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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11章 雨

    “所以你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情?”

    如果认为眼前的少年只是碰巧遇到自己, 闻正觉得自己可以晃晃脑袋,看看里面有没有水。

    接收到闻正怀疑的目光,安柏沉默, 安柏无语。虽然看起来很像是另有意图, 但是它真的就是一个巧合。

    对吗,游戏?

    游戏熟练装死。

    安柏决定做个谜语人,阴影隔开他的脸, 眼睛含着一潭不化的笑意,语气却考究神秘,像是逗弄小猫:“不知道, 我来到你身边或许也是命运的指引呢?”

    闻正苦恼地抓了抓头,他确定先相信安柏说的话。

    “我准备回学校。”

    他接过轮椅,轮椅慢悠悠的晃起来。两人散步似地回了闻正的学校。

    安柏想到为什么觉得雅东路似曾相识了。雅东路这一片区域坐落着各种大学, 包括原身中途办了休学手续的电子信息大学。

    水衫和银杏黄了头, 在微风中瑟缩摇摆。低低的灌木丛和路边高大的香樟依旧是绿色,但绿中泛着一点白,像是在防御冬天的冷风。

    阳光透过树枝, 在安柏脸上描绘出片片光斑, 随着轮椅的前进, 光斑爬上又爬下。

    “诶?”闻正疑惑。

    安柏饶有闲情地睁开眼。对面是和二人相似的组合, 一个青年人推着一个轮椅, 轮椅上坐着个脸色白得吓人,血管犹如青色纹身的女孩。

    组合和安柏闻正有些相似。

    “江正苍,这是?”闻正疑惑地开口。这家伙是苏肃宿舍后重新搬进来的人。

    苏肃没有得到任何惩罚, 经查证后发现他确实有过两三次报警行为, 因为有人和人贩子团伙勾结,举报信被压了下去。

    在苏家村看到那场诡异离奇的火后, 苏肃嚎啕大哭,神情疯魔地追着火焰,火焰完美避过了他。

    回到学校后,他搬了出去。闻正几人没有挽留,他们只能沉默着任由苏肃的动作。那段时间苏肃形销骨立,活生生死了一遍。

    江正苍绷着脸,像是没看到闻正。轮椅上的女孩提醒了下他,他表情生硬地抬头:“你好,闻正。”

    说完,便推着女孩和他们擦肩而过。

    江正苍背影匆匆,像是在防备什么。闻正停下轮椅,和安柏一起望向身后江正苍和女孩消失的方向。

    闻正望着江正苍,安柏望着轮椅上的女孩。

    良久,坐在轮椅上的安柏觉得自己的轮椅冷冰冰的,他缩了缩手,猛地拍了拍闻正放在轮椅上的手臂,“回神了……你这是怎么了?”

    闻正稍显困惑:“江正苍他不是这样的。”

    他慷慨大方,热爱体育运动,为人风趣幽默,从来没有露出过如此冷凝的态度,活像是一把即将开刃的刀剑。

    安柏很相信闻正的直觉。废话,闻正可是重要线索,他跃跃欲试:“不然我们去跟踪他们,看看有什么不对劲。”

    闻正沉默,欲言又止地看着安柏:“我们是现代法制社会。为什么你能把跟踪说得这么理直气壮?”

    安柏确实理直气壮。他不是来当合法公民地,他是来搅风搅雨的。

    回顾其余卡牌之前做的事情,完全是摧枯拉朽的搅屎棍。更不要说已经上了电视悬赏新闻的本体叶鸣了。

    “快快,”安柏难得有兴趣,他直接从轮椅上站了起来,一手扛起自己的轮椅,“快走,不然他们都没影了。”

    闻正瞠目结舌,被安柏拉着大刀阔斧地跟在江正苍身后。他看了看安柏另一只手上的轮椅,又看了看健步如飞的安柏,冷笑:“好玩是吧,安柏。”

    安柏冲他比了个小声的姿势,眼睛睁得大大的,用气声说道:“我只是懒得走路而已。你看看我的身体,我都怕自己没走几步路就死掉了。”

    闻正又看了看自己被安柏用力抓着,已经有点泛青的手腕。

    安柏假装恼怒,佯装扭捏,放下轮椅后双手捧着闻正的胳膊晃了晃:“哎呀,人总要有点一技之长的嘛,不然我这么柔弱,肯定回被人欺负的。”

    闻正面无表情地推开他,他总觉得安柏像是个惹事精。而他平静的大学生涯即将被打断。

    安柏化出一朵花,揪下一片喂给自己,剩余的花瓣准备全喂给闻正。

    闻正百般推拒,他怀疑安柏不怀好意,可能想要整整发现他真实面貌的自己。被安柏的力气压制,表情扭曲地吃下了递到嘴边的花。

    “真好啊,这样晒晒太阳。”轮椅女孩仰着脸,非常满足的样子,她顿了一会,“可惜,一会要有雨了。”

    江正苍没说话,推着轮椅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闻正惊讶看着身旁的安柏,吃下那朵花后他好像成为了顺风耳,三十米开外的江正苍二人的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安柏略显做作地抛了个媚眼给闻正。闻正一脸菜色的转过头,像是受到了精神伤害。

    那头的对话还在继续。

    大部分都是女孩一个人絮絮叨叨地说,江正苍像是在出神,时不时嗯一句。

    “你和我一个残废出来不开心吗?”女孩语气轻柔,泫然欲泣。

    却像是擂鼓般敲在出神的江正苍心头。他猛地低头,女孩正好整以暇地看着他,眼中冰原上风雪交加。

    “您误会了。”江正苍低头诚恳道歉,“我只是在想校园里的风景不好,想着带您区别的地方转转。”

    女孩视线在江正苍脸上仔细搜寻,像是想找到江正苍的小辫子后名正言顺的动手。可惜江正苍确实恭敬,即使脸吓得发白也没有任何轻蔑。

    女孩指甲发青,冰凉的手拍了拍江正苍的脸,“别让我失望。”

    闻正还想再听,肩膀上忽然多出一个体温:“你好,请问你在干什么?”

    保安大叔一脸严肃的盯着他,另一只手上的橡胶棍已经急不可耐。几步开外,安柏正安安稳稳坐在轮椅上,事不关己地观赏地上落叶的纹理。

    闻正无语,他拿出校园卡,慢半拍回应 :“叔,我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保安认真看了几眼,确定人对得上后继续追问:“你在这干什么?”

    闻正咬着后槽牙:“我弟弟说想要做树叶标本,我来给他找合格的树叶。是吧,弟弟?”弟弟二字被说得阴阳怪气,不含技巧全是怨气。

    安柏乖巧地点了点头。

    保安:“你捡树叶也不能把你弟弟扔在一边……”

    闻正喏喏称是。

    安柏的眼神对上了被吸引注意力的轮椅女孩,她正直勾勾盯着安柏,注意到安柏的视线,她发条玩具般缓缓勾出一个笑,乌青的嘴唇娇艳欲滴。

    “走吧。”

    江正苍欲言又止地看了眼安柏和一旁老实听训的闻正,表情担忧。在女孩视线转回来时,他表情重归空白。

    听着女孩的话,他转了个方向,推着女孩走远。安柏正巧看见了江正苍的神情变化。

    有个身在曹营心在汉的崽啊。

    安柏回神,眼前正对着闻正的大脸,叫他回神后,闻正皮笑肉不笑:“坐得挺安稳的。”

    安柏点头:“确实挺舒服。麻烦你推我”不给任何拒绝的机会,“谢谢你闻正,你真是个好人。”

    好人闻正假笑,反应过来什么他揉了揉自己的耳朵,手掌上一片鲜血。

    安柏赶忙凝成一朵雏菊,殷勤地递给闻正:“刚刚那朵花放大了你耳朵的功能,保安大叔离你这么近说话,你耳膜承受不住,吃了这个就好了。”说完,安柏砸吧砸吧嘴,“不用谢,这是我应该做的。”

    闻言,闻正的手一顿,他神情复杂地看了眼不要脸的安柏,意识到安柏脸皮比自己厚后接过花朵,一饮而尽。

    “好,不愧是闻正。干什么都这么有气概。”安柏啪啪鼓掌。

    有气概的闻正沉稳地推着轮椅,健步如飞,安柏的头发呈九十度直立状态,每一根头发都眉飞色舞,他不出意外地成为了黑毛狮王。

    “闻正,你说今天会下雨吗?”看到安柏对自己的造型没有任何反应,闻正觉得……更憋屈了。

    安柏真是让人气得牙痒痒。

    听到安柏的问题,闻正第一反应是摸了摸他的额头,“今天天气这么好,你看看一望无际的蓝天,你觉得可能吗?”

    “对啊,人工降雨也不可能。那只有可能是异能者了。我们来等等雨吧。”

    “你觉得刚刚女孩和江正苍说的话不是乱说?”闻正认真起来,或许安柏作为一个S级异能者发现了什么。

    “谁知道呢?”安柏笑了笑,抬头遥望远处隐在树木中的幢幢建筑。

    两人挑了个临湖的小亭子。大学设计得诗情画意,小亭子周围是浓墨重彩的红梅和宫粉梅。

    看到花,安柏也很开心。他发动异能,手中不断出现梅花的雏形,雏形似雾非雾,在安柏手中一晃就消失了。

    闻正抬头看了看表:“已经一个小时了。”

    “再等等。”

    话音未落,雨落了下来。先是淅淅沥沥的,扭捏着不愿意露头,而后是瓢泼大雨,好像过了那个害羞劲便肆无忌惮起来。

    闻正看了看蓝天上的太阳,明晃晃的像个大珍珠。

    第112章 医务室

    两人去了校医务室。

    寻凯盛的流感很严重, 颧骨通红有气无力,看起来已经陷入昏迷的样子。

    闻正大惊失色:“这是怎么回事?老寻怎么严重了?”

    严重得多了,和他离开学校前去吃饭的样子判若两人, 之前老寻强撑着还能勉强坐起来, 现在已经神志不清。

    嗨,寻凯盛,周亭捷。安柏心里默默和熟人打了个招呼。

    周亭捷面色发白, 两眼下是乌黑发亮的黑眼圈:“不知道,下了场雨,老寻的病忽然严重了。校医院里有好几个人和老寻一样, 都是流感忽然加重。”

    说完,他有气无力地看了眼闻正推进来的轮椅以及轮椅上装花瓶的某人:“这是?”

    “初一的朋友,安柏。”听语气, 闻正似乎磨了磨牙。

    周亭捷硕大的黑眼圈挡不住眼中的精光, 他怀疑的目光在安柏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得到安柏一个自然的假笑。

    初一……

    回学校之后,周亭捷三人仔细合计了下, 总觉得那场大火来得蹊跷, 和初一有很大的关系。

    但是当时初一已经不见了, 唯一和她一起不见后回来的苏肃嘴紧得跟个蚌壳似的, 但凡涉及初一的问题回答一律是不知道不清楚。

    加上没有实质证据。

    三人只能将自己的怀疑在心里滚了三滚, 按下不发。

    怀疑但显然眼色学得不错的周亭捷,看到安柏身后挤眉弄眼的闻正,他面色松了松, “你好, 安柏。”

    异能提示安柏对他们没有恶意。

    ……对他们没有恶意,不代表不是另有目的。

    安柏示意闻正推轮椅到寻凯盛病床边, 吊瓶上的点滴走得很慢,昏睡的寻凯盛额角上满是冷汗,手指如同痉挛般抽动。

    “怎么不送医院?”安柏好奇地问。

    “我们以为是小感冒,到校医务室就行”周亭捷揉了揉自己抽痛的太阳穴,“没想到,老寻病情加重了。”

    “我已经在联系医院了。最近得流感的人很多,公立医院床位紧张,只能去私立医院了。”

    “你们真是好室友。”安柏说得真心实意,却让人觉得阴阳怪气。他手中转出一朵小雏菊,塞进寻凯盛的嘴里。

    想要阻拦的周亭捷被闻正一把拉住。

    “看在好心人闻正的份上。”安柏懒懒说道。

    好心人闻正:谢谢你啊。

    没管两人,安柏推着自己的轮椅朝着别的床位走去,全都是颧骨通红的病人,有一些不耐痛的,全身湿漉漉的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似的。

    光寻凯盛所在病房的八个床位,全都是类似症状的人。

    摸了摸一位全身冷汗直流的病人额头,安柏马上缩手,烫得离谱,“医务室医生怎么说?”

    周亭捷摇摇头,没有责怪的意思只是无奈:“说是新型流感,知道是病情加重后多开了几瓶抗生素。”他看了看正在输液的吊瓶,“到现在每人得打六瓶了。”

    安柏的花立竿见影,寻凯盛痛哼一声醒来了。

    闻正赶忙给嗓子干哑说不出话的寻凯盛倒了杯水,“怎么样,老寻?”

    寻凯胜两三口喝完水,舔了舔起皮的嘴唇,“刚刚难受得要命,感觉每一寸骨头都在发痒,现在好多了。”

    哐哐干了四杯水后,寻凯盛看见病房内和周亭捷一边的安柏。

    “这是?”

    不动声色地对着寻凯盛摇了摇头,周亭捷:“初一的朋友。”

    安柏扯出个腼腆的笑:“醒了就好。我想和闻正单独聊聊。”

    他一把拉出不情愿的闻正,和闻正在寻凯胜病房门前一站一坐。

    安柏仰头看寻凯胜,姿态请求语气却胸有成竹:“和我说说江正苍。”

    闻正不是个蠢人,他听懂了安柏的暗示。

    在脑海中归纳和江正苍聊天时获得的信息,他斟酌着开口:“江正苍是本地人,家里有四口人,他爸妈他还有他妹妹。”

    “与家人关系良好,宠爱妹妹。”

    闻正脑海中闪过江正苍手腕上的手工手链,用五色的细线编成,江正苍很珍惜,“这是我妹妹给我编的,小妮子让我一定要好好戴着。”他语气无奈却宠溺,另一只手不停摩挲着手链。

    “家庭条件中上,父母有些古板。”

    江正苍经常和闻正一起打游戏,两人在游戏上臭味相投且菜得一批。江正苍经常和闻正吐槽:“每次玩家里的PS5都被爹妈看不惯,真的够够了。买了不就是玩的嘛。”

    “性格嫉恶如仇,运动狂热分子,学习也很不错。”

    江正苍全身都是跑步打篮球锻炼出来的硬邦邦肌肉,白斩鸡闻正羡慕坏了,但是他不爱动只想动脑。有一次二人出去吃饭,为了抓小偷,江正苍愣是带着闻正跑了二里地,闻正差点没挺过去。

    “……”

    “最近性格与行事大变。”

    这几天江正苍忙得不见人影,偶尔能看到也是行色匆匆,面色惨败,似乎是在躲避和宿舍其余三人的交流。

    刚刚和江正苍的照面,是最近几天的头一遭。最近几天,他脑子里全是寻凯盛的病和新型流感,对外界的关注少了点。

    江正苍大概率遇上事了。

    闻正抛掉自己不合时宜的懊恼,从脑海中的线索抽离。一睁开眼就对上笑得异常灿烂的安柏。

    他无语片刻。

    安柏已经笑眯眯的,大片的阳光笼在他身后,像是天使环。闻正一巴掌打在自己的脸上,清醒点,这可不是什么天使。

    “闻正,你竟然连江正苍家在哪里都知道?”安柏有些匪夷所思。

    被安柏质疑,闻正有些尴尬地摸了摸脸,这,这不是侦探下意识的好奇心,什么都想挖挖看嘛。

    “好了,你回去吧。”安柏指了指病房,准备顺着直觉去江正苍家看看。

    闻正的眼睛唰的亮了,两手紧紧抓着安柏的轮椅,像是害怕安柏跑了:“你是不是要去找江正苍,带上我。我可以让你的调查不受怀疑,还可以和你一起找线索,两个臭皮匠总比一个臭皮匠厉害。”

    臭皮匠安柏思量了下,准备带上闻正,副本重要NPC。

    *

    闻正不是孤胆英雄,他有脑子。

    走之前,他详细叮嘱寻凯盛二人,自己接下来和安柏的行动,包括对江正苍的怀疑和对流感的怀疑。

    “每五个小时我会给你们打一次电话,如果没有,你们就去找我哥。”

    说完,他兴致勃勃地推着安柏走了。

    “给扶光哥打个电话,说一声。”寻凯盛目露担忧,不受控地咳了咳,他觉得自己嗓子里有痰却咳不出来,难受得很。

    周亭捷点点头,拨通叶扶光的电话。

    叶扶光声音冷淡语气沉重,像是轻飘飘的云上压了大石头:“怎么了,小捷?”

    “扶光哥,你还记得我们和你说的初一吗?闻正和她的朋友一起走了……”周亭捷仔仔细细地叙述前因后果。

    叶扶光扔下笔,气笑了:“他为什么不直接找异调局或者找我,自己想做英雄?”

    叶扶光和邵雷交换了些情报,他才知道初一晏殊鸣都认识邵山月,联想到他们都是S级,叶鸣很难不怀疑,初一邵山月晏殊鸣是同一个组织的。

    是敌是友,仍未可知。

    闻正就傻乎乎的和人家走了,闻正这么好骗吗?叶扶光简直头疼。

    以及叶鸣。

    叶鸣二人在北分局的逃狱掀起轩然大波,逃狱手法和安之薇逃狱的手法不说相似了,简直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本来已经断定叶鸣有问题的北分局遇到送上门来自首的几人后又晕了。根据他们送来的线索,上滨山搜索,叶鸣早不见踪影,只找到一具男尸。

    叶扶光认出了这人。

    贝纽特大楼中遇到的陌生异能者,可以控制血液,也是自首几人口中说到的雇佣他们的头头,一个自大看不起普通人的异能者。

    他死在了跟踪叶鸣的路上。

    回到岛东后,叶扶光东分局已经发出了悬赏令,针对叶鸣何晏殊鸣的语焉不详的悬赏令。

    明明有疑点的事情倒成了开棺定论的事情。

    叶扶光顺着悬赏令,沿着决定悬赏令的会议成员和会议纪要,找到了一个人的名字。

    许丞。

    他正头痛,周亭捷的电话打了过来,闻正和初一朋友找到可能和新型流感有关的线索,和人家跑了。

    有一瞬间,叶扶光想把头埋在手掌里尖叫。他对着镜子上上下下环顾自己,总觉得自己头顶上写着三个字——冤大头。

    “怎么样,老叶。有什么线索嘛!”

    电话一通,邵雷的声音夹着风雨砸了过来,看到叶扶光苦大仇深的样子,他找到一处僻静地方,声音小心翼翼。

    邵雷身后是陈谌。陈谌伤得不重,被打晕的第二天就生龙活虎的,正随着邵雷的指挥扫山。

    叶扶光视线在陈谌额头上的伤口中盘旋了会。

    血液啊。他记得李可乐的血液染红了陈谌的大半个衣服,还有几滴甚至滴在了陈谌额角伤口处。

    “你说叶鸣真要是无辜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来找我们?”邵雷小声地问道,“总不可能,他在山里还能看到局里的悬赏吧。”

    邵雷纳闷,“况且我们还带了信号检测的机子,但凡叶鸣上网,有联网的信号,我们都能找到。不应该啊。”

    邵雷仰头开着一望无际的滨山叹了口气,“要不就是他逃出去了,要不就是他死了。可是逃,他能逃到哪里去?”

    篝火烧得劈里啪啦,影子在旁边坐着的几人身上明灭不定,一只手拿起块木柴搅了搅篝火,半死不活的篝火一下嚣张起来。

    叶鸣窝在山洞中打了好几个喷嚏,旁边是比半死不活好一点点的钟乐兮。

    “叶扶光会相信我说的话吗?还有许丞,他到底是什么情况?”

    “……我得回岛东。”

    第113章 异常

    华荣小区。

    安柏被闻正推着, 看着熟悉的小区名,不由得嘴角抽动。怎么不熟悉呢?叶鸣自己家在的小区怎么能不熟悉。

    “江正苍住在这里?”安柏反复确定。

    “是的,江正苍一家住在这里。有什么不对吗?”

    没什么不对, 只是不对劲的人刚刚好住在叶鸣在的小区。

    叶鸣家在五栋3单元401室。眼看着五栋离自己越来越近, 而后在二人身侧悄然划过,安柏悄悄松了口气。

    7栋。

    “是那一户!”闻正指了指4层亮灯的窗户,3单元401室。

    华荣小区的楼房排列得很整齐, 七栋正在五栋后,如同复制粘贴的一样。五栋3单元401室将将好正对叶鸣家。

    如果将江正苍家和叶鸣家对折,沿安柏闻正所在的点, 左右对称。

    安柏咯咯笑起来。

    笑得闻正一蹦三尺高,差点没把安柏连人带轮椅一把推在地上。闻正表情惊悚:“大哥,你不要在这种地方发癫好吗?”

    深夜树影随着微风轻轻摇摆, 一摆一摆的, 像是有魂在荡。加上安柏银铃般的笑声。闻正恍然觉得有东西划过自己的脚踝,他怕鬼怕得不得了。

    “你在笑什么?”闻正一脸警惕,一点风吹草动都不放过。

    “发现了一个很有趣的事情。”安柏头歪着, 手肘倚在轮椅扶手上笑得不明所以。他激动得不得了, 苍白脸上都笑出一丝红晕。

    看起来……更诡异了。

    闻正一巴掌拍在安柏的额头上, 啪的一声。安柏额头赫然出现一巴掌的红印, 懵了半响, 而后阴森地看着闻正。

    闻正假装没看到,两手推着轮椅大跨步走,走到楼梯处沉默半响:“你要不走走?”

    安柏西子捧心, “闻哥哥, 帮帮我。”

    闻正,闻正看到了妖怪。

    他表情冷漠, 双手一搂,安柏已经娇羞地靠在了闻正胸膛上。

    看到安柏耳朵通红的闻正:……

    更觉得安柏是个变态了。要是不好意思为什么不自己下来走啊?

    果真是个比初一更扎手的硬茬子。

    叶鸣连带着所有卡牌双耳通红,安柏是个毫无节操下限的变态!怎么有卡牌遇到这种情况会做出这种选择的。

    安柏又不是不能走!

    但现在,能薅一点共鸣度就薅一点,共鸣度上不去,实际能运用的异能范围也上不去啊!

    按照游戏的尿性,叶鸣可以肯定,最后问题解决至少需要卡牌共鸣度在90%以上。

    安柏深呼口气,压下激烈的思想斗争:“不能这么上去。”

    已经灵魂出窍的闻正:“……?”

    他回神,忽略自己怀里的戏精:“确实不能。”

    两人停在三楼,闻正拿起手机拨打江正苍的手机。手机上只有冰冷的哔哔提示音,没有任何关机停机挂断的提示。

    “江正苍可能出事了……”

    安柏拉长声音:“你怎么知道他是出事,不是助纣为虐。抛开感情因素来看事情,闻正。”

    “我对他的印象也可以算是证据。”

    两人的对峙被四楼的声音打断。安全门被推开又加速合上,碰到门框上发出一声令人心惊肉跳的声音。

    江正苍烦恼地点起根烟,楼道里的声控灯很快熄灭,空气中只有烟头的微弱火星,以及安全指示牌上冰冷的绿灯。

    他靠在墙上,长长呼出一口气,拿出手机查看来电消息,满满一页都是闻正。

    在大学偶遇闻正和陌生少年之后,小疯子的情绪更不稳定,之前像是蓄势待发的雷电,现在是一点就炸的火药桶。随便一个表情就能引起小疯子杀心。

    江正苍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脖子上一道淤青大咧咧的,有些伤痕深的地方甚至能看到里面涌动的血肉。

    他以为自己老爹老娘只是加入普通邪教,定时定点发鸡蛋的那种,没想到,不周启示会他出类拔萃啊!想到自己签的契约,他叹口气。

    手机再次震动起来,来电人是闻正。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江正苍依旧没有动,等待电话自动挂断。

    别联系了。

    对他们不好,对自己也不好。差一点,自己就死在小疯子手上了,江正苍心有余悸。

    “滴……滴……”

    电话提示音响起,感慨活命不易的江正苍惊醒,他熄灭烟头,侧耳倾听声音来源,右手探后发现安全门可以正常开合后松了口气。

    脚步声沉重,是一个人。

    江正苍拉开门准备跑,被叫住。

    “江正苍!”

    江正苍表情不变,脚步不停。他拉开门,安柏坐在轮椅上,笑眯眯地看着他,江正苍倒吸一口气,他已经快有轮椅恐惧症了。

    顶光打在安柏脸上,显得他深不可见。眉眼下和脸颊上的小片幽暗几乎见骨。

    安柏的轮椅脚踏硌在江正苍小腿上,冰冰凉凉的,逼得他步步后退。

    直到后背抵在惨败的墙壁上。江正苍身形猛得一抖。脸色四百的安柏和脸色铁青的闻正,乍一看和黑白无常似的。

    “江正苍,为什么不接电话?”

    江正苍叹口气,推开安柏和闻正,顺着墙坐在了地上,他烦躁地点起根烟:“心情不好不想接。”

    安柏:“你们家为什么住在这里?是为了什么人吗?”

    江正苍一愣,侧头避开安柏的视线,看着远处亮着的警示牌:“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你今天推的轮椅上的人是谁?”

    “朋友。”

    动作间,江正苍脖子上的淤青若隐若现,隐隐可以看出手掌的模样,闻正一眼抓到,“你脖子上是什么?”

    “看不出来?差点被人弄死。”江正苍拉开衣领,淤青红中透青,动作间有零星血点溢出。

    “到底出了什么事?”

    江正苍眉眼一耷,看着安柏和闻正准备开口,刚开口喉咙中一股腥甜,连续不断地血液从喉咙大股大股涌出来,像是个水龙头。

    血液来不及涌出,堵到气管内,江正苍止不住咳嗽,咳得脸上都是血。闻正站在一旁,轻轻拍他的背。

    “看到没,我什么都不能说。说了我就得死。”好一会,江正苍止住咳嗽,闻正递过来的手帕被血染了个透,湿哒哒的,边角处挂着几滴欲落不落的血珠。

    “我想进你家看看。”安柏不是询问,是通知。

    “随便,他们回来后大家一起死。”江正苍摆着张晚娘脸,咔嚓一声开了门。

    江正苍家很温馨,一进门正对的墙壁上满满当当的合照,江正苍一家人的,还有每个人的单人照,最多的是他和他妹妹的照片。

    他妹妹长得和他很像,眉眼处含着一股英气,与同父母在一起的压抑不同,他俩人在阳光中开怀大笑。

    “你妹妹看起来很开朗。”闻正条件反射性开口,看到江正苍脸色微变后察觉到不对立马闭嘴,推着安柏往里进。

    看到窗台上意料之中架好的天文望远镜,安柏心中松了口气又提起,猜测被证实的安心和叶鸣被监视的毛骨悚然。

    窗台望远镜正好可以看到叶鸣的两个卧室,透过房门能看到客厅一角。

    “你们什么时候搬来这里的,”安柏盯着江正苍,不意外看到江正苍表情一变,“这个问题应该可以回答吧。”

    这个问题更难回答,江正苍有些踟蹰。不是为了小疯子来的……看到天文望远镜,江正苍的眼睛不由得被烫了一下。

    “你妹妹不在家吗?”闻正适时打断两人的对话。

    江正苍猛得一颤,他抬起头,狠狠盯着说话的闻正。闻正没有动,他直勾勾对着江正苍布满血丝的眼睛,“我们互帮互助怎么样?”

    “你坦诚一点,我们尽量让你和你家里人摆脱他们的控制如何?”

    江正苍发出警告的吼声,又像是呜咽的哭声:“你真是光明磊落,”他端详闻正许久,看得闻正不自在地咳嗽,“好。我答应你。”

    为了妹妹,也为了自己。他也尝试尝试,光明坦荡的人生是怎样的,即使可能只有几天。

    安柏:“现在可以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我们是三年前搬来这里的,为了监视五栋三单元401的人,他们是一家三口,我们主要目标是他家小孩,叶鸣。”

    安柏心中提着的大石头重重落地。

    江正苍继续说道:“去年四月,给我们安排任务的人告诉我们,四月是最后一个月,我们确定好叶鸣的状态后就可以自由了……好像是出了什么意外,我们被要求继续监视他。”

    去年四月,叶鸣死去又重生的时候。暗处一张网悄无声息地展开,网中心是活蹦乱跳、一无所知的叶鸣。

    “监视他什么?”

    “一切,他的起居他的日常,他任何不对劲的地方。最重要的是,他的安全,”江正苍眉头皱起,似乎很疑惑,“要确保他的身体完好无损。”

    游戏,出来解释!

    【游戏确保玩家隐私未曾泄露。】

    为什么不提醒我有人监视叶鸣?

    【探索类游戏非玩家隐私部分需要玩家自行探索。】

    安柏看起来百无聊赖,甚至懒懒打了个哈欠:“他有什么不对劲的情况吗?”

    “有……”,江正苍表情空白一瞬,仿若在睡梦中般被闻正忽然叫醒,他表情逐渐活过来,“因为父母去世,他消沉很多,自从四月份开始,好像走出情绪低谷了。”

    【确定玩家隐私无泄漏。】游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骄傲,安柏听起来很顺耳,他不动声色擦了擦自己手中的冷汗。差一点,他都想到后续解决方案了。

    第114章 闫学峰

    许丞哼着小调, 悠闲地在四月一号上勾了个红圈。虽然他们经常出外勤,办公室和办公桌还是有的,当然必不可少的单位台历也是有的。

    谢青玉挤挤挨挨的坐过来, 有心缓解办公室的尴尬气氛:“丞, 这什么大日子?该不会是你脱单了吧。”

    自从叶鸣的悬赏令放出去,许丞和方觉夏大吵一顿。自从西洲梦后稍微有些缓和的两人关系更加紧绷。

    方觉夏认为一切都不明确的情况下,怎么能直接发出悬赏令, 叶鸣在申春的事情依旧有很多疑点。

    许丞……许丞像是变了个人,言辞冷硬,“我无能为力, 叶鸣伤害同僚是事实。”

    站在中间做和事佬的谢青玉:……

    “这天可是个大日子。”许丞笑着说。谢青玉还要再问,被许丞捂住嘴,他笑得高深莫测:“佛曰不可说, 不可说。到那天你们就知道了, 还有两周。”

    “行,”话赶话,谢青玉不是扭捏性子, 他直接问道:“你就准备和觉夏这么犟着?”

    “她太重感情了, ”许丞说话深沉得很, “这样不行的。”

    被谢青玉一手肘打断, “讲话就讲话, 不要装逼。”

    许丞被一手肘顶得头晕眼花,他弓腰捂着自己的肚子,“你干什么啊青玉, 不兴这么狠的啊。”

    “去去去。”谢青玉嫌弃得不得了。

    许丞勾肩搭背揽过谢青玉:“听我一句劝, 青玉。别太重感情,到时候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你说什么呢?”谢青玉转头, 许丞已经溜溜达达的走开,背朝着谢青玉挥了挥手,“下班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了。”

    作为东分局的交际花,许丞必然有约。吃完饭后已经月上枝头,他边散步边哼歌,仔细掠过走了将近有两年的街头,熟悉的街景看起来别有风味。

    “真是过一天少一天。”

    许丞开门,换鞋,关门。屋子沙发上立起团阴影,看起来人高马大的。

    许丞不自觉叹口气,打开客厅的灯:“你还是来了,叶鸣。”许是冬天的缘故,暖黄色的光冷冷的直射下来,冷得人打了个哆嗦。

    “我有些疑惑需要解答。”

    许丞自顾自地说:“你不该来的,糊涂着过也没什么不好。”

    “我不喜欢。”叶鸣斩钉截铁,“到现在,我们能坦诚点吗?”他顿了顿,“你是不周启示会的人?”

    许丞摸了摸下巴,最近他没有时间刮胡子,胡茬又长出来一茬:“算是。”

    “为什么你们这么想要我的身体,还需要它完好无损。”叶鸣问出自己心底的疑惑。

    “因为你的身体是完美的容器,容纳神的到来。”许丞眯着眼注视灯光下的叶鸣,“你知道我有问题还来,看来是做好一来不复回的准备了。”

    他扬手,异能发动。

    叶鸣被框在安全区内,他挣扎着想要指挥花茎,手腕上的翠绿手镯如同死了般。

    该区域异能与道具无效。

    许丞安慰徒劳挣扎的叶鸣,“我们早知道你的菟丝花是道具,不是异能了。”

    也不早,在教皇和工具会面过后。不过没必要和叶鸣解释得这么清楚了。

    “不错。叶鸣果然来找你了。”

    男人从卧室中走出来,他掀开斗篷,脸完全露出来,裸露的皮肤上满是交错的伤痕,骇人得很。

    “闫……学峰?”叶鸣反复辨认后迟疑开口。

    闫学峰点点头,忽略身上伤痕像是个彬彬有礼的读书人:“你好,叶鸣。我想见你很久了。”

    “因为我是容器?”

    “不,”闫学峰视线柔柔的,看起来想将叶鸣放在解剖台上仔细研究,“因为去年四月你没有死。还有因为你手上的道具。”

    “我们研究了好几个异能者,结合他们的异能,好不容易制造出一个一次性道具,这个道具可以在梦中杀人,道具用完之后损坏了,但是你却没有死。你说奇不奇怪?”

    “你的道具也是。你的道具有我的痕迹,它看起来就是我制造的道具。但是多奇怪,我的记性很好,我不记得我制造过这个道具。你能为我解答这个问题吗?”

    叶鸣板着脸:“我不知道。”

    闫学峰语气中没有一丝恼怒惊疑,反而如同在讲台上讲课般娓娓道来,循循善诱,“我对你真的很好奇。可惜没法解刨你。我们总要接受遗憾发生,不是吗?”

    “你们到底想要干什么?”

    “想要再造乾坤,世界重归秩序。”闫学峰神秘地笑了笑,“是不是一个很宏大的愿望。”

    “用大洪水吗?”

    “借用自然的力量总归会省事些。用水涤净罪恶不是很完美吗?”闫学峰真的很像个学者、老师,唯独不像个邪教头子。

    叶鸣放下负担,他盘腿席地而坐:“我觉得是。我们要接受遗憾发生,正如你可能带不走我。”

    话音未落,叶扶光和身侧张扬的黑色锁链打破玻璃冲了进来,破碎的玻璃片在叶扶光身侧闪闪发光。

    闫学峰和身旁的许丞伸出手臂挡在身前,一些玻璃小碎片穿过层层阻碍划过他们脸颊,在许丞脸上留下丝丝血丝。

    “许丞,你在干什么?”

    许丞依旧嘻嘻哈哈的,他扬手打了个招呼:“嗨,叶队。没想到你也来了。”

    没想到你竟然如此信任叶鸣。

    “叶队,你选择相信叶鸣。”许丞叹口气,失落地说道。

    “但是我没有选错。”叶扶光冷笑,看向闫学峰,“闫教授,你没有死。很抱歉,你被逮捕了。”

    闫学峰依旧淡定,他坐在一旁椅子上露出个狡猾的笑:“狡兔三窟,我没有那么容易被抓哦。”

    叶扶光冷哼一声,锁链气势汹汹地朝着闫学峰所在位置打去,穿过闫学峰的身体后急急停下脚步。

    闫学峰胸有成竹地一笑,“后会有期,小伙子们。叶鸣,你会来找我的。”他身影化为镜子,清脆裂开,破碎镜片纷纷掉落在地上。

    许丞被落在原地,嘴唇动了动,却什么都没有说,他脚底散落一地镜片,身影消失在空气中。

    “你看,我猜测得没有错。”叶鸣拍了拍自己裤脚的灰。

    “去年四月发生了什么事?”

    “他们想杀我没有成功,反倒是让我从父母去世的阴影中醒了过来。具体为什么没成功,我不知道。”叶鸣摊了摊手,对于自己不能说的事情一推三五六,全都装作不知道。

    叶扶光:“我会让邵雷注意陈谌的。”不周启示会能控制陈谌一次,就能控制他第二次。

    “你怎么回来的?”在火车机场都有报警装置的情况下。

    确定叶鸣危险系数低于许丞后,叶扶光勉强能和叶鸣保持相对平和,虽然在他看来,叶鸣也有很多疑点。

    “鼠有鼠道。”看到叶扶光不自觉地皱眉,叶鸣从善如流转移话题,他可不想惹恼叶扶光后两人再打一架。

    “之前查到不周启示会的老巢可能在岛东附近,好像和什么传说故事有关。你可以去查查看看。”

    “现在回异调局吗?”

    “还不是时候,现在证明我是清白的,麻烦把我的悬赏撤了叶队。”

    清白?那倒也不一定,叶扶光看着叶鸣的背影想。

    *

    安柏被闻正吓了一跳,他泫然若泣:“闻哥哥,人吓人会吓死人的哦。”

    闻正吓他,他恶心闻正。两清。

    “还不是你老出神,说着话说着话眼睛就飘起来了。”说完,闻正话归正题,“你觉得她们可能会去哪个自来水库?”

    二人旁边是在违反契约边缘起舞,差点被契约要了半条命的江正苍,他有气无力躺在床上,听到闻正的话翻了个白眼。

    “都用排除法找到地方了,你们挨个去排查就行。找到小疯子,你们要先问到我妹妹的下落,同时要保护我妹妹的人身安全。”江正苍再次强调。

    闻正认真保证:“你放心,我用我哥哥的声誉发誓,如果要伤害你和你妹妹,先踏过我哥叶扶光,我本人闻正,还有安柏的尸体。”

    城市那头的叶扶光接连打了几个喷嚏,他揉揉鼻子怀疑有人在说自己的坏话。

    是的,在江正苍眼里病弱的安柏并不能算做保证,虽然他是个S级。闻正只能扯着自己表哥叶扶光的大旗来保证。

    “挨个排查的话,我们时间可能不够。如果让董小梅得手,在水厂中洒下病毒可不行。”

    排除法排得三人一脸心酸,先是闻正按照江正苍的要求找到岛东市各式各样的新闻。听到关联词时,江正苍重咳一声或者做些动作,要不就是说些胡话,就这样拼拼凑凑。

    江正苍对这契约早有想法,他发现将自己发出的信息和脑海中对应的信息分开,完全避开不周启示会相关,他的身体不会因为自己糊里糊涂签订的契约受到任何伤害。

    三个小时,三人流水线工作。

    终于拼出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虽然江正苍已然半死不活,能活下去完全靠安柏的异能。吃下去一手的雏菊,江正苍又是一条好汉。

    第115章 董小梅

    江正苍父母为不周启示会的外围成员, 最开始为什么会加入,因为不周启示会发的一箱挂面和一箱牛奶。

    至于轮椅上的女孩,江正苍心里叫她小疯子。小疯子名为董小梅, 和江正苍妹妹一个年纪, 十五六岁。她抓了江正苍妹妹,占了江正苍妹妹的卧室,并且让他照顾她, 必须做到体贴入微,江正苍稍微有点敷衍都会被发觉,脖子上的淤青可以证明这一点。

    董小梅的异能和病毒有关, 再加上她手中的道具,短短几周时间,她亲手制造的新型流感已经蔓延至整个岛东。今天晚上, 董小梅带着几个不周启示会的成员, 去了自来水厂。

    她在组织里的地位貌似挺高,几个跟着她的人叫她“大人”。

    瘟疫。

    安之薇说的组织高层成员闫学峰是教皇,安之蔷是商人, 猩红是死在滨山的血液男, 董小梅可能是瘟疫, 许丞可能是假面, 工具是谁?

    安柏对号入座, 只有工具的身份尚不清楚。

    “给你哥哥打电话。”安柏看着地图上的三个水厂,分别在岛东的正东、东南和东北面,“让他派人去这两个水厂, 我们去这里。”他点了点东南面的水厂。

    “你认为她们可能去这里?哪里来的头绪?”

    “灵感。”

    闻正噎了片刻, 拨打通叶扶光的电话。趁着二人通话之际,看着卡牌安柏的共鸣度, 安柏的共鸣度涨得很快,现在已经到了86%。

    叶鸣敲了敲游戏。

    为什么安柏没有记忆?

    【该卡牌为特殊卡牌,不开放记忆。】

    没有记忆,我根据卡牌安柏的性格随意发挥?

    【请玩家自行探索。】

    安柏的脸臭得可以,打完电话的闻正转头看见后马上转回去,和江正苍挤到一起嘀嘀咕咕些什么。

    瞄到安柏脸色好转后,闻正故作玄虚地清清嗓:“我哥说事情结束后他想见见你。”

    安柏可有可无地点了点头,看向江正苍:“你和我们一起吗?”

    “走,到这一步了。”

    三人冲向东南方的水厂。

    路上出租司机一直对面色惨白的安柏和江正苍有些怀疑,透过后视镜,安柏已经和司机对视五六次。

    忽然想要恶作剧一番,他直勾勾对上后视镜中司机的视线,轻飘飘地笑了笑,吓得司机手中的方向盘抖了三抖。

    司机定下心来,全神贯注盯着前方道路:“小伙子,你们这么晚去水厂干什么?”

    闻正不明所以,他接过司机颤抖的疑问:“师傅,我家有人在那里值班,我们去陪陪他。”

    “你朋友……们看起来身体不太好。”

    闻正一脸菜色,看了看后座上的两人,两个人全都一脸苍白,进气多出气少的样子,他咬着牙“他俩身体弱。”

    司机干笑几声,加大油门,原本五十分钟的路程缩短到半个小时。

    闻正看了看表,计时收费的出租车跑得这么快:“谢谢您师傅。”

    话音未落,出租车确定收到钱后拍马跑开了,留给闻正一脸无情的尾气。

    叶扶光接完电话后思索片刻,电话打给了谢青玉方觉夏还有异调局的值班人员。

    “呜哇,呜哇。”

    几分钟过后,异调局中驶出十几辆亮着警示灯的车,加快速度朝东面和东北面的水厂驶去。

    谢青玉双手摸着驾驶盘,打了个含泪的哈欠和电话那头的方觉夏说话:“我没打通许丞的电话,联系不到他。”

    叶扶光短信插进来,短短八个字“许丞叛变,无须联系”,惊得谢青玉差点魂飞。

    方觉夏干哑的声音传来:“你看到老大发来的消息了吗?”

    “……看到了。”谢青玉苦笑,“我们着小队真是命运多舛。”

    *

    “去清水池看看。”

    自来水厂有几层过滤装置,如果想搞事,储水的清水池是最好的选择。

    多亏水厂的指引标牌,三人一路通行无阻走到清水池附近。

    前方隐隐有人声传来。

    三人一对视,藏在个角落,偏头恨不得把耳朵伸出去。

    “大人,已经好了。”恭敬的男声。

    “今天就到这里,回去休息。明天我们去下一个水厂。”董小梅的声音懒懒的,有气无力的。

    安柏手中花瓣飞舞,是绚丽的红玫瑰。红玫瑰顺着风朝董小梅一行人所在方向飘过去。

    “这里怎么会有花瓣?”董小梅两指夹起贴在自己额头上的花瓣,“还是红玫瑰花?”她出声,反映过来不对劲,脸色一变,“有人,小心。”

    咚咚的倒地声响起,周围六个大汉全都倒在地上,她无语片刻,翻出个道具准备逃跑。

    她的异能正面刚不过别人,保命要紧。

    玫瑰花的香气愈发浓烈,在目眩神秘的香气中,董小梅面前一黑,倒栽在地上。

    闻正赞赏地看了一眼安柏,得到安柏一个超级闪亮的眨眼,“我的异能可是偷家必备。”

    安柏随手戳了戳地上昏迷的董小梅,江正苍来不及阻止。

    安柏碰到董小梅的手指飞速发青发黑,青黑从之间蔓延,眨眼之间,安柏整个手掌布满青黑。

    江正苍:“小心,在她无意识的时候碰她会被她体内的病毒传染。”

    “真好啊,奇怪的中毒体验。”安柏不想阻止青黑蔓延,他好奇地看着青黑飞速攀升,满是愿望成真的开心。

    压下卡牌不合时宜的自毁愿望,手掌一张一和,满手的小雏菊,一朵两朵……安柏脸色臭臭地吃下去,唇边几瓣调皮的小雏菊咋咋呼呼冒出来。

    “她毒性这么强吗?”

    江正苍脑海中全是和妹妹打闹的画面,放空大脑什么都不想后,他开口:“她防备心很重。”

    “你留在这里等你哥哥,我和江正苍带董小梅走,等她醒来问问她。有这个,应该能证明他们不清白。”安柏指了指不远处已经被董小梅一行人投好病毒的清水池。

    “不行。”闻正挡在安柏面前,“我们一起等我哥,你们可以在这里叫醒她,然后问她。”

    安柏歪了歪头,闻正棺材板的脸色逐渐崩坏,他揉了揉自己的脸:“我哥说有事想和你谈。”

    闻正双手环上右边的轮椅扶手,开始耍赖:“总之你不能走。”

    安柏震惊,安柏无语,安柏妥协。本质上,安柏是个乐子人,只要能让他开心,他可以答应任何事情。

    随手找了根树枝,安柏戳醒了昏睡的董小梅,董小梅苍白脸上愣是被戳出了好几个红晕。

    “你好,董小梅。”

    董小梅很机警,察觉到自己被捆住行动不便后,睁开眼警惕的打量四周。

    看到江正苍后她怒火中烧,“你果真背叛了我,哥哥。”

    江正苍指了指自己,没搞懂董小梅的意思。他就是背叛,背叛得也是不周启示会,和董小梅有什么关系。

    “别瞪了,”安柏戳了戳董小梅,吸引她的注意力,“人家是江正乐的哥哥,你董小梅是哪根葱,插足人家兄妹。”

    江正乐是江正苍妹妹的名字。

    “快说,江正乐在哪?”

    董小梅冷冷尖笑一声,声音和哨子声似的,“江正乐已经死了。”

    江正苍脸色大变,他恶狠狠地盯着董小梅,“我妹妹到底在哪里?”

    “没骗你哦,她就是死了。”董小梅开心一笑,“我给她喂了我的血,慢性传染病。到现在有三周了,她每天都痛得流泪,天天嚷着让你去救她呢。”

    江正苍激动得扯起董小梅的衣领,神情癫狂:“你在骗我对不对,你在骗我?”

    董小梅冷笑一声,不说话了。

    闻正撕开江正苍碰到董小梅皮肤的手,赶忙从安柏手中拿出小雏菊,塞进江正苍嘴里。

    安柏随意踹醒个董小梅手下,手下一瘦瘦小小,看到董小梅被捆得严严实实,高喊着“不周启示会不容冒犯”,被打晕。

    手下二一身腱子肉,看到被捆着的董小梅后,恭敬地跪在地上,“任凭大人们吩咐。”

    “江正乐在哪里?状态怎么样?”

    手下二看了眼江正苍:“他家楼下,活着。”

    董小梅的声音在背景中嘶哑嘲哳,嘴里不停咒骂着背叛她的手下二,手下二充耳不闻。

    江正苍神色认真,说了句“我要去找我妹”后,加快速度跑走了。

    “你们老巢在哪里?”董小梅专心致志咒骂江正苍和手下。

    安柏啧了一声,一手握在董小梅的脖颈上拎起沉浸在自己世界的董小梅,不顾蔓延的青黑,眉眼阴沉:“我再问一遍,你们老巢在哪里?”

    董小梅止不住的发抖,自从她被闫学峰带在身边,很久没有人对她这么说话了。眼前的少年让她想起了自己久违的童年。布满血腥暴力的童年,以及她不愿意想起的父亲。

    她喏喏开口:“我不能说,说了会死。”

    安柏惋惜地看了眼董小梅,只能让初一出手了。

    风声糊脸。

    叶扶光来了,开着直升机。巨大的风力吹得安柏闻正二人的发际线高了点。闻正狗腿子地走到叶扶光身旁,介绍现在的情况。

    好一副清冷皇帝和狗腿太监的画面。

    安柏说得毫不心虚,闻正听得面无表情。

    看到安柏手上发抖的董小梅,叶扶光浅浅一皱眉后恢复冷淡,“安柏,你好。我是叶扶光。”

    第116章 花瓣雨

    “这是……小雏菊吗?”

    入目全是花瓣, 鹅毛大雪般的花瓣席卷着轻柔的风。在行人没多注意的脚底,有些花瓣落在地上,有些花瓣凭空消失。

    路上行人纷纷驻足, 白色花瓣打在额头上清清凉凉, 有人拿下挡在自己眼前的花瓣,“这是哪家富二代在搞浪漫?”

    整个岛东,下了一场如梦似幻的雪。

    高空中, 一架直升机大敞舱门,猛烈的风灌进来,搜刮了一手的花后呼啸而去。

    风吹得衣角呼呼作响。

    叶扶光一手撑在舱门上方, 一只眼睛观察下方的花雨,一只眼睛观察身旁被花瓣模糊身形的安柏。

    安柏被白色花瓣围绕,皮肤边缘模糊了形状 , 打眼看去全是隐隐成型的雏菊花瓣。

    两人身后是咋咋呼呼的闻正。

    “安柏, 厉害啊!”他扯着嗓子,几乎要破音。没办法,螺旋桨的声音太大了。

    安柏抽空对闻正比了个媚眼, 成功让闻正冷漠脸闭上嘴, 假装自己就是个摆设。虽然他很感激安柏, 有时候安柏的神情动作真的很欠打。

    时间倒回到几小时以前。

    叶扶光表情诚恳:“我听说你的异能可以治愈疾病。”

    “所以呢?”安柏表面无所谓, 心中暗暗催促。快说, 叶扶光一说他就顺势答应了,当然为了卡牌人设还是要欲拒还迎一番的。

    “我希望你能帮帮岛东,不, 是请求。”叶扶光的姿态放得很低, “请求你和东分局合作,来一起研发这次流感的解药。”

    安柏有些好奇:“我看过你的报道, 你刚刚说出的话一点不像你自己。”

    “什么才是像?我是异调局的一员,我们存在的目的就是站在普通人面前,守护他们的生活。”

    果真是叶扶光,安柏心中感叹。但他面上还是一副无所事事的无赖样,他拉长声音,“可是那和我有什么关系,叶队长。”

    闻正有些着急,想要帮着自己老哥一起劝劝安柏。安柏的异能是最快的解决方法,被他塞了一嘴雏菊花瓣的寻凯盛有话要说。

    叶扶光用眼神制止闻正,他神色认真:“因为你也是人类。”

    好冠冕堂皇的理由,安柏抽了抽嘴角。

    忽略卡牌传来的不满意,他语气像在和亲昵的朋友撒娇般:“好嘛,我勉为其难的答应了。但是也不需要那么麻烦,”说到这里,安柏满是跃跃欲试,“只要来一场花瓣雨就可以了。”

    叶扶光若有所思:“异能生成的花瓣不是吃下去才生效的吗?”

    “bingo!”安柏打了个响指,“但只需要接触到我的花瓣,异能就会生效的哦。这样怎么办呢?叶队长。”

    叶扶光雷厉风行,联系起直升机和郊外花田。

    “谢谢你愿意帮忙,安柏”闻正适时上来解释:“用真花瓣掩饰一下。一点不加掩饰的话,无能的异调局门前会堆满烂菜叶的。”

    一场席卷岛东的大型流感被发现是异能者作祟。

    在肆虐三周后。

    不敢想象异调局的本就臭不可闻的名声上会多几笔浓墨重彩的污点。

    “你们就不怕我是骗子,让流感更加严重。”安柏好奇。

    闻正和安柏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注视着有条不紊下命令的叶扶光,听到安柏的疑惑,闻正低下头,盯着轮椅上的安柏,“我愿意相信你,因为你是初一的朋友。”

    远处车灯亮着,光打在闻正清澈的眼底,“初一是好孩子,能和初一做朋友的你也会是个好孩子。”

    安柏:……

    “大哥,我28岁了。你一个大学生装什么深沉呢?”安柏死鱼眼。

    闻正似乎被雷劈了一下,愣在原地几秒。被安柏叫回神后,他不信邪地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确定,意识到安柏说的是真的。

    他不可置信:“你一个老菜梆子装中学生?”学点好吧你。

    说完,他又盯着消瘦的安柏,拎起块安柏胳膊上软塌塌的肉,“你不会是被虐待了吧?”

    “谁敢虐待我啊?”安柏失笑。

    叶扶光走过来打断二人对话,“直升机安排好了,和雏菊一起二十分钟后在这里集合。”

    安柏点头示意知道。

    在气氛即将陷入难言的沉默时,闻正拉过疑惑的叶扶光,两人光明正大地凑到一旁说起小话,“哥,安柏竟然28岁了。”

    安柏无言地注视着不远处被闻正拉得一踉跄背影鬼鬼祟祟的叶扶光。

    二人讲话时,叶扶光时不时朝安柏投来一眼。毫不掩饰两人谈话的主题。

    安柏划着轮椅来到表情狰狞的董小梅面前,董小梅自从江正苍离开后就是这一个表情,龇牙咧嘴表情凶狠,一副要和眼前人同归于尽的模样。

    “别咧了,你这么使劲摆表情都一个多小时,不累吗?”

    累肯定是累的,只是面上的凶恶是董小梅最后的盔甲,她不能失去这个。

    安柏不死心:“你还有什么能说的吗?你说就还能活。”

    “说什么?没什么好说的,我自愿的。我想为父亲做点事情,我希望父亲能够开心一点。”董小梅无所谓地说道。

    “你父亲是闫学峰?”

    董小梅利落点头,透露信息的她被生效的契约惩罚,鲜红血液从毛孔中涌出。很快,她变成了个血人。

    她眼泪横流,表情却很痛快。

    “为什么这么难过,却这么开心?”安柏不解。

    “因为……”董小梅声音颤抖,剧烈疼痛痛得她不自觉带出哭腔,“我父亲很爱我,我是父亲的女儿。我想让所有人知道,我是父亲的女儿。”

    短暂和闫学峰打过照面的他真不觉得闫学峰会是个重视感情的人。那人太冷静,像是冰冷的机器。

    巧了,叶扶光也这么认为。

    “如果你父亲在意你,他为什么不来救你?”叶扶光一阵见血。

    血液涌得太快了,在董小梅身下形成一个大血泊。董小梅咬着牙齿:“我不能给父亲添麻烦。”

    “你成年了吗?”

    董小梅有一瞬的不解,她倔着声音:“废什么话,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三人陷入沉默,叶扶光一个手刀打晕了倔强得董小梅。她晕过去之后,流动的血液终于停了。

    闻正不愧是他哥的狗腿子。

    “没有,小疯子好像十二三岁的样子。”电话屏幕亮起,电话那头的江正苍说得不是很确定。

    “我需要从她那里得到更多不周启示会的信息。”看到叶扶光若有所思的神情,安柏先声夺人。

    “你怎么打破契约?”

    “总归是有办法的。”安柏表情迟疑了一刻。一个被人引入歧途的未成年,真的要用初一强硬的手段不顾后果地去翻阅她的记忆吗?

    安柏扪心自问。

    他叹气,忽略卡牌安柏传来的跃跃欲试,自己还是太有道德了。

    直升机的轰鸣声打破了三人间对峙的沉默。

    闻正松了口气:“直升机来了。”

    雨过天晴。

    花雨过后,流感康复恢复精神的岛东人开始四处寻摸昨天搞浪漫的富二代。街头巷尾全是关于雏菊花雨的讨论。

    被迫成为浪漫使者的周亭捷:……

    从昨天开始,他手机电话短信没停过。家里人知道自己儿子开窍拱白菜后简直大喜过望,纷纷勉励没拱白菜成功的周亭捷再接再厉。

    昨晚接到电话,帮叶扶光大张旗鼓调去巨量雏菊的周亭捷:……

    “老周,这个担子就交给你了。”闻正重重地在周亭捷肩上拍了拍以示安慰,忽略他灿烂的笑脸。

    “你和扶光哥也不害怕。”周亭捷翻了个白眼。

    被提到的叶扶光也被安柏问到这个问题,“你不害怕吗?叶扶光,但凡我有一点坏心思。”

    叶扶光推着安柏的轮椅走得飞快。

    “我选择相信,我承担风险。幸运的是我没有赌输。”叶扶光勾起个浅笑。

    安柏觉得自己被拿捏了。

    将安柏和董小梅送到钟乐虞的实验室,叶扶光脚步不停,回去汇报工作,“我先去汇报工作,一会就回来。不要动董小梅,看看实验室的钟研究员有没有什么办法。”

    在实验室中会晤的董小梅和安之薇:……

    “是你,你这个贪生怕死的人!”董小梅开口就是指责,熟悉的语气让安之薇熟练地翻了个白眼,“我俩半斤对八两。瘟疫,你要是不怕死,你应该咬舌自尽。而不是和我一样被锁在这里。”

    两人叽叽喳喳地在为二人临时搭建的牢房中吵了起来。

    安柏讲述自己的诉求。

    钟乐虞眼中闪过纷繁的情绪,在安柏看过来时归于沉寂,“我需要时间。”

    “多久。”

    “一周。”安柏思索,正准备点头时,看见钟乐虞桌子上随意摆放的一本书,封皮是红色的,在冷硬质感的实验室中格外突出。

    “这是什么书?”

    他印象中的钟乐虞是个研究狂,除了研究就是弟弟,日常解闷的不是论文就是学术杂志,可不像是会看闲书的样子。

    “一本讲民间传说的书,里面还有岛东这个名字的来历,偶尔解解闷。你要看看吗?”钟乐虞朝安柏方向推了推书。

    书翻开的页面,正正好讲的是岛东。

    第117章 沁岛

    红皮书啪的一声合上。

    晏殊鸣打量了下周围环境, 确定这就是书上所说的沁岛。他边观察,边思考着书上记载的岛东市名称的来源。

    岛东市的岛就是沁岛。岛东的意思就是沁岛以东。沁岛有很多传说,最出名的是沁岛是神明的居所。

    岛东捕渔业的历史悠久, 最早可以追溯到两千年前, 传说中有一日忽然电闪雷鸣,风卷着云,似乎整个天都要掉下来, 出海打渔的渔民扯着帆纷纷回家,唯独有只小渔船,被风暴打失了方向, 朝着深海驶去。

    一日……两日……一周过去,村民接受了小渔船的消失。

    哪知,小渔船回来了。

    带回了莽撞的主人和满船的珠宝。主人说, 他选了个方向一直前进, 冲破了风暴,因为力竭晕了过去,醒来后发现自己到了神的居所和仆人, 仆人非常贴心地告诉他, 这里叫沁岛, 是神明居住的地方。

    他休息了几天, 带着仆人送给他的礼物, 顺着仆人指的方向回到了渔村。

    这个故事小时候的叶鸣原身听过。只不过妈妈讲的是后来的故事。

    劫后余生欣喜的年轻人没有注意到村民贪婪的眼神,他被村民逼迫到家破人亡,即使交出了财宝, 贪婪的村民为斩草除根, 在一天晚上屠尽了他的家人。

    那一日,猩红的血染红了海面。

    年轻人绝望地跳入大海, 成为了美人鱼,回到了神的怀抱。他与自己的仆人朋友驱使着风暴,吞没了贪婪的渔村。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道理?”

    小叶鸣眨巴着大眼睛:“告诉我们,跳海可以变成美人鱼。”

    妈妈摸了摸小叶鸣灵活的脑袋瓜子:“不是哦,故事主人是因为认识神明的仆人才可以跳海变成美人鱼的。这个故事告诉我们,贪婪伤人的人会受到惩罚。”

    疲惫的小叶鸣抵不住睡意,在妈妈温柔的声音中睡了过去。

    波涛拍打着海岸。

    以防万一,晏殊鸣用自己的异能将自己隐身得彻彻底底,沙滩上诡异出现了一排脚印。

    沁岛不大,半面是树林,半面是都市代表作的柏油路,通往岛上的人家。

    岛上有个村,很多人出去打工,只零散住着几百人,每日都有摆渡船,一日三趟,早中晚各一趟。为了发展旅游业准备了完善的基础设施和交通,不知为何搁置了。

    晏殊鸣转了一圈,来到村子的公告栏处。公告栏贴得很满。粘贴时间长一点的纸张在风吹雨淋骄阳笼罩下发黄变脆。

    内容也很有趣,有人警告自己邻居别喂养自己家的猫,猫都不着家了;有人给自己儿子征婚,控诉儿子啃老不结婚;有人纯纯写了篇日记分享出来。

    纸张空隙中,晏殊鸣看到两个字“寻人”。

    他一把撕下贴在上层的纸张,寻人启事粘贴的时间很久,他撕了一层又一层,终于在撕到第25张的时候,寻人启事露出了自己的全貌。

    这张脸,有点熟悉呀。

    晏殊鸣指尖在寻人启事上的照片上点了点。照片上是一个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孩,骨相与皮相俱佳,非常漂亮,脸上稍稍有点婴儿肥。

    想起来了!

    来渔村的那条人鱼,忽略那条人鱼奇异的发色和锯齿般的牙齿,和照片上的人一模一样。

    叶鸣没有忘记,在人鱼面前只有自己听到的那句“你也是来找海的吗?”

    “哎哟,哪个把我们公告撕下来了?”来人脑门上一道反光,犹如一阵风刮到公告栏面前,可惜地捡起自己贴在上面的东西。

    内容是诚心寻找生发偏方。来人重新贴上在公告栏上贴好自己的公告。

    后知后觉得发现自己刚刚可能撞到个人,他回头,身后空无一物。

    刚刚晏殊鸣躲闪不及,确实差点和男人撞了个满怀。但晏殊鸣隐身了,只能让来人觉得自己撞鬼了。

    来人后背一凉,搓了搓自己胳膊上的鸡皮疙瘩,自己给自己打气,“能有什么东西,沁岛可是被庇护的地方。没事哒!”

    被庇护?晏殊鸣笑得意味深长。

    秃头摸了摸自己的脑袋,自顾自离开。完全没有想到后面多了个小尾巴。

    秃头除了头秃,还有一个很明显的特点,脑袋圆。苍天,晏殊鸣发誓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这么圆的脑袋,像是脖子顶了颗球。

    秃头家在村子深处,他哼哧哼哧地走路回家,路上遇到几个同村的人笑嘻嘻打了招呼。

    同样的秃头圆脑袋,嘴看起来扁扁的。远远看来,像是两个复制粘贴出来的模型。

    “还在找生发秘方?没用的,咱们这可是被选中的标志,你不如好好想想之后怎么侍奉神。”

    好大的一个漏勺。

    “侍奉神不影响我怜惜自己掉落的头发,也不影响我对头发的执着。”秃头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十分悲伤,“每次在太阳底下,我都担心晃到别人。”

    寒暄完,秃头拉开家门,小尾巴晏殊鸣眼疾手快地跟进去,刚一进门,门沉沉合拢。

    门内空气湿湿的,有些海洋咸湿的味道。

    大汗淋漓的秃头舀了瓢水,一把浇在自己头上后舒服地喘了口气,“这天气,真不是人能受得了的。”

    秃头虔诚地跪在神龛面前闭目祈祷。神龛之中是个木头雕像,雕的东西很抽象,但上面三横波浪可以看得一清二楚。

    和海有关的信仰。

    晏殊鸣在屋子里转了一圈。

    屋子湿气很重,墙角天花板上被泡得发皱,点点黑褐色霉斑点缀其上。衣柜中的衣服也半湿不干,光是摸起来就让人心烦意乱。

    他找了把椅子,坐在了秃头的面前。

    “你好。”

    晏殊鸣太过于理直气壮,以至于秃头的第一反应不是怒骂,不是惊讶,而是惶恐地在满是泡沫的浴缸中抱紧了自己的胸口。

    “你是谁?”

    “我有些问题想问你。”

    “你怎么能私闯民宅!我要报警!”

    “你是海底人吗?”

    秃头的表情陡然固定,像是抽象派大师的画作。二人的鸡同鸭讲结束。

    良久,他艰难开口:“你这个小偷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明白。”

    “神的居所在哪里?”

    晏殊鸣逛了圈村子,又在岛那边的树林里转了一圈。

    一无所获。

    既然要侍奉神,总要知道神在那里吧。

    秃头默不作声。眼睛不自然的动了动,下意识瞟了一眼地面。他臊眉耷眼的,一把刀划过水汽,直插晏殊鸣眼睛。

    晏殊鸣动都没动。

    阴影触手挡住秃头的攻击,一把把秃头推回了浴缸。浴缸本来就滑,秃头在水中炸出个水花,哎呦哎呦地叫起来。

    这一来一回,他的尾椎骨受到重创。

    晏殊鸣翘着二郎腿,一脚踩着浴缸边缘,他表情悠哉:“是在海底吗?”

    秃头无声的呐喊证实了晏殊鸣的猜测。

    海底。

    叶鸣梦中如影随形的深海。

    “听说过叶景山,高骞,方若明,这几个名字吗?”晏殊鸣自顾自地说,“他们去年1月份接手了一个叫做海底人的案子,然后死在了海底。”

    秃头嘴里哀嚎不停,悄咪咪睁眼看了眼晏殊鸣,看到晏殊鸣抬眼,赶忙收回目光,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晏殊鸣絮絮叨叨的,秃头主打一个充耳不闻。他笑起来,很好看的样子。却吓得秃头一激灵。

    初一的小皮鞋嚓得锃亮,她慢悠悠走过来。一把控制了秃头的木偶线。

    秃头的木偶线同样有些发黑,但是完美解锁卡牌的初一完全不惧。

    记忆加速播放。

    她在别人记忆中看到了陌生又熟悉的叶景山和高骞。秃头记忆中叶景山小队成员死于方若明之手。

    方若明和秃头一伙人有说有笑地,熟练地布置污染现场,将叶景山小队其他人的死亡归于污染之手。

    申春是不周启示会引自己过去的。

    在秃头完全完成蜕变成为海底人,可以在海中自由呼吸的时候,他将被神的使者接引着去海底的神宫侍奉神。

    至于神的使者,在秃头记忆中看到闫学峰的模糊身影实在算不上高兴。

    秃头记忆中四月一号会是个重要日子,神会醒来。

    会醒来?

    晏殊鸣和初一面面相觑,是一周后的四月一日吗?

    是的。初一肯定的点点头。满打满算,还有五天半。

    东分局的安柏一瞬面色变化又恢复成正常,他下意识地避开了钟乐虞,钟乐虞的指示太过巧合,他不得不怀疑。

    “我需要可以在水下呼吸的道具,并且我不想让钟乐虞知道。”安柏拽住行色匆匆的叶扶光,表情认真,没有一点麻烦别人的不好意思。

    “你要干什么?”

    “大概是要拯救世界?”原谅安柏的中二,对他来说,有趣的不是拯救世界,而是拯救世界这个游戏。

    这个奇怪的,一看就知道有问题的游戏。

    “可以,但你行动需要和我一起。”叶扶光思索片刻,利落答应。

    他怀疑安柏晏殊鸣等人出现的目的,却不得不承认,他们的出现让闫学峰身后的阴谋逐渐浮现。

    风雨欲来啊。

    第118章 多方

    叶鸣再次从梦中醒来。

    他大口大口粗喘, 呼吸新鲜空气。梦中的深海如同糊了水泥般越来越厚实。他以为自己在梦中会窒息而亡。

    那个酷似叶鸣长相的人脸雕像再次叫醒了他。

    这次,叶鸣走到了第六个雕像处。雕像越来越破烂,在幽深海底中渗着血。残破五官在叶鸣来的瞬间狰狞起来, 一瞬间, 叶鸣以为它们是活的。

    赤脚踩在地板上,清凉的温度冻得叶鸣一激灵。他终于确定自己已经从梦中醒来。

    东分局的办公室依旧灯火通明,白炽灯的光显得人无精打采的。桌子上全是杂物, 喝完的咖啡杯,已经不冒热气的桶面。

    谢青玉苦着脸,灌下一大口咖啡, 黑咖苦得他瞬间变了脸,中药般的味道勉强让他打起精神。

    身旁是挂着两个大大黑眼圈的方觉夏。

    他俩的任务是看监控,看岛东市内大大小小的监控, 看能不能找到许丞和闫学峰的踪迹。

    “许丞为什么要背叛我们?”谢青玉思绪打了个小差。

    “可能因为理念不同。”这是方觉夏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牵强但勉强可以解释。

    但许丞的想法只是和叶扶光小队有些不同,事实上,许丞的想法才是异调局的主流想法:防微杜渐。

    “老大肯定得吃挂落。”谢青玉叹口气, 转念提起早早失踪的叶鸣, “叶鸣到底去哪了啊?外头全是他的通缉令。”

    是的。

    叶扶光没有撤下叶鸣的通缉令, 因为遭遇到很强的阻力。

    一方面是北分局的强烈不满, 李可乐、陈谌被控制的事情没有任何证据, 叶扶光和叶鸣私下碰面时叶鸣单方面的口述不足以成为证据。另一方面,局里只有一个问题,如果叶鸣是无辜的, 他为什么不回局里配合调查。

    疑人偷斧的典型案例。

    再加上下落不明的许丞, 小队已有两人立场模糊,叶扶光作为主要负责人, 意料之中的被停职。

    会上,叶扶光坐在会议室的尾端,被两边整齐坐着的参会人员包围,会议室成了审判叶扶光的法庭。

    最后,异调局第一负责人周老坐在会议室首席,陶瓷杯碰了碰桌面,会议室瞬间安静下来。

    年老沙哑的声音响起。

    “扶光,你先休息一段时间吧。”

    疑惑惊讶不解窃喜冷漠等众多情绪,在周老开口后统统被覆盖,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早该如此,周老英明的狗腿子神情。

    “我接受组织的任何决定。”叶扶光站起身,撂下句话后转身,把让他窥得众生一相的会议室撩在身后。

    身后是此起彼伏的声音。

    “小叶还是太年轻了,还是需要领导您的带领。”

    “缓缓也好,小叶反思反思自己工作的纰漏。”

    “年少轻狂,不知所谓。”

    ……

    “你看,这个身影是不是许丞?”谢青玉如获大赦,赶忙放下自己手中的咖啡杯,脸贴在屏幕上仔细辨认。

    监控的像素不是很清晰,人影被分割成一个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像素块。看着人影的走路动作,谢青玉确定,监控中的人就是许丞。

    许丞走路活泼得很,走路的时候脚后跟微微踮起,从背后看脚步轻飘飘的,像是有根绳把许丞绑在了地上,不然总觉得他走着走着能飞到天上去。

    看样子,许丞朝着岛东南面叫做翠影路的路进发,最后到了岛东南火车站。

    这一路上,许丞溜溜达达,各式各样的商店面包店进了十来个,每一个店都有监控探头,一点没避着监控头的意识。

    成功让观看监控的谢青玉二人皱起了眉头。

    他没做掩饰,买了张火车票到了候车大厅,在大厅里面随便找了个陌生人开始侃大山。

    看着和许丞聊天的人从戒备到信任不过短短十分钟,谢青玉佩服极了。许丞的神态动作一点不像是叛逃的人,太冷静淡定了。

    在即将乘车的时刻,许丞定定看了眼墙角的摄像头,表情明快地朝着摄像头挥了挥手,监控是无声的,但他的口型很明确:“再见。”

    隔着监控视频,处于不同时空的谢青玉和方觉夏知道,许丞是说给他们听的。或许也不是,只是说给通过监控头试图还原他的轨迹的人听的。

    说完,许丞拉起垂在后背的帽子,通过票检机器后消失在拐角。

    “他像是在故意告诉我们,他离开岛东了。”叶扶光看过谢青玉二人找到的视频判断道。

    太刻意了。

    许丞进的店铺都是有监控的,坐车走路也全是挑选的监控路段,他像是害怕叶扶光他们找不到他的踪迹。

    叶扶光搬到了谢青玉二人的大办公室,这是个四人办公室,可惜四人中其中两人下落不明。

    反正他现在是个灵活人员,想在家里直接休息都可以的。可惜他操心惯了,闲不下来,干脆搬到这里。

    说话间,叶扶光撇到许丞办公桌台历上的红圈。他向前几步拿起台历,四月一日,公认的愚人节。

    谢青玉奇怪:“怎么了叶队,许丞的台历怎么了?”看到叶扶光的眼神在红圈上徘徊,“这是那天许丞下班前画的,他说四月一日会是个大日子。”

    什么事情,会让四月一号成为不周启示会得大日子?

    叶扶光:“许丞当时的表情怎么样?”

    谢青玉回忆道:“很开心很激动,像是有天大的好事发生的样子。”

    会不会是大洪水。

    叶扶光灵感一现,想到这个可能他几乎齿冷。他记得闫学峰说起大洪水的声音,欣慰期待,像是沙漠中久经干旱的人忽然遇到了一处水源,饱受饥饿的人遇到递到手边的一碗白粥。

    他脚步匆匆,找到和闻正几人厮混的安柏。

    几人正热火朝天的打游戏。

    叶扶光带着一身冷气进来,瞬间浇灭了红得发烫的气氛。

    闻正三人乖乖噤声,只有安柏背对着叶扶光,脸上是游戏屏幕的蓝色反光,嚣张叫嚣道:“再战,我不信你们还能赢过我。”

    安柏,是个手残。

    注意到身后的安静氛围,安柏终于舍得回头,背后是怂得恨不得倒栽葱的三人,和披着月光一身清冷的叶扶光。

    几人视线集中在安柏身上。

    安柏啧啧两声,很不开心:“叶队,你来这里找闻正吗?你们可以去客厅说。”

    言下之意,带着你要找的人快走,别打扰我玩游戏。

    “我来找你。”

    想到什么,安柏眼睛一亮:“我拜托你的事有结果了?”

    “不是这个,我们单独谈谈。”

    叶扶光推着得到回答后恹恹的安柏离开游戏房,离开前眼神凌厉地制止了闻正跃跃欲试想要偷听的大脚。

    闻正瞬间蔫了。

    他有气无力地倚在寻凯盛身上:“我敢肯定,我哥和安柏要谈的事情很严重,我们要是能帮上忙就好了。”

    这一头,叶扶光熟悉地走进书房,确定闻正没有跟着后关门上锁。

    安柏:兄弟你这个举动很危险啊。

    看到安柏诡异的目光,叶扶光顿了顿,开口解释:“我需要不被人打扰。”

    安柏的目光更加无言。

    看到两人之间明显的审视视角,叶扶光找了个沙发,确定自己和安柏在同一平面上,他清咳两声后出声:“四月一号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有关于不周启示会的。”

    安柏脑袋转了一圈,没想到叶扶光调查得这么快,“不周启示会的神会醒来?”

    神会醒来?叶扶光手指在沙发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点着。这样的话被视为大日子也说得通。

    但是,叶扶光总觉得那里不通顺。

    安柏撑着头,百无聊赖地玩起花瓣,他不能忍受这样无聊的空白。

    沁岛的晏殊鸣住在秃头家,作天作地起来,俨然一副纨绔二代的样子,一旁是忙前忙后脚步不停地秃头。

    浏览完秃头尚未破碎的记忆后,初一放开了对秃头木偶线的控制。谁能想到,记忆思绪破碎的秃头将自己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晏殊鸣,看作了自己需要侍奉的神。

    当然,晏殊鸣漂亮到不似真人的脸起了非常大的作用。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晏殊鸣怀疑是自己浓密滑亮的头发。

    秃头每次偷看晏殊鸣,视线总是不受控制地在他头上打转,羡慕的目光都快要烧着晏殊鸣的头皮。

    每次的彩虹屁也是,大片篇幅聚焦在晏殊鸣浓密的黑发上。

    晏殊鸣享受得心安理得,笑死,他自己头发带来的好处他为什么不能享受。

    他指挥得秃头团团转,在秃头小房子的二层阁楼上铺了层软中带硬的床垫,以及被晒得蓬松的被子的床单。

    秃头出门晒被子的时候万分嫌弃,但为了晏殊鸣头发的开心,他义不容辞的出门顶着自己最不喜欢的太阳去晒被子了。

    “不对。”叶扶光猛得出声,安柏手腕一转收回飘飞的花瓣,倾听叶扶光接下来的话。

    “闫学峰不像是信奉神的样子。他看起来只信任自己。”

    安柏若有所思。

    短暂的和闫学峰的照面,他可不像是会为了所谓神奉献自己的样子。他更像是打着神的旗号完成自己目的的人。

    闫学峰的目的是什么?能让他激动期待的事情是什么,他强调重视的事情是什么。

    两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大洪水。”

    第119章 心脏

    叶扶光的人脉很强, 加上大洪水的驱动,水下呼吸的道具已经准备好了。

    “你要去哪里?”他看着跃跃欲试的安柏手一顿,“不要忘记你答应我的事情。”

    安柏连连点头。

    水下呼吸的道具很好看, 在叶扶光手中微微发光, 如同流光溢彩的鲛纱。虽然安柏没见过鲛纱,但他觉得鲛纱应该长这个样子。

    叶扶光好心解释道具的来源:“一个鲛人异能者的鳞片。她的异能很有趣,掉落的鳞片可以变成自然形成道具, 戴在胸口可以避水,解除水中压力。”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

    拿到道具, 他要去海底看看。出于噩梦中奇怪的深海,叶鸣对深海有一股奇怪的感觉。

    至于眼前虎视眈眈的叶扶光,安柏答应的事情, 关我叶鸣什么事。

    初一和晏殊鸣出门。

    她抬头, 岛上全是红中发黑的木偶线。既然如此,就不要怪她不客气了。

    初一发动异能。

    沁岛上所有人的动作停了下来,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视频, 遛弯做饭看电视种田, 一瞬间, 所有人目光停滞, 仰起脖子呆呆地望向天空。

    沁岛上所有人的记忆朝初一涌来。

    有一道记忆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可能因为他是海底人的族长。族长的记忆碎片多了很多,关于闫学峰,关于神, 关于神殿。

    最重要的是, 海底人记忆中被刻入骨髓的哄睡小曲:“鱼从大海来,海往远处走;娃娃莫害怕, 妈妈带你回。”

    来渔的人鱼生前应该是沁岛上的海底人。

    他记得,初一妈妈在危急时刻也哼过这首歌,保住了初一岌岌可危的理智。

    初一妈妈也是海底人吗?

    初一翻阅记忆的动作一顿,而后急迫起来。没有翻到任何妈妈存在的痕迹。

    她按下这个疑惑不提。现在这个没有那么重要。

    沁岛上的人都被下了契约,每个人思绪和记忆被初一和契约的角逐破坏,只有零碎的散落一地的记忆拼图。

    商人安之蔷的异能很重要。她几乎可以算是不周启示会能够隐隐发展的最重要因素。

    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初一思绪瞬间拉远。

    安之蔷还待在提麦。

    她妹妹安之薇在一群异能者大闹提麦之后就消失了,她用了姐妹之间特有的通讯联系妹妹,对面还是没有回应。

    石沉大海。

    她心里咯噔一声,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这几个月,她总觉得不周启示会被盯上了。猩红已经死了,前几天她忽然感受到和猩红的契约如同断线的风筝般消失。

    她悄悄瞒下了这个消息。

    一是闫学峰对找自己妹妹下落一点不伤心。她对此非常不满,但完全不敢多说什么,和闫学峰多见几次,她觉得自己会成为闫学峰的傀儡。

    他一个研究人员,哪里来的传/销洗脑的异能。安之蔷想破脑袋都没有想通。

    另一方面,不周启示会被针对总要有个主要目标,现在主要目标就是闫学峰,希望教皇能顶在前面吸引些活力,能让她在关键时刻跑路。

    安之蔷正气得跳脚。

    教皇让她和他汇合,共同见证伟大日子的到来。纵然在违法边缘蹦跶的她见惯生死,也不免觉得教皇的所做所为实在非人,那些即将死去的人也确实命如浮萍。

    想这些做什么。安之蔷回神,难道自己和妹妹的命不是浮萍。

    她现在需要找找自己不争气的妹妹,顺便做好随时跑路的准备。

    闫学峰的话她不得不听,要回国了啊。安之蔷看了看在积水中蹒跚步行的老人小孩轻轻叹了口气。

    没有人活得轻松。

    初一收回思绪,从众多记忆中拼凑出海底宫殿的地址,沁岛向东一公里的无名岛下,海底人在那里被赐福,被带入神殿。

    无名岛很小,十五分钟就可以绕岛一圈,岛上是绵延的白细沙,零星有几棵椰子树。

    晏殊鸣伸手搅了搅岛屿边缘的海水,很轻很飘,和梦中不同。他接过邵山月手中的鳞片。

    邵山月嗤了一声:“总觉得我现在像个送快递的。”

    不要觉得,你就是。

    邵山月看出晏殊鸣眼神中的意味,一个不顺,一脚踹在蹲着的晏殊鸣的背后,晏殊鸣身体前倾,顺势扎进海水,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下潜,继续下潜。

    道具的作用下,晏殊鸣下潜得异常轻松。海水逐渐从泛着光的浅蓝,变成墨水般的墨蓝。海水很安静,静得晏殊鸣能听清自己的呼吸和心跳声。

    透过鱼群和海藻,前方隐约能看到亮光,像是两个探照灯。晏殊鸣扒拉开海藻向前,越向前他越迟疑。

    怎么和两个太阳似的。

    光亮得很却不刺眼。

    砰!

    不记得自己到底游了多久,晏殊鸣心脏骤停,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出现的巨大的、巍峨的建筑。现在没有人,晏少爷可以稍稍放下些偶像包袱。

    入目的是在海水中呈现青铜质地的巨大拱门,拱门两侧是排列整齐的两列石柱,由近到远,石柱变得越来越高大,最靠近拱门的两根石柱上飘着两粒发光的珠子。

    几乎是晏殊鸣两个脑袋大。

    石柱范围内静得要命,没有一丝生命活动的痕迹,像是被暂停了时间。

    他好奇地游到近处查看,除去发光,两粒珠子灰扑扑的,几乎有三个晏殊鸣宽和高。

    正中间有一道褶皱形成得缝隙,悬在流动的海水中安然不动。

    晏殊鸣花大力气推了推珠子,珠子不动。他从后面发动异能,和晏小五晏小六一起使劲,珠子微微向前移动了一丝。

    无形的震动以珠子为中心蔓延开来,惊得好远处的鱼群四散逃开。

    如同地震般的震动让晏殊鸣没稳住身形,控制不住地滑落下去。

    两粒珠子的褶皱张开,里面是晃来晃去的眼珠,带着浓重的怒气,像是在找打扰自己睡觉的罪魁祸首。

    珠子竟然是眼睛!

    罪魁祸首早已经在石柱底将自己完美隐身。一段时间后,眼珠撑不过困倦,闭上眼睡过去了。

    晏殊鸣松了口气,在别人地盘上打架科可不好。

    确定眼珠不会突然睁开,晏殊鸣探索起自己身后的青铜大门。游来游去,他发现巨大青铜门的右边角落有一个小门。

    小,是针对巨大青铜门说的。小门足够车辆进出了。

    这门要怎么开?晏殊鸣沉吟片刻。在海底人族长的记忆中,这道门应该就是闫学峰接人进去的门。

    族长记忆中,每次进门前,闫学峰都会闭上眼,双手交叉放在胸前,嘟嘟囔囔些什么。

    至于嘟囔什么,族长破碎的记忆碎片中不记得了。但是,嘟囔带给族长的感觉很熟悉很亲切。

    对过往发生事情的感觉,也是记忆的一部分。

    晏殊鸣立在门前,双手交叉,干巴巴地开口:“鱼从大海来,海往远处走;娃娃莫害怕,妈妈带你回。”

    没有反应。

    第二遍,晏殊鸣自在许多,双脚不停地翻浪。第三遍,晏殊鸣决定说完就暴力突破。

    还是用力气快。

    三遍过后,青铜门像是一声沉重的门动声,像是佝偻老人姗姗来迟。

    小门开了。

    门中一片黑暗,晏殊鸣毫不迟疑,手中聚拢出一个光团,举着光团进了门。他进门后,小门沉沉合拢。

    晏殊鸣像是被吞没。

    怎么可能,实在不行,叶鸣收回卡牌就行了。关住晏殊鸣,想都不要想。

    晏殊鸣踩上干燥的地面,随他一同进来的海水消失不见。

    小门后面,是一道狭长的走廊,又细又矮。晏殊鸣走动期间,不是左肩膀碰到墙,就是右肩膀碰到墙。再加上他个子太高,只得缩脖低头。

    晏殊鸣手撑在走廊墙面上,慢慢向前挪动。墙面同样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水汽。

    走廊安静极了,除了回响着晏殊鸣的脚步。同外面只有海水流动的安静不同,这里的安静是死静,是生命莫入的寂静。

    晏殊鸣心里没太大感觉,身体却不自觉打了个寒颤,一胳膊的鸡皮疙瘩。

    走廊还很长,这地方干燥却湿冷。饶是因为异能寒暑不避的晏殊鸣,也感觉到自己的脚趾在慢慢变僵。

    他加快脚步。来到了一处圆形大厅,和走廊的狭长不同,大厅的吊顶很高,令人豁然开朗。

    大厅可以分为三圈同心圆。最中心的内圈,第二圈和晏殊鸣正站着的第三圈,中心内圈中是一个石头雕像。

    第二圈中,十几具骨架呈跪拜状,头齐齐地朝向大厅中心,骨架上挂着些衣服碎片,看起来是现代服饰。

    晏殊鸣屏住呼吸,避开骨架,朝着中心走去。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石头雕像,像是个肉瘤。晏殊鸣得完全仰起脖子,才能看到雕像的顶端碰到了大厅的天花板。

    嘶……

    随着晏殊鸣脚步跨进第二圈,肉瘤慢慢动起来,青灰色的石头蔓延出丝丝红血色,雕像开始一鼓一鳖,像是在呼吸。

    晏殊鸣:!

    他下意识后退几步,退出骨架在的第二圈,站在大厅边缘张望,旁边是蓄势待发的晏小五晏小六。

    晏小六:誓死保护主人,冲呀!

    晏殊鸣没好气地拍了拍旁边活泼的触手。

    眨眼之间,青灰色完全褪去,红白相见的肉瘤活跃得跳动,晏殊鸣一愣。

    得亏晏殊鸣他妈是个优秀的医生,在她教导下的晏殊鸣稍微懂点医学常识。

    他仔细打量肉瘤,“这是个心脏?”

    这么大的心脏,得是多大的庞然大物的器官

    第120章 前奏1

    叶扶光的提议果然被撅回去了。

    想想, 一个刚刚被免职的人提出四月一号可能出现异能者引发的大洪水。真的很难让人不觉得,这是叶扶光不甘心而产生的疯狂想象。

    主管人事的副局坐在周老的办公室的沙发上,肚子里像是藏了个球, 慢吞吞地说话:“小叶, 可不要有情绪啊,都是为了工作,为了异调局, 一些挫折嘛,都是组织给你的考验,你还是有可能回来的……沉住气, 静下心,好好反思反思。”

    周老没有打断他的话,也没有说话, 好似出神般。

    座椅后方的墙壁上是红蓝交叉的国旗和异调局旗帜。周老的动作也是慢悠悠的, 他隔着氤氲水汽注视叶扶光。

    扶光,我们需要证据。

    扶光,你需要证据来证明自己。

    叶扶光猛得一低头, 躲开周老的是视线, 裤缝旁的手蜷了蜷, 很快松开。

    “我会找到证据的, 请给我一点时间。”

    叶扶光低头看着脚底的地板, 他从来没低头注视过异调局的地板。

    地板是白色的,被打扫得很干净,地上的反光刺得他眼睛发懵, 几乎看不清。

    “小叶, 你好好休息。”可能是老年人的原因,周老说话中总是带着复杂的意味。叶扶光以为他能听清, 现在不觉得了。

    “你的工作由小王暂代,你把工作和他交接一下。”王局一下子蹦起来,肚子在空中没来得及反应顿了一下,而后急匆匆跟上跳起的身体。

    他笑意吟吟地盯着叶扶光,像是想在叶扶光脸上找到些什么的探寻。

    可惜叶扶光脸上一片空白,小王的眼神由探寻变为稀罕,不死心地在他脸上转了几圈后说道:“您放心周老,我一定肩负起组织给我的担子。小叶会帮我的吧?”

    疑问句说成了肯定句。

    “当然,我绝对服从安排。”叶扶光向王姓局长点头示意,“我还有些事情就先走了,王局您有需要随时联系我。”

    董小梅,他目前掌握到的不周启示会的人员,叶扶光要去见见她。

    撇下后面隐隐传来的告状声:“周老你看看小叶的态度,他这是有抵触情绪……”

    老苏吊着根烟,仰头和叶扶光打了个招呼,溜溜达达的样子像个小流氓,“扶光,两天前的晚上咱们局出现了陌生的异能波动。”

    “苏姐,我被停职了。”叶扶光面无表情,被老苏在背上狠狠拍了几下,打得他面具破碎,他无奈地看着老苏:“苏姨,你干什么?”

    老苏哼了声,“我还以为你不认我这个阿姨了。”

    老苏和叶扶光妈妈是几十年的好朋友,甚至看见过叶扶光穿纸尿裤的样子。

    叶扶光揉了揉眉头:“不是说在局里咱们只论公事,不论私人感情吗?”

    老苏:“谁说的?反正我没说。”

    叶扶光看着耍赖的苏姨后知后觉,当时他这么说老苏确实什么都没说,没同意也没反对。

    “况且,我现在只是在和我孩子聊聊八卦不行啊。”

    “行行行。”叶扶光双手投降,“您继续说。”

    “我也是昨天上班才发现的。检测中心不是放了台钟研究员发明的检测机器嘛。这小妮子是真厉害。”老苏赞叹道。

    叶扶光知道这个机器,这机器是异常检测机器的高配版,既能检测到污染源,又能检测到异能波动。

    被老苏撒泼打滚地要到检测中心了,最重要的是钟乐虞同意了。大家现在把钟乐虞看成大宝贝,钟乐虞的意见有很大影响。

    钟乐虞陪着把机器送到了检测中心,当时那可是人山人海。

    她在老苏满怀欣慰的赞赏中笑得很灿烂:“这机器放在您这,说不定有什么惊喜呢,再或者,也许能救我一命。”

    在老苏的挑眉疑惑中,钟乐虞扑哧一笑:“免得有人直接闯进我们老巢。”

    叶扶光没搞懂自己为什么忽然想起了这段记忆。

    “昨天我上班发现检测机器上出现了两段陌生波动,波动频率在污染源和异能者之间摆动,波动峰值高,数据比你高,起伏很大。”

    叶扶光用自己的理解翻译了下,可能是两个有堕变趋势的异能者,异能等级高但不稳定。峰值比他高,意味着最低是两个A级。乐观点想,也有可能是两个S级。

    真好啊,S级蜂拥而至,严重影响市场秩序。搞得叶扶光都不觉得S级珍贵了。

    “局里这两天出了什么事情吗?”

    “这才是我要和你分享的原因。局里屁事没有。你说这奇不奇怪?难道真有人对异调局好奇,来这转了一圈?”

    老苏分享完自己认为的八卦,挥挥手离开了。

    叶扶光有钟乐虞研究室的门禁卡。研究室空荡荡的,是没有一丝人气的寂冷。

    他怀疑是自己疑心病犯了,自动给研究室蒙上了一层惨白滤镜。想是这么想的,叶扶光动作迅速,拉开手枪枪栓,警惕地小步向前。

    空无一人。

    钟乐虞,董小梅,安之薇都消失了。

    这不像钟乐虞的性格,作为一个研究疯子,在她眼中,天堂就是研究室。

    她可不会离开自己的研究室这么长时间。

    在研究室监控前,叶扶光手机放在冰冷研究台上不停拨打钟乐虞的电话。

    研究室的监控停在了两天前,钟乐虞主动关闭了监控。

    半个小时过去,叶扶光的疑心病得到证实,钟乐虞失踪了。

    他向异调局报告了这件事,也通知了自己手底下仅剩的三只小猫,谢青玉方觉夏还有叶鸣。

    除了依旧被通缉的叶鸣。

    谢青玉方觉夏因为不满叶扶光被停职,找上头理论,陪着自己敬爱的队长一起喜提停职。

    因此理论上,三人依旧属于叶扶光小队成员。

    叶扶光知道后不太感动,反而有点头痛。

    手机在漆黑的房间中一震,一只手拿起手机按开手机看了看。

    “现在还有人联系你?”

    以防追踪,叶鸣换了个手机和手机号。

    叶鸣没懂对面坐着的人的意思,是还会有人联系自己,还是还能有人联系到自己?

    他冷漠:“你不是就找到我,联系上我了吗?”

    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太好。外面的路灯从半掩的窗帘中挤进来,反射在对面的人身上。

    对面的人是许然。

    叶鸣一手抱着抱枕,一手藏在抱枕后,姿势防备地以抱枕作盾,盯着对面的许然。

    许然太坦然了,他视线黏在叶鸣脸上,神情认真。

    两人已经这样对坐将近一个小时了,许然的表情一直是这样,坦荡且认真,直勾勾地盯着叶鸣。

    自从许然在门口说了一句话,惊得叶鸣不顾自己通缉犯的身份打开门,一把将许然拉进来。

    他说的话是:“你不是叶鸣对吗?我的挚友叶鸣。”

    初一,邵山月,钟乐虞,安柏沉默出现在厨房卧室书房的阴影中。

    许然很自然,被拉进屋子里之后一点不见生地坐在了沙发上,低着头沉默。

    叶鸣:不是兄弟,你来找我,你这个样子。

    他干巴巴开口:“你怎么知道我回家了?”

    许然:“我来碰碰运气。”他顿了一下,“你除了这个地方之外还有去处吗?”

    没有。

    他只有这个地方,两个叶鸣共同的家。

    叶鸣抹了把脸。

    之前和叶扶光的短暂碰面,叶扶光说过叶鸣可以暂住他家,但是叶鸣拒绝了。

    他做贼似地跑回了这里,跑回这个可以让自己平静下来的地方,一个陌生世界的小小据点。

    许然轻轻叹了口气:“你果然不是叶鸣。”

    “我是叶鸣。”他当然是叶鸣。

    “你可能也是叶鸣,但绝对不是我认识的叶鸣。”许然语气平淡,但很哀伤。

    叶鸣干巴巴:“怎么会呢?”

    “我的挚友叶鸣喜欢做饭,他觉得好吃的饭可以治愈一天的不开心,他为难时会保抱着头哀嚎……”

    这次叶鸣开始沉默,实则脑子里尖锐爆鸣。许然这什么观察怪物。

    他开始思考一个问题,要为了保守这个秘密朝一个无辜的人下手吗?要为了自己的安全去伤害原身的朋友吗?

    “他呢?”

    叶鸣语气艰涩,“可能是死了。”

    这就是他在顶着卡牌壳子排斥见卡牌亲友的原因。他真的,不太擅长面对这样的场景。

    可能是从小时候被排斥在家庭之外的原因,在面对这样的场景时他会觉得呼吸紧促快要晕倒。

    “什么?”

    都到这份上了,叶鸣破罐子破摔,他拿出原身的日记,递给许然。

    是挚友叶鸣的笔迹。

    许然一边翻日记一边听着叶鸣的叙述。虽然是同一副嗓子,两个叶鸣的声音却一点都不像,叶鸣的声音总是活力满满,像是夏日的冰镇可乐。而眼前的人说起话来,声音像是秋天的落叶,冷静凋落。

    “他做了三个月噩梦,梦里有人想杀死他,他在努力自救,在吃药,在找突破之法。”叶鸣语气淡淡,“但是他输了。”

    “谁?对方是谁?”

    叶鸣直起身子,盯着许然:“闫学峰。我记得你之前是闫学峰研究室的研究员。前两天,我的朋友遇到了闫学峰,他说他用了一个可以在梦中杀人的道具来刺杀叶鸣。”

    许然本来将信将疑,听到叶鸣形容的道具翻日记的手戛然而止,顿在空中不住地开始发抖,“你说,一个可以在梦中影响人体的道具?”

    “可以这么说。”

    许然的眼睛颤抖,两眼放空,声音像绕过了嗓子,从魂里直接飘过来:“这个研究……我是闫教,闫学峰的助手。”

    叶鸣:!

    “你的意思是,我杀死了我的挚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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