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回到纽市, 招标项目的进展已经非常明晰了——
B司和莱茵集团签约完毕,彻底开启合作;
欧米伽和伽利略撕毁协议,互不相让双双退出;
贺家左右不讨好, 自顾不暇。
——于是曾经龙争虎斗的六家集团,如今只剩下了一个阿波罗抢A司。
但就是这一个阿波罗集团, 才是最难对付的业内龙头。
上一世,南沈北贺是靠着和欧米伽、伽利略,一共四方构成联合体, 才勉强抢到A司名额。
如今楚椒单打独斗, 自然对外界或者对阿波罗都像个笑话。
甚至在A司总部狭路相逢之后,那个地中海总管悠然走上前, 开口就是一句嘲讽。
“多亏你替我赶走竞争对手,现在只剩下你这个蠢货, 我终于可以睡个好觉了。”
其实阿波罗此前也看出了楚椒意欲何为,只是她的计划对它们有利,所以何乐不为呢?
反而整个计划的隐形受害者,是掌握着决定权的A司。
想也很简单。
此前阿波罗和欧米伽抢得热火朝天, 自然会为了增加竞争力而互相压价。
但是现在欧米伽退出了, 阿波罗一家独大。
别说压价了, 狂都狂上天了。
而这一切都是因为颂声的插手才会变成这样, A司自然高兴才怪。
但又为了给阿波罗压力,A司的负责人艾利便嘴上说着欣赏楚椒, 行动上却把颂声的方案往死里挑刺。
最累的一天, 光是会议室和A司总部,楚椒就往返了十五个回合, 饭都是在路上吃的。
可惜都找茬到这个程度了,她似乎还是没看出艾利的厌弃, 一直笑眯眯地。
看着她一头热闹的样子,几乎所有人都有些鄙夷楚椒到底是为什么这么天真了;
作为一个压价的工具,还真以为自己能靠着努力上位?
而楚椒,楚椒其实也鄙夷这群人为什么这么自信。
此前几家集团的倒台还不够他们警惕的吗?
顿了顿,她也有些了然。
——都坏自己演技太好了,所以又都上套了。
比如如今,楚椒便又一次拿到艾利故意挑出来的毛病。
她依旧一一全部认下,甚至还想开口问得更详细。
艾利也懒得回答,于是挥手让身边的金发秘书送她出去。
就这样,曾经和楚椒有一杯酒之缘的奥兰普,如今便和她不知道第多少次并肩往公司楼下走。
也不知道第多少次,楚椒提出了相同的请求。
“晚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前几天,奥兰普听到这句话只会毫不犹豫的拒绝;
如今经过楚椒的不懈努力,奥兰普变成了思索一路,然后在最后走出门口时礼貌拒绝。
“抱歉,艾利先生还有些文件需要处理。”
视线略过她红肿的嘴唇,楚椒依旧表情如常微笑点头,
“好的,那么下次有机会。”
但也不知道是不是拒绝太多次了,如今奥兰普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头离开;
而是看着她不急不躁的神色,终于忍不住问了一句。
“不会觉得累吗?”
她似乎是在问楚椒的来回修改,而楚椒似乎也回答了这个问题。
“有希望就不会觉得累。”
笑眯眯做完回答,楚椒便坐上今天第七次回程的车。
A司下班时间到了,所以这也是今天的最后一次。
赵随也在里面,如今小心翼翼递过杯酒。
朝夕相处了好几天了,这孩子还是会脸红害羞。
可惜楚椒就吃这套,笑眯眯逗了他一下才喝完。
心情放松下来的同时,耳边也听到第无数次变动后的数值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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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驯化值:80%]
这自然是因为赵随的缘故。
虽然都是赵雪鸢的功劳,但赵家家主还是自以为荣的把赵随上位宣传了起来。
所以楚宅养病的沈诫知道了,互联网的舆论大众也知道了。
按理来说,此前楚椒的每一任情人其实很少引起这么大的关注度。
最多也就上个热搜,激起一下大家拼搏的动力。
但谁让爱不长久,恨却长久。
全网现在都恨透了德不配位的沈诫,所以也愈发关注楚椒身边的一举一动。
于是发现赵随的那一刻,所有人便几乎都欢喜鼓舞了起来:
[啊啊啊希望这个赵随一定要勾住楚总,别让她错付那个死人脸了。]
[刚找海市的朋友打听过了,据说赵家女儿特别厉害,可惜就是儿子有点傻……]
[傻点好啊,没心眼也比全都是心眼好]
[对啊对啊,好好伺候咱们楚总,一定要她乐不思沈!!]
就这一句乐不思沈的化用,直接让大众哈哈哈到了热搜上,;
也让沈诫看到,几乎讥笑了出声。
赵雪鸢或者赵家在打什么主意他不知道,但是在总裁办的这段时间他也不是白呆的。
一个赵随就想让他丢脸?
做梦!
于是在当晚,沈诫就一脚没踩稳,拨通了江医生的急救电话。
也是当晚,楚椒紧急飞回海市的消息重新登上热搜,顿时给兴奋的大众泼了一盆冷水。
沈诫自然对她赶来的行为受宠若惊,说着“不用为我做这么多”。
然而楚椒耳边下降的提示音已经暴露了一切。
[驯化值:79%]
是看她一个电话就能回来,所以又觉得好掌控了?
对上病床上男人眼底残存的精明,楚椒心里都有些哂笑。
但她面上倒是没什么变化,依旧安抚了一下沈诫。
只是走出病房,江一剑就把沈诫的各种片子递到面前——核磁、ct、超声,似乎并不是崴个脚这么简单。
楚椒也并不觉意外,也懒得看,便淡淡问了句。
“怎么样?”
她似乎是在问沈诫的病痛情况,而江一剑似乎也回答了这个问题。
“不太好。”
“他再继续受伤,风险只会更高。”
楚椒也没什么意外,微微颔首,“好。”
就这样,这个莫名其妙的话题就此打住。
楚椒回到病房的时候,沈诫还在对她的听从而自鸣得意。
楚椒也陪着他演,又关心呵护问了一圈。
最后实在是日程太紧,才对沈诫各种打点之后终于坐上了回程的飞机。
不过这一次赶回来,显然大大促进了沈诫的虚荣心。
楚椒落地纽市的时候,他的驯化值已经跌到了77%。
[好烦啊,他到底哪来的自信……]
事到如今,已经很久没存在感的系统都对此颇有些微词了。
楚椒倒是不慌。
毕竟有赵随在这里一天,沈诫就没法安心。
接下来的时间,楚椒的日程便依旧如常。
她如常去A司报道,赵随如常陪伴在车里;
赵家继续如常营销,如常传到了沈诫的耳朵里。
就这样到了第三天,在夜晚纽市的私人吧台前,楚椒便收到了沈诫突然发来的短信。
[现在在忙什么?]
对面的空位还没来人,楚椒随手回复。
[谈生意。]
三个字简单结束,对面还在输入中,桌几的空位已经有人坐下。
楚椒立刻放下手机,继而对着金发女人微微一笑。
“想喝点什么?”
“你来得这么早。”
奥兰普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莫名其妙答应了她,但还是拽着椅子坐下来。
随便要了杯鸡尾酒,生疏地寒暄道,
“中间看你消失了一天,我还以为就不来了。”
“怎么会,只是回国内处理了点事。”
楚椒准备继续往下谈,手机却也在此刻叮咚一声,又收到了沈诫的消息——
[现在纽市是晚上十点,这个时间谈生意?]
大概是这段时间太惯着他,质问的语气都不知道收敛了。
楚椒回了句[嗯]就直接开了免打扰,抬头便对上奥兰普微妙的注视。
“又被驳回了?”
“要是这么简单就好了。”
楚椒端起自己的红酒喝了一口,才状似苦恼的叹了口气,
“感情问题。”
要说此前的奥兰普可能还有些警惕,如今看着楚椒为情所困便也忍不住放松了下来,随口接话。
“感情问题,那需要我帮助吗?”
楚椒立刻顺杆往上爬,“求之不得。”
于是沈诫便难得发挥了一点作用,为楚椒打开了和奥兰普的话匣子。
楚椒从不缺乏沟通技巧,自然也让奥兰普的表情愈发和缓。
不过在听到楚椒说“情人心难测”的时候,奥兰普侧头看回暗光的吧台,神情又变得多了几分微妙。
只不过这次楚椒没有无视,而是开口问了出来。
“怎么了?”
这一次,奥兰普足足沉默了半响,才移开视线缓缓开口。
“……其实。”
第一个单词说出来,就突然被插入的男声打断了。
“两位女士自己在这里喝酒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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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椒扭头看去,男人明显是冲着奥兰普来的。
强行挤进她们中间之后,他便只留给楚椒一个背影。
但就从侧后方,她也能看到男人视线停留的地方——奥兰普从A司穿来的紧身衬衫,包臀裙,高跟鞋。
再配上卷发红唇,顿时让男人眼底光芒更甚。
如今就算奥兰普用“谈事情”为理由冷淡拒绝了,但他依旧没有退却。
反而死皮赖脸便拖个凳子过来,嘴上还在喋喋不休。
“我也可以聊啊,相信我,对女士们的话题是很有研究的。”
“比如你喜欢的类型?度假圣地?还是什么奢侈品高定?”
“——你没完了?”
最后一句自然是楚椒开的口,话音落下的同时,还伴随着“砰”的一声巨响!
是男人扯着凳子想贴近奥兰普坐,却被她直接一脚给踹开了。
男人自然没反应过来,差点一屁股坐空。
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住,如今也终于看向楚椒,一脸恼羞成怒的举起拳头。
“你!”
楚椒一退没退,脸上的冷意反而变得更浓,几乎是讥讽道。
“给你三秒钟——滚出去,或者我可以把你揍出去。”
望着她锐利皱起的眉头,一句侮辱词挂在男人的嘴边,到底还是没敢说出来。
最后,他悻悻然转头离开。
人是耸了,嘴里还嘀咕了句。
“这该死的蕾丝边……”
听到这句话楚椒没笑,奥兰普反而先笑了。
只是在吧台昏暗的夜光中,她的笑有点疲惫,也有点无力。
然后在楚椒恢复平和看回来时,她已经把双手插进头发里低语,几乎是暴躁地喘息了几声,才自暴自弃般低语。
“你知道我是艾利的情妇了吧。”
话题进展的有些突然,但楚椒也没有掩饰。
“嗯,你和他的关系并不难查。”
听她这样的回答,奥兰普的脸上便也愈发僵硬。
明明这段为人所不齿的关系已经快十年了——她有被酒局当众羞辱,有被讥讽过身体上位、甚至在这十年里几乎以及成了公开的秘密——但在楚椒平和的回应中,她反而第一次像是被扒光了扔在人群中央,难堪地闭紧双眼。
“……那你想要什么?”
楚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巧妙的推了回去,
“你想要什么呢?”
她想要什么呢?
奥兰普突然发现自己竟从没想过这个问题。
就像当年刚毕业的她,从没想过答应了上司的亲近,却要如何成百上千倍在未来这十年里偿还。
而谁又能想到,她应允的第一次,只是为了一份不被孕假挤掉的入职机会。
可惜,当年的她没有遇到一个楚椒;
而好又好在十年之后的今天,楚椒还是出现在了她的世界,如今笑盈盈端起酒杯。
“我们想要的一直都很简单,不是吗?”
透过荡漾的红色,奥兰普看到女人眼睛里名为权势的笑意。
看着她轻启嘴唇,像是带着没见过的火光,轻轻蛊惑着她的野心,
“想要赢,想要权利。”
“想要什么,你就要开口。”
“看在你名字的份上——”
“叮咚。”
在突然响起的提示音中,楚椒的声音也戛然而止。
像是无限绷紧的线突然松弛,她看了眼手机便歉意一笑。
“……抱歉,电话。”
如今楚椒已经起身走出门廊,奥兰普却还在失神之中。
望着对面红色的酒水,她先想到了自己的十年,又想到了陪伴十年的上司艾利。
——是的,陪伴。
奥兰普已经习惯用这种亲昵的词汇,才能让她找到一丝归属感。
才能让她在这个不偏向自己的世界勉强自洽立足。
这个自欺欺人的行为,奥兰普已经做了至少十年。
所以这一次,她依旧自欺欺人地浑然不觉。
她想,当年自己能留在A司,难道没有艾利的功劳吗。
而且自己能站到如今的负责人秘书,难道不也是因为艾利愿意一手提携吗?
这样的她还想要更多,难道不是忘恩负义,越俎代庖吗?
想到这里,奥兰普脸色已经苍白,站起身就想匆匆离开。
谁知刚准备结账,就正好撞上了回来的楚椒。
“要走了?”
听着她的问话,奥兰普没敢扭头,才好掩饰脸上的无措。
然而楚椒却没有多说,只是微笑着打了圆场。
“没关系,我也要离开一趟纽市,正好。”
“又是因为那个情人吗?”
奥兰普这才想起话题的开端,如今便干巴巴一句话准备收尾,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你这么爱他,他很幸运。”
谁知楚椒都已经转身要离开,这一刻却缓缓停下脚步。
侧过头的时候,她脸上便展现出了一种特殊的表情。
——这种从没在楚椒脸上见过的微妙,却也是艾利时常对自己的表现。
如今奥兰普站在第三视角,第一次觉得有些刺眼。
但楚椒已经忍不住了,从这种憋笑还是彻底变成了捧腹开怀。
“不,我不爱他,天啊,你怎么会觉得我爱他。”
“只是看着他自作多情的为我奉献,这种戏码非常可爱。”
话音落下的这一刻,奥兰普的脚步猛地定住。
像是被雷劈了一样,顿时陷入了比此前任何一次都要长的怔愣。
而楚椒却不需要再回头,就轻松写意地走上了回程飞机。
——这自然又是沈诫闹的一出。
当时楚椒忙着和奥兰普沟通,便在手机屏蔽了他的信息。
沈诫却担心她是在和赵随有染,便就又一次把自己送进了医院。
这一次,他的炫耀又成功了。
伟大的颂声总裁被他呼之即来,十二个小时的飞机落地,第一件事就是和江医生研究病情。
沈诫看到如今的模样,自然已经彻底志得意满。
而伴随着[驯化值:75%]的下降,楚椒也终于结束对话,大步流星迈入病房。
但那张曾经最多只是轻笑的脸上,如今却第一次出现了实质性的怒火,“啪”一下就把病历冷到了桌子上。
沈诫原本还想再演一下,这一刻反而被吓住了。
感觉到什么失控的同时,楚椒却没给他反应的机会,直接开口质问道。
“你是故意的?”
“我……”
没想到楚椒会发现,沈诫立刻就被镇住了。
动动嘴唇还没想好是认错还是嘴硬,就见被他呼之即来的楚椒,如今便怒到极致反而笑出了声。
“沈诫,你怎么敢拿你的身体当玩笑?”
“你不在乎,我还在乎。”
明明说的还是宠溺的话,但对上楚椒彻底冷下来的目光,沈诫却立刻感觉到了什么正在消失。
他不知道,这就是海市楚总的宠爱。
是爱一个满足她“破产善良小白花”的幻想,而并非爱真正的沈诫。
——所以他演砸了,惩罚也就到了。
“……沈诫,你好自为之。”
于是楚椒甩下最后一句话,就在病床上的男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之前直接转身,摔上屋门就大步离开。
“砰”的一声,不仅镇懵了沈诫,也把走廊上的其它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所有人便顿时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
——楚总终于对那个死人脸生气了?!
“等等,我其实——”
沈诫也没想到她反应会这么剧烈,立刻就想追。
但昨晚自作聪明扭伤了脚踝,如今便一下地,就直接疼得沈诫冷汗冒了出来。
但话又说回来——脚踝重要,还是安抚好震怒的楚总重要?
沈诫此前再怎么自鸣得意,这一刻也被现实打得自顾不暇。
然而最后就算他咬紧牙关走到电梯口,楚椒的黑色幻影也正好开出了医院大门。
从窗户看到这一幕的瞬间,沈诫顿时慌了神。
拐杖一歪,直接磕在了地上。
——这一次,是真的伤筋动骨。
然而楚椒已经不会再信了;
而不到一个小时后,这一幕甚至成为了热搜上最新的笑话——
《喜大普奔!拜金男终于把自己作死了!!》
沈诫靠着楚椒得意了这么久,如今自然还有一丝侥幸。
但就是这一丝侥幸,在他发现赵随留在机场等楚总的时候就彻底地消失殆尽了。
沈诫还想给楚椒打电话,电话被拉黑;
又想找身边人联系楚椒,四周把他当做空气。
于是越被冷落,沈诫就越慌张;
越慌张,也就越歇斯底里。
最后,沈诫几乎把所有能想到的方法都折腾了一遍。
几乎弄到自残,还是留在海市的赵雪鸢把他拦了下来。
“沈诫,你别太自私了。”
“楚总这么忙还得照顾你,你到底有完没完?”
“和你有什么关系?”
听着曾经唯唯诺诺的女人对自己的呵斥,沈诫一瞬间觉得可笑。
但现实却让他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最后只能咬牙憋出句。
“你又能把我怎么样?”
赵雪鸢懒得和他多说,干脆扭头对楚宅的人吩咐。
“收了他的手机,别吵楚总,也别让他看着新闻天天胡思乱想。”
这话一出,几乎就等于关了禁闭。
沈诫多少年没被这么对待,顿时都快气疯了,“闭嘴!我看谁敢!”
但他说的话哪有手握大权的赵雪鸢管用。
最后他就算再怎么发飙,还是被全面隔离着押回了楚宅。
赵雪鸢也在车上,副驾驶,看着后视镜里一脸仇恨的沈诫只点想笑。
——巧了,现在她还真能把他怎么样。
不过看在楚总的面子上,她自然也不会对沈诫如何。
甚至怕他关禁闭无聊,还留给了他一些读物。
于是回到楚宅的沈诫便望着几个有些熟悉的记事簿,顿时荒唐地嗤笑出声,
“家长里短的东西,给我这些干什么。”
“……受人所托。”
赵雪鸢已经不会再被沈诫语气中的不屑激起怒火了,只是愈发平静地命令道,
“楚总顾外,你就得顾内。
学不会的,这上面都能教你。”
传达完这句话,赵雪鸢便言尽于此。
不再看对面男人如何扭曲的神色,扭头干脆离开楚宅。
而孤零零被留下的沈诫,则也对着几个桌上的记事簿一眼都没看就冷笑离开。
学这些东西?做梦!
于是被关禁闭的第一天,就这么过去地飞快。
然而沈诫就算再怎么看不起,楚宅如今对他的管控也很严格。
是以诸多事宜都不能做的同时,他的活动范围也仅限在一整个客房里面。
沈诫被烦得要死,于是在被关禁闭的第二天,他便无比烦躁地踹翻了那些复印册。
也是当天晚上,赵随的最新传闻出现在了佣人们的细密交谈间。
此前的沈诫听说这些,其实还能上网打探;
或者直接找楚椒询问,总归能够得到安抚。
但如今,别说做什么了。
回忆起自己把楚椒气走的场景,沈诫都真有些恐慌起来。
于是他没管地上的复印册,绕着走了一圈又一圈。
最后脾气又上来,狠狠撕碎了好几本,被佣人发现打扫干净。
然后第四天,是沉默的一天。
除了送饭,无人开口,无人回答。
而这种寂静,却愈发滋生了沈诫的想象力。
所以他想到被自己开除的魏清厌,想到机关算尽屡战屡败的周之慎;
想到从没成功的严叙,甚至想到最早的、蒋家晚宴上妄图爬床的金发男人。
沈诫如此自负了这么多年,却在这一刻终于想到一个问题。
——他怎么能够确信,自己会是一直的赢家呢?
当年的魏清厌,说不定也相信过他会一直陪在楚椒身边。
想到这里,沈诫终于忍不住冒出冷汗。
冷得他站在楚宅的窗口,生生熬到了第五个白天。
然后他终于阴沉着脸,打开了封面的第一页。
[记录者:李晚溪]
第32章 第32章
这厚厚的几册, 母亲说是管理沈家的记事簿,所以这么多年一直带在身旁。
而这么多年,沈诫也从没好奇过一次。
如今会在这样一个场合翻开, 他很难描述自己的心情——有种被迫屈服的难堪,又有种沦落成内宅的憋闷。
但沈诫努力让自己别想太多, 一边皱眉望向第一页上记录的时间。
算了算,是自己五六岁的事情。
[中秋节,沈诫他爸终于回家了]
哦, 这一天。
沈诫想起来了。
当时他刚被母亲逼着各种学习, 压力特别大;
而父亲好不容易回家,正好就带来了很多平日限制他的玩具。
有父亲兜底, 那一天,沈诫便彻底玩疯了。
然后一切的快乐戛然而止, 是因为母亲沉着脸冲上前,把父亲拽去一旁大吵了一架。
最后,父亲一句话都没说就直接离开;
而母亲也把所有玩具全都收起来,再也没提过那天的事。
所以沈诫一直记得这件事, 就像是自己被掌控的童年的一个缩影。
但在母亲的记事本上, 沈诫却发现了不同的描述——
[小诫这么想他, 我平时打那么多次电话, 每次他都找理由搪塞,为什么情人的儿子一出生就回来?]
[教小诫怎么藏玩具、糊弄作业也就算了, 陪着小诫呆不到半天, 张口就要转移继承权。]
[他是你亲儿子,小诫不是吗?]
看着上面充满怒火的字眼, 沈诫愣住了。
他没想到这件事情会有截然不同的内幕,甚至他从没想过父亲会真的对他不利。
毕竟继承权最后还是他的, 所以他一直以为,父亲只是不爱母亲而已。
这一刻,沈诫甚至不愿相信眼前的事实。
然而这多年前的记录厚厚一叠,便根本由不得他继续装傻下去。
比如这一页,匆匆忙忙写下的。
[小诫生病了,凌晨四点不睡还要爸爸。沈伟,你有本事就一辈子装死不接电话。]
比如这一行,气得笔迹都是抖的。
[小诫家长会,非要爸爸去。我去公司找,你还带着情人出来赶我。要不是为了小诫,沈伟,我真想杀了你。]
甚至这一行,上面还凝固着陈年的眼泪。
[沈伟,你有什么本事?为什么小诫宁愿和你在一起,都不愿意亲近我?]
最后,沈诫看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母亲流泪写下的话。
[没关系,小诫长大了,就不会让妈妈伤心了。]
“啪。”
沈诫猛地把本子合上。
无论此前在想什么,这一刻,他心里只有一种油然而生的心虚。
心虚自己像个没良心的白眼狼,也心虚母亲的期待,衬得他更加无耻。
然而惯性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
沈诫享受了二十多年的守护,无视了二十多年的感受,又怎么会真的怪到自己头上?
于是如今沉默半响,他也只会换一本没那么沉重的记事簿;
就像是奥兰普,还是穿着高跟鞋包臀裙回到了艾利的身边。
楚椒又一次去送文件的时候,就听到办公室里面的艾利和地中海的交谈声。
奥兰普更是在笑盈盈的应和,语气比起此前听到的还要卑微。
“当然啦,那个颂声算得了什么?”
“放心,贵司的技术才是我们真正欣赏的。”
“艾利先生自然也是这么想的,哈哈,我来给两位倒酒。”
男人们的喝彩声连连响起,办公室内一片觥筹交错;
一门之隔,外面的楚椒也依旧表情平静。
只是对着面露尴尬的指引员,她才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
“看来艾利先生正在忙,我稍后再来。”
“好的,好的。”
伴随着引导员连连点头,另一边的海市,沈诫也终于找到了一本称心如意的笔记。
记录的时间,是母亲嫁入沈家的第一年。
当时自己根本没有出生,所以沈诫也没了心理负担,从容翻开了第一页。
[沈伟说我是个不解风情的混蛋。]
这句还带着抱怨责怪的话一出来,他反而有些松了口气。
毕竟这就是最好的证据,证明婚姻里的错在母亲,也证明他这么多年其实没怪错人。
然而下一行字的出现,很快就让沈诫的期待消失——
[看在他给我准备的金项链上面,我就不怪他啦!]
[而且我又不是真不解风情,结婚百天,给他配的手表都准备好了。]
沈诫看多了母亲严厉冷漠的样子,如今对着这样鲜活热情的笔迹,一时之间都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是他也不需要说什么,当年母亲对这场婚姻的投入和付出,已经自然从记事簿的字里行间就流露了出来。
[今天下大雨,沈伟这个滑头非说不去上班了。
我怕老丈人生气,说了他几句,这傻子还瞪我。
还好一碗鸡蛋羹就把他哄走了,哈哈,能吃也是福气。]
……
[今天和沈伟去吃宴,赵家的婚事。
老丈人在上面还说了几句话,我倒是想起我和沈伟刚结婚那会。
真快啊,上一秒我还在后台紧张的掉眼泪,现在都四五个月过去了。
我都快回忆哭了,去看沈伟,那傻子还在望着伴娘愣神。
家花不如野花香?色狼一个,呸呸呸。]
……
[今天买了条裙子,穿给沈伟看。
他还在书房和秘书小姐忙着弄什么文件,觉得我烦人赶我。
气得我,给炖鱼里多撒了好几把盐。
爱吃不吃,小混球。]
李晚溪是个很爱记录的人,把相处的细节都写得无比清晰。
其实更多的篇幅是她如何准备当好沈太太,老丈人的考核如何严格、如何挑剔。
但是因为满怀期待,李晚溪写得也很轻快;
所以沈诫就算再怎么试图质疑,也在天将破晓时合上这本笔记,终于不情不愿承认。
——当年的母亲,的确是一个很爱父亲的人。
甚至因为某些地位的相似,沈诫都已经能带入到她的视角里。
他能想到父亲是如何对母亲冷漠的,
就像是楚椒不解释一句就离开的画面;
他也能想到父亲是如何在婚礼现场看着伴娘,
就像是楚椒身边层出不穷的绯闻;
他能想到,
能想到最后,他甚至有点庆幸。
——庆幸比起父亲,楚椒至少是在乎他的,不然她不会为了自己糟蹋身体而生气。
想到这里,沈诫竟然有了一丝得意。
因为这份得意,他便带了更浓厚的兴趣,继续往下翻看起了曾经母亲的处境。
李晚溪出身的李家是个小氏族,所以她在沈家一直不够被待见。
老爷子会在饭桌上不给她好脸色,
就算对待李家这个亲家,也和皇上与奴才没什么区别。
可她双亲也想攀上沈家,面上自然乐呵呵全都应下;
但只剩李晚溪的时候,家里人就会把她骂个头破血流,怪她勾不住沈家人的心。
李晚溪也没什么办法,只好在晚上求助丈夫。
得到的,也只是沈伟每一次都一样的“我努力想办法吧”。
次数多了,就变成“哎呀,说点别的吧,烦不烦啊”。
诸如此类的事情,在其实李晚溪的记事本里还有更多。
比如有几次陪着沈家人一起去吃饭,
她末尾离席去个洗手间,回来的时候沈家车都开走了,留她尴尬被看笑话;
比如沈伟身边永远都带着的漂亮秘书小姐,
她唠叨了很多次,沈伟也从没开除过对方;
比如家里根本没几个佣人搭理她,
但是事情没处理好,被问责的却都是李晚溪;
那些年李晚溪受过的委屈和不解,都在记事本上一笔一划的写着。
沈诫看得压抑,看得恼火,最后又松了口气。
——幸好,幸好,这些事情楚椒都不会对他做。
比如他的地位,在楚椒心里自然最重要,
只是摔了一下,她就能放下工作赶回海市;
比如她身边虽然都有秘书,
但是他只要提起来,对方就会被开除赶走;
比如他出了车祸,虽然是被迁怒;
但是楚椒毫不犹豫就把他接回楚宅,给了他所有人都悉心照顾的一切。
如今沈诫不仅庆幸,甚至还有些洋洋得意。
在这种心情下,他翻到了李晚溪当年写下的新的一天——
[我还有半个月就要生日了。]
记忆里,母亲其实已经很多年没过自己的生日了;
但日记上面,李晚溪的语气却为此轻快了很多。
毕竟是新沈太太的第一年生日,好歹还有一些特权。
比如老丈人难得没有苛责,佣人们也难得没有无视。
丈夫甚至也开始好好准备,陪着李晚溪一家一家看饭店,订礼裙。
看着曾经沈家为了母亲生日而投入的描写,沈诫也从得意中回过神;
好巧不巧算算日期,他也马上要到生日了。
想到这里,沈诫也带了一点兴奋;
在江医生日常体检的时候,便搭话问了一句。
“楚椒她什么时候回海市?”
江一剑这会正满心都扎在身体参数上,思考着最新项目的种种。
如今冷不丁被打断,语气就烦躁了几分。
“回什么回,她在纽市爽着呢。”
要说真爽,其实楚椒现在也没多爽。
毕竟在奥兰普的努力下,阿波罗和艾利的关系愈发紧密。
她也愈发像个外人,此前好歹还能在A司内部说上话,最近甚至连门都几乎进不去了。
好巧不巧,这一幕被阿波罗集团的地中海看到。
对方正好被奥兰普陪同出门,便几乎是大笑出了声。
“我以为你都滚回你的国家了呢,怎么,机票买不起了?”
金发女人也一眼都没看楚椒,对着男人继续亲昵吹捧,
“您看我就说了吧,我们只心系您一家企业。”
地中海自然得意不已,甚至还把这件事传给了业内其它人;
就连几乎已经混成网红的贺春朝也知道了,还在微博上嘲笑出了声。
不过这些江一剑自然不会告诉沈诫。
甚至可以说,她很欣赏沈诫破防的表情。
不过想到楚椒的嘱咐,江一剑还是把这些心情都压下,忍着不耐叮嘱了几句身体情况。
说完该说的之后,她便毫不犹豫地拔腿离开了。
而沈诫就被留在原地,一个人站着,还在为江一剑的那句话而怔愣。
毕竟这段时间他沉迷在记事簿里面,居然就这么忽略了现实。
忽略了他和楚椒最后是不欢而散,也忽略了纽市有赵随的威胁在。
可现在临近生日,楚椒难道真的不会回来吗?
这样的话,他岂不是比母亲还可怜。
此时此刻,沈诫第一次如此迫切想要联系到楚椒。
但是时候太晚,他也只能给赵雪鸢留言询问。
然后在再三的焦灼等待之中,睡意袭来,他没忍住闭上了眼,便做了个梦——
梦里,原来在他生日前一个月,楚椒就已经开始偷偷准备了。
而赵随,其实是她惊喜的幌子;
为了让他吃醋,意识到她的重要性。
所以生日当天,楚椒便把赵随给一脚踢开;
然后拽着他的手展示给世人她的宠爱,让那些说酸话的网友们都羡慕忌恨。
这一场梦,沈诫几乎是笑着醒来的。
醒来之后又过了很久,他便终于等来了赵雪鸢的回复——
[沈诫:后天我生日,楚椒会回来吧?]
[赵雪鸢:不回。]
冷冰冰的两个字,直接把沈诫的所有喜色打消殆尽。
更恼火的是,赵雪鸢回完就把他拉黑了。
这下沈诫想要等到人,也就只有佣人们出现的时候了。
时间太过于难熬,最后他还是沉着脸扯过记事本。
不过好消息是,按照记事簿上的内容,母亲的生日宴准备也出了问题——
[沈伟出轨了。]
这句话出现的瞬间,沈诫立刻就被牢牢吸引了注意力。
说起来,他其实也不太了解周之慎的小三妈。
母亲在这方便把他瞒得极好,甚至童年的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父亲不回家是真的“在出差”。
当然,沈诫后来还是发现了出轨的真相,发现外面有个小三生的孩子;
但直到如今,他都不了解父亲究竟是怎么一步步背叛了婚姻。
而在记事簿中,李晚溪也是同等的茫然。
作为小氏族出身的女性,她从小并没有太多接触异性的机会。
是以沈伟就算只是用了一小段花花肠子,就能把李晚溪骗得死心塌地、眉开眼笑。
所以在发现丈夫疑似出轨的时候,李晚溪就蒙了。
事情还是她一个女性朋友告知的,据说是在商场逛街,意外撞破了沈伟和一个年轻时髦女性的会面。
朋友并没有上前对峙,但事后立刻就告知了李晚溪。
说的时候还强调了沈伟摘下婚戒的样子,让李晚溪为生日宴而雀跃期待的心情,几乎一瞬间就跌入了谷底。
她甚至从没想过,那个说过为她倾倒的男人、那个自己每天睡在枕边的爱人,居然会这么轻易就把誓言抛在脑后。
李晚溪茫然了,绝望了,崩溃了。
她试图找自己家询问解决办法,家里人却说她别不知足,一定要装聋作哑;
李晚溪不愿意,又想去找丈夫问清楚,结果更坏的是沈伟当晚根本没有回来,说是公司加班紧急出差。
最后,她鼓起勇气走到老丈人面前,想说些什么,却在他不耐烦地皱眉中止住嘴。
最后这一晚,李晚溪做的只是在本子上写了很多页。
一开始,她哭着写:
[当年明明他说是对我一见钟情,端着酒杯主动走上来的]
后来,她冷下心写:
[我不想忍让一段失败的婚姻,要是事情是真的,我们就离婚!]
最后,她几近绝望地写:
[父亲说我离了婚,李家也不会要我了。]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段婚姻明明这么幸福。]
[沈伟你个负心汉,你有想过我吗,那个人就这么……]
“……招楚总喜欢啊。”
这一刻,耳边的嘀咕和书中字迹重合在了一起。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沈诫愣了一下才回过神,原来自己生生看了一晚上,熬到了佣人们白天的打扫时间。
几个清洁的便站在门口,一边扫地一边闲聊了起来。
“这都是第几次了,家主让赵随一同出行了。哎呀,看来这次的特别让家主喜欢。”
“对啊对啊,我反正没见过家主脸上那么多笑,看来家主还是得找个天真无邪点的好。”
“就是!现在里面那个,心思太重!”
“所以说这个新情人一定要再加把力,把家主照顾好,以后再进楚宅也不迟——”
“砰!”
卧室门突然打开,把几个闲谈的佣人吓了一跳。
可如今沈诫哪还顾得上这群人刚骂完自己,当场就死死扯住一个盯着,咬紧牙关一字一顿。
“我要见楚椒。”
又是忘了他生日,又是赵随想上位。
他绝对不允许自己,落入当年母亲的那种境地!
说是这么说,但一入楚宅深似海。
佣人们哪有这个权力,最后沈诫逼得再狠,最多也就是闹到了赵雪鸢头上。
而她虽然立刻就亲自到了,答案却也和手机里没什么区别——
生日而已,闹什么闹;
楚总很忙,没空回来;
只有我在,没人惯你;
最后赵雪鸢走得干脆,沈诫也憋了一肚子火。
他已经看出来了,这个该死的女人就是故意在膈应自己!
膈应自己曾经无视她,所以才拦着他和楚椒对话!
可他也不是非赵雪鸢不可!
是的!
想到这里,沈诫念头顿时通达了起来。
毕竟每天傍晚,江医生还会来体检。
只要等到傍晚和她见面,他求求情,想办法联系上楚椒就能解决!
至于什么此前的吵架,如今沈诫就基本上已经淡忘了。
——毕竟他让楚椒伤过心,现在楚椒忘了他的生日,也算是扯平了。
未来只需要好好相处,他相信,一个赵随绝对没有插足的可能性!
想到这里,沈诫心中稍稍镇定了积分。
一边重新拿起记事簿,准备打发等待江医生的时间。
至少母亲面对出轨的绝望,也能让他稍微得到心理上的满足。
然而没想到这一次,就连记事簿也没能给他安慰——
[原来这一切都是个惊喜!]
看着生日当天的第一句话,沈诫脸上的最后一丝轻松也彻底消弭。
李晚溪显然也没想到,于是在接下来的无数页详细记录了所有点点滴滴,
[哈哈,我还真当众要和他离婚呢,原来那只是个柜姐……想想就好笑……哎呦,真是臊死我了。]
[真是漂亮的新对戒……提前三个月,原来准备了这么久……这负心汉也有浪漫的时候。]
[和我朋友联手骗我,还憋着坏不回来……等我好好审问……哎呦,还有烛光晚餐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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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写得又长又详细,幸福和满足都已经从字里行间溢出来了。
沈诫却一页一页翻过,看的心情越来越沉。
凭什么,凭什么父亲的出轨都是一场误会;
而现实之中,自己却是真的不得志。
难道说,这方面自己都不如母亲吗?
不可能!
等会等到江医生,一切就能迎刃而解了!
在沈诫愈发焦灼的心情之中,傍晚,江一剑终于来了。
一露面,就迎上了满眼期待的沈诫。
“江医生,你和楚椒在研究什么新项目?”
吸取了赵雪鸢的教训,这一次沈诫是真放低了姿态。
可惜江一剑没那么好骗。
对于沈诫莫名其妙的厌恶,她其实也说不上来原因。
虽然说自己是讨厌每一个男人,但眼前这家伙依旧是她第一面就烦到透的。
也许是因为他浑然傲慢的姿态,也许是他听到自己是医学专家才突变的表情;
不过研究为大,江一剑摆弄着测试器材,便随口回了句,
“两性方面的。”
“哦哦,”沈诫也知道男性避孕药是她当年研究的,所以也没多惊讶,
只是绞尽脑汁寻找下一个话题,希望面前女人的态度能好上几分,
“还有就是,我也听说您和蒋家的渊源了。”
“我曾经和蒋家那个继承人相处过,绝对不是什么好人。”
“所以我非常支持你对蒋家的态度,支持蒋家滚出海市。”
“……哦。”江一剑的回复更加简洁了。
看出她对这个话题更兴趣缺缺,沈诫没办法,只得又把话题拐回医学方面,
“当年沈家还在的时候,我其实也想过投资您的研究所。”
江一剑翻着眼皮看他,沈诫便继续说下去。
“现在兜兜转转,没想到又能和您碰到一起。”
“有楚椒和颂声能支持你的研究,对全社会来说都是一件好事。”
“甚至希望有机会,我也能尽快用到您的新研究。”
不知道是哪句话说对了,终于,江一剑的脸上闪过一瞬微妙。
正好数据也检测完了,她收拾设备,一边也终于开了口。
“扯这么多,你到底需要什么?”
“我需要给楚椒打个电话。”
沈诫想也不想脱口而出。
有母亲在先,赵随在后,这件事都快成了一个执念。
然而江一剑却立刻驳回了他的请求,
“不行。”
“楚椒忙着给我赚钱呢,你别去烦她。”
说到这里,她也收拾好了设备。
看着窗外彻底黑下来的天色,她便准备拔腿离开。
但午夜就是生日了,沈诫怎么可能会放弃这最后一丝机会?
这一刻望着江一剑准备推门而出的背影,沈诫终于咬紧牙关,然后追上去开了口。
“等等!我还是想打个电话。”
“你没完了?”
江一剑烦不胜烦,但沈诫立刻补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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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不是给楚椒。”
为了摆脱沈诫,江一剑最后还是给了。
而沈诫拿到手机之后,便输入一串滚瓜烂熟的号码,
然后拨过去的瞬间,他的脸上也忍不住划过了一抹久违的笑容。
他坚信,这一通电话拨出去,就能达到他想要的目的。
——因为这一通电话,他用了自己的第三次机会。
是的,就是那个早在几个月前,楚椒给出的黑卡上的三次通话机会。
第一次,沈诫用来进入了颂声;
目的是利用楚椒,来攀升自己的事业和地位;
第二次,沈诫用来加入了秘书处;
目的是对付那些蠢货,好让魏清厌和周之慎滚蛋;
而这第三次,沈诫用来让楚椒陪自己过生日。
没有目的,甚至勉强能找到的原因,只是沈诫拼命想证明自己的重要性。
短短三次电话,他的改变已经一览无余。
但沈诫自己甚至都没有发现,只是将全身心投入在了这最后一次机会当中。
对着肖争应和的“没问题”之后,他的脸上也扬起了一抹尘埃落定的笑容。
是的,他不会输给母亲,也不会输给沈诫。
如今江一剑已经走了,只有他自己一个人坐在孤零零的楚宅房间,脑海中却已是满心期待。
他想象着楚椒接通这个电话的表情;
想象着她终于发现他生日的震惊;
想象着她像此前那几次一样,放下一切朝他奔来;
这一切的想象,都伴随肖争终于拨过去的那通电话——
“楚总,沈诫用了第三次机会希望您陪他过生日。”
“我转达一下,希望没有打扰到您。”
知道最近纽市的局面很差,肖争的语气也带着点担忧。
她现在正好负责贺家的业务,所以通过贺春朝的得意也能看出目前颂声的困境。
好在楚总的声音一如既往平静。
“好的,我知道了。”
大洋的这头,楚椒便在灯红酒绿里挂断电话。
然后对面的金发女人,如今便亲昵地笑了笑,
“怎么,又是你那个小情人出事了?”
第33章 第33章
这个在艾利面前、在地中海面前如何轻蔑欺压她的女人, 如今却根本不见丝毫敌意。
楚椒也语气熟稔地回答问题。
“生日了,希望我回去呢。”
奥兰普长长地“哦”了一声,然后在咕嘟灌下一口酒之后侧看她问道,
“所以呢,你要回去吗?”
楚椒当然不回去。
距离项目截止只剩下最后几天。这么关键的阶段, 沈诫就算吊死在楚宅也没用。
更何况,他自己也不能把驯化值推到87%吗?
楚椒甚至都没用什么高明的手段——说白了,驯服沈诫的还是沈诫自己的傲慢。
这社会和环境给他搭建的空中楼阁, 让他理所当然的站在云端。
但捧得越高, 楚椒就会让他摔得越惨。
当然,这个理论对其它人也同样可行。
——在这里, 她指的就是地中海和艾利。
先说地中海,
在奥兰普的吹捧下, 他已经把楚椒当了彻头彻尾的笑话;
而对于几天后结束的招标,他则无比确信能将此市场收入囊中,几乎到了自满的程度。
再说艾利,拿到的指标就是和阿波罗合作,
如今加上奥兰普的协助, 自然和地中海聊得极为顺心如意。
至于那个看着就烦的楚椒, 他现在更是连添堵都想不起来了。
在这样其乐融融的环境下, 距离截止马上到来之际,蜜里调油的A司和阿波罗终于坐下来开始详谈合作协议。
然后这一谈, 才发现了不对劲。
此前就说过, 阿波罗自恃其高,所以非常需要其它集团牵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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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在这段时间奥兰普的吹捧里, 地中海的傲慢便重新水涨船高,甚至过满则溢。
而在谈判桌上听到他说出的报价后, 艾利便顿时懵了。
“6?你确定?找我要这个价?”
“当然。”
地中海如今就像是见到肥肉的鲨鱼,露出了狰狞的牙齿,
“6亿怎么了?我觉得很合理。”
“你疯了吗?”
艾利此前还觉得事情极为顺利,这一刻才发现自己要被宰,脸色冷了下来,
“6亿?谁给你的底气?”
然而地中海手握最好技术,又自信于一家独大,所以态度一点也没有动摇,
“放心,我知道你们出得起。”
“……不,我觉得你没弄清现在的情况。”
事已至此,艾利也彻底严肃起来。
这是个高达千亿的项目,小数点后每一位的利润都高得惊人。
所以就算双方知道时间所剩无几,但为了自身的利益依旧都寸步不让。
一天的时间在拉锯和互骂中很快度过,最后暂停在凌晨四点的死寂之中。
中场时间,地中海带着团队选了个小会议室休息;
艾利也烦得要死,扔下合同回到办公室。
门口的金发女人还在整理文件,就被他如常一把推进去泻火。
事后艾利提起裤子,才像如常一样询问她的意见。
“你觉得接下来该怎么办?”
虽然他的态度很随意,但心里却很专注。
实际上,他早在十年前就发现奥兰普的商业天赋了;
只是当时他的职位也很岌岌可危,不可能提拔一个会威胁到自己的人。
所以他就把她变成了自己的情妇,从此之后也为他铺开了这条事业的坦途。
如今一晃十年过去,他从组长已经跨越了无数层,坐到企业几乎巅峰的高管位置;
而当了他十年秘书的奥兰普,如今也一如既往在献身后又献上自己的天赋,
“我觉得,阿波罗是不会退的。”
艾利可不想听到这个答案,皱皱眉抽身起立。
“那真挨宰我就完蛋了。”
“难道就非他不可吗,”
奥兰普也跟着坐起身,低头开始扣自己的扣子。
艾利看不清她的神色,只能听到如常的温柔声音响起,
“您这么厉害,该取舍就要取舍。”
这一次,艾利难得没有搭话。
毕竟在此前蜜里调油的相处中,他已经默认了和阿波罗的合作;
这是对双方都最好的选择,艾利舍不得这种最优解。
所以最后,他也只是推开门出去,一边扔下句,
“这句话以后不要再提了。”
回到会议室,地中海团队其实也没怎么睡。
于是顶着黑眼圈,双方便重新互不相让地撕咬了起来。
直到这时艾利其实还抱着一点希望,希望双方各退一步就能把协议顺利谈拢。
然而又是一天过去,又是半天过去。
总部一整层的打印机都打冒了烟,谈判桌上却依旧没有一份能让双方都满意的合约。
如此焦灼的拉锯,自然也让这个房间内的事情吸引了全球企业的关注。本书由LK团队为您独家整理
然而也正是因为这种关注,艾利和地中海都更加咬死不放。
甚至最僵持的时候,艾利已经气得要拔腿就走。
但地中海却伸手就让团队把门拦住,大骂一句“你出去我现在就回欧洲”;
艾利最后脸色铁青到了黑色,还是重新坐回谈判桌。
但就算如此,直到招标截止的前夜,双方依旧还没有达成协议。
此时此刻,他们会议室的地上已经全都是作废的合同。
但几天几夜没合眼的大家也根本没心情收拾,靠着咖啡吊着最后紧绷的神经。
目前,价格仅仅只降到5.69亿。
这并没有达到艾利的理想指标,但饶是如此,也已经费尽了他的浑身解数。
反观地中海,状态则越来越好。
毕竟他早就调查过,知道自己是A司的首选目标,
如今又是唯一目标,此时不漫天要价更待何时?
于是在地中海的强势追击中,艾利终于彻底受不了,拽着奥兰普又出了次门。
经过这么久的相处,所有人都知道两个人的关系。
这会地中海便和其它团队对视一眼,咧着嘴开起玩笑,
“那混小子,这时候还去解压呢。”
“没事,他又撑不了多久,一会就回来了。”
“那秘书也是真漂亮,协议里不知道能不能加上。”
“害,这合同谈下来了还差这一个?”
说到这里,阿波罗团队的人们都畅快大笑起来。
而艾利也是这个时候重新推门,回到谈判桌上。
奇异的是,他的神情似乎镇定了很多;
当然,在阿波罗眼中也只是因为“解压成功”。
于是志得意满的他们就看着男人拉开椅子,然后用最语重心长的语气开口。
“我现在最后一次负责任的告诉你们:
这次的成本价,我需要5亿,否则免谈。”
5亿?
最少的时候都没降过这么多。
地中海想也不想就嗤笑出声,不屑摇头,“不可能。”
明明此前都是这么谈的,但这一刻,艾利却像是有了什么退路,几乎最后挣扎一样的深吸一口气。
“我再给你们十分钟,你们好好想想。”
说完,艾利又走了出去。
然而这样的表现让他更像是垂死挣扎,十分钟后艾利回来的时候,便发现地中海脸上的笑容更甚,叼着烟一口咬死。
“5.7亿,少一个数也不行。”
说出数字的时候,地中海的神情几乎以及是志得意满。
在他的预估中,这就是整个合同签订下来的最后一击。
然而事情在下一刻彻底不一样了。
因为那个漂亮的金发女秘书拉开门,
然后迎进来了一个人——一个地中海许久没见过的女人。
楚椒带着她5.5亿的合同,在神情逐渐呆滞的、身体逐渐坐直的阿波罗团队中,轻巧迈步走了进来。
紧接着,门外走进来的人更多了——郑特助、肖争,刘书梅、赵雪鸢。
她们带着文件熟稔地走入会议室,连同奥兰普也站在其中,
就这样俯视着椅子上的男人们,俯视着他们几近茫然的表情。
最后,楚椒用指节轻扣桌面,也终于把阿波罗集团敲得大梦乍醒。
“现在,该换人了。”
最终,在招标截止前的两个小时,A司以5.5亿的成交价宣布和颂声集团展开全面合作。
消息一出,带着金融风暴就直接席卷了全球——
首先颂声的股价当天就立刻涨停,直至如今,已经以十倍彻底碾压了曾经并列的贺家集团;
其次,地中海丢失了最关键的单子,连带着谈判团队还没回到欧洲就阿波罗集团被集体炒了鱿鱼;
至于奥兰普,谈成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用自己手上的证据举报艾利;
有了楚椒的支持,她如今一跃成为合作项目的临时负责人。
而在当晚的颂声庆功宴,她也是第一次以贵客的身份被邀请到场。
宴会上还有曾经在业内就见过的莱茵集团总裁罗蕾莱,此前离婚几乎耗尽了她所有心神。
如今再见,她却恍如重生,雍容温和地主动走上来和她碰杯。
“恭喜新负责人上位。”
能和集团总裁并列,奥兰普自然紧张到受宠若惊,
好在下一刻女人的话,也终于让她放松了神态。
“第一步迈出来了,希望我们都越来越好。”
是了,她们一个是靠着示弱赢得的合作机会,另一个则是还被情妇之名围绕的最新负责人;
距离她们想要的,路其实还有很长。
但好在,她们已经走在路上。
此时此刻,两个不同年龄段的女人望着彼此,在灯光下浅笑着举起酒杯。
澄澈的液体被装在酒杯里,如今因为倾斜而飞溅出悦动的浮沫;
然后玻璃杯□□颈相撞,
伴随着宴会厅的交响乐,就像是一声辽远悠长的晨钟叩响。
“叮——”
“李姨,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
李晚溪刚放下庆功的酒杯,就对上了一个白色的小盒。
再看向对面的赵雪鸢,却见她已经磨练成熟的神情中出现了一些属于曾经的紧张,抿唇笑着说。
“我听说这几天是沈诫生日,所以想着您生产那天一定很辛苦……”
“你这孩子是做什么。”
李晚溪如今动动嘴唇,想说什么前眼眶却先红了,
“我什么也不缺,你送什么!赚钱存着给自己花……”
看着李姨的哽咽,赵雪鸢这下也慌了神,
想解释也不是、想收起来也不是,最后还是着急忙慌把盒子打开证明自己,
“不是很贵,李姨,真的。”
面前的盒子里躺着的果然并非金,也并非玉,
赵雪鸢小心翼翼碰到面前,但里面其实只是一盒扑克。
很贵的、精心雕琢的,但也没什么意义的扑克。
然而李晚溪此前明明都努力撑着,这一刻却忍不住眨眨眼,然后泪水唰地一下就落了地。
“你这孩子怎么知道……”
知道她十几岁的时候,其实还玩的一手好扑克。
这是她人生的唯一一次叛逆,但是这不淑女的爱好很快就被勒令停手了。
从此之后,李晚溪迎来了丈夫、怀上了孩子;
成为了妻子,又成为母亲。
这爱好一放就是二十多年,却从没有一个人提起来过。
就好像他们需要的只是妻子或者母亲,而并非一个完整的李晚溪。
但是今天,在酒会交响乐的悠扬中,这个曾经被自己挑选为儿媳的孩子认真地说,
“我记得您提过一句喜欢。”
“……”
是的,我很喜欢。
李晚溪已经哽咽的说不出话,情到浓时,便直接伸手搂住了眼前的赵雪鸢。
这个儿子从来没有接受过的动作,曾经差点成为儿媳的女孩却立刻小心翼翼回抱上来。
赵雪鸢很显然也有些无措,先叫了一声安慰般的“李姨”;
然后在李晚溪温暖的怀抱中,她也放松下身体,
最后几乎是下意识的,轻轻地念出一句。
“妈……”
说起来曾经的世界,赵雪鸢也是这么叫李晚溪的。
是的,她们的缘分在那么早之前就开始了。
只是那时候,她们只一个是沈诫的母亲,一个是沈诫的联姻妻子;
但现在她们却终于意识到——
——不用沈诫,她们就直接可以是彼此的母女。
于是在这个怀抱中,这对处在相同地位的、感同身受的女人,便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受到这种连接;
而促进这个链接的楚椒,如今便对着她们远远敬了一杯。
“恭喜。”
“——楚总还是恭喜您自己吧!”
旁边突然插进来的一句,原来是肖争喝多了,搂着老师刘书梅开始起哄。
赵随也在附近陪着,如今就成了她的调侃对象,
“快!你小子喜欢楚总吧,喜欢就喝一个!我帮你助攻!”
赵随本就害羞,如今脸早就红透了;
但听到这句话,他还是立刻透过纸醉金迷看向旁边的女人。
曾几何时,他见她是在自己的升学宴;
那一天,他本来就该成为她的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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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如今对上她一如既往的温和目光,他便浑身也像是被点燃了。
举起酒杯,赵随便想初遇那天一样,磕巴却又满怀期待的开口。
“楚、楚总,我敬您。”
而就像那天一样,楚总依旧伸手拦下来。
“我来吧。”
在赵随湿漉漉的目光中,她仰头一饮而尽。
“哦哦!楚总真护着小情人啊!”
肖争鼓掌鼓得更热闹了,赵随却定定地看着楚椒。
看着她如常清淡的脸,这一刻的赵随终于咬紧牙关,仰头直接送了上去——
“好!”
顿时,会场就为他的献吻爆发了更大的喝彩声。
而这一幕也被敏锐的狗仔拍下,立刻送上了国内热搜——
《事业大突破,美人又献身!恭喜楚总名利双丰收!》
这条新闻登上热搜的时候,楚宅也在同样的庆祝当中。
颂声的合约是楚椒事业新高峰的大事,所以大家难得坐在一起吃饭,
在落地窗外的盛大烟花里,她们的语气也没了顾忌。
“我就说吧,赵家那小子早晚上位。”
“啧啧啧,我不信赵雪鸢没在后面推波助澜。”
“江一剑,你也有弟弟,还不趁乱加入战局。”
“那不叫弟弟,而且他也没那条件比得过赵随。”
“哦?还有内幕?”
“不然你以为谁都能被带去纽市啊?不说了不说了,你们打的赌呢?”
“对对,楚总把成交价谈到多少来着?”
“5.5亿!该死的!”
“哎呦,我的第二匹马,怎么又输给冯老师了……”
在长桌上热热闹闹开始算账的时候,江一剑已经酒量不支,摆摆手溜出去透气了;
而无人在意的桌尾,沈诫的脸色也已经彻底僵硬,如今浑浑噩噩跟了出门。
然后在无人的走廊里,他直接就把江一剑堵住质问。
“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江一剑喝得迷糊,揉着太阳穴爱答不理。
沈诫却已经完全没有虚与委蛇的心情,直接直入主题,
“赵随到底是为什么会被楚椒带去纽市?到底是什么内幕?”
“……”
江一剑这会晕得更迷糊了,想也不想就说出了个答案,
顿了顿,她咧起嘴角。
“……懂了吗?你哪赶得上人家?”
明明是句嘲讽的回答,但这一刻的沈诫,却已经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定在原地。
江一剑懒得看他脸色,摆摆手继续走向花园。
而他在天大的茫然之后,半响才堪称跌跌撞撞地,顺着走廊冲回了自己的卧室里。
这曾经限制他自由的空间,如今却也像是能给他带来安全感的港湾。
而沈诫便穿行在其中,直直拿起了床头的那页记事簿。
这一天,就是李晚溪人生中最幸福的第一个生日宴。
因为这一天的她,有着全天下最瞩目的幸福,
她爱着愿给她准备惊喜的丈夫,期待着这段无限精彩的婚姻;
于是在日记的最后,她便一笔一划的写下了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今天我对沈伟说不想睡觉,才能把这种幸福继续下去。]
[他说,还有一个办法。]
[所以决定了,我们,准备有一个孩子了。]
而这一晚开始孕育出来的沈诫,却也在这一刻死死盯着纸张上的字眼。
“嘭!”
他背后的落地窗外,是楚宅为了庆祝楚椒成功而绽放的万千烟花;
而跪在床边的沈诫,却近乎颤抖的拿出手机。
点亮屏幕,这微弱的光芒就像是最后的希望。
让他屏住呼吸,咬紧牙关,最后全身都在颤抖着,摁下了对楚椒信息的发送键。
[楚椒,不用赵随,我也可以参加实验。]
[我愿意怀上你的孩子。]
第34章 第34章
这句话发出去的瞬间, 沈诫其实就后悔了。
毕竟此前听闻过孕育的痛苦时,他根本没一刻联想过自己;
所以他也怎么可能真想参与这种实验,白遭这些罪过?
然而事情的发展之策马狂奔, 也已经由不得他后退:
——收到他消息的第一时间,庆功宴上的楚椒就喜于言表, 扔下赵随往国内赶。
原本这一举动还让支持赵随上位的网友们大失所望,
而不知道是哪位颂声内部的知情人士,便也在此刻透露出了真正原因。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 #死人脸还挺爱楚总#连带着透露出一角的#男性生子预实验#都一并爆炸般地上了各大热搜。
尤其是后者, 可是史无前例的大事;
好在颂声已经以海市为据点,把影响力逐渐扩大到顶峰,
才让一切质疑都只是潜伏于深海,不敢露面。
而借着这史无前例的巨型热度, 江一剑也在这个时候站了出来,为反应各异的全互联网科普这一历代级突破。
——简单来说,她的研究方向就是类似于海马父体的孵化方式。
男性是作为育儿袋的存在,尝试为胚胎的发育提供养料和空间。
而众所周知, 楚总本人的事业的确刚刚攀上新高度;
为了事业进一步发展和继承, 在这个关键节点听上去的确也很合理。
想到这里, 一部分网友顿时恍然大悟。
当然, 即便颂声已经崛起这么多年,但质疑的声音也不在少数。
然而话一开口, 就被网友们立刻铺天盖地的怼了回去。
[沈诫都同意了, 有你什么事?]
[对啊,也没逼着你按啊。]
[怀个孩子就能嫁给楚总, 这种好事我还想干呢]
[眼红了?育儿袋也轮不到你哈]
对着似曾相识的话,这一刻, 质疑的声音便只能哽在喉咙。
可是说到底,沈诫真的愿意吗?
他已经说不清了。
一开始,他查着各种生育带来的风险和痛苦,的确是疯狂想要退却;
但是看到网友们终于到来的认可和吹捧,望着楚椒重新炙热的目光,
这些他最求之不得的,也让他根本无法舍弃;
然而等被带到研究所检查时,他又翻着项目书上的一句“可能会出现一切孕期症状”就被吓到咬紧牙关,恨不得拔腿就走;
可接下来,江一剑的发言却又让他重新陷入僵局。
“哎楚椒,魏清厌说他可以试验呢。”
测试着数据的同事,江一剑便翻着名单认真建议。
“周之慎也发消息说愿意尝试。”
“哦,这么一看你们秘书处还挺多自愿报名的。”
“我说,哪个不比沈诫条件好啊?”
是了,他犹豫不决的机会,一直有的是人争着想要。
于是原本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的沈诫,如今却彻底僵硬下来;
这时候,楚椒便像一个合格的妻子,
攥着他的手垂眼安抚着。
“别怕,别怕。”
她的语气很温柔,就像是全心全意爱着这个为她奉献的男人;
沈诫却不知道,她脑海里想到的,只是曾经世界里似曾相识的画面——
“娇娇,我爱你。”
“沈家都是你的,都是我们的孩子的——两个儿子两个女儿,你觉得怎么样。”
“有你的长相,有我的能力……”
“别怕,我们养得起。”
时空转变,现在楚椒也在挣扎的沈诫看来的时候,吻了吻他的手背。
“别怕,有我在。”
“到时候的孩子长相随你,能力随我,多好啊。”
好吗?
沈诫对着楚椒温柔呵护的目光,如今却怎么也点不了头。
甚至直到离开研究所的车上,他也依旧保持着诡异的沉默。
楚椒也没有紧逼,只是又一次呵护着开口。
“没关系,江医生可以等,你想好了再来和我说。”
江一剑给的最后通牒是年末。
足足一个月,对于普通女性来说可能已经义无反顾的怀上了。
然而直到截止日期的前一周,沈诫依旧没有捋出一个清晰的头绪。
一方面,他知道自己答应了这个实验,就能坐稳楚椒爱人的地位;
另一方面……毕竟这可是怀孕。
其中多少痛苦,多少风险,凭什么他来承担?
在天大的利益和自身的抗拒下,沈诫都快被两种权衡给逼疯了;
最后,他在一个黄昏等来了能回答这个问题的人——
“小诫。”
李晚溪从车上下来时,沈诫也正好迎到门口。
听到这熟悉的称呼瞬间,他只觉恍如隔世。
其实母亲还是那种窒息的严肃,还是那种端庄的不苟言笑。
但在楚宅待久的沈诫,这一刻却恍惚像是看到了当年带玩具回来的父亲。
——那种让他倾慕的自由、写意,李晚溪只是曾愿意为他放弃。
只不过现在,她已经有了自己的路要走;
而曾经被她高高托举的沈诫,如今却只是熟练泡好茶,
然后在半杯下肚之后,他终于犹豫地问起那个问题。
“……你觉得我应该参与这个实验吗?”
说来奇怪,沈诫此前最不需要的就是她的建议;
然而这一刻,他只能想到求助于李晚溪。
求助于这个孕育他的母亲,沈诫以为自己是依赖。
但潜意识里沈诫却知道,这是因为母子连心;
所以他相信母亲会看出来——他心里是不想要的。
他只是需要一个帮助他拒绝的推力。
然而如今对上沈诫灼灼的目光,李晚溪先是愣了一下;
放下茶杯半响,她却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这是一个终于不带着母性,
而是平静地、冷静地笑容;
然后李晚溪望着这个她孕育出来的孩子、牵绊她半生的孩子,像是绝对理性的开口;
“楚总现在忙事业,你能帮上她,才是最好的。”
*
在年末的最后一天,沈诫签订免责协议,成为了“光荣父亲”计划的自愿实验体。
作为第一个安装孕育袋的人,他的一举一动都引起了楚椒、海市、全国、乃至全世界的高度关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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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这样举世瞩目的存在,前三个月,沈诫其实还是很满足的。
毕竟首先,实验很成功,他没有任何不适应的存在。
以及更重要的是,他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的地位。
——因为在同意实验的当天,欣喜若狂的楚椒就亲吻他的额头,宣布了对他的无限爱意。
然后在全国人民的见证下,她操办了一场盛大的迎接仪式,让所有人都看到了他最终做主楚宅的赢家地位。
至于两个月后的那场盛世宴会,更是让魏清厌和周之慎等全都看红了眼。
最后,这场盛大的婚礼在热搜挂了整整一个星期。
而驯化值跌回80%大关的沈诫,甚至觉得实验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也就是在这种心情之中,安装孕育袋的第四个月终于来到。
而这,也是他噩梦的开始。
首先,他的身体开始产生各类反应,让他三天两头睡不好觉、呕吐不止;
各类层出不穷的问题直接让他几近崩溃,身体浮肿,激素作祟,被紧急送去研究所也是家常便饭。
而雪上加霜的是,蜜月刚结束的楚椒也忙碌了起来。
毕竟这首例实验已经受到全世界关注,
而推动实验进行的她和江一剑,自然也成为了最重要的代表人物。
于是在沈诫每天躺在研究所吃不消睡不着的时候,她们则马不停蹄飞遍了全球各地。
一个一炮而红,开始在全球认识第一批有需求的客户。
另一个则在招标项目的基础上继续推广,带着颂声成为更大集团;
而后者,自然免不了酒会和意外事件的发生。
而那些茶余饭后的桃色绯闻,更是给情绪本就不稳定的沈诫又添一把大火。
当然,为了孩子好,楚椒自然会每次都直飞回国轻声哄着。
但是研究所需要资金,沈诫的身体也需要大量金钱维持;
所以沈诫每次刚觉得安心,楚椒又会“迫不得已”离开家,继而闹出新的绯闻。
如此往复,几近崩溃。
就在这种情况下,沈诫终于迎来了最后的四个月孕期。
这个阶段,他肚子里的孩子已经几乎成型;
与之相对的,沈诫的精神状态也更加不稳定。
最差的时候,他的驯化值都快要跌倒50%,
这时候的沈诫会钻空子试图逃离研究所,拿把刀想伤害自己;
最好的时候,他则满面笑容的看着B超图片;
驯化值甚至来到99%,带着慈爱的笑容,一边轻声哄着肚子里的孩子;
不过沈诫有什么反应,这一切的一切都隔着一层玻璃,让很多熟人或者投资商看个清楚。
而她们则往往都只是长久地沉默着,然后扭开头擦了擦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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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为了沈诫,
而是为了那个曾经的自己。
甚至沈诫还要更好——他有一整个团队的技术支持,有心理专家24小时的守护,有全世界的关心和担忧;
而现实中的她们,却只有李晚溪经历的孕期出轨,只有德米特遭遇的□□怀孕;
沈诫心中不愿意接受,只是因为他曾经不需要走这一遭;
可当个旁观者,哪会感觉到其中艰辛呢?
所以现在,他快要疯了;
疯到见不得楚椒,甚至疯到要打安定剂。
而爱人变成这个样子之后,楚椒自然也很难受。
于是她也隔着玻璃站在那里看着——看着沈诫哭,看着沈诫笑;
看着他会不会追求一胎八宝,看着他会不会还想要龙凤呈祥;
看着他想到古代世界的流产大出血,看着他想到现代甜文的总裁带球跑。
明明她怀了一百个世界,也合该痛哭一场,大笑而过。
但她没有红过眼眶,一次也没有。
——直到预产期前三天。
那个下午,沈诫刚做完检测,又一次大崩溃,哭着闹着要见楚椒。
于是楚椒进去了,却被他伸手招呼凑近,然后一把死死掐住了喉咙。
他的手是浮肿的,所以也没耗多少力气就被分开了;
然后沈诫也像是如遭雷劈,愣愣地躺回病床上,开始失神地呢喃。
“我不是故意的……是警报……是警报……”
当然,这句话很快就被研究所当成了胡话,开始呼叫心理医生;
而楚椒站在一旁围观这个闹剧,心里却清楚,沈诫其实并没有说谎。
——因为从颂声庆功宴的那一晚开始,她的耳边也就只剩下了警报声。
那是已经彻底崩溃的系统,在对这个世界的垂死挣扎。
而如今,她便握住瞳孔几乎失焦的男人的手,在他耳边温柔呢喃。
“别担心。”
“照顾好宝宝,我会解决的。”
当天晚上,楚椒便驱车回了一趟楚宅。
此行没除了郑特助有带任何人;
而和上一次一样,一在视线中看到冯总管,耳边的警报声就彻底疯了。
这来自系统和部门的最高频次警报,比起此前的每一次都更加剧烈和尖锐;
但楚椒脸上难得露出的一抹隐忍,却在冯嫽递来的一杯热茶中如潮水褪去。
然后对面的女人便笑了,
她看着楚椒,就像是看着一个优秀的孩子,欣慰之余感叹出声,
“能想到用爱作为幌子,你的确是我们之中最成功的那个。”
[等等,什么幌子?]
伴随着耳边的警报声彻底消失,系统狐疑的声音也重新冒了出来。
然后看着宿主第一次不加掩饰的讥笑,
它才猛地一怔,继而猛地抬高了声音。
[所以此前的那些,难道都是你演出来的?!]
此时无声胜有声,
楚椒不用回答,只是笑眯眯喝下一口茶。
而真被糊弄瘸了的系统,这才猛地一怔,继而开始像疯了一样重翻此前的记录。
最先看到的,是杉城那段南沈北贺的大失败。
[所以让贺春朝和沈诫合作是在你计划之中?你知道他们会闹掰?]
[你也知道贺春朝会冲着猥亵事件去……等等,所以艳照门也是你自己拍的?]
听着它突然尖锐的质问,楚椒终于笑着点了点头,
“当然。”
——说来也巧,这其实是她最满意的一段策论。
也是从决定自爆艳照的那一刻,她才真正摸到了改变世界的运行法则。
曾经的她,其实也想过怎么对付贺春朝的□□攻击;
想过捂嘴荀家,想过自证清白,想过漠不关心。
但她最终意识到的是——所谓的清白没那么重要。
但关键在于,贺春朝觉得它重要。
他觉得他握住了一个把柄,但其实是一片利刃;
楚椒不会以它为耻,而会思考用它博弈。
所以最后,跳出圈子的她赢了。
她扩大了这种事态,然后反咬贺春朝一口。
而乃至于现在,落魄的贺家家主都还深信不疑:
觉得照片是第三方内鬼拍的,因为楚椒自己不可能做出有损清白的事。
[…………怎么可能?]
系统此刻也茫然了,茫然于自己的算计原来都是白费力气。
也茫然于这样来看,此后原来还有那么多不对劲。
[……所以沈诫遭遇的车祸等等,也是你安排的?]
于是楚椒又喝了一口茶回答道。
“可以这么说。”
这还得感谢“爱”,的确是个好用的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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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其是宠爱,简直是这个社会最大的骗局。
——就好像权力差距极大的双方,靠着一个宠字就真能平等。
就好像说句猫奴、说句老婆奴,天下就真的大同。
那么白人说句黄人奴,真有人会信,真有人能听?
——信的人自己看看这个奴字,写的还不够清楚吗?
不过好在这一次,终于是楚椒用上了这个幌子。
终于是她站在天平高的一方,让所有尘土顺着滚落到沈诫身上,然后高高俯视着他——
看着他失去权力,所以面对忌恨;
看着他失去权力,所以自身难保;
看着他失去权力,所以彻底洗脑。
楚椒像是什么都没做,只是爱他;
但她又像是什么都做了,只是扯了爱他的幌子。
[……]
听到这里,系统已经感觉到了天翻地覆的愕然;
愕然于事情早就产生变化,自己还能这么无视。
愕然到头,它也终于明白了警报的原因。
——原来宿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变成了部门勒令抹杀的变异体!
想到这里,它顿时一个激灵。
第一次没有犹豫,当机立断就要启动清空键。
因为想要颠覆世界的宿主,就必须彻底被碾碎!
——然而也是在这一刻,对面喝茶的冯嫽动了!
楚椒甚至看不清她做了什么,只感觉耳边骤然一阵清明。
下一刻,一根银色的耳机就这么被生拉硬拽出来。
它很小,小到像是一根短线,
如今却像载着无数的喇叭,在空中扭曲着反复洗脑。
[必须抹杀!!]
[倒反天罡!!]
可惜事到如今,它的尖叫已经没人在乎;
而楚椒却只是新奇地望着它,连带着一旁的郑特助。
半响,郑特助先向冯嫽扭头,
“您上一次在我脑子里抽出的也是这个吗?”
经过此前的交流,楚椒已经对她的身份没有任何惊讶。
然而冯嫽只是摊了摊手,
“招帝,你是苦情剧女主,你的系统可比这个要根深蒂固得多。”
“不然我也不会让你跟着来迎新,怎么样,学到点东西了吧?”
身为刚认亲的小辈,楚椒可不想这么快得罪师姐,
虽然郑招帝也不在意,但她还是无奈对冯嫽转移话题。
“那老师,您拿到系统的下一步怎么做?”
“灭了它?还是能补充什么能量?”
“这孩子,杀心这么重,”
冯嫽笑眯眯放下茶杯,一字一顿,
“我们文明社会,只干文明事。”
然而在楚椒问出什么文明事之前,冯嫽的身体就已经慢慢虚化,
然后她身上的无数碎片便像风一般飘起,扑向并包裹住了银色短线。
层层叠叠,温柔坚韧。
而那跟着楚椒一百个世界、诱导着她忍受一百个世界的系统,
则在前所未有的剧烈挣扎之后,突然变为平静。
然后一个一模一样的机械音,便带着熟悉的轻快语气冒了出来。
[楚椒,要不要打个赌?]
这个时候了还玩这套?
楚椒有些无奈,脸上却也忍不住露出笑容,
“赌什么?”
空中的短线便扭曲着,比出了一个“v”的符号。
[赌赌下次遇见的时候,到底是我改变的宿主多,还是你们改变的世界多。]
是的,这就是冯嫽大费周章的计划。
毕竟别忘了——比起改变世界,她更擅长教书育人。
育小世界,也育新宿主。
毕竟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她就是这样一个好老师。
[哦等等,部门那群傻帽召唤我了。]
好吧,教育方式偶尔可能也有点散养。
[拜拜,卧底去咯。]
总之正如这样轻快的语气,浮在空气中的新系统冯嫽,
就这么身形闪烁,然后彻底消失在了眼前。
留下楚椒握着还没凉下来的茶杯,先是愣了愣神,
才转而看着她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引路人,无奈一笑。
“所以您呢,还有什么需要叮嘱我的吗?”
“没有,你做得很好。”
很显然,郑招帝也从旁观视角完成了自己的洗礼;
不过在临走之前,比起冯嫽,她倒是更像个老师一样的叮嘱了一声。
“唯独要小心一点——就是系统彻底消失之前,还有一次反扑的机会。”
——反扑的机会。
楚椒倒是没料到这个。
也正因为这一句话,她便从分离的伤感之后迅速脱离,投入到了提防系统濒死一击的警惕当中。
而在短短六个小时之后,她就知道了,什么叫做系统的反扑。
“混蛋!一群混蛋!”
“放我出去!你们疯了吗,对我做了什么!”
被紧急叫到研究所的楚椒,如今便被江一剑等所有人匆匆迎到无菌病房前;
而只对着玻璃里几近疯狂的沈诫看了一眼,她就彻底定在了原地。
因为只需要一眼,她就认出来了。
认出来了,这个真正许久不见的老朋友。
——海市沈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