱包,但你看,那个女生把这个钱包保存得很认真。”

    “岑景,它对我来说是有特殊的意义的。”

    这也是一个秘密,对于越清舒来说,是藏了很久的心事。

    “我当时很迷茫地喜欢着那个不可能的你,看到这个钱包的时候我忽然明白。”

    “相爱是一个过程,而不是结果。”

    “所以,我喜欢你也是一个过程,我想要跟你上床、成为炮.友这样的关系也是一个过程。”

    “关于你,好的坏的,都是我想要的回忆。”

    岑景的手渐渐收紧,这个破旧的老钱包也在他的手心被紧握。

    “我今天把它送给你。”

    “意味着。”

    越清舒说着,嗓子忽然有些泛酸,她有些许哽咽,又作了停顿。

    岑景看向她,声音很轻:“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越清舒敛眸,笑了,“我现在十分确定,你就是我的结果。”

    她本质上是顽固的,需要一点点被融化。

    从岑景说“越清舒,我跟你保证过会给你这份自由,所以你应该继续去做你的冒险”这段话开始。

    她确定、肯定,无可动摇地知晓。

    岑景就是她这一辈子的结果了。

    这次受邀,对方是需要她这样一名了解鲸类习性的潜水摄影师,为此次杂志做出内容。

    越清舒又要出海航行去冒险好一阵子。

    出发那天是大家一起来送的,连许久没见的詹诗刚好回来,都来送她了。

    棉棉想到妈妈要走那么久,刚开始假装坚强,开心地跟妈妈说旅途愉快。

    结果越清舒的船一开走,她确定妈妈听不见她的哭声后,转身在岑景怀里哇哇大哭,哭得眼睛都肿了。

    詹诗一边帮着哄小姑娘,一边说岑景:“这么难过这么分离焦虑,跟你学的?”

    岑景:“……”

    “你别装得那么成熟那么冷静的样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其实急得不行。”

    岑景:“……”

    “不然小越以前离开你那两年,你至于那点出息的样子?”

    岑景到这句才辩驳了一声:“情况不同。”

    “什么不同?”詹诗说。

    “她以前离开,是离开我。”岑景轻抚着棉棉的后背,“但这次,是我们安心地等她回家。”

    詹诗被他缜密的逻辑打败,无声无奈地笑了下,随后又说:“就你聪明,这么聪明可没见你在小越对你的感情这件事上有多敏锐。”

    “嗯?”岑景挑眉应着。

    “你自己瞧瞧你怎么才发现她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你这件事的。”詹诗嗤之以鼻,“我早就看出来了好吗?”

    “早就?”

    “很早很早,懒得说你而已,说了还给小越添麻烦,毕竟那是她的事情,我没什么好干预的。”

    詹诗环着手臂,看了一眼那渐渐远去的船只,她继续说。

    “很显然,她当年对你,是对你一见钟情。”

    “但我也可以理解,毕竟她那时的人生多风雨飘摇,而你刚刚好在这个节点出现了。”

    “吊桥效应你是清楚的。”

    岑景没有马上回答,只是眸光也放过去,过了好一会儿,才缓缓回应:“那还好。”

    詹诗疑惑:“还好什么?”

    吊桥效应被喜欢上的,这还让他得意了?

    岑景点头,沉声嗯了后,又说:“她在吊桥上遇到的人是我。”

    而不是别人。

    詹诗:……

    “真是个疯子。”

    海浪掀起巨大的波涛,此时,海鸟振翅而过,越清舒站在夹板上看着越来越远的海岸线。

    她又垂眸看向自己手中的那本书。

    岑景写给她的那一句,她看了无数次的那一句-

    【鸟笼并不是为了禁锢小鸟而存在,是为了给予它们相称的小小的自由而存在。】

    与她相称的、这小小的自由。

    越清舒将这句话刻印在脑海里,迎着海风笑了,随后在信号还没完全被截断的时候。

    给岑景传了一条讯息-

    【^ ^我会心甘情愿地做你的“笼中鸟”】-

    岑冬大一点的时候,就开始喜欢阅读妈妈参与项目的那些书。

    喜欢把右下角那一小行字看一遍又一遍——

    国家地理特邀摄影师。

    越清舒。

    从小到大,妈妈都是岑冬作文故事里的主角,别人写爸爸、爷爷、奶奶、哥哥姐姐。

    岑冬的笔下只有妈妈。

    她会写,妈妈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这是爸爸跟我说的。

    老师说,因为你很爱她,你爸爸也很爱她,所以她一定是最可爱的。

    妈妈是全世界最温柔的人,她从来不跟我生气。

    老师说,那棉棉犯错的时候,谁来当那个凶巴巴的角色呢?

    岑冬说,一般都是爸爸,但其实爸爸也不太容易生气,爸爸说——

    小朋友犯的错都不算是错。

    打碎盘子可以买新的,打碎了礼物可以当做新的纪念品,重新拼凑起来就好了。

    小朋友有脾气会赌气也是正常的。

    爸爸会想办法哄好发脾气的小孩儿。

    就算是没由来的脾气也可以,因为人就是会有各种各样的情绪的。

    岑冬不开心的时候,还会有专门可以发泄情绪的房间。

    可以用剪刀剪烂玩具,也可以在家砸枕头丢东西,什么都可以,只要不去伤害别人、伤害自己。

    岑景对岑冬只有一件事是命令禁止的。

    他说,不可以对妈妈发脾气。

    所以岑冬的作文里也写,不可以对妈妈生气。

    越清舒其实经常没办法出席她的家长会,毕竟有好几年都在不断地出海、航行。

    家长会只能岑景去开。

    岑景每次都会拿到岑冬的高分作文,满意地看她如何夸她的妈妈。

    她写——

    妈妈是最勇敢的航海探险家。

    虽然妈妈这种时候不能来看我,但我和爸爸都会去看她的!她不能回来的时候,我们就会主动去找她!

    这个世界那么大,可地球终究是圆的。

    兜兜转转,我们和妈妈都会再次相遇在这个世界的某一个地方。

    虽然每次相遇都是爸爸蓄谋带她去“蹲守”的。

    一如既往,只要是越清舒的船会停留的港口,岑景都会去那里提前等她。

    如果岑冬在假期,他也会带上岑冬。

    海上的航行和研究总的来说其实有些枯燥、单一,但越清舒在那些年里,却又从未觉得孤独过。

    从深海不断航行到港口,无论中途经历了多少风浪、浓雾,到最后,她会渐渐看到可以停泊的地方。

    像栖息的小鸟一样,稳稳地落入他和她那一大一小却又同样温暖的怀抱中。

    小鸟永远热爱飞翔永远自由。

    但也永远可以稳稳地落在属于她的枝丫之上。

    某次航行结束的那天,家里的圣诞树已经布置好了,其实她以前真的不是那么喜欢过圣诞节。

    可是后来她有了自己的家、自己的家人。

    那个曾经不太喜欢的圣诞节,也成为了她的女儿的生日。

    不喜欢的一切都像海上的雾,靠近岸边,就消失了。

    她看着家里挂好礼物的圣诞树,被岑景像摸小朋友那样温柔地摸了摸脑袋。

    他揉着她的发。

    “越清舒,欢迎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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