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轻轻吹拂安溪发丝, 这里的一切那么宁静正常,这里的生命散发的气息是那么健康鲜活。
安溪眼前是死去的村长,中年的祭司, 少年的孩子, 耳边回响起昨晚祭司的声音——
【有时候对于某一些生命来说, 修炼成人,也算是修仙有成了。】
阳光落在安溪身上, 她却没能从阳光中汲取到任何暖意,风轻轻吹拂她的发丝,加重了某种不可言说的寒意。
这股寒意并非是因为此地诡异,诡异的污染安溪见过不少, 虽说没有能比得过这里的情况奇怪,但安溪并不畏惧挑战。
寒意来源于生命对死亡的敬畏。
安溪突兀感觉到“生命”的来临与离开,都是一样毫无征兆, 这让她有些惶恐。
安溪注视着长眠的村长,灵魂仿佛从身体中脱离出去了,站在她背后, 站在她面前, 平视着审视着自己, 审视自己的行为,审视自己的态度。
她对死亡当然是有敬畏的,只要条件允许她可以为陌生的亡者送别,可以为有交集的失控污染脑袋同学选择安息之所。
但她敬畏死亡本质是敬畏生命, 她是为生命送别,这究根到底是因为她喜欢各种各样的生命, 她想要跟各种各样不同的生命做朋友。
安溪在审视中,发觉自己从未真正的敬畏死亡。
她虽说一直觉得污染世界随时可死, 但其实从心底上她并不觉得自己会轻而易举死去的,这种底气来自于她无数次与死亡擦肩。
安溪得出结论:她在这方面养出了傲慢——
正是这份傲慢让她一边说随时会死亡一边又自然而然给自己未来规划到寿终正寝。
规划没有错,但她不能抱有“我总能活下来”的心态。世事无常,死亡毫无征兆可言,她不能悠哉悠哉认为一切都能像她所计划的那样,等她学成回村。
她会死。
妈妈会死。
没有人不会死。
她应当谨慎,不仅仅为了朋友在侧,也不是因为亲友耳提面命,是为了她自己的生命,为她自己的健康。
她应当敬畏死亡,如同敬畏生命。
安溪灵魂轻飘飘又回到身体中,她审视出了自己不足,自然要进行改正,从此刻开始,从每一件事开始。
否则,她要等到之后,等到有一个更安静没有人打扰的环境,再进行一次更加深刻的反省,反省之后在进行对未来的调整与计划。
这就是毫无变化。
因为她此刻正在面对危机,或者说她无时无刻都会死亡,她对死亡的反省应当从这一秒开始。
安溪当即调整了自己的心态,除了更加警惕之外,对于原本直接往员工楼更上层去冲,冲不上去就炸的计划要有所改变。
要换成更稳妥,更全面,更不那么危险的计划改变。
就在安溪思考间,她感受到身体里那个一直沉寂的污染缓缓流动,不同于昨晚在外界未知的刺激下醒来又沉睡,这次是确确实实能够感受到这个污染的存在。
安溪没有像过去一样立刻兴奋到就要开始测试污染的特性,她静静看着人们忙忙碌碌为几位死者布置送别仪式。
安溪发觉每一个人脸上并没有多少悲伤,更多的还是按部就班的工作,只有在那些昨晚还是孩子的少年们脸上能看到些许惶恐不安与悲伤。
她在这一刻对于人情绪的敏锐度达到巅峰状态,这种状态让她在察觉到人的情绪不同的同时,察觉到更深的东西——
已知这是一个封闭的室内环境,又知人造太阳的移动速度是远远快于现实,最后又知道这里的居民晚上还是孩童,第二天早上就成了少年。
以上是从地点、环境、人物三个方面,得到的信息点。
而现在中年以及晚年人对于死亡是麻木的,就算死者是地位最崇高的族长也无法挑起他们情绪的波动。
但少年还没有像中年人那样麻木,少男少女们脸上的惶恐与悲伤是消极情绪没错,但那也是鲜活明亮的情绪。
按照这里的时间模式,少年在中午就会变成青年,到了晚上就会变成中年,也就是说他们会在在一天之内失去这些鲜活又明亮的情绪,变成眼前堆积柴火床的中年人。
他们本就拥有同一张面孔,等到变成一样的麻木与垂丧后,就再也无法从躯壳上分清谁是谁了。
但这都不是安溪想到的“更深的东西”,这是她老老实实按照所学进行的一次阅读理解的分析。
更深的东西——古怪的缘由。
安溪之前是不在乎缘由的,除非影响她进攻,否则她不思考那个,思考这些东西不会影响她是否出刀,只会影响她出刀的速度。
都要出刀,何不早出一步?
现在她要思考这些东西了。安溪有自己的思维逻辑,她用阅读理解的方式将情况分析完毕之后,就自然而然转换成自己的思维方式——
古怪点的源头无外乎在三个地方:环境问题、太阳或者说时间问题、人自身问题。
环境是封闭的,封闭的环境能够控制人的认知、行为,但它没办法控制人的生老病死。
除非环境里有污染或者别的什么东西干涉,而安溪在观察亡者与其他居民的时候,刻意注意过这点,她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每个人身上的污染也好、气息也好、情绪也好……所有的表现出来的一切都是正常的。
时间问题。
时间问题仿佛是可以肯定的,太阳就是具象化的证明。
问题在于,安溪没有任何影响,她没有感受到自己身体因为时间流速过快,导致身体加速成长与衰老。
当然这个并不能完全说明时间是没有问题的,或许就是单纯安溪呆得时间不够,所以影响还没有落在她身上呢?
最后就是人的问题,也是安溪情感理智都偏向的答案。安溪将这个答案列出来的根源是祭司的那句话。
安溪在没有得到当事人答案的情况下,自己进行了阅读理解——这里的居民都不是人,他们付出了某些努力,拥有某种污染,成为了人,副作用就是朝生暮死。
从这点来看,守护兽的寿命就能够解释通了,她们不是长命,她们只是正常的时间流速。
……
假设真的是人的问题,无论是种族特性还是污染特性导致的寿命问题,外来者的打扰其实并不友好。
他们或许能够花费一天时间去往边际,而在他们找到离开的大门的时候,早上出发的年轻人已经垂垂老矣。
但——
安溪静静看着已经中年的祭司点燃柴火,燃烧的火舌像贪心的巨蟒,它从柴火开始吞,吞到中心的长眠居民身上,发出欢呼的雀跃声。
火焰的砰炸中,站了一圈又一圈的人们像是终于从梦中惊醒一般,第一个哭声是少年,第二个也是少年,第三个第四个就不在仅仅是少年人了。
火焰就着哭声进食。
祭司站在最前方,她穿着野兽皮制作的衣服,头上带着野兽羽毛制作的头冠,脸上画着太阳的图案。在她身后站着一个瘦弱的小女孩,紧绷着脸,脸上画着祭司同样的图案。
祭司做了个手势,她身后的小女孩后退一步跪趴伏地。
庄严肃穆没有歌词的歌声从祭司口中发出,如果说安溪的祭祀曲是原始又自由的野兽声,眼前这位祭司的歌声更类人,安溪在歌声里听到一种力量。
一种支撑她观点的力量——
客观上说外来者对于这里居民友好,但他们一代一代的生,一代一代的死,却从未放弃对森林外向往的意志。
他们朝生暮死,早上孩童发誓修仙长命百岁戳破这天,到森林外去看看森林外,第二天的老人依旧坚信着修仙。
他们不信神,因为他们认为神生来长寿、神生来伟岸,比起生来就有的神,他们更信任一步一步修行成仙的人。
安溪从未像此刻深刻意识到:信仰不仅仅是信仰,它背后是一个人、一群人、一整个种族的信念,或许是正向的、或许是负向的。
哭声渐渐停下,第一道跟上祭司歌声的是位垂暮老人,第二道也是老人,第三道第四道就有少年加入。
这股力量的声音中有强有弱、有沧桑有青稚,老人声音最先消失,然后是中年人,再往后只剩下少年与祭司的声音,渐渐的祭司的声音也弱了下来,就只能听到年轻的昂扬的声音。
最近祭司的声音彻底消失之前,一直在声音中的稚**音拔然而起。
安溪远远看着祭司将头上的羽冠摘下放在伏地的小女孩头上,那小女孩就抬起了头,就站了起来,抬着下巴高昂歌唱,接替祭司的声音引导年轻的声音完成最后的落幕。
火焰在落幕中焚烧殆尽,没有留下一根骨头,一根干柴。
小女孩往前一步,成为新的祭司,祭司往后一步,成为新的族长。
安溪似有所察抬起头,太阳正悬挂在头顶,是正午。
……
祭祀之后,人们各自活动,一批一批或往森林或往屋后。
安溪是被巨鸟抓着飞过来的,虽说着陆有些问题,但她在着陆之前,在村落上方的时候,是看到整个村落布局的,在村落后有农田。
安溪不知道种植了什么,但是她毕竟是见过人工伺候的农田的,她知道自然长成的杂草地跟有主的农田有多大的区别。
安溪被新上任的族长请到房间里,在她进入房间这段时间,又有老人去世,领路的新祭司被请走处理。
安溪在门口站了会儿,在踏进去的时候,她忽然感觉到什么,侧头看着门框,又抬头看了看天花板——
她好像长高了。
第092章 员工楼[26]
不是错觉, 她真的长高了。
安溪站在门槛边,哪怕刚刚告诉自己要稳重,这会儿也忍不住兴奋。
天呐!
山神呐!
她长高了!
时隔多年, 她终于长高了!
安溪忍了又忍, 嘴角仍旧没能压下去。
“你知道吗?!我从六年级开始就再也没有长高过了!”安溪踏进去, 兴奋对原祭司现族长道:“我都以为我中了什么诅咒污染,你不知道呀, 锻炼、污染、祭祀……我都试过了,一点用都没有!”
安溪说着想起什么,从口袋里出去一面小镜子,对着镜子照了照。
她左边看, 右边看。
“我五官好像也成熟了点?”
安溪有点不确定,眼睛瞪得溜圆贴着镜面盯半天,又张大嘴巴看了看牙齿。
“哎呦, 差点忘了,不是原装牙口。”安溪收起镜子,得出结论, “确实开始二次发育了, 可是为什么呢?”
安溪看向新任族长。
维持着慈爱模样的新族长, 就被问住了。
她预想了很多种方案,在她的设想中,不论安溪这个外来者有多么与众不同,脑回路有多么新奇, 在见过早上的一切之后,外来者一定会产生很多围绕“时间”或者“生死”之类的疑问。
只要是这类的问题, 不论安溪问什么,她都能游刃有余回答妥当。
然后新族长就被问住了。
为什么会二次发育, 这话是怎么能问出来的?
难道她就一点也不好奇关于早上的一切吗?
“年龄到了?”
族长道。
“所以说,不是你们这里的污染吗?”
安溪问。
实在不怪她将两件事联系在一起,在进来房间之前她一直都没有二次发育,不论是器官、长相、身高还是污染,都维持在六年级水平,突然开始二次发育,一定是有原因的吧。
又这么巧,这里的人朝生暮死,别管是人有问题还是环境有问题,表现出来的,都是加速完成从生到死。
而安溪的问题又正好是身体生长。
“你想问你的身体发育问题是不是跟我们这里有关系,我可以肯定告诉你,没有。”
安溪点点头,也不知道信了没有,她非常自来熟坐在族长对面,好奇询问:“您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情吩咐吗?”她咧开嘴巴笑容满面道:“非常乐意为您服务!”
莫名其妙就被拿走了谈话主动权的族长,一时之间真有些语噎,偏偏对面态度很好很耐心在等待她开口。
“森林外的人都跟你一样吗?”
新族长是没有见过之前的外来者,她对外来者所有的了解都来源于前人的记录,但记录中没有类似这位的情况啊。
“应该吧?”安溪腼腆道:“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学生罢了。”
族长沉默片刻:“你之前还说你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安溪再次承认,理直气壮道:“没错呀,每个生命都是独一无二的存在,我当然也是,但这跟我是个普通人没有冲突呀。”
胡扯两句没有什么营养的内容,族长的情绪收整好了,理智也重新回到身体,她又稳重起来,是个看起来很可靠的长辈了。
“谦逊是美好的品德,很显然你是一位具有谦逊品德的好孩子,只从这点来看,就不是普通人。”
这段话起到一个承上启下的作用。
安溪在心里默默想到,但她面上很是高兴,说道:
“爱听,多说。”
族长的表情有瞬间出现了裂缝,但她很快稳住了,弥补了这条缝隙,维持着慈祥可亲的神态,继续道:“命运引领着你来到这里,见证上一任族长的圆满,或许也将见证我的圆满。”
“我准备离开了。”
安溪猝不及防道。
“什么?”
族长一时之间没能反应过来,表情都顾不上维持。
安溪仿佛没有看到族长的表情,说道:“我刚刚说得是认真的,你有什么想要我做得吗?临走前我看看能不能帮忙。”
族长看着安溪,发现她好像是认真的。
她此时此刻甚至想要翻出来过去的记录,看看自己是不是漏掉了什么重要内容,否则怎么会一句话都接不上呢?
按照前人们的记录,外来者大概有三类半:第一类外来者,虽说是在森林外,但无论从哪个方面看,生活环境都是狭窄且封闭的。这类外来者将森林当做自由之处,从森林边界到村落这段距离,就足够让他们自愿留下。
第二类外来者,误入森林外狭小封闭世界的外来者的外来者,这类人似乎总觉得森林里藏有什么大秘密,试图用各种手段撬开他们的嘴,妄想从他们口中得知森林外那个世界的秘密。
这类人一般会被守护兽杀死。
第三类外来者,更加古怪的外来者,这类人像是从另一个特殊世界误入到这里的。他们怯懦谨慎又永远藏不住好奇的眼睛,在发现这里并没有那么危险之后,会迅速为自己的好奇行动。
前人总结外来者的大部分问题,都来自于第三类人。
最后半类人,是最近一次出现的一个外来者,记录她的是好几代之前的一位族长,这个人一看就是第三类人,但她又跟别的第三类人都不一样。
用记录上的话说就是:第一类人想要从村落得到自由,拆掉扣在灵魂里的枷锁;第二类人想要从村落得到利益,进而掌控森林内外;第三类人好像什么都不想从村落里得到,只想苟住不死——
最后这个独自占了半类的第三类人,她想拆了森林外。
但不论是哪一类人,在发现村落里的居民们身上特殊的“时间流速”之后,没有一个不好奇的。
有的人好奇原因,有的人好奇过程,有的人好奇在这个从生到死的过程中当事人是什么感觉,当然还有的人警惕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就算是第三类半那位也不例外。
现在,例外的来了。
“你要为我们做什么?”族长决定抛弃那些记录,用全新的眼光认识这位特殊的外来者。
“我能力还蛮高的,看你们有什么合理要求。”安溪谦虚道。
“……”族长沉默片刻,忽略安溪某些令人语噎的话,稳重道:“你觉得我们需要帮助?”
“我不知道啊。”安溪道:“就像你说的,命运指引我来到这里,认识你们,说明什么?说明命运想让我们交朋友!”
“而且!我早没有发育,晚没有发育,偏偏在这个时候发育了,这又说明什么?说明你们就是我命中注定的挚友啊!”她说着说着激动起来,往前附身抓住族长的手:“朋友之间,互相帮助不是理所应当的吗?我不知道你们需要什么帮助,我只是说,如果你们需要,可以告诉我。”
族长被握住手后,就像是被抓住尾巴的内向猫,一动也不敢动,浑身僵硬,过了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们没有需要帮助的地方,你不是要走了吗?再见!朋友。”
安溪颇为失望道:“真的没有吗?”她说话间就像是完全没有发现族长的僵硬,不断拉近距离,说到最后几乎脸贴着脸,“真的吗?我很强的,如果有什么需要,千万不要客气呀,反正我是不会对你们客气的。”
族长完全被控住了,她根本没有听清楚安溪在说什么,虽然是中年模样,但此时的神态就跟昨晚孩子神态相同,青涩又稚嫩。
安溪大概就明白村落里的人虽然肉。体在短短一两天内走完一生,但他们的思想与认知并没有完全立刻跟上身体的衰老速度。
起码现在的祭司并不比昨晚多成熟。
得出结论之后,安溪笑嘻嘻拉开距离,语气颇为遗憾询问:“真的没有吗?一点需要我的地方都没有吗?”
“没有!我们过得很好,再见!”
族长飞快道。
安溪没有起身离开的意思。
她能够看得出来这位思想还很青涩的族长没有撒谎。也就是说她不觉得自己或者村落需要外来者帮忙,换句话说,不论外人怎么看这里的时间与生命,觉得古怪还是什么,当事人不觉得需要帮助的。
那就够了。
安溪打散了脑中已经想到的十几种研究与治疗的方案,真的准备这就离开了。
但是——
安溪唉声叹气似乎很为自己没有帮上朋友的忙而遗憾,话锋一转,她道:“那我们现在就来说说,帮助我的事情吧。”
族长:“嗯。”
“嗯??!”
她震惊而茫然抬头看着安溪,难以置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安溪对上族长的表情,一丁点不自在都没有,理直气壮道:“怎么啦!朋友之前不就是互相帮助吗?虽然你们不需要我的帮忙,但是我需要你们的帮忙啊!”
族长被一连串安言安语砸晕的理智瞬间清醒过来,问:“你想要什么?”
她说话间警惕看着安溪,脑中已经开始怀疑安溪其实是第二类人,她想要从村子里得到什么?
四位守护兽,鳄、猿、鸟三位仙长不在,只有熊仙长在,但是这位……
安溪不知道族长脑子里阴谋论已经排到很远,她不知道想到什么,搓搓手,嘿嘿笑了两声,压低声音道:“这里距离边界还挺远的,你们天黑得又这么快,我要离开的话,你看看是不是需要朋友的帮助啊?”
她说着说着就很理直气壮起来,道:“我看那位熊仙长就很不错,跟我很有命运指引的缘分,我看就让她带我一程吧!”
一直以为自己掉进语言陷阱,怀疑有什么巨坑等待自己,因此提起百分百精力的祭司:“……”
第093章 员工楼[27]
安溪最终也没能得偿所愿, 一切的存在都是早有征兆的,四个守护兽三个不在,就一个在, 难道是因为她格外爱护人类, 时时刻刻都不能离开村落吗?
“难道不是吗?”
安溪大吃一惊。
族长在外面很能绷得住脸, 语气平缓道:“当然有这部分原因。”
安溪深谙对话中的潜意思,话从族长嘴巴里说出来, 进入她耳朵里就是翻译完毕的内容——
【不是。】
“还有其他原因是什么呢?”安溪询问。
“每一位守护兽大人都有自己的喜好与性格。”
安溪懂了。
就是懒。
两人说话间,房间里响起婴儿的哭声,安溪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她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 如此孱弱又如此生机勃勃。
她看向族长问:“我能去看看吗?”
族长没有拒绝,安溪没有贸然进屋,她就站在窗户外, 透过木质窗户寻找哭声源头。
这是一间特殊的房间,阴暗又潮湿。房间里没有家具,只有一根根巨大的湿木, 湿木上趴着一个一个看不出性别的人形, 赤。裸着身体, 长长一条,如一株株白。花花的长白菇。
小小的新上任祭司身后跟着一串男男女女,每一个男女小臂上都挎着小小的竹篮。
安溪只见祭司拿着一把长长尖尖的刀,刀从“白菇”后背划下, 苍白的表皮就如薄薄白纸被左右分开露出里面不规则的球体。
球体看起来柔软且具有弹性,像活着一般有节奏呼吸, 祭司用同一把刀刺破球体表皮,有透明的粘稠液体从被刺破的地方流出, 随之一起流出的,还有冲破天际的哭嚎声。
球体表皮快速干瘪下去,干瘪下去的表皮理所应当覆盖球体里生命的身上。但安溪清楚看到,露出的球体里的生命轮廓并不是人,那是一个类蘑菇的轮廓,有完整的菌盖跟菌柄。
安溪没有见过人类婴儿,她对于人类婴儿的一切认知与思考,都来自于课本跟想象。但没有任何一页课本写过婴儿是以这样的形态降临世界的,甚至他们一开始都没有人的形态。
被取走球体的母体,在球体从身体中脱离后,球体仿佛同时带走了母体的生命,安溪能够清晰感受到母体的生命在迅速衰落,与之相反的是,球体里的生命在迅速向上。
哭声渐停,安溪看到祭司斩断了母体跟球体中间的什么东西,随着这东西被斩断后掉落两段,安溪看到了那是什么——白色如同菌丝又似蛛丝的丝线,这根丝线连接着母体跟球体。
丝线斩断后,球体表皮不断收缩,短短数秒,一个通体泛红,皮肤表面皱巴巴的人类婴儿出现了。
祭司将婴儿放在竹篮中,然后转身对着树上的母体行了一礼,紧接着祭司小心将母体从树上揭开。
安溪看着祭司的动作感受到彻骨的寒意,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一个具有生命力的成年人悄无声息只剩下薄薄一层皮。
祭司用这张皮将婴儿包裹起来,高声道:
“健康。”
安溪在欢呼中离开房屋范围。
“经过生的洗礼,祭司会很快成熟起来,等到下午就能独当一面为亡者举行送别仪式。”族长的声音从安溪身后响起,“在到明天上午,她就能够带领新的祭司为我与其他亡者送别。”
安溪喝了口水,说道:“我先前只知道繁衍是对母体有伤害的污染,但我没有想到……”简直就像是可怖的献祭。
“难怪课本上说污染繁殖是不可靠近、不可直视的恐怖污染。”安溪喘了口气道:“生命真是伟大。”
安溪缓过来之后,忽然询问道:“这是你们种族特殊生育方式,还是普遍的?”
她之前听老师说过,村里繁殖都是从母体分裂出新生命的,分裂出来的新生命会跟母体有相同的外形——这个村落里人都是同一张脸。
不会吧?
她家生育也是这一套流程?
族长沉默看着安溪,在安溪忍不住追问时,道:“你真是奇怪。”
安溪胡乱点头:“谢谢夸奖,所以答案是?”
“我从未见过外面人是怎么生育,怎么知道是否一样?”族长想了想,道:“大概是不一样的,除了你之外,每一个看到生育过程的外来者,都受到不同程度的精神污染。”
“除了你。”
她再次道。
“这就是见识广的好处了。”安溪自我肯定点头,“我当初好奇繁殖这件事后,专门研究过生育,比如螳螂繁殖吃伴侣。”
她现在大概猜测这个村落里的人或许并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人”,所以昨晚祭司才会说——【“有时候对于某一些生命来说,修炼成人,也算是修仙有成了。”】
这应当是一个明示,明示种族不同。
“最重要的是,我能感受到全程没有任何失控迹象。”安溪补充道。
族长:“如果有失控迹象呢?”
“清理。”
安溪毫不犹豫道。
“那些受到精神污染的人后来怎么样了?情况还好吗?伤害到你们了吗?”安溪问。
族长收敛复杂的情绪,平静道:“有一些当场发疯了,以为自己是正在生育的母体或者即将出生的生命,被污染到精神失控。而后被守护兽清理干净。”
“当然还有很多稳住了精神,这一类中,有一部分想要拯救那些生育母体,有一部分选择远离村落。”
族长平静道:“我们很感动这部分想要拯救我们的外来者,虽然我们并不需要。”
安溪点点头,静静看着村落里忙碌穿梭的人群。
她发现这里人就像一些昆虫一样是分工,第一类就是祭司/族长,第二类就是负责繁殖的母体,第三类就是维系日常生活的居民。
第一类人只有两天寿命,第二类人安溪不知道只见到献祭式的繁殖,第三类人安溪仔细看过,寿命应当比祭司长。
因为现在太阳已经开始西垂,从房间里出来的祭司有很明显的成长痕迹,从小女孩变成了青年,而族长也有明显衰老。但今早这一批少男少女依旧是少年的样子。
这个村落里还有很多疑惑跟秘密,但安溪不准备再往下挖下去,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她也有自己的生活。
安溪跟族长打了声招呼,找准方向直接就跑没影了,速度快到族长都没能反应过来。
“族长,她是祖上里说得那位能够帮助我们的存在吗?”年轻的祭司走到族长身后,“我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跟那位仙人的气息很相似。”
族长很久都没有开口,就在祭司以为族长会一直沉默的时候,她忽然道:
“或许是,又或许不是。”
“她对我们的生活不感兴趣,她就像误入这里的过路人,或许产生了一些好奇心,但这点好奇心并不会促使她做什么。当她发现这里没有需要她的地方,就如来时一样消失了。”
族长道:“我们跟她说得够多了,虽然得到的反馈跟六千多代人的预期都不同,但没关系,不管她是不是祖上推测出来的那位能解救我们的仙长,我们都不需要她帮助。”
祭司年轻的面孔坚毅又不屈:“是的,我们只是想告诉仙长,我们过得很好,从来没有放弃做人。”
“做人这一步我们已经做好了,下一步就是不断延续生命长度。”族长道:“目前除了生育母体之外,活得最久的是三天。”
每一周会诞生一个生育母体,母体没有性别之分,每次诞生需要七天补充营养食物,在第七天开始进行繁殖。
繁殖后留下的皮能够帮助新生儿维持人形,过了婴幼儿时期,就不再需要母体留下的皮保护了。
他们原不需要这样辛苦,这样费尽心力在短暂生命里折腾,只为了能做个人——假设他们最初不是人的话。
族长没有欺骗安溪,他们的确是被允许住在这里的。
根据最初记载,她这一族最开始是生来就具有生命污染的人,这种污染特性是加速生命体内部的时间流速,换句更直白的话说就是加速死亡。
因此祖上一般都隐世而居,以免无法控制好污染,使得污染溢出,加速周围生命体时间流速。
直到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人也好污染也好越来越极端,第一个不愿偏安一隅离开村落后,越来越多的人离开。
后来,他们犯了一个大错,为此不得不承受污染的反噬。
好在仙人留下了他们,让他们能够在这块与世隔绝的森林深处,重新找回做人的路,找回生命的出路。
族长看着年轻的祭司,衰老的面孔上露出鲜活的笑容,她道:“明早我的送别仪式上,不用给我换新服装了,我就穿这套。”
祭司问:“还有别的需要吗?”
“那就再加一块蜜吧。”族长道,“熊仙长爱吃的那个。”
*安溪迷路了。 这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她乘坐巨鸟飞了半个多小时才到村落,现在靠两条腿从地上走,迷路就是必然的结果。
“不应当啊。”安溪不觉得必然,她觉得有古怪,“我记路了呀。”
她爬上最近一棵树的树顶,放眼望去处处是绿色,太阳要掉不掉挂在西侧的树梢。
遇事不决,原地坐下吃点东西。
安溪往下滑了一段,打开挎包准备从里面拿出食物,刚一解开红绳,挎包就立刻朝着安溪的脑袋咬过来。
安溪下意识张开嘴。
很滑稽的场景,一个挎包裂开大口将一个小女孩脑袋吞进去,然而挎包卡在小女孩嘴巴的地方,被咬住了边缘。
紧接着,咬住挎包的那张嘴,咀嚼了两下。
第094章 员工楼[28]
挎包是一个状态非常稳定的空间污染承载物, 只是偶尔想要把挎包持有者一起装进去罢了。
安溪得到挎包的时候,已经不是过去见到污染就走不动道的小女孩了。她白天很成熟稳重道谢,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 等到挎包先准备装她的时候, 两只本应该熟睡的眼睛瞬间睁得溜圆, 在黑暗中,简直像两个熠熠发亮的珍珠。
“你先攻击的我。”
她说道。
那会儿她就理直气壮啃过挎包了, 可惜只可能出一嘴巴布料味道。
安溪后来不信邪,专门用右眼污染查过挎包,右眼污染差点当场失控。
安溪后来研究了一下,认为右眼污染的失利在于右眼污染的局限性, 这个污染的特性是从核心位置开始透明化污染,但如果整体都是核心呢?
它就会选择透明化整体,这就相当于它原本是走水滴石穿路子, 突然遇到需要大水量冲刷的情况,在毫无预兆的冲击下,就差点崩溃了。
这是最合情合理的原因, 从这个原因上就能看出来空间污染的特殊性。
安溪很好奇, 但她又不能拆了挎包研究, 所以选择直接问家长。
家长没有敷衍了事,告诉安溪除个别具有种族先天性优势的生命体,空间污染只能存在于物体中。
而这个除外里,不包括人类。
总而言之, 从安溪得到挎包到现在也有一年的时间,在度过刚开始磨合期后, 一人一包相处非常融洽。
像现在这种挎包“吃人”事件,就算是最开始的磨合期也是没有过的。
安溪压制住挎包, 检查了挎包里物资情况,确定里面东西没有被影响到才松了口气。
发疯可以,不能挥霍家产。
安溪没有再用红绳封住挎包,她要找到挎包污染沸腾的原因,以免日后再出现类似的情况还一无所知。
在审视自己之后,安溪的行为思维方式都有了些许变化,不再只是单纯压制住就认为没有影响。
挎包从进入501房间之后,就开始躁动。501有空间污染这是毫无疑问的,挎包的反常行为也一定是跟这个污染有关。
污染的本能就是侵蚀与扩散,它躁动的原因或许有很多,但最根本的一个原因一定是跟本能直接挂钩,比如察觉到可以侵蚀的存在。
“问题是,你察觉到这里可以侵蚀,你去啃这个空间啊,你吃我做什么?”安溪百思不得其解,“不过没有关系,我这个人向来是不记仇的,我帮帮你。”
安溪一手压制住挎包,一手伸。进去简单规整了下自己的物品,打开挎包的开口,对准就近一棵大树,道:“开始吧!都啃一啃,啃多了总能够得到一点能量的,有了能量就算成功!”
她在旁边喊加油,挎包像死物一样一动不动,完全没有几秒钟前挣扎着要把安溪吞下去的样子。
安溪第二波鼓励刚出口,身后响起熟悉的女音。
“它不可能去吞食比自己强大的同源污染的。”
安溪轻轻眨了下眼睛。
从迷路开始安溪就感觉到古怪,紧接着她发觉了有人隐藏在身后,安溪打开挎包,未尝没有想要营造一种有破绽可被攻击的样子,谁知道对方居然不是准备偷袭。
不偷袭,藏什么呢?
安溪惊恐转身,左顾右盼大叫:“谁!谁在说话?”
“上面。”猿道。
安溪顺着声音在茂盛的枝叶中看到了猿。
“原来是你呀,”安溪兴冲冲打招呼问:“昨天怎么没跟我们一起回村啊?大家伙都很想念你哇。”
猿的表情缓缓裂开了。
这短短一句话居然不知道从哪个字开始出现问题,导致这些字放在一起居然也有精神污染的效果。
什么叫“昨天”?
什么叫“我们”?
什么叫“回村”?
什么叫“大家伙都很想念你”?
猿接送过不少误入人类前往村落,每一个出来后都分不清正常时间流速“昨天”这个时间单位是没有什么问题的。
但是后面这一串,这个人类是不是融入太快了?反客为主也不过如此吧?
尤其是最后这句是不是在恐吓她?
她几个小时没回去,村落里人都要换几代,哪来的人想念她?
猿深沉看着安溪,试图从那张看起来不谙世事的无辜热情面孔上找到阴谋的蛛丝马迹。
“你刚刚说它不会主动去吞食比自己强大的同源污染?”安溪自觉已经寒暄结束,直奔主题道:“所以它的躁动不是因为想吞食,而是畏惧自己被吞食做出的反应?”
安溪恍然大悟。
这就能够说得通,为什么一直只想装人的挎包,这次这么想要“吃”人。实力不济当然就要想办法提高自己的能力,而在所有的办法中吞食污染转化能量是见效最快的,就跟安溪去容纳污染一个道理。
而她安溪又恰恰是距离挎包最近污染最强的存在。
挎包啃她,合情合理啊。
安溪拍了拍挎包,给予肯定:“跟我一样聪明啊!”
猿实在想不通,安溪是怎么在正确分析之后,得出一个“污染”聪明的结论的。
“同源污染,请问猿仙人知道这里的污染是谁创造出来的吗?”安溪好奇道。
“你不知道?”
安溪瞪着眼睛指着自己,“我应该知道?”
她脑子里飞快闪过无数认识的身影,猿既然这么说,就说明猿从她身上看到了创造者的痕迹。
“既然你不知道就说明她不想让你知道。”猿道。
安溪等她说完,脑中已经回忆完毕:“我知道是谁了。”
猿:“你不是在诓我吧?”
“我一个乡下来的小女孩,认识的人两只手都能掰扯清楚,你说我应该知道是谁,排除法也能排出来。”
毫无疑问啊。
挎包怎么来的?
妈妈去年送得生日礼物。
问:挎包的同源污染,跟安溪的谁有关?
妈妈啊。
知道答案之后,安溪看这里的眼光就变了,看向猿的眼光也变了,变得更亲和,更和蔼,她宽和道:“猿女士,你在这里生活怎么样呀?吃食上可有不习惯的地方?环境上还有什么要求没有?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呀?有困难的话一定要说呀,能解决的我们一定帮忙解决,不能解决的,说出来大家也能商讨出来一个解决方案嘛。”
猿挠了挠下巴,很不客气问:“你失控了吗?”
“个性率真。”安溪夸奖,“一看就是个好孩子呀!我代表501主人向你问好。”
自安溪有意识开始,她妈妈就一直没有离开过安息山,501这些应当是在安溪出生之前的事情。妈妈曾亲口说过,具有能够拥有空间污染的生命中,并不包括“人”。
现在问题来了:是她妈妈不是人,还是她妈妈背着她偷偷在安息山饲养具有空间污染的种族?
安溪一方面因为看到家长神秘的过去而兴奋,另一方面又很想妈妈。
之前祭祀的时候,她感受到妈妈的气息,当时她想是妈妈来过,偷偷在脑子里补充了小剧场——
她妈妈因为放心不下自己贴心可爱的女儿,所以在她离家上学之后,就化成风、化成雨一直偷偷跟在女儿后面。
多么感人肺腑的剧情,安溪被自己脑补感动到落泪,擦干眼泪后,就从幻想中回到现实。
抛开所有不合理的剧情不提,安溪不可能察觉不到她妈妈的气息,这是对她实力的蔑视。
现在一个新的可能性出现了。
或许是她妈妈过去残留的气息被她吸引过来了。
安溪想到这里嘴角很难压下去,她神神秘秘问:“你真的一眼就看出来我跟这里创造者有关系?”
猿:“如出一辙的污染味道。”
“撒谎!”安溪气急败坏,“我压根没有天生污染,哪来的如出一辙污染气息?”
她身上所有的污染都是后天容纳的,污染气息哪怕经过容纳后有独属于安溪自己的污染气息,但她不收敛气息时,总有很多杂乱的污染气息冒出来。
而她妈妈很明显是具有天生污染,且是很强大的污染能力。
这不就是说她跟她妈妈毫无相似度吗?
“气质,性格,行为举止……这么多好答案不说,非选一个错误答案。”安溪抬脚踹树,把树踹得晃了两下,连带着树上的猿也跟着晃,“是不是故意的!”
猿跟着树晃动,夕阳的光线透过繁叶落在猿身上,又顺着猿的目光落在安溪身上。
猿忽然笑起来:“是我说错了,你跟她的污染气息是截然不同的。”紧接着又道:“不过要说气质、性格、行为举止这几块,你们也毫无相似之处呀!”
猿说着大笑转身跳跃到另一棵树木上,笑声还没有完全落地,猿已如水入海,再也看不见踪迹了。
安溪看着猿的背景,喃喃自语:“妈妈的朋友真活泼啊,我们不愧是亲母女,都喜欢交朋友。”
……
猿一离开,安溪才发现她已经到了501门口。
换句话说,她在里面被扭曲了认知导致以为自己迷路的情况下,仍旧是沿着正确的道路找到了房间门。
安溪看着501里西垂的阳光,却突兀的想到她来不及参加族长的送别仪式了。
安溪抬起手臂冲着森林深处,冲着村落位置方向,用力挥了挥手。
“再见!朋友!”
离开501之后,安溪一点多余的情绪都没有,501当然有秘密,而且还是跟她妈妈有关的秘密,但是现在当务之急是推翻员工楼的老板。
其余的等到之后再说。
安溪头脑清晰,目标明确,行动力更是快人一步,利索撬开了502的大门。
“您好!送温暖!”
第095章 员工楼[29]
送温暖这件事, 安溪做惯了的,但是开门见尸还是头一回。
502的门一敞开,映入眼帘是一棵巨大的树, 树冠遮天蔽日, 雨幕般密密麻麻的气根从空中垂落扎根, 一树成一林也不过如此。
但在这样一棵树上,安溪感受不到任何生机, 周身连污染的痕迹都没有了,它已经死去多时了。
安溪走进去房间,按照员工楼房间居民特征,这个房间应该有四位居民。
501房间, 安溪怀疑四位守护兽才是员工楼意义上的居民,村落里的村民们有两种可能——
一种是远在员工楼成立之前,501的村民们就居住在501中了, 只不过那会儿大概那个房间不叫501。而员工楼的老板要么奈何不了他们,要么没能发现他们。
还有一种可能员工楼成立之后,501存在之后, 才有村民们落户。同样, 员工楼的老板要么没有发现, 要么发现却处理不了。
安溪只是旁观了村民们的从生到死,可没有人说这不是他们的污染,也没有办法去确认这个污染一定不会污染到除村落之外的生命体中。
想想被这个污染侵蚀,身体在毫无异样的情况下极速衰老。安溪只能想到两个办法解决, 一个是在被污染前杀死所有的宿主,一个是在被污染时容纳污染。
当然这也是安溪对付绝大部分污染的办法。
安溪掰开几乎没有什么缝隙的气根, 走了十分钟都没有摸到主干,也没有看到第二个居民的痕迹, 她摸着气根爬了上去。
越往上去,枝条越是密集,奇怪的是,树已经死去很久,枝条依旧坚韧,安溪没有费劲掰断枝条,她像只水做得猫,手稍微撑起一道缝隙,就能从这道狭小的缝隙流上去。
这次她没有花费太久时间,爬到了树冠顶端,树叶都枯尽了,只有枯枝缠绕,肆意盘踞在半空中。
在没有树叶遮挡下,从上方轻而易举就能找到主干位置。
安溪从树干上往下看,隐约看到四块凸起部分,像旋转楼梯错落有致分布在树干上。
她顺着一根气根往下,在靠近第一块突起时,终于看清楚那是什么,凸起树皮上镌刻着一张扭曲狰狞的人脸。
人脸鲜活如生,就像有人被困在树身之中,被束缚了身体,只能拼命用脸去往外挣脱,凸出的部分就是他挣脱的痕迹。
这样的脸,一共有四张。
四张人脸分不出性别,肤色,唯一能看到的就是如出一辙的怨恨与恐惧。
考虑到员工楼几个房间的居民情况,安溪不得不怀疑这个景象,是人为造成的。
安溪看了会儿,再三确定树干之中,丁点生命迹象污染痕迹都没有之后,她顺着气根快速爬上去,在树冠上快速移动。
一边移动一边往下掉落火星。
火焰是普通的火焰,但用来焚烧已经没有污染的树枝也足够了。
等到安溪绕一圈跑到502房门口的时候,整个房间都被熊熊烈火焚烧着,她从火焰缝隙中猛地往下跳跃,即将落地时,扯着还没烧到的气根缓冲身体,落在地上时翻滚一圈才稳住身体。
安溪头也不回往后扔了最后一把火,两步离开房间,“再见!”
“砰”一声把房门关上。
安溪灰头土脸的来不及喘口气,侧身猛地避开,一道气流从她发间穿过,她没有任何停顿,直直朝着气流来的方向冲去。
在冲过去的瞬间,安溪才看到攻击者。
四个人形,污染攻击源头在掌心,有五彩的光,可杀。
似乎没有想到安溪反应这么快,短暂的空白后,安溪到达第一个攻击者面前,没人看到她做了什么,人已经倒下了。
其他三人立刻反应过来,但已经太晚了。
几秒钟后,四个偷袭者全部倒在地上,所有人的整个右臂都被冰层紧紧包裹。
安溪蹲在地上,敲了敲冰层。
“别装了,第一个下手没分寸,你是第四个,我还能把握不好尺寸吗?”安溪一边说一边抬起右臂,看他的掌心,“这是什么污染,闻着怎么甜甜的?”
“装死就让你真死。”安溪狠话一套套,没有重复的,“反正这里有四个能回答我问题的呢,你说是不是?”
装死的第四人颤抖两下,睁开眼睛:“您,您好,大人,这是欢愉污染,我们的工作是让动植物们保持愉悦的心情。”
“你是欢愉师?”
安溪记得人鱼曾经说过[七点欢愉师会来检查三楼各个房间里动物的情绪],“你们是专门负责三楼房间的?”
“对对,大人您是来自高层吗?”
第四人忽然就没有那么恐惧了,或者说,他的恐惧化成了另一种对上层的压制的畏惧,以及向上的欲。望。
安溪惊异发现,在这种情绪下,他的污染能量在极速攀升。
安溪笑而不语。
“大人大人,我们不知大人的身份啊,我们以为是闯入者。”第四人祈求道。
安溪任由他说着,直到污染能量到达一个不再往上攀升的点。
“大,大人?”安溪一直没有回应,第四人的情绪就变得忐忑起来,污染也有下降的趋势。
“嗯,你是504的5号?”安溪猜测。
第四人脸上有明显的诧异,紧接着很快将这份诧异掩盖下去,谄媚道:“是,我是504的5号。”
他显然不知道安溪怎么知道,但是现在如果说刚刚还有些怀疑安溪的身份,此刻就一点也不怀疑了。
不然她怎么知道他是谁呢?
“不敢隐瞒大人,是503房间的4号大人吩咐我们来探查情况的。”他委婉道:“我等能力弱小,看不出大人的踪迹。”
安溪明白他的潜意思,无外乎就是祸水东引,实际上这段话也并不出乎意料。
她能准确点出5号的名字并不是多么聪明,只是这里的机制实在古板固定。
出来四个人,除非503的死绝了,否则一定是指挥504出来。而不巧,安溪能够感受到503房间方向传来的四道探查气息。
猜到5号就更简单了,从清理员20就能知道员工楼的人员名字规矩,而安溪攻击时是从近到远依次攻击过去,第四人之所以是第四位被攻击到的,就是因为他站得最远。
他暗示却不直说,是因为他还不知道她的态度。
安溪看着5号,在这一瞬间,忽然看出一件她过去从未看出来的东西——
他在暗示。
他在暗示只要她给他一个眼神,他就会为她为他自己杀死503的人。
安溪觉得新奇,她从未在人的情绪中看出这样复杂的东西,但此时此刻这个东西就混杂在她对于5号身份的分析中,自然而然展示在她面前了。
一览无余。
“虽然你弱小,但我确实有点事想要你帮忙。”安溪道。
5号脸上一喜,脸上的畏惧尽数消散了,只剩下向上的欲望、野心与激动,“愿为您赴死!”
安溪面色不变。
七班人说过这话,当时安溪只觉得惶恐,现在她却感觉,没有什么感觉。
彼此双方都知道这是一句谎言。
“很简单不用你做什么,就是借你的污染用用。”安溪微笑道。
欢愉污染,一听就是情绪有关,说不定可以补充阴影污染的第二特性。
阴影污染是大嘴巴的污染吞噬巡查员的污染后形成的,除了能将自身化成阴影之外,还有一个情绪类的特性,没能完整测试出来。
感谢大自然的馈赠。
“是你先攻击我的。”安溪强调,“你们那攻击力,是致死的。”
她说着毫不犹豫用阴影吞食了5号释放污染的掌心。
在5号想要求饶挣扎之前,安溪说道:“这是我新学会的能力,上一个实验者是巡查员……或许你知道他?”
5号顿时停下了所有的动作。
安溪的侵蚀速度非常快,她能够感受到阴影污染侵蚀欢愉污染之后,两个污染互相侵蚀的动静——
她的身影一会儿明一会儿暗,她的情绪一会儿高兴一会儿悲伤。
简而言之,跟失控的灯一样。
安溪发现不影响行动后,就不再关注污染互相侵蚀,反正最后总会有胜者。
她检查了下5号的状态,意识清醒、污微弱。除此之外,安溪发觉,她能够在不触碰到5号的情况下,感受到5号的状态,换句话说,她很5号之间有了薄弱的单线联系。
她能感受到5号,甚至能顺着这根联系释放污染侵蚀5号,而5号却毫无察觉。
“你感觉怎么样?”安溪对待5号的态度一下就变了,变得温和而又宽容,“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
5号一时之间还有些受宠若惊,他惊惧看着安溪,很快又垂下眼睛,喏喏道:“没有没有。”他又掀开眼皮看了一眼安溪,试探道:“谢大人关心。”
安溪咧开嘴巴笑道:“不用客气!以后就都是朋友了!”她说着忽然问,“对了朋友,你食谱上没有人吧?”
5号看着安溪的表情,冷不丁打了个冷颤,“没有没有。”他说着,忽然想到什么,眼珠子一亮,轻声道:“大人,5楼里只有一位食谱上是人。”
他一边看着安溪的表情一边说道:“他不喜披着动物皮的人,会时不时将楼下的员工叫上来……”
后面的话他没有再继续说。
安溪倒是想起来404原本有五个人,据清理员20所说,是周一时被五楼一位大人叫走,后来就再也没下去。
她心里已经知道是谁,问:“503的一号是吗?”
第096章 员工楼[30]
欢愉师表示可以为安溪除掉这个令人深恶痛绝的一号:“虽然我污染不济, 但我愿意为大人完成心愿。”
若是之前安溪只会笑着道谢,说不用麻烦啦,现在她却有种古怪的情绪, 因为她看出来这话里的潜意思。
他一方面在提醒安溪, 他的污染已经给了安溪, 另一面在暗示要成为安溪的人,为安溪做事, 获得好处。
他一方面恐惧她,一方面痛恨她,一方面又将野心放在她身上。
安溪从未在山上看到过这样复杂充满欲望的情绪,也从未学校里见到过。
这是否就是老师曾要告诉她的道理?
人的口舌会欺骗她, 她对于别人来说意味着什么,要亲身体验之后才能知晓?
她对于5号来说意味着向上的野心,这就足够他压制所有的情绪讨好她。
“不用麻烦。”
安溪仍旧笑着说了一句。
她起身走到503房间前, 抬手敲了敲了两下门说道:“你好,清理垃圾。”
说着撞开门,里面有污染进来, 安溪躲也没躲, 半张面具从面上浮现出来, 面具化成一张大口,来多少污染全给吞下去了。
要说情感污染,不是安溪吹静静,在场没有一个能在情感面具前走完一招的。
面具吞食欢愉污染, 安溪化成阴影出现在最里面那位气息最浑浊最腥酸腐臭的人身后,知识的火焰贴着人的头发悄悄燃起, 不用两秒就迅速爬满一号全身。
安溪贴纸点火,火刚升起人就从一号旁边一躬身的溜了。
她甚至没有化成阴影, 就怕专烧污染的火焰觉得她污染更吸引人,先把她给烧了。
安溪像头蛮牛往门的位置冲,中间撞到欢愉师二三四号,又撞到正在吞噬欢愉污染的面具,面具被撞到她没有嘴巴的半张脸上。
然而无论撞到什么,安溪没有停顿一下,她直接冲到门外,一拐弯急速刹人转身关门,侧首冲着5号位置竖起大拇指,口齿不清道:“解决了。”
一套动作行云流水,不仅熟练而且快速。
5号快吓吐了。
在他的视角中,这位古怪的大人先敲门,他还想这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503的人肯定已经知道外面什么情况了,找什么借口里面肯定都不会信啊。
然后就看到她毫无预兆开始撞门,那扇门就这么被她轻而易举撞开了。紧接着不过五秒钟,人出来了,嘴巴歪的,咧嘴一笑,齿缝间有熟悉的彩色污染流窜。
他仿佛看到彩色的欢愉污染在尖叫嘶吼,但没多久,也就是安溪说完最后一个字,口齿间再没有任何痕迹。
她五秒吃了四个人?
她敲门说什么“清理垃圾”是认真的?
等等,她敲502的门说什么来着?
“送温暖”?里面没记错的话是一棵已经死了很久的树吧?
温暖,温暖?树?
不会烧了吧?
5号看安溪的表情已经完全没有任何欲望,只有恐惧。
她连污染消散的已经死亡的树都不放过。
……
“503的门先不要打开,不安全。”
里面安溪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到许多腐烂肉块以及泛黄的骨头,火估计得烧很久,贸然打开,旺盛的火焰一定会蔓延出来,到时候恐怕整层都不够烧的。
想灭火都难。
至于屋里其他几个,一进去安溪就感受到每个人身上都或多或少带了些味道,只是都没有一号味道重而已,顺火清理了吧。
一件很讽刺,但是不得不说的事情——如果是现在的安溪第一次见到朱老师的话,一定不会认为朱老师吃过人了。
她已经记住吃过同类的人的气息与污染分别是什么味道了。
记得非常清晰。
安溪是提醒5号,但这话进了5号耳朵里,就自动翻译成:进去则死。
5号当即发誓自己一定不会进去,非常郑重其事。
安溪被他突然变化态度吓了一跳,就想多嘴问一句。
但她刚消化情感面具吞食的污染,面具作为嘴巴的说话功能还有点僵硬,她坚强用僵硬嘴巴说完两句话已经很费劲了,长句还是有点困难。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在五楼已经耗费太长时间,按照这个进度,今晚说不定不一定能够冲到八楼。
这怎么行呢?
一个被侵蚀到失控地步的微微已经很痛心了,如果要是拖到今晚的话,岂不是还要有第二个受害者?
第二个万一是沐辛然的话,岂不是直接死掉了?
为了她朋友的健康,还是牺牲老板的健康吧。
安溪毫无心理负担地想。
她感受了下,感觉到阴影污染已经消化欢愉污染之后,抓到6号如法炮制侵蚀污染,进行吞食。
阴影污染还是弱,情感面具吃更强力的欢愉污染跟吃小零食似的,阴影污染还得打一架赢了才算消化成功。
安溪一边侵蚀剩下三人的污染,感受跟这三人之间的单线联系,一边问5号有没有上六楼的办法。
5号也不知道脑补了什么,毕恭毕敬道:“大人,我们上不去六楼,但我知道怎么让六楼的人下来。”
他垂着眉眼,不敢再直视安溪,温顺且忠诚道:“六楼的人,一定有六楼的门卡。”
安溪注意到他对六楼的人不再称呼“大人”了,就想说点什么,但她忍下来了。
“展开说说。”她道。
5号就非常详细告诉安溪他的邪恶小计划。
六楼同样是四个房间,他虽然不知道具体对应什么员工,但他知道四个房间分别有:人口统计员、医生、休整动植物形态的造型师、负责采购的后勤。
“人口统计员一般只有周五下来,采购员随机下来,医生以及造型师原本需要每天下来巡查工作,但是,”他讽刺扯了扯嘴角:“尊贵的大人物总是繁忙的,所以他们给我们向上通话的权利,下层有情况可以直接向上告知他们。”
“这个权利原本在一号手里,但昨晚我们都没有听到巡查员回楼上的动静,猜测巡查员或许出了什么事情。”
他说到这里,停顿下来看了一眼安溪,结果发现安溪正专心致志听他说话,见他停下来还投过来疑惑的目光,只好继续道:“欢愉师每天都要到三楼查看动植……居民们的情况。所以今天一号将这个工具给了我,让我下午做完本职工作、完成六楼的情况之后,探查一下昨晚的情况。”
“大人,您想在几楼见到六楼的医生还是造型师呢?”5号贴心询问。
安溪想了想:“听介绍,造型师更有可能需要清理,就造型师吧。在哪一层都行,看你方便。”她咧口腼腆一笑,“从这往下,都打通了,都是咱们的人。”
她比了个大拇指。
5号却通体冰凉,他僵硬笑了笑。
他刚刚讽刺楼上大人物,这位没有一点反应,之前他以为这位厌恶吃人者,说一号是令人深恶痛绝的存在,她同样没有反应——但她自己也吃了呀!
5号没能找出安溪的行为逻辑与偏好,反而被自己的分析,吓得更厉害了,表现的也就更加恭敬。
*5号原本的计划是将人引到三楼。 因为五楼501跟502不是他跟503的人能进去的,而且如果通知上面501或者502的出现了问题,来得说不定不是六楼的人。
安溪一听还有这好事,当即决定就五楼了——六楼不一定六楼以上人群的门卡,但是六楼之上的人一定有通往六楼的门卡。
5号听了不知喜悲。
悲的是:她连7楼8楼都不怕,还很兴奋;喜的是:她都这样了没有杀她,肯定是不屑吧。
这样的话,用过之后,是不是也不会清理掉他?
或者,她只吃[吃过人]的人?
“可是大人,七楼跟八楼有什么员工,我都不知道,也不知道会来什么人。”
安溪道:“嗯,这确实是个问题。”
她看了一眼地上醒了也不敢睁眼的几个,道:“你让他们下来需要你本人在五楼吗?或者必须要你通知他们吗?我可以吗?”
“不用一定要五楼,至于是不是要我本人,并不是的,不然一号也不能把工具给我。但是如果不是在我们八个登记册上的人,万一被登记人口的知道了,他可能会认出您不是五楼的员工。”
“这样的话,他岂不是要召集人手来打我?按照流程,六七八也不会超过50人。”安溪刚说完,想起来自己刚刚反省过要更珍惜生命,立刻改口道:“你说得也有道理。”
“这样吧,你拿着工具带着他们去电梯里联系楼上。等人下来之后,你看着情况行动,我赢了不用着急往楼下跑,我没赢,你带着人直接从电梯往下去。”
5号都有点受宠若惊了。
他一开始还以为安溪想让他们当诱饵呢,然后快速答应,生怕安溪改变主意:
“好的!保证一定不会拖您的后腿。”
*走廊没有遮掩的地方,安溪没办法像只猫蹲在高处潜伏狩猎了。她站在5号所说的楼上几层电梯会出现的位置旁边,看着站在五楼电梯里的5号拿出一个对讲机。 5号输入污染进去,对讲机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等了大概十来秒钟,有陌生的污染传递过来。
安溪莫名想到钟表污染,她拿到钟表污染之后研究过,钟表的投影能力其实是因为:它可以把自身参与过的发生在过去时间段的事情,以影像的形式投放出来。
简单来说,只要它在场的时间段,都算它参与过,更不用说以它的污染为主体营造出来的课堂小测了。
这些物品的污染,特性千奇百怪,能够作用的地方也千奇百怪。
……
对讲机对面传来的声音,安溪听不到,她只能够听到这边5号说得话,但她并不担心5号给楼上暗示什么。
一个是因为单线联系,另一个就是打不过可以跑。
就算跑不出去五楼,安溪也可以直接躲进501里。不过她通过单线联系,并没有感受到5号有暗示的情绪。
“大人,501好像有什么古怪的声音。”5号在电梯里说道,“听着像是有人说话。”
这个不是假话,他偷听过很多次楼上的某些人将一些人类、动物扔进501里,但是从来没有见到有人从501出来过。
上一次扔进501的人是上周,按照过去的经验他会在最初两三天的时候,在门里那边闹出动静,但是过了这两三天,就不会再有声音了。
楼上人大概也清楚这点,所以当5号说完这话之后,就听到上面说时刻注意501情况,5分钟后会有人下来查看。
污染消耗殆尽,对讲机停下运作。
安溪道:“居然要五分钟吗?”
5号解释:“一般情况是要走流程耗费更长时间,但是现在情况紧急,所以才会只需要五分钟的时间。”
安溪陷入沉默。
难道上层不是只剩下三层楼,不到五十人吗?有什么重要流程要走?以至于紧急情况都需要花费五分钟?
安溪想不明白,但她在狩猎这种事情上,向来是跟交朋友一样有耐心的,五分钟稍纵即逝。
电梯门没有打开。
安溪没有动,5号先胆颤心惊开口道:“对不起大人,楼上是会有推迟的情况,不过我以为这次是紧急情况不会。”
“没事,又不是你的错。”安溪道,“你不用在这里等了,你直接下去吧。到四楼找一个叫沐辛然的人,找到她之后,告诉她5楼已经清理干净,今晚可以直通楼上,之后她会告诉你怎么做。”
安溪本来没准备让5号先下去,因为她担心万一5号第一个碰到沐辛然,会伤害到沐辛然。
她不愿意把弱点放在人前去赌人的品性,这对两方既不公平也容易造成不可挽救的伤害。
但她在五楼花费时间太久了,楼下说不定会担心她的情况,安溪没有忘记员工楼里很容易引起人失控这件事,而情绪向来是造成失控的一大重要原因。
所以安溪想了这么一个办法,假设5号真的第一个遇到沐辛然,就算他心怀不轨,也会先询问沐辛然是谁。
而他问出口之后,沐辛然就有反应的机会,她不担心沐辛然反应速度以及面对危险的应变能力,她只担心沐辛然没有反应时间。
当然,按照她对沐辛然的理解,沐辛然绝对不会让自己离开微微身边,除了她之外,微微是唯一一个可以肯定不会让沐辛然受到伤害的人。
再者,真到了那一步,她这边也可以直接污染侵蚀过去。
5号没有失控,也没有吃过同类,所以安溪没有像对付失控污染一样对付他,但是如果他威胁到朋友的性命,那就是敌人。
5号不知道安溪一瞬间想了许多,他警惕询问:“大人,我们到楼下,不会被您的同伴直接杀死吧?”
安溪直接道:“不会,你们污染残留小,他们见到你们,一定先盘问,到时候你直接说就行了。”
5号闻言不由沉默了,但他很快调整好心态,继续问:
“如果他们不相信呢?或者他们听完您的传话之后问我您在做什么,我怎么回答呢?如果他们要上来,需不需要我阻拦呢?”
毕竟打怪呢,万一打断了什么,影响发挥呢?
“就说你也拜了做老大,哦,对了,我叫安溪。”安溪道:“问你你就直说,不需要阻拦,他们会做判断的。”
也。
5号屏住呼吸,从善如流道:“老大,我担心他们不知道情况,上来会不会影响您。”
他越来越觉得安溪胜算很大,而且她这个人虽然很残暴,但她有事自己上啊。
5号开始真心实意希望这位赢,当然输了也没关系,他也想好逃脱办法了。
“没事,你就听他们安排就行。”
安溪既然让5号下去,就是绝对相信朋友。
5号没有立刻回答,他抬眼看着安溪,第一次正视平视安溪的眼睛,只看到了疑惑。
“还有什么问题吗?”安溪问。
5号沉默片刻,忽然用一种不同于之前所有或是讨好或者恐惧或者忠诚的语气,问:“你是相信我不会离开你的视线搞阴谋,还是认为我没有这个能力呢?”
他不应该问的!
他昏了头了!
没有人比一个以谎言为食、欢愉为污染的人更清楚,谎言有多么容易。
但他安然无恙的正视着她,平视着她,莫名觉得,她或许不会回答,但一定不会说谎。
安溪愣了一下。
她是真的没有料到会听到这么一个问题,但她很认真想了一下,认真回答道:“在绝对相信我自己和朋友的能力为前提的基础上,相信你。”
5号:“……”
确实没撒谎,但是也太真诚,太真实了!以至于5号不知道说什么。
“我不会低估任何人想要搞事情的时候,他的行动力跟破坏力。”安溪道:“希望你也不要低估。”
5号刚要开口说什么,突然发现面前人眼神变了,变得警惕、锋利又冷漠,他下意识后退一步。
安溪注意到5号的动作,露出笑容:“我们的客人来了。”
她道:“你可以选择下去,或者在电梯里等候。”
她刚刚忘记考虑5号他们失去大部分污染之后,对于下楼这件事会有恐慌心理这件事了。
安溪说完调整好姿势,不再将注意力放在五楼的电梯里,但很快,她听到电梯关闭的声音中飞快混杂出一句话:
“704有三位管理采购的管理员,他们不吃人,但是喜欢用极端手法使得人不断释放污染,在失控之前吞食污染。”
最后一句话是在电梯关闭之后传出来的,声音非常闷小,好在安溪耳力还不错,听得清清楚楚。
她有些诧异。
5号有隐瞒是一定的,他知道7楼的事情也不奇怪,从短暂接触来看,5号成为一号是迟早的事情,他是一定会想办法早了解上一层领导情况的。
安溪奇怪的是,他为什么最后告诉她这条信息。
现在告诉,并不能讨好她,也失去了一开始隐瞒的意义。
不像是5号表现出来的性格会做出来的事。
不过,安溪很快就不再思考这件事,从上层而来的客人越来越近了。
还没有到达五楼,还没有离开电梯,安溪都能感受到那股浓郁的强大污染气息。
安溪脑中所有的乱七八糟的想法都离开了,只剩下对敌的单向思维。
两道气息,非常霸道且肆意向下侵蚀。
三个可能:
1.他们是故意的,对自己有绝对自信,这是在彰显自己的能力,人还没到先用污染压迫敌人。
2.他们控制不了污染外露,但这种程度的溢出,距离失控大概也不远了。
第三个可能是第一种的衍生,他们是故意的,但是这是在试探,试探敌人的能力与性格,电梯里可能还有其他隐藏在这两道污染之外的人。
第三种可能性最大。
由于她刚刚得知704有三人,那么很有可能来得就是3人。
毕竟这里的交友环境并不好,一个房间集体活动的可能性更大。
安溪一边快速分析着,一边快速移动位置打开501的大门,走到503房门边感受了下,确定里面火焰还没有熄灭。
身影溜到504,在上层电梯出现在五楼墙壁上的时候,安溪打开了504的门。
……
电梯里踏出两道身影,一高一胖各自身着体面得体的高端制服,一看就不是1-5楼的材料质地。
宽的那个先迈出电梯,高个紧随其后。
五楼的走廊有三米多高,电梯两米多高,宽有一米左右。
宽个这人身高有一米七多,宽度比身高还大一些,脖子上横排有七个脑袋。高个这人头从出电梯开始,头就得低着出,到了走廊后头还得歪着,将脸贴着天花板,否则多出一截。
宽个道:“你闻到了吗?”
高个道:“你看到了吗?”
两人齐声说:“好香的污染!极品!优质!”
话音落下,504半敞开的门变成一扇遮不住人的栅栏。
第097章 员工楼[31]
安溪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就离开了504门后位置。电梯门一打开, 那两道污染气息更加毫无阻碍毫无克制地冲出来,整个走廊都弥漫着近似实体化的污染气息。
安溪当即离开504房门位置,就在她离开的瞬间, 504的门被两道相互排斥又相互融合的污染覆盖。
紧接着门变成了栅栏。
安溪心跳与呼吸变得更慢, 污染尽可能收敛进身体, 整个人的气息仿佛都消失不见了,但她的眼睛亮得惊人。
污染越来越浓郁, 如粘稠液体一般从栅栏缝隙中碾压进入504之中,两道人影紧随其后。
人影将门挡得严严实实,504顿时陷入黑暗。
安溪尽可能缩小身体,无法控制溢出的污染被她控制着往房间里各个地方释放, 让整个房间到处都有她的污染气息,以达到隐藏本体的效果。
“好香。”
“好香。”
声音一前一后在门口响起,第一道身影挤进来, 是真的挤,房门只有一米左右的宽度,宽个的宽度几乎是房门的两倍, 但他没有侧身, 就正面硬生生往里面挤进来。
房间里细小的尖叫哀嚎不断回荡, 血肉与骨骼在挤压下发出黏腻混杂着清脆嘎巴声。
声音无孔不入,安溪恍惚间感觉疼痛落在自己身上。
精神污染?
随着他的动作,有光从未曾彻底遮住的入口缝隙中照射进来。透过光亮,安溪清楚看到粘稠到化为实质的污染冒出一个又一个小泡, 每一个小泡都如同一张张正在尖叫的嘴巴。
从房门外进入房门只需要一步,声音却响了足足半分多钟, 等到宽个彻底进入室内,房门两边的墙壁上有残留的红色的蠕动血沫碎肉。
挡住房门的人只剩下高个, 走廊的光从高个身体左右照进房间里,504景象一览无余。
宽个逆着光踏进房间正中,安溪就在他右侧的柜边,从她的角度能清楚看到宽个侧身血肉模糊,血肉里甚至能看见碎骨,他脖子上七个血淋淋几乎看不出形状的肉块。
忽地。
粘黏在一起的肉块转动方向对着安溪藏身的位置,肉块里睁开七双眼睛。
声音从肉块中响起:“我闻到了。”
“我看到了。”
第二道声音从她头顶响起!
安溪悚然抬头,正对上一张窄瘦的脸,那张脸上的眼睛又大又空,不知在她头顶看了她多久。
高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将上半身探入房间内,在安溪被宽个吸引注意力的时候,上半身如一条蛇般到达安溪头顶,默默注视着她。
安溪呆愣了两三秒,猛地发出一声尖叫。
她慌乱至极释放污染,起身往外跑的时候,还不忘攻击宽个。
“容纳污染。”
宽个血肉模糊的嘴巴将安溪释放过来的吞食。
高个又空又大的眼睛猛地长出獠牙将安溪攻来的污染吞噬,道:“欢愉污染。”
“一个能够容纳污染的小偷。”
两道声音齐声道。
房间里附着在地面、物体上粘稠污染如浪潮翻腾,朝着安溪的位置涌去。
安溪左躲右闪不断躲避污染的攻击。
“肉质鲜美。”
“紧致!”
“优质!”
两道声音或交错或重叠不断发出评价。
安溪惊恐道:“你们是采购员!”
“你知道我?”
“你知道我?”
“你知道我们?”
安溪刚要开口,然而就在她停顿这个瞬间两道互相排斥又融合在一起的污染浪潮,瞬间将她淹没。
她的身体倏然疼痛不已,就像是被强行挤压下血肉与骨骼错位、断裂又融合为一体。她的脑袋也是如此,这种被外力压迫的感觉如此真实,五官异位导致的五感功能丧失,骨骼错位又断裂导致无法移动身体……
原来如此。
宽个自虐式进门主要目的不是精神污染,而是一个连环攻击,先精神污染定位到位置,找到人之后,他的污染可以“替换”。
比如栅栏替换门,比如自身的伤害替换到目标身上。
联系对方的职业,不难猜出污染特性就是目标被污染包裹后,可以跟目标强买强卖。
紧接着安溪听到了声音——
“我要污染。”
“我要肉质。”
“还有血液与骨骼。”
“公平公正!”
三道声音在房间里响起,高个上半身缓缓回到原位,宽个血肉模糊的身体也渐渐恢复,房间里没有出现第三道身影。
走廊里。
“检查完毕,501与502没有异常。”
高个身后三个穿着白色制服的人同步记录,最左侧的人道:“采购员一二三号,离开504,开始检查504人口存活情况。”
高个往后撤开,留出房门口的位置。宽个侧着身体从门挤出去,粘黏在门框墙壁的血肉在他经过时咬住他的身体,如干掉的胶水从墙壁撕下来。
紧接着粘稠污染缓缓裹着人形的轮廓从房间里退出来,三个人口统计员依次进入504之中。
“没有检测活人生命体征。”
“检测出残留活性污染,开始进行分析。”
声音不断从房间中传出来,高个与宽个窝在走廊角落,默默消化污染中的食材。
“数据已出,检测出活性污染9条,未记录污染0,已记录污染9条分别是:采购员交易污染10号、11号、12号,欢愉师欢愉污染5号、6号、7号、8号,欢愉污染陌生来源、巡查员吞食污染陌生来源……”
“巡查员?”
一位统计员奇怪道。
另一位道:“没有检测到未记录污染,敌人来自内部,开始分析欢愉污染陌生来源,开始分析吞食污染陌生来源。”
就在这时,一道阴影悄无声息出现在第三位沉默的统计员脚下,隐隐约约中有类似于水蒸气液化而成的小水珠的“白气”迅速从阴影中升起,“白气”顺着统计员腿脚往上笼盖,短短几秒钟就覆盖了他的整个躯体。
“白气”悄悄从统计员裸露在外的肌肤开始侵蚀。
统计员眨了下眼睛,身体里污染不受控制往脚下污染位置流动。
这个场景很像安溪假装微微时被巡查员污染那一幕。而实际上就是如此,就在安溪侵蚀完四个欢愉污染之后,她终于“解锁”了阴影污染的第二个特性。
第二特性并不是安溪以为的情感类污染,而是巡查员那种以情感做辅助的吞食污染。
在安溪消化完成后,阴影污染具体特征就是:1.将自身化成阴影;2.吞食敌人情绪后,有概率让对方污染以为自己是正主,从而脱离原本宿主主动流向自己。
消化完成后,阴影污染不再具备情绪污染之类的污染。
不过不影响,安溪还有情感面具,可以弥补这方面缺口。
简单来说:安溪化成阴影后,利用情感面具吞食了一部分统计员的情绪,这部分情绪让统计员的污染以为安溪是“统计员”,主动离开统计员流向安溪。
更简单来说:自动投喂版自助餐。
安溪开始享用她的自助餐,走廊里两个采购员失去了他们的自助餐。
几分钟前,安溪在察觉到采购员污染古怪时,就从无数对敌计划中,选出了一个保守的计划。
她故意没有用阴影污染隐蔽自身,而是选择收敛气息,为了不让鱼钩太直,引起对方怀疑,她还多做一步将自己的污染气息铺满整个房间。
之后没有任何意外,安溪吃了一记污染,得到两个采购员的污染详情,知道第三位采购员的存在——这位采购员一直没有现身过,但从最后她被污染吞食消化时,听到第三位的声音,大概能定位到第三位采购员的位置。
安溪其实是有些惊异的,她的这个计划并不算完善,但是这两个人没有丝毫怀疑,直接就相信了。这一点跟他们释放两道污染隐藏其他人气息的作风不同。
但仔细想想,安溪下意识将这个行为当做是谨慎的计划,但实际上有可能只是单纯的行为习惯。
尤其是如果他们真的足够谨慎,起码会带着5号通知的六楼那位,毕竟是当事人。
安溪很快摈弃这些杂乱的思绪,专注于剩下几个敌人身上:两个统计员、两个采购员、一个隐藏的采购员。
“无法分析出陌生来源。”统计员一号道,“采购员11号,请将被捕者送到我们面前,进行数据记录。”
“采购员11号,请立刻将被捕者送到504里。”统计员二号继续道。
两三秒后,走廊里传来声音,“抱歉,外来者已逃。”
两个统计员顿了一瞬,似乎在同一时间发现统计员三号没有动静。他们根本没有任何查看询问,在走廊说出“外来者已逃”一秒多的时间内,一前一后转身攻击统计员三号。
攻击毫无阻拦打在统计员三号身上。
统计员三号脚下的阴影在污染攻击到他身上的瞬间,借着爆发出来的污染遮掩悄无声息移动到最近的统计员二号脚下。阴影中一张模糊的面具轮廓隐隐浮现,面具轮廓中裂开一张嘴巴。
统计员三号倒下。
统计员一号缓慢移动到三号身边,两只眼睛扫视三号,道:“确认已死亡,开始扫描分析。”
扫描是需要时间的,一号静候几秒钟,忽然意识到房间似乎过分安静了,也就是这个瞬间他猛地感受到什么往旁边躲开。然而就在站稳的瞬间,一号感受到脚踝被什么东西紧紧握住,他反应极快砍掉被握住的脚踝的那条腿。
但是仍旧慢了一步,蓝色冰霜在他动手之前就爬满他的全身。在一号砍下腿的时候,冰霜已经开始变成冰层,将他砍下的断腿连同他其他肢体一起冻成雕塑。
第098章 员工楼[32]
走廊里。
宽个跟高个分别是采购员11号、12号。
七楼跟六楼四个房间的功能其实是相同的, 分别是:人口统计员、医生、休整动植物形态的造型师、负责采购的后勤。
跟六楼的区别是,七楼相当于大管家,六楼是小管家, 且七楼每个房间只有三人, 六楼有四人。
而高层员工环境跟低层没有什么区别, 小号房间压制大号房间,高层压制低层。因此六楼利用高层将职责往下层吩咐出去的是六楼604的四个采购员, 七楼跟六楼联系的工作也多由704三个采购员负责。
所以五楼的欢愉师5号联系到的是六楼604的采购员16号。
原本16号收到消息之后立刻告诉采购员13号,采购员13号再告诉601的统计员4号——中间两个房间工作性质特殊,一般不参与本职工作之外的工作。
这还没完,统计员4号会继续上报给1号, 最后由1号往七楼报告。
但是统计员1号听到消息之后,意识到这是一件麻烦事情。没有人比1号更清楚员工楼的人员性格与特征,每一个员工都经过她的手入楼, 七楼档案里的数据每一个都是由她归纳输入的。
七楼的统计员还需要污染扫描分析,她只需要一个楼层一个名字记号,甚至一张脸就能够从记忆里调动出员工楼除八楼外任意一人的信息。
五楼5号, 一个积极往上奋斗的员工, 501真的有什么异常, 他有机会往上报告,绝对不会只往上报这么一句话。
5楼的情况一定更复杂。
601的统计员1号,当即发挥员工楼特色,将通知消息的任务下放了, 1号下放给4号,4号下放给13号, 13号下放给16号。
最后由六楼的16往七楼报告。
16号上报给七楼704的12号,12号告诉11号, 三个采购员一起去通知701的三个统计员。
最终,701统计员以采购员知道更多为理由,将通知他们的三个采购员扣下,六人一起前往五楼。
这就是为什么紧急情况,仍旧迟到这么长时间的原因。
704三个采购员心里都清楚,5楼的501跟502一直是八楼重视的地方,501有异动,701一定会亲自前往查看。
但701的统计员向来自诩是文明人,从不参与直接攻击的活动,只负责记录工作。
他们需要打手。
医生跟造型师污染诡异,一般情况就算是1号房间的人也不会想要跟他们打交道。作为704的三个采购员就是最好的工具。
这是704习以为常的事情,只是涉及到501,三个采购员才觉得需要谨慎。
好在他们三人的污染有一个谁也不知道的特性,那就是在交易中以最强大的10号为天平杠杆,他与12号分别站在天平两端,在交易完成之前,三人只要有一个还在,剩下两个就永远不会彻底死亡。
为了完成这个污染特性执行的条件,三人分别做出了一些牺牲,其中11号的眼睛,12号的鼻子。
谁知到了5楼之后,发现501的门虽然是开着的,但是里面的情况不需要靠近就知道平静无波。好在他们一进走廊就感受到极品食材的气息,也不算白白浪费这次牺牲。
他们比三个统计员更早意识到食材不仅不是员工楼里的,甚至不是动物城内部的,但他们默契没有开口。
这么多年,他们早就吃腻了动物城里的污染,无论用什么手段得到怎么痛苦的污染,都是一个味道。他们时常享用这些外来的食材,从未被他们上面的人发现。
这次要冒险一点,毕竟是在701的三个统计员眼皮子底下偷吃,但成功率很大。
首先统计员会先去查看501的情况,最后他们会在统计员关闭501房门的时候,将这个美味的食材分食享用。
一切正如他们所想发展。
外来者或许有几分能力,能够清理干净五楼,又容纳五楼的污染。但只要她不知道他们的污染特征,他们处理她,就像处理一条活鱼一样简单。
在他们将人用污染裹走之后,统计员才姗姗来迟。
人身上被污染转化了重伤,**都应该如烂泥一般,三人不觉得对方还能从他们的污染里逃脱。
但偏偏,人不见了。
某个瞬间,污染里的气息陡然发生变化,两人惊了一下,但不觉得食材能跑,怀疑是不是在消化过程中出现了什么异变。
污染世界,涉及污染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所以他们耐心等待了一会儿——后来这是最让他们后悔的一件事。
污染退开之后,露出一块石头,普普通通的石头,奇怪的是,上面有很多黑色点点,黑色点点形成两行个字。
两人凑近了看,因为字太多,完全看清楚说了什么,已经过去好几秒钟。
【上午还是中午还是下午,总之就是你们好!很遗憾的通知三位,你们被骗了,一,二……没错我在倒计时,至于我为什么倒计时呢?哈哈哈哈我不告诉你们】
两人:“……”
脏话还没说出口,三人就感受到石头上的污染能量波动,他们当机立断将粘稠的污染覆盖上去。刚一覆盖就感受到污染覆盖下一连串的爆炸声。
504里采购员要求11号,将人送进去的声音就是这个时候传出来的。
三个采购员沉默看着被炸后的污染,过了一会儿才找到声音回答:“抱歉,外来者已逃。”
里面没有声音再响起,三个采购员也没有尝试去“救驾”,工作特性限制,他们就算杀死几个统计员,701也轮不到他们去,只能说601的统计员升上去。
没有要求,就不做多余的工作。
三人,现在只有具体的两人在现场,他们心意相通不需要对视之类的暗示,就默契得再次退开污染。
污染散开,石头上被炸得密密麻麻全是小洞。现在石头上已经没有任何污染波动,两人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那个外来者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将石头换成了自己留在污染覆盖里,她本人不知道逃去哪里。
石头是没有污染的,有污染的是那些附着在石头上组成字的会爆炸黑色点点。
“拖延时间!”高个12号道。
两人很快就意识到那串垃圾话是在拖延时间,拖延时间的目的就是等待完成爆炸的条件。
只是他们想不通,爆炸的条件到底是什么。
采购员11号看着石头,一层污染随着他的心意覆盖上去,污染退去之后,石头变成了一片干叶,没有风吹就自动碎裂了。
但他们没有额外的注意力放在干叶上了,石头现实消失后露出的地面上有同样黑点组成的字,这次似乎知道他们不会再细看长篇大论,黑点字只有一个:
【轰】
“轰!”
这次他们大概是因为上一次经验,笃定这次的爆炸不会太厉害,所以他们比上次从容很多。
事实也是如此,爆炸籽的危害最大的一点就是爆炸声连绵不绝,使村里人不得好眠。否则就是炸一整个夏天,也不会对安息山造成什么太大的影响。
爆炸只响了一声,在里面留了一个小小的坑印。
“小计谋。”
11号道。
只有污染攻击性不够,才会尽耍这种小阴谋。但这种阴谋,除了烦心一点之外,根本造不成什么真正的伤害。
12号不再关注地面,上半身在脑袋的带动下如同蛇一样游行,“在哪在哪?”
污染受到宿主之一影响,躁动起来,往四处散开寻找活人踪迹。
11号刚要说什么,忽然想到一件事,刚刚他们没来得及遮挡,504没有关门,三个统计员怎么一个吭声的都没有?
他的污染极速攀升,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好的预感从脊背爬上来,他立刻就要叫没有出现人前的10号。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11号余光看到污染散开的瞬间,一粒红点极速飞向他的位置。
他下意识挥动污染挡在自己面前,可一秒、两秒……五秒钟过去了,污染没有感受到任何外物的碰撞。
只要被污染包裹就是造成交易污染的条件,但他没有感受到能够交易的目标。
他小心翼翼撤开污染,走廊里什么也没有,好像刚刚只是他的错觉。
11号不敢放松警惕,实际上那种预感仍旧包裹着他。
“12,我们……”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惊悚看着12。
12号听到他的声音将头转过来看着他,没有听到后面的声音,疑惑道:“什么?”
他又大又空的眼睛是跟语气如出一撤的迷茫,仿佛毫无察觉,他又大又空的右眼里钻出一株正在生长的绿芽。
……
504统计员1号被冻住的瞬间,安溪从阴影中出现,一出现直接摔到地上,就像11号所认为的,她现在就像一滩烂泥,血肉模糊骨骼错位又断裂,脑袋也被挤压变形。 “记录污染,记录污染,大城市就是大城市,这种没听过的神奇污染都有,还以为必须要容纳采购员的污染才能恢复呢!”兴奋声音从人形肉泥里发出,“让我看看,记录污染的特性。”
记录污染有两种特性,简单来说就是:一种是输入,一种是输出。
也可以说一种,凡是被看到的污染都有可能被记录下来,凡是被记录的污染都有概率成功模拟使用。
一个有很多限制,但是很强劲的记忆类污染。
第099章 员工楼[33]
安溪一边容纳记录污染, 一边激发自己所有的污染以加速自己的身体恢复。
后背是最先恢复的,然后是下半张脸,最难恢复的是内脏, 因为安溪的内脏器官没有一个有污染, 而她没有天生污染。
容纳污染一般是固定在某个部分不会移动的, 就像安溪后背的蛇纹污染,防护范围只有后背, 恢复起来也只恢复后背。但是天生污染不同,假设蛇纹污染是天生污染,蛇纹会渐渐爬满全身。
恢复在缓慢进行,容纳污染的进度却非常快。
安溪没有像在山上或者在学校里那样完全沉浸式容纳, 她需要要保持清醒。这只是临时容纳,类似于把污染囚禁在身体里,强行压制临时用用, 这种办法容易被反噬,也不是正规路数。
这是安溪自己琢磨出来的,她在山上狂吃污染的期间, 被盯得也紧, 容纳时间又多, 她就想出这个办法,一开始也是没少被反噬。
就在她容纳的期间,门外传来爆炸的声音,安溪就知道自己的小机关被触动了。
她被采购员的污染包裹之后, 被强制替换到了采购员11号的伤口,由此得知采购员的污染特性。
知道特性之后, 安溪那个时候就可以容纳采购员的污染,但她不再是之前的她, 她变得谨慎了。
那个时候如果直接容纳采购员的污染,一个是不知道第三个采购员的具体位置跟情况,另一个是有可能会引起504里三个统计员的注意。
所以安溪用石头跟爆炸籽布置了陷阱之后,化成阴影从污染包裹中溜进了504里,逐个清理了统计员三号、统计员二号,最后冻住了尚有气息的一号。
安溪猜测,采购员一定没有想到她被替换到伤口成人形肉泥还能跑,所以都关注怎么分食她去了,对她本人的关注并不多,使得她轻松脱身。
……
安溪外表基本恢复过来了,内脏没有污染,只能慢慢养一养。
身体恢复之后,就需要考虑换衣服的问题。
她现在身上的衣服已经彻底报废,没有一丝补救的必要,因为就算想要撕成布条当拖把,这身衣服也撕不下来完整的两根布条。
更悲伤的是,安溪已经没有新校服可替换了,“学校只发一套校服这件事实在是不合理啊。”她嘟囔着,正要脱下衣服看到被冰冻的一号,高中才养出来的性别意识后知后觉出现了。
安溪伸手按在冰层,一层层冰霜加固下,别说眼睛了,人能活着都算他厉害。换好衣服,她遗憾烧掉换下来的那套破烂不堪又沾满血肉的衣服。
“希望学校报销。”
记录污染的容纳还没有结束,安溪坐下喝了口水吃点东西加速身体恢复,顺便等着走廊陷阱的最后一步。
走廊针对采购员的陷阱很简单:采购员的污染退开之后,露出用爆炸籽写字的石头,猎物变成石头,石头上还有字,不够机敏的人总会忍不住一探究竟的。
而爆炸籽暴露在空气中,接触到正常温度,等到温度达到就会立刻爆炸。
至于采购员如果很机敏,不上当怎么办?
足够机敏的话就不会让她这么轻而易举脱身离开,并且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化成阴影进入504里了。
所以安溪肯定,爆炸籽一定会顺利爆炸,当然啦爆炸籽造成不了什么太大的伤害,所以爆炸籽的设置是为了搞采购员的心态,以及遮掩红花种子。
红花种子被薄薄冰层裹着,冰层周围放有爆炸籽。
爆炸籽的爆炸足够炸开冰层,冰层破碎之后红花种子没有阻拦会自动去寻找有血有肉有生命有污染的宿主寄生。
刚刚安溪已经听到第一声爆炸,她现在再等红花种子后续,如果成功了直接清理掉一个采购员,如果失败了,她还要去回收红花种子,以免误伤别人。
容纳情感面具之前,种子只要几分钟没有寄生成功,就会钻她血肉里,现在却不会了,没有寄生成功就会不停去找宿主寄生。
安溪认为这是一种升级,是她之前从未使用过的升级手段。准确来说,安溪下山之前没有研究过污染升级,她都是堆数量的,想要强大的污染就去直接容纳强大的污染。
下山之后,目前有两种升级手段:
1.耗空式使用污染,像红花污染情感面具里不知道耗空多少次,差点因此失控多少次,才疑似升级。
2.侵蚀相似特性的污染,成功案例:阴影污染。
安溪个人的感受就是:第二种办法更无害有力,成功率也高,第一种办法具有偶然性,危险性也更高。
所以——
“两个都要。”安溪点头。
就在这时,安溪感受到红花污染寄生成功。
*采购员12眼眶里的绿芽只是两个呼吸的时间褪去绿色皮囊,变成细细的花枝,花枝上“噗”“噗”冒出一朵又一朵花骨朵。 “你有没有听到什么什么?”
12号问。
11号惊惧看着12号,在这个瞬间他甚至忘记了三人之间连在一起的污染,听到问话之后避开12号的眼睛问:“什么声音?”
12号两只眼睛注视着11号,一只眼睛爬出花枝长出花骨朵,另一只完好无损的眼睛爬满细小根须一般的东西。
他一直都是用眼睛寻找食材,这会儿眼睛被污染寄生,却好像完全没有感受到异样,正常回答:“好像是……”他顿了顿,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极速缩水,就像一根迅速枯萎的花枝,与之相反的是,从他眼睛中爬出来的花骨朵“噗噗噗”尽数绽放——
“花开的声音。”
他嗓子里像被什么堵住了,含含糊糊说完后半句话。
11号面部肌肉不受控制抽动着,他回过神后,就开始尝试利用交易污染将寄生的污染替换成其他无害的东西。
“你在做什么?”
污染一靠近,12号就侧着头,植物根须爬满另一个眼睛,又从眼球里钻出,他不算白透的肌肤下能清楚看到蠕动的根须。
花开得越来越多,越来越茂盛,颜色是极致的红,如燃烧的火焰,更似新鲜的血液。
11号知道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立刻动手用污染将12号整个人覆盖,就在他要更细致用污染只包裹寄生污染进行交易的时候,12号如同一株真正的花彻底枯萎了。
他身体里的血肉、污染一丝不剩,只有一层皮囊包裹着高高的骨骼,诡异的是他的皮肤变得白里透红,薄如蝉翼,能清楚看到藤蔓一般的花枝缠绕在骨骼上,花枝从他的眼睛、鼻子、耳朵、嘴巴中钻出,枝头开满了鲜艳的红色花朵。
难怪12号对于被同伴用污染覆盖这件事毫无反应。
最让采购员11号惊惧的是,他根本没有察觉12号是什么时候失去了生命体征——
等等,他们三人的污染还在继续运转,他跟10号还没有死,按照特性,12号也不会死亡才对。
11号刚要上前查看12号的气息,就听到热情洋溢的声音从504方向传来:
“你好采购员!刚刚情况不合适,都没有正式打招呼,你好!你好!你好!你们三位好!!”
安溪站在504门前挥手打招呼。
她穿着黑色练功服,袖口裤脚都束着,头发一丝不苟扎起,看着干练又精神,但她一挥手一笑一说话,精神还在,干练就无影无踪了。
“厉害厉害!这样都还有生命体征,不亏是高层领导啊!真是太厉害了!”安溪竖起大拇指,好奇询问道:“这也是你们污染的特性吗?”
可惜,容纳后的记录污染没有之前的记录数据。
不过没关系,等她容纳了采购员的污染就能够知道这个污染的特性,同时还可以将自己内脏伤口替换还回去。
也算是物归原主了。
安溪想到这里,笑容更加灿烂。
11号却仿佛看到魔鬼,她能肆无忌惮背对504对他说话,就说明504里三个人对她来说已经没有任何威胁。
这才多久?
几分钟?
504三个701的统计员全部死亡了?
统计员只是不爱动手,不代表他们的污染弱小啊!没记错的话,他们的污染是记录,能够使用任何记录下来的污染——这种情况下,三个统计员到底是怎么被悄无声息杀死的?
尤其是她之前还中招,肉。体创伤面积极大,几乎无法自主行走的情况下杀死了三个统计员?
11号胆颤心惊看着安溪。
没记错的话,第一次交手的时候她使用的是5楼的欢愉污染,她能够容纳污染!
但11号很快稳住了情绪,没关系。
他对自己说,统计员并不知道他们的这个合体污染,所以就算这个人容纳统计员的记录污染,也不知大家他们的底牌。
三人只要有一个活着,剩下两个就不会死,10号一定会活着的。
他还有机会。
“大人。”11号斟酌语句:“我们也是奉命行事,我们对您并没有恶意。”
安溪闻言天真道:“真的呀!那太好了,我们就是朋友了对吧?”
安溪笑容甜美灿烂,露出一口白牙,道:“朋友之间相互帮助,合理吧?”
安溪说话间身影来到11号面前,抓住11号的胳膊,在11号惊惧的注视下,呲牙咧嘴的笑,“别担心,我会很小心的。”
11号指挥过来的污染,刚触碰到安溪的手就被冻结住,她另一只手仍旧牢牢抓住11号,“实战经历很差呀朋友。”
“小心点哦。”红花纹路爬上她的眉骨,她恶劣地笑,道:“朋友,小心寄生污染。”
11号脑子里立刻浮现出枯萎的12号模样,下意识瑟缩,喃喃道:“你杀不死我的。”
情感面具浮现吞食情感,阴影污染上场吸收污染,安溪敏锐听到了11号的声音,奇怪道:“杀不死就先不杀呗,我又不着急杀。”
11号闻言有点想死了。
……
安溪很顺利得到交易污染,可惜阴影污染得到的污染只会强大阴影污染,而无法像容纳污染那样得到一个新污染能力。
不过,巧了不是,安溪刚刚到手的记录污染弥补了这个遗憾。在阴影污染吞食污染的时候,利用记录污染记录下来,然后她就可以使用了。
不过记录污染还没有彻底消化,安溪并不清楚具体特性,好在她现在只要能够使用交易污染转移走伤害就行。
就在她转移伤害的时候,安溪听到电梯的声音,她加快转移伤害的同时,摸走七楼门卡。
在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将11号跟12号一起冻住。
“已经结束了?”小小的声音先出来,“我就说吧!听完就应该立刻上来,现在不仅没赶上现场,尸体污染就散了!”
“没有没有!”安溪欢快跑过去,“还活着好几个呢!”
安溪风一样冲过去到地方也没减速,直接扑在走在前面的小小身上。沐辛然在后面看到她没减速就知道她要干嘛,一个箭步上去在她扑向小小的时候到小小身后挡了一下。
“一点冲击力都没有!”安溪嚷嚷道:“我稳着呢!”
沐辛然熟练夸奖:“真厉害,”更加熟练地转移话题:“现在什么情况?”
安溪趴在小小身上,被小小抱着,扫了一眼人群,没看到一个伤口,收回视线将五楼情况事无巨细讲了一遍,尤其是501的情况,以及几个还没清理的人员的污染特性。
“这边交给你们收尾,我去七楼看看。”
安溪自信开口:“我有预感,今晚能彻底通关!”
格革道:“挑一个跟你一起。”
“我我我!”小小从安溪怀里探头出来,“选我选我选我!”
“不,你们清理完五楼这几个之后,还得去清理六楼,最好一起行动,每个人都干一点活。”安溪道:“别忘了,我们是有打分标准的。”
有50分是要按照任务贡献值评分的,跟着她走岂不是妥妥的低分?
安溪不等人拒绝,风一样窜出去,打开七楼电梯钻进去,挥手跟几人告别道:“朋友,交给你们了!待会儿再见!”
说完电梯门刚好关闭。
小小反应过来,“啊!为什么不带着我!”
沐辛然叹了口气,看向微微跟格革:“开始吧,清理的时候,记得问问六楼的情况,5楼的5号不知道六楼的事情,七楼的人一定知道。”
……
安溪在电梯里哼曲。
现在五楼收尾、六楼清理的工作由队友完成,她就只剩下7楼两个房间,以及八楼了。
“胜利在望!”
打开电梯门,七楼简直就像一个富丽堂皇的宫殿,安溪扫了一眼之后,居然没找到七楼四个房间的房门位置。
她蹭了蹭鼻子,顺着污染的味道走了十来分钟,才找到一个房门是701。
701的主人都已经不在了,安溪礼貌敲了下门,先尝试能不能化成阴影进入,尝试成功之后,又尝试不用门卡的撬门。
701跟704的门卡不一定能够打开702跟703的门,不如现在试试能不能用温和手段开门。
可能设计门的时候没想到会有人撬门吧,安溪几乎没有耗费什么力气就打开了701的门。
701里面是一个套房,有三个独立的房间,还有独立客厅、厨房等等,安溪在门口看了看,就收回脑袋。
她顺着气息开始寻找第二扇门,有了第一扇门的经验,寻找第二扇门花费的时间更短。
更幸运的是,第二扇门就是702。
安溪收敛气息,放轻动作,悄无声息敲开门锁以后,化成阴影从门顶融入。
刚一进门,一道熟悉的污染袭击而来,安溪立刻躲避,同时阴影中露出一张嘴巴大叫:“老师!”
“自己人,自己人!”
说着攻击回去。
第100章 员工楼[34]
她就说!
评分标准明明就有老师打分, 怎么一直都没有看到老师的身影,也没有感受到有什么眼睛啊之类的污染注视。
原来人一直在七楼呢!
污染攻击的瞬间,安溪不仅感受到污染熟悉, 她还精确到知道污染的主人是谁——六班老师, 之前前往崇井小区时的跟班老师之一。
别忘了, 在安溪还没有记录污染的时候,她就已经过目不忘了, 更别说她对污染有极其高的敏锐度。
所以这不是推测是确认,确认后第一时间,安溪先报告自己的身份,同时攻击就冲上去了。
六班老师躲开攻击, 看到安溪从阴影中出现,作为教师她本应该先夸奖对方短短时间内安然无恙到达七楼。但是,她忍不住——
“你知道是老师还攻击?”
安溪很恭敬垂头站立, 但语气十分理直气壮:“我只是个孩子,我担心判断失误。”
六班老师信了,但是六班老师身后的虞扶风没信。
根据他对安溪的理解她百分百就是故意的。
只一点, 如果安溪真的不确定, 攻击过来的污染绝对不会这么温和, 大概率是不至死没有严重后遗症,但会让人失去攻击能力的污染。
知道是知道,虞扶风也没准备说破,要知道班主任人还没有恢复, 但劳役也没减少啊。
“老师,既然你们在这里的话, 是不是现在就通关成功了?”安溪好奇道。
“当然没有,你们的任务不是找到隐藏的老师。”
六班老师道。
“一份考核报告, 考核报告上有老板盖章。”安溪回忆任务,紧接着询问:“老师,你们在这里是能够知道我们在下面的一言一行吗?”
她并没有感受到有监视一类的污染。
“这个就不用安溪同学费心了,你只需要做好你自己的工作就好。”六班老师道:“另外,考核没有结束前,不要告诉其他同学,我们在这里。”
那就是不知道。
如果六班老师实时知道她跟其他同学做了什么,一定不会这么说。
虽说考核时间还有很久,但按照他们的进程,今晚就能推翻整栋楼,到时候拿个老板印章还不容易?
问题就在于两个老师选择隐藏在楼里进行跟班行动,一定有有自己的目的。
单单只从考核的角度,目的无外乎就两个:保护学生、监督进度。
考虑到这个员工楼的情况,假设学生们按部就班,第一晚不可能这么倒霉到404,然后碰到巡查员。
那么进度大概率是,第一天到达员工楼,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去员工楼外广场外的居民区,从居民区打探情况,一周足够了解情况,拿到报告。
因为按照这里的机制,周末之前了解情况,周末混进去每周填充人数的队伍里,直接就能见到六楼的统计员。
第二种情况就是进入员工楼,根据机制,他们第一天大概率只能待在一楼,或许还能见到404的清理员20,第二天他们就能知道清理员20的失踪信息……信息一点一点累积,最后知道八楼会从下面选择动植物上八楼的事情,从而也能通关。
安溪快速思考模拟不同性格学生在进行这个任务的时候,会有点反应,最后确定这两种可能。
按照这两种可能,老师们住在员工楼可能是因为安溪几人初步选择了员工楼。而他们不能实时监控,却又要根据表现打分,是否说明他们能延迟知道学生们的表现?
安溪一瞬间想了很多,面上依旧是乖巧无辜的样子,从善如流答应下来:“好的老师,没问题老师,考核结束之前老师们的行踪绝对不会从我的嘴巴里说出去。”
她嘴巴早被污染没了,现在的嘴巴是情感面具的污染。
再说了,什么时候信息必须用嘴巴才能说?
老师们不知道安溪心里已经有怎么通知楼下同学,但也没有就这么相信了安溪的话,倒是虞扶风问:“你是怎么上来的?”
一班几个小组,每个小组都有一到两个跟班老师,虞扶风是被直接指到这个组的,他对员工楼所有信息的了解全部都来自于六班老师的资料。
据六班老师所给资料来看,员工楼共有八层,如同学校中的规则是围绕学校展开,员工楼自然也有一套跟公司有关的规则。
规则具体内容虞扶风记不住完全,但规则中透露的主题很清晰:越往上层待遇福利越好,得到越多,能力也会越强。
之后就是各个楼层的介绍:
1-3楼养殖区,4-5楼员工休息区,6楼7楼管理层、8楼老板居住区。
员工楼外是居民区,居民区也是动物城人口主要聚集地,也是员工楼大部分员工的出生地。
动物城的人员在居民区诞生后,就会根据污染类型被划分成不同区域,一些天生污染类型符合员工楼管理层要求的基本就是内定的管理员。
除此之外的所有人员正常入职的情况下都要从一楼开始往上爬。
没错,是从一楼开始,从做动植物开始,一楼彻底动物化,二楼具有一部分人形,三楼人与动物形态对半,到了四楼才是“人”。
除此之外,就是大量员工缺失临时填补员工空缺,这是能够跳过1-3楼的机会。
抛开污染与异常,这里的公司制度简陋粗糙又野蛮血腥,但透露出一点——员工楼或者是动物城,所有人都是被圈在这一狭小空间,肉。体与精神都被困在这层高楼,他们所有的一切都为了向上爬。
那就意味着本就在楼里的人,越是高层对楼下的人越是防范。
他是被六班老师直接带到七楼的。
六班老师说这里是学校选址之一,只是后来发生了点意外,学校的人就只能进入八楼之下的楼层。
“好几年没来过了,这里的情况或许会发生变化。”六班老师当时是这么说的。
他问:“什么样的变化?”
“污染只会越来越偏执。”六班老师看着虞扶风道。
虞扶风清楚自己身份在学生们面前能藏得了一时,但在学校教职工面前是透明的,他不清楚六班老师最后这句话是否在暗示什么,但可以说明一点,现在的员工楼只会比资料上更极端,这样的话安溪几个学生从下面上来,就不会特别轻松。
虞扶风听过安溪在崇井小区的表现,说实话很难想象,因为传言就是像个人形失控污染,无差别进行攻击,踹人又杀神,简而言之杀疯了。
“找好心人借了张门卡。”
安溪乖巧道。
虞扶风没能翻译出来,是偷还是抢,主要这两个都是安溪能干出来的事情。
不过偷还是抢虽然也有差距,但是比直接打上来温和多了。
“没有受伤吧?”虞扶风关切道。
安溪抬眼看了他一眼,很感动老师们的关心,拍着胸脯道:“老师您放心吧,遇到的朋友都是好人,很好说话,一点事都没有。”顿了顿补充道:“其他人也没事。”
虞扶风闻言放心多了。
没有人受伤的情况下,安溪将楼下全灭的可能性还是很低的。
安溪着急推楼,问老师们还没有什么事情,得到没有的时候,礼貌告别后打开门走出去。
“老师们晚安,祝你们好梦。”
安溪关上门,立刻化成阴影离开。
虞扶风去锁门的时候,忽然发现门锁坏了,当时就想到安溪当着他的面撬开医务室杂物间门的场景,回头看向准备回房间的六班老师。
“她不知道我们在这里的情况下,先撬门后化成影子进来,是为了什么?”虞扶风道。
六班老师脚步停下,回头看他,想了想:“找上八楼的门卡?这么隐蔽的手段,大概是不想被人发现。”
这话其实是跟安溪的回答能对上的,但是虞扶风总觉得哪里不对。
安溪有这么老实吗?
……
安溪撬开703的门,悄无声息进了703房间之后,看到三个房间,先往一号房间去。
一号房间与其说是卧室,不如说是展览室,一排排一列列展览柜里是琳烂满目的“标本”。
如果是没有从一楼一步一步爬上来的人,看到这些标本或许还会夸赞好收藏,但安溪是从101一个房间不漏扫荡上来的,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些“标本”的来源。
第一排是一楼类型的标本,一个单独空间里是被拆卸分割的动物——皮毛被完整取下来放置在木架上栩栩如生,眼球、内脏、肌肉、脂肪被单独装在玻璃瓶里,骨骼立着维持生前站立姿势。
第二排有动物也有植物,像一幅长长的有剧情的古画,每一棵植物,每一片叶子,每一个灯光,都恰到好处。
动物们的分布用安溪的话来说就是精妙。
藏在树梢的鸟群,树洞里的小型啮齿类动物,潜伏在鸟群后的蛇,趴在草丛中的食肉野兽,悠然吃草的偶蹄类食草动物……凑近看每一个动物的毛发,表情,都如同这就是定格自然而产生的一幕,而非人造。
第三排是半人半兽的标本,这一排的标本是完整的,这个完整的意思,每一个标本都像是悠然自得闭眼小憩,下一秒就能睁开眼睛注视不速之客。
第四排是人,男女都有,赤裸着身体浸泡在填满透明液体的罐子里。
第五排有一棵树,树下有一群人。
不同寻常的地方在于,这棵树上长满了人类的五官,密密麻麻的五感器官毫无规律挨挨挤挤在一起。树下的人群从婴儿到老人每一个年龄段都有,每一个都背着或大或小的钟表,钟表里只有一根针,这根不知时分秒的针一刻不停的飞速转动着。
每一排展览柜的占地面积巨大,每一个标本身上都能看到现在存活的1-5楼的居民们的影子。
安溪从头溜到尾,没有感受到任何一个活人的气息,也没有在展览柜的外面看到任何的活人的生活痕迹。
安溪从阴影中出来,看着展览柜喃喃自语:“难道七楼跟其他员工所在的几个楼层都不相同?这里不仅仅是员工的吃饭睡觉,还有娱乐?”
安溪说着打开门离开房间。
在房门关闭的瞬间,第三排展览柜里某一只栖息的鸟眼珠子忽然转动起来,它看着门的方向,脸上露出人性化的思索。
很快,它的眼睛再次失去光彩,凝固成毫无生机的样子。
就在鸟恢复的半分钟后,门猛地被人撞开,一个脑袋探进来大叫:“别装,我已经看到你了!”
安溪眼球不断转动着,试图在房间里找到活人,但房间里只有她自己的声音回荡。
“不应该呀。”
安溪嘟囔着重新走进房间,将房门关好,眼睛盯着标本们,忽然道:“算了,不重要。”
她拍了拍展览柜的透明玻璃,感觉只靠身体撞开,还是有一些难度,从挎包里掏出个斧头。
斧头一看就不是她的,斧柄比她长就算了,斧头长度也有她半个长,拿出来砸在地上直接将地板砸了个印记。
这一看斧头主人起码两米朝上。
安溪拿着也不太顺手,她换了好几个姿势,距离劈砍目标太近,斧身太长太重,不好使力。她想了想,一只手将斧头拖到门的位置,拉开一点距离之后,两只手拖着斧头跑了两步,借着冲劲,用腰部力量将斧头甩起来砸在第一排展览柜上。
“砰!”
一声天震地骇的巨响声,展览柜轰然倒塌,一点猩红的火星从安溪手中悄然落下,火星在空中仿佛吃到什么长成火舌,火舌落在倒塌的展览柜上,顷刻间升腾爆裂,吞噬倒塌后暴露出来的标本。
安溪双手握着斧头,在火焰映照下是不加掩饰的兴奋,火蛇在她双眸中跳跃,她生平头一次感受到比**对冲更爽快的感觉。
一下就被这种撞击与破坏力迷住了。
“难怪妈妈不许我玩呢。”
这要是早几年知道这么快乐,哪里还需要搞什么提纯污染搞爆炸?一个斧头就能拆了一个学校。
安溪收敛所有污染,拖着斧头往后推了两步,双手握着斧头越过头顶,斧头在她身后,斧柄前段在她双手中,中间位置抵在她的肩头。
她不太适应这个重量,身体晃荡了一下很快稳住身体,感觉适应了力度,往后退了两步,然后——直直往前冲跑。
在即将到达正在燃烧的第一排展柜时,她一个跳跃冲进火焰中。
下一瞬安溪从火焰中跃出,将火焰甩在身后,如从天而降,斧刃自她身后出现,随着她的动作狠狠劈在展览柜上。
破裂声当即响起。
这次柜子没塌。
斧身嵌进展览柜身里,直接卡在展览柜里树的标本里。安溪拔不出斧头,她松开斧头,往后退了两步,猛地往前冲,直接用身体去撞已经裂开的部分。
玻璃应声而碎,安溪直接撞到潜伏在树边草丛里的狮子标本身上,她身体痛的要命,眼睛兴奋不行,兴奋就要张口大叫,刚一回头对上一双眼睛——
活着的眼睛。
安溪一瞬间的犹豫都没有,直接就着姿势翻身到狮子后背上,双手死死勒住狮子的脖子,大叫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个房间绝对不可能没住人!”
但凡在不是员工楼的任何地方,安溪都不会怀疑这里是个卧室,可这就是员工楼,根据这里人员的特性,就算七楼有标本室也应该在704的3号房间!再退一步,就是真在703里,也一定是在3号房间,压榨703的第三位员工。
但是现实出现在703的一号房间,只有一个可能一号需要这个,需要到不能压榨其他人放在其他人房间里,也不能放在703的公共场所里。
因此安溪断定这就是一号的卧室风格,恐怕他的污染也与此相关。
当然不是也没关系,因为不论是不是安溪都决定烧毁一切,这里每一个标本,都有可能是人,更不用说还有以人形态的标本。
直到现在,安溪看到狮子眼睛活性的眼睛,她的推测得到了有力的证实。对于703的造型师7号,有两个可能,一个是7号就是狮子,另一个是7号的污染可以让他穿梭在标本中。
考虑到这个房间的布置,第二种可能更大。
尤其是这些标本本应该没有污染了,尤其是一排的标本,那种程度污染应当早就散得一干二净了。但燃烧污染的火焰不灭反盛,标本里还有污染,而且浓度不小。
除了特殊手法保存原来的污染之外,只有一个可能有外来污染侵入,导致本应该没有污染的标本仍旧有污染气息存在。
……
安溪思考的时候,手下动作也没有停下,冰霜瞬发,冰层一层一层将狮子包裹住。
狮子眼神暗淡下去,安溪来不及开头忽然感受到注视,不是一道,是无数道。
她刚抬起头,就看到房间里所有的标本都睁开了眼睛,所有的身体都转向她所在的方向,所有的目光都凝聚在她身上。
安溪条件反射张口就来:“大家好!大家好热情呀,都把我看害羞了。”
“嘿嘿,我就知道,我到哪里都很受欢迎!”她说话的时候,小动作也没停,“我给大家带了一点伴手礼,大家不要害羞,作为上门拜访的客人,给主人带点礼物是很正常的。”
说话的功夫,躲开了鸟群的攻击、枝条的抽打、野兽的铺抓、以及食草大型动物的冲撞。
她往火焰方向躲,那些活过来的标本就停下动作,一点也不上当。
安溪看着停下攻击远远站着的“标本”们,缓慢、缓慢露出了笑容,原本拿出的书又塞了回去。
“我突然想到我是个不请自来搞破坏的恶客,没必要送什么礼物。”
她这话说得诚实又坦然,没有一个字是虚假的。
“刚刚谁追我来着?”安溪举起手,食指的黑发指环蠕动爬出,随着安溪的心意缠绕在她的手掌上,她笑得欠兮兮的,像个胜利者大声呼唤欢庆胜利——
“攻守异势了朋友们!”
随着黑发出现,火焰像闻到血腥味的饥饿野兽,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
安溪感受到火焰逼近,废话一箩筐往外冒,一边说一边上蹿下跳,引得火焰跟在身后将整个房间都烧了起来。
安溪看准时机收敛住黑发污染,看着火焰失去目标左右摇晃最后被最近的污染吸引走注意力,才快速移动斧头边。
嵌进斧头刀身的树木早就被火焰吞噬了,斧头静静躺在焚烧之后的废墟里,安溪悄无声息溜过去之后,拔了斧头就跑。
“再见再见!恶客就是这样的,搞完破坏就跑。”
一路碎话跑到门的位置,停也没停,直接撞开门冲出去。
刚冲出去就看到一只鸟在门口探头探脑,安溪想也不想抬起斧头冲向鸟的位置。
鸟惊叫一声,直直从半空掉落下来,竟直接吓死了。
安溪紧急停下来,也不管鸟真死假死,收起斧头拿出手帕将鸟裹住,放进了火化炉一般的一号房间。
她高声道:“这个造型师就当各位的贡品了,祝大家山高水远灵魂自由!”
“砰”
安溪关上了火光冲天的一号房间的房门,因为门被撬坏了,她还废了点时间反向撬锁,把锁撬死,打都打不开那种。
现在整个员工楼,除了老板所在八楼之外,只有剩下两个房间的朋友还没有见过了。
……
703三号房间里,一个半人半鱼的标本倏地睁开眼睛,他像是刚从溺水中生还,趴伏在湖岸,面色苍白呼吸急促。
刚刚造型师8号让他去查看一号房的情况,他没想到刚到门口就看到一个拖着重斧的人从火焰中冲出来——那是人吗?
9号心有余悸,他们的污染特性是寄生在任何生命或者物体上,副作用是寄生时间过长就会失去肉。体,永远只能寄生在其他生命或物体上。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的污染可以当造型师的原因,他们可以从灵魂开始扭曲改变员工们的躯体、污染以及灵魂。
一号房间那种情况,7号显然是没能进入这个外来者的身体里寄生的,7号都不敌这个外来者,他一定要跑。
思索间,湖边一只甲虫睁开眼睛,甲虫发出人类的声音:“7号已死,杀死外来者。”
话刚说完,甲虫忽地抽搐起来,与此同时门外传来一声响动,9号被惊吓住了,稳住心神后才意识到声音不算太大,应当是隔壁的声音。
……
安溪在砸门。
她拆了703的大门换成学校带出的污染门,换上之后安溪就确定学校里的门本身也有污染了。
之前在楼下换门的时候,楼下的门跟学校的门是一样大小的,因此换门并不需要考虑大小问题。
但是7楼的门,哪怕只是一个宿舍的门,也是非常厚重华丽又大的,学校门小了不止一圈。
安溪原本是想将在原来的门上掏个洞,把学校的门塞进原来的门上,结果安溪举起门比划的时候,学校的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直到适应门洞大小才停下。
换好门之后,就不担心跑掉谁,也就不需要放轻声音之类的低调行事了。
于是,安溪提着斧头直接劈了二号房间的门。
劈砍开门之后,安溪将头跟一只手探伸。进去,伸手进去开门的时候,大致扫了一眼。二号房跟一号房在布置上是相同的,区别在“标本”。
这个区别不是说布置的规律不同,是标本一看就不如一号房间的标本精致,打个比方就是一号房间是专业中的专业所制造,二号房间就是普通师傅制造的。
安溪没有在标本上看到具有生命的一个,也不觉得失望,拧开房间进去之后,熟练走流程,先砸再烧。
在烧到第五排的时候,一道白影忽然冲出来扑向安溪,安溪下意识攻击过去,却扑了个空。
就在这时她听到惨叫声,声音很近,仿佛就在耳边,声音又很远,像是隔着厚厚的屏障。
安溪快速收尾,将拆下来的703的大门堵住二号房门的口子,才开始检查自身。
她检查很简单,首先查看几个污染所在地,尤其是几个强大的污染所在地。有尖叫声,肯定是遇到困难了嘛。
她第一个查得就是面具污染,白影是正面扑上来的,可以说是直接扑向面部污染,而安溪面部污染有什么?
情感面具、红花、右眼。
右眼污染脾气最差,别说碰一下了,被看到就立刻开始透明化,上次强行使用,这会儿还在“休眠期”。反正九月安溪是不准备使用这个污染了。白影撞进去不会有尖叫的机会,因为等他发现不对的时候,大概已经被透明化了。
红花污染没有脾气,它只是平等将所有有生命的存在当做自己的营养物,白影撞到红花也不会有尖叫的机会,种子寄生尚且需要几秒,污染本体直接寄生也就是瞬间的事情。
那就只有情感面具。
安溪查了一下,果真在面具里看到了一个白影,白影被面具里三层外三层围着,她收回注意力看到一只小飞虫贴着天花板往门的位置飞。
安溪当没看到,往三号房间去。
三号房间的标本就是学徒水平,像第三排有一条半人半鱼,能清楚看到腰腹人与鱼是被缝合在一起的,缝合手法粗暴,血肉都是腐烂的。
安溪照旧打破展览柜,一把火烧了个干净。
等安溪关好三号房间的门离开的时候,就看到门被开了一道缝隙,三号房间的主人9号在哪里已经显而易见了——没有人知道,毕竟这里没有一个朱老师能去错误的房门后找到人的尸体。
703清理完了,安溪准备把门卸下来装回去,刚把门从墙上卸下来,门这个阻挡物一离开露出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的两位老师。
安溪手比嘴巴还要更快一步将门塞进去,嘴巴后跟着道:“老师好!”
虞扶风一言难尽看着安溪,视线从安溪的挎包移动到安溪立在旁边的巨斧上,最后落在安溪身后的异样最明显的二号门上。
在六班老师开口寻问门的问题之前,问:“安溪同学,你似乎长高了。”
他不是头一回越过安溪头顶往外看,这次很明显视野有些不同。
安溪当即就将‘如何在被现场抓包私拿学校财产后进行狡辩’,这一问题抛之脑后,兴奋道:“老师您真是慧眼如炬爱说实话!”
她比划了一下,自信道:“我觉得我这会儿得有一米六五,一天五厘米,不到一周就能够长得高大!”
虞扶风没说她现在顶多163,只是很专业道:“突然长高,回去之后写一份报告交到医务室。”
安溪想说自己是正常发育,看到六班老师的神色,乖巧点头:“好的老师。”
反正她才是医务室的中流砥柱,她可以自己给自己看。
“老师们,如果没有什么事情的话,我继续考核了?”安溪问。
“先进702又去703,安溪同学,你现在是准备去704吗?”虞扶风问。
安溪确实准备去704一趟,704的采购员都在五楼,但是想到703的情形,再联系704三个采购员的作风,安溪很难不怀疑房间里有没有尸。体甚至是活人。
“老师,考核的时候必须要现场口述答卷吗?”
虞扶风看向六班老师,六班老师扶了扶眼镜,示意安溪可以离开,等到安溪走后,她扭头看向虞扶风:“你是故意岔开话题?”
若不是虞扶风打岔说身高的事情,一定会先问门的事情。
虞扶风不置可否,“校规没有明确规定不允许学生带报废的门离开学校。”他话锋一转道:“您觉得安溪同学是只扫荡这一层楼,还是从一楼一直扫荡上来?”
“这才是第二天。”六班老师顿了顿道:“我没有看到学生的血。”
虞扶风的视线不着痕迹从六班老师眼镜上扫过,医务室的档案里有关于六班老师的治疗,她的污染部位是眼睛,特性是能够看到隐藏的事物,只是六班出事后因为情绪过于激动导致污染差点失控,后来都必须用特殊眼镜控制污染溢出。
他在办公室听过几个老师讨论崇井小区的事情,七班老师就提到过是六班老师的污染看到小区真相。
她现在这个说法一定不是表面意思,大概率是指目前没有学生伤亡。虞扶风就想知道员工楼的伤亡情况,以此推测出来安溪的行动。
谁想他刚问出来,就看到六班老师冷漠道:“员工楼伤亡多与少有什么相干?”说完似乎反应过来,补充道:“这里本就血光冲天,污染混杂,正常人在这里不用一月就会失控的程度。”
虞扶风闻言心思一动,好奇道:“这样的地方,学校怎么会放心让学生来考核?”
六班老师看向虞扶风:“外面的世界,危险又何止是这种程度?”
虞扶风深以为然点头应和,心里却想学校果然为放学生离校做准备,可是为什么呢?
目前学校里的每一个学生在学校的时长保守也有数十年,为什么偏偏今年准备放学生离开学校呢?
*为什么世界上还有这么恶心的存在呢? 如果说703是标本室,那么704就是货真价实的屠宰场。
704也有三个房间,每一个房间都有血气冲天,污染与怨恨痛苦充斥整个空间。
房间分成几块,一进去先看到长桌子,桌子正好是能够容纳一个成人的大小,桌子贴着墙壁放,墙壁上挂着各种血迹斑斑的刀具。
一根根铁钩从天花板上垂下来,每一个钩子上都挂着属于动物或者人类的一部分身体。
长桌对面的墙壁边是一个个铁笼,笼子里关押着一个个不知生死的人与动物。
安溪没有闻到活人的气息,但她担心这里的血气影响了自己判断,于是一个笼子一个笼子检查。遗憾的是,1号房跟2号房没有一个活着的存在,只有三号房在一群人的背后,一个女人的身下,有一个看起来刚出生没多久的小婴儿还活着。
安溪用衣服包起婴儿抱走,根本来不及清理704。她像抱着个烫手的炸。药一样,不敢叫不敢大动弹,上半身保持僵硬下面两条腿跑得飞快,追上还没离开的两个老师。
“救命救命。”安溪小声尖叫,“婴儿,活着。”
她这辈子只有过家家的时候抱过假婴儿,只有在501村落里见过真婴儿。
六班老师在听到安溪说什么之后,当即往后退了一步,冷静道:“我污染不稳定。”
安溪扭过头,可怜兮兮盯着虞扶风:“老师。”
虞扶风叹了口气,熟练将孩子接过去,他都做好防范准备,却没有想到这就是个普通的婴儿,没有污染也没有非人的样子。
于是他顺势检查了下孩子的状况,道:“舌头被割掉了,其余没有损伤,应该很久没有进食,有没有羊奶之类的奶制品?”
虞扶风想着没有的话,搞点什么糊糊也行。
“污染猪的奶行不行?”
安溪问。
山里污染猪泛滥,能泛滥就说明生得多,安溪之前帮忙挤过奶,她也尝过,很稀很腥,剩得奶就一直放在挎包里,没有拿出来过。
虞扶风不想知道安溪怎么会有什么污染猪的奶,直接问:“污染厉害吗?”
六班老师道:“烧开可以减少污染。”
安溪取出奶,又取出小锅、木材、石头、杂草,最后临时搭了个灶台出来,点火之前虚心请教:“要用课本点火吗?”
六班老师问:“你想烧死谁?”
安溪就用杂草跟木材点火。
她动作非常熟练,东西也很全,于是六班老师若无其事警告道:“宿舍跟教学楼不允许点火做饭。”
安溪正在看火,闻言奇怪道:“我知道啊,安全通告上写了。”说到这里她不由询问:“安全通告有三条很奇怪,第二条:严禁在寝室点火、放烟花;第三条:严禁在床铺上蹦跳;第四条:严禁将一切活物带入寝室。”
“谁会在寝室里点火放烟花?还有床是上。床下桌,能在床上蹦跳得是什么身高?最后就是一切活物,虫子?细菌?植物?不对啊,脑袋同学进去了?”
虞扶风闻言不动声色看向六班老师。
六班老师听到一串问题又怀念又熟悉的烦躁,她保持着严肃的表情道:“为什么不去问你的宿管呢?”
安溪还想追问,奶加热好了。
虞扶风用勺子喂给婴儿,安溪见状道:“那我继续考核了?”至于婴儿怎么办?
两个老师在这里,难道还要她一个学生操心吗?
安溪根本不等老师回答,直接就跑走了。
她将704彻底翻了一遍,确定没有八楼门卡也没有活人活物之后,从客厅开始烧,每一个房间角落都没有放过。
确定火焰能烧干净房间里所有的一切之后,安溪关上704 的房门。
她边往电梯的位置走,边估算所有房间火焰熄灭的时间,在没有污染的情况下,火焰很快就会熄灭,有污染的情况下,烧完为止。
明早肯定能熄灭。
安溪到电梯前,刚准备下去,就听到有电梯上来的动静,她等了一会儿,电梯门被打开,是格革。
“八楼的门卡。”格革开门见山。
安溪接过来,奇怪道:“谁藏起来的?”
格革道:“一个自称珊瑚的人。”顿了顿补充道:“她说动了二楼跟三楼的人,跟着我们行动。我来的时候,正在清理六楼。沐辛然让我告诉你,结束后她会统计好存活人员的名单,将这些人的情况统计好,然后带着他们去动物城进行清理。”
安溪一拍手掌,高兴道:“跟我想得一样,我们大家果然是最好,最默契的朋友。”
“所以,格革你是来帮我打老板的?”安溪一下反应过来,难怪呢,只是送门卡,没必要让最能打最不爱说话的格革来。
她看着格革道:“下面人多事多,你也去下面组织人员打居民区,八楼的老板交给我。”
格革没有否认,也没有答应,他平铺直叙道:“六楼一个不需要清理的记录员主动现身反叛。据她所说,员工楼的老板从未出现人前,包括七楼的人都没有见过老板。但有传言,他掌控整栋楼,楼里的一切都在他的注视下。”
“这点得到珊瑚的证实,她去过八楼,但是没有见过老板。”格革道:“珊瑚说八楼只有被挑中的动物跟植物,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但是夜晚的时候,会有被注视的感觉。”
“这样吗?”安溪思考道:“既然整栋楼都在老板的注视下,楼里的血腥老板难辞其咎啊。”
“安心啦,如果真的能看到一切的话,不是我去打他,就是他来打我。”安溪很有自知之明道,“既然他对这栋楼掌控这么厉害,找到我落单的时候还不简单吗?这都是迟早要面对的。”
说话间,安溪一个躬身从格革身侧窜过去,打开前往八楼的电梯。在电梯关闭之前,安溪甩出去一张纸条,同时说道:“放心,我一定尽快与组织汇合,不会错过集体活动!”
格革捏着纸条,看着电梯门关闭,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他上来之前沐辛然就说过,“如果她说让你放心之类的话,多半是要搞……也拦不住,到时候你就回来吧。”
搞什么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