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门开关在左边，对！按那个键就能关上了。”
几句话的功夫，徐波重新上了大巴车。
车门也在他指挥下，劫匪行动中被关闭。
“前面的路真的塌方了过不去，你们要走的话只能往回跑。”
多年交警的徐波冷静为几人分析眼前的情况。
“我们要先把司机拖出来，不然车子也没办法启动。”
徐波镇定自若的提醒拿着枪的劫匪，他看了一眼那黑洞般的枪口，半点都不慌张的道，“你们自己会开车的话，也行。”
四名劫匪没有一个人会开车，只能硬着头皮用枪指着徐波，“你来开，不准玩花样！”
“来个人搭把手，我们先把司机抬出来。”徐波说话时，面向劫匪背向前方的车窗。
他指挥劫匪抬司机时，另外一只手藏在背后，对着前车玻璃方向比划了几下。
大雨中的同事，眼尖的看到了他的手势，其中有人立马拨打了山下的电话，叫人派增援上山。
车上，坐在后排靠近过道的林瑶，在刚才那声枪声后她被康妮拉着，躲在了座位下方。
她蹲在下面，借着椅背的遮挡脸贴在玻璃上，往外面看过去。
几道交警的身影就在车前。
“嘭！”
前方又一声闷响传来，车内所有乘客都偷偷从椅背后方探头。
戴着红色毛线帽的司机，被人像麻袋一样扔在地上，他的脸庞边缘还有鲜血的痕迹。
众人只敢看一眼，就再次低下头抱紧自己，躲在椅子后面一动也不敢动弹。
深怕下一个死在枪口下的人，是自己。
“你要做什么？”康妮肚子太大了，她蹲不下去。
林瑶让她走到最后排的五人座位那里，让她在那里躺下去。
“外面有交警。”
林瑶将自己在车窗外发现的情况，告知对方。
“警察会来救我们吗？”
“会！”这一点林瑶毫不犹豫的肯定道，“警察一定会来救我们的。”
她看着外面那些警察，有五个人。
加上车内正在跟劫匪商量事情的那一个，六个人肯定能够搞得定。
林瑶不打算上去帮忙或者添乱。
她没想到那名劫匪手中看起来像是玩具的东西，竟然真的能够打出子弹来。
大巴车的司机倒在过道内，徐波自己坐进了驾驶座。
他看着前方雨幕中，那些站在数十米外的同事们，不动声色地询问四名劫匪，“这雨太大了，路又窄我转弯看不清路，你们分开站立别挡着我右边后视镜。”
靠门的劫匪二号，连忙让开身躯。
“还有这位大哥你要么找一个位置坐下来，要么蹲着一会或者帮我看着点距离，我好掉头啊。”
“让你开车你就开车，哪那么多废话！你也想跟司机一样找死是不是！”
从刚才开枪后，原本风轻云淡的四名劫匪现在的心态跟情绪都产生了变化。
如今前面就是穿着荧光色背心的交警，摩托车他们是拿不回来了。
只能倒退着往后走。
徐波慢吞吞的将车子掉头转向，接着在劫匪的要求下往回开。
后方那五名还没来得及上车的交警，已经在徐波的手势跟行动中，弄明白了车上的情况。
“大巴车满员，劫匪目前有四个人，有一人手中有枪，现在大巴车正在我们的控制下往回走，报告完毕。”
徐波坐在大巴车上，游刃有余的开着车往回走，可这一次他只开了十五分钟就再次将车停了下来。
因为雨水导致山石松动，他们往回走的路段再一次遇到了塌方，一棵大树横在路中央让任何车辆都过不去。
“大哥，怎么办？”劫匪二号紧紧握着菜刀，紧张万分的询问自家大哥。
“下车！”
劫匪一号看着那路上的大树跟泥土，咬牙切齿的夺过三号的枪拿在手中，对准大巴车内部方向，“所有人都给我下车挪开那棵树！我数到三还有人没下车的！我就开枪打死谁！”
徐波将车停好，打开了车门。
躲在椅背后方的乘客谁也不敢停留，在那把枪的注视下纷纷钻进了大雨中。
“我扶着你。”
康妮从椅子上坐起身，扶着肚子脸色苍白的看着窗外的大雨，她的肚子从刚才开始就有点疼。
林瑶小心翼翼的扶着她，走在队伍的最后方。
经过那名倒在地上的司机时，林瑶偷偷打量了对方一眼。
对方的脑袋上没有洞，但是右边太阳穴那边的确有血流出。
“这个孕妇就不用了吧，她下去不但帮不上忙，还可能给我们添乱呢。”
徐波坐在驾驶座内，瞥见康妮那巨大隆起的肚子，不等劫匪开口就对着她们二手挥挥手，“妹子你也别下去了，照顾你嫂子，这肚子都快生了吧。”
“她们……”劫匪看向林瑶，还有明显靠着她扶住的孕妇。
外面那种天气，是人是鬼都不想出去。
指望一个孕妇给他们搬运泥石块跟大树？
就像徐波说的那样，纯属添乱。
“你们俩个留下来，你也下车。”
劫匪一号指着徐波让他也跟着下去，防止他把车开走。
“我下，我这就下。”
徐波连连点头同意，一群人集体下了车开始搬运前方拦路的大树跟石块。
只剩下康妮跟林瑶还坐在大巴车上。
林瑶看了一眼外面正在指挥的四名劫匪，她手指放在口袋内能够触碰到自己的胶带门。
“警方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赶过来，林瑶走到康妮跟前，“你能帮我一点忙吗？”
康妮连忙看向她，“你说，你是又晕车了吗？”
“不是，我衣服里头出汗太多都湿透了，我想趁着这些人不在把背心脱下来，你帮我看着一会就行。”
得知是这件事情，康妮连连点头，“行行行，你有衣服可以换吗？我背包内有干净的衣服，你不介意的就先穿我的。”
“不用，我脱下来就行了。”
林瑶边说边往后方走过去，她坐进一张窗帘合拢的座位前，打开了自己的胶带门。
三次后胶带门打开，林瑶钻了进去看到了自己的浴室，她没有关门而是弯腰打开了洗手台下方的柜子，从里头提出锤子塞进袖子内，又拿上一些鞭炮接着才重新从门内出来。
东西到手，林瑶抱着装着鞭炮的红色塑料袋，弯腰将地上胶带门捡起来，重新折叠好塞进口袋。
接着一边擦拭着自己的鼻血，一边将那红色袋子内的东西拿出来，走到大巴车最后方的角落处观察外面的情况。
她将最后方能打开的车窗推开些，那名穿着雨衣的徐波就站在车窗旁。
徐波是警察，几名劫匪不敢让他去干活，担心他在里头捣乱，放他在车里万一将车开走，他们更是走不掉。
所以将人赶下车后，就让他站在这里，其中一名劫匪握着菜刀站在他一米开外。
盯梢的同时，又焦急的看着众人去扛那棵大树。
树木高大，一群人在雨中合力试过几次，都没办法移开。
徐波的后脑勺有点痒，他微不可闻的移动身躯，看向后上方冒出来的那半颗脑袋。
林瑶看了他一眼，将脸上的口罩往上拉了拉。
但是那浅色的口罩根本挡不住她的鼻血。
她想开口说话，鼻血不停的往下滑。
徐波已经将头重新转回去。
“……看来是真的是不需要合作。”正好她也只能想防身而已。
林瑶将车窗重新关上，又提溜到了前方第二排座位后方。
康妮正坐在第一排，面色有点泛白的冲着林瑶笑了笑，“我好像有点不对劲，你帮我看看……”
过道内，林瑶看着地上那摊透明的液体，还有对方那黑色湿掉的裤子，上方的阴影正在不断扩大中。
她从九岁后，唯一能够学到的一点点生理知识，只有学校生理课本上的简短文字跟简谱画科普。
这种情况她从来没有在现实中遇到过——
“你是羊水破了吗？不是说十个月才生……”
从来没经过这种事情的林瑶，顾不上自己的鼻子，她想回去叫人来帮忙。
一只手拉住了她的袖子，林瑶回头看着已经倒在椅子上的人，对方死死的握着她的袖子不放，“别走，我害怕。”
哪怕她看过姐姐不止生产过一次，可是真的轮到了自己到了这一刻，康妮还是害怕到全身的力量都在那只握着袖子不放的手掌中。
“我不走，我帮你去叫人来帮忙，你现在需要别人的帮助，我不会接生。”
林瑶冷静劝说她放手。
“这里没人能帮的了我，我已经做好了准备去医院生孩子，我已经存了钱……”
可这破烂的大巴车，从昨天走到现在都没能让她再回家一趟。
她这一次回家一个是过年，一个就是拿着那些她给孩子准备的衣服跟生活用品准备去医院了。
“能去的，刚才那个司机就是警察，说不定现在警方正往这里走呢，你要先躺下别哭，省点力气。”
林瑶慌乱的扶起她，将人拉到过道内躺下，再一把将旁边的窗帘全部拆下来铺在地上。
等康妮躺下后，林瑶发现地上除了羊水之外还有血涌出来，好多血。
“我肚子好疼……我想去医院……”
康妮抱着自己的肚子，她能够感受到自己身下的情况，好多血都涌了出来。
可是这个孩子明明是她那么小心保护，每一次产检都没有落下的。
想到自己的孩子就快要没了，康妮再也无法维持冷静，哭着拉着林瑶不放手。
林瑶看着那些涌出来的鲜血，这里荒山野岭的根本不会有医生出现，就算救护车赶过来也不知道需要多长时间。
想要救她，跟她肚子里的孩子只剩下最后一个办法。
“我不知道能不能行，我没有试过。”她对着地上已经开始神志不清的康妮道。
已经半昏迷状态的康妮无法回答她。
蹲在地上抱着窗帘的人，一咬牙拿出自己的胶带门，她对着地上已经昏迷过去的康妮道，“实在去不了的话我也没办法了。”
这一次胶带门一次就被打开，林瑶将胶带放在康妮身上，自己握住她的俩只手踏入门内。
接着用尽全身的力量将地上已经昏迷的人，一把拽进去。
第52章
安静的一居室内突然传来重物落地声。
林瑶摔倒在地上，她顾不上手中的擦伤，快速让昏迷不醒的康妮平躺在地上，自己冲进房间内翻找备用的手机打120救护车电话。
“你好，120救助中心。”
“你好，这里是成华大学分校区旁的肖家营19号6楼，这里有一个孕妇她现在羊水破了还在流血，人也昏迷了过去，请你们尽快来一趟。”
“好的，我们现在就赶过去，请问你是病患家属吗？孕妇现在的情况怎么样？”
林瑶拿着手机回到浴室，康妮还昏迷不醒的躺在地上，血正从她的身下还在流淌。
“她现在怀孕应该在八个月，具体时间我不知道，但是她说自己做过所有的产假，孩子应该是很健康吧。大概——五分钟前她说肚子疼，接着羊水就破了。然后她说很痛接着就昏迷过去——”
握着电话的人，努力将自己看到的情况都描述清楚。
“好的你不要急，你先将门打开，我们已经出发，马上就到，现在你按照我的吩咐去做…”
林瑶去将对外的大门打开，再按照医生的吩咐查看康妮的呼吸情况跟身体情况
她一一照办。
六分钟后，救护车停在楼下。
跟医护人员合力将康妮抬上救护车的人，拿上家里备用的现金跟着一起上了车。
康妮被送进了手术室内，林瑶去收费处帮她交钱。
“押金先交一万。”
她将自己带过来的现金塞进窗口内，拿着收费单就准备离开这里。
再留下来，一旦等手术室内的人醒过来就说不清她是怎么来的这里了。
走出医院大门的人，站在路边摸了摸自己的口袋。
一分钱没有。
她带出来的一万现金，全给康妮交费了。
之前的几百块钱零碎跟那部手机，还在劫匪手中。
站在路边的人，将脸上的口罩拿下来堵住一直流血的鼻子，迈开脚往家的方向走去。
几公里的路程，大街上人很少，车子也很少，林瑶不时停下来缓解着剧烈又尖锐的头痛。
“你还好吧？”
无人的公交站台处，林瑶坐在凳子上仰着脑袋，一边忍着头痛一边希望这个姿势，能够止住自己没完没了的鼻血。
耳边忽然响起的温柔嗓音，让她放下脑袋看向声音的来源。
一张完全陌生的面孔，对方长得很高，穿着黑色长款羽绒服站在她旁边，正用关切的目光打量她。
林瑶顺着对方的视线看向自己，衣领，胸前还有鞋面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
有帮助康妮时留下来的，更多的是她自己的鼻血。
眼前没有镜子，林瑶看不到自己此刻的形象有多可怜又狼狈。
新春第一日，万家团圆的时刻她头发凌乱，面容比纸都要白，还带着这一身狼狈的血迹，孤零零的坐在公交站台里。
“我没…咳咳咳……”林瑶想说自己没事，倒流的鼻血呛入口腔。
林化提着手中的水果袋子，就看着对方话说到一半，脸色大变的小跑冲到不远处的垃圾桶前呕吐了起来。
连着鼻血，包括今天早上吃下去的早饭也被林瑶吐干净。
等她扶着一旁的树木终于站好时，一瓶干净的水出现在她视角内。
“我从那买的，你看起来很需要。”
林化指着不远处还没关门的便利店，告诉她这瓶水的来源。
“谢谢。”
林瑶将水接住，漱口将口中的苦味清理干净，整个人意识也跟着清醒几分。
“想要感谢我的话，我能要求加你好友吗？”
时隔五年，林化没想到会在这种情况下找到对方。
那张五年前，匆匆一瞥后被他整整记住五年的面孔。
在今天这样的日子，让他再次遇见。
“这一定是昨晚那场烟花的许愿。”
林化眼底闪过满足的笑容，“看来老天还真是公平公正，不管是谁，哪怕他这样的恶人，也能够被满足愿望呢。”
站在街边的兄妹二人，注视着彼此，心思各异。
林瑶放下手中的水瓶摇摇头，“不好意思，我没带手机。”
“这么不巧啊。”林化有些失望的道。
原本他还想加上好友，看看这五年来她过的如何，有没有像自己这样念念不忘。
“嘀嘀！”
一辆黑色的汽车停在马路对面，按响了喇叭提醒对面的二人不。
前排驾驶座的车窗让人从内打开，露出一张年轻的脸庞。
“林瑶。”
站在公交站台的兄妹二人，同时往那里看过去。
副驾驶的车门也跟着被拉开。
坐在驾驶座内的闻洛城冲着她招手，严勇则是下车直接穿过马路，几步就来到她的面前。
“林瑶，你这是怎么搞的。”
要不是闻洛城突然说看到林瑶，严勇还没发现街边站着的人是她。
等走近了，看到她脸上那些湿润还没擦拭干净的鼻血痕迹，还有狼狈的模样二话不说的就要动手。
“走走走，跟我去医院去，你最近怎么总是流鼻血，有没有去医院检查过。”
“不小心磕到的，没什么大碍。”
林瑶不想去医院，可在讲死理的严勇面前，根本行不通。
严勇才不管她想不想，直接拉着人就要走，临走前瞥见一旁的路人，想着刚才过来时，好像看到林瑶正在跟对方说话。
他望了一眼对方的相貌跟身高，还别说看起来跟林瑶挺相配，立马怀疑起来。
“你朋友？”
“不是，路人。你借我三块钱。”
“你钱包又没带出门？”严勇一边掏钱包一边问她。
“忘记了。”
林瑶拿着那三块钱现金，递给一旁还没走的路人，“谢谢你的水。”
林化望着那递过来的三块钱现金，态度忽然变得有些冷淡的道，“没关系，谁都有需要帮助的时候，希望下一次再见面你能带上手机。”
那三块钱他收下了。
林化握着那轻飘飘的纸币，另外一只手提着装着草莓的塑料袋站在公交站台里。
听着对方跟身侧的中年男人边说话边离开。
“你又不回家，一个人住在学校附近有没有提前准备多买点吃的？”
“买了。”一居室冰箱内，塞着七八份提前买好还没来得及吃的外卖。
“林瑶，你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告诉我，你要是缺钱的话可以跟我说，生病了一定要去看医生知道吗？”
“天气太干燥流点鼻血，很正常的事情，不信你问他。”
走到车旁的林瑶，手一扬指着坐在驾驶座内，正在看戏的闻洛城。
“这年头哪个年轻人没流过点鼻血？”
闻洛城对此表示，“就算我流过鼻血，也不会像你这样。”他视线扫过林瑶的袖子跟手掌，意有所指的道，“你又跟人动手了？”
刚拉开车门的严勇，当即虎视眈眈的看过来。
“没有。”
“最好是真的没有。”
闻洛城用在场三个人都能够听到的语气嘀咕。
坐在后排的林瑶，瞪着他的后脑勺只觉得大年初一这家伙就找茬似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她今年的运势要是不顺，一半原因肯定是今天出门没开一个好头。
身后渐渐远去的公交站台内，林化站在那里目送那辆车离开了很久。
“林瑶？”
这个名字，林化上一次听到是在五年前的柳州山洞内。
当时林全胜是怎么跟他解释的呢？
说这个女孩子在街上遇到了妈妈，不小心就将她给认了出来。
她曾经就住在他们江津市老家房子的楼上，跟他的妹妹当了几年的贴心朋友。
那个没脑子的妹妹，什么话都告诉这个女人，甚至将自己一家人的照片拿出来。
也不知道这个人看了几百几千次，才能够熟练的在一个跟江津市相隔几千里的城市中。
一眼就将褚红梅认出来。
“真奇怪啊，你也叫林瑶。”
林化想着刚才那张脸，哪怕再苍白脆弱也无法掩饰拥有那样一张脸的人的年龄，最多也就二十岁。
五年前，她在林全胜夫妻二人面前伪装自己是柳州大学的学生。
五年后，出现在江津市还住在大学城附近，并且还顶着一张五年都没有变化的脸。
甚至拥有着跟自己妹妹，一模一样的名字。
“这就是你跟那家伙关系好当朋友的缘故？”林化心情很好的回到自己居住的木雕店内，将袋子内购买的草莓拿出来一颗一颗的清洗干净，接着端上了二楼。
“你喜欢的草莓。”
一枚弯腰向后仰起的木头人雕像前，林化拿起一枚沾着水珠的粉色草莓，弯腰递到木头人的嘴边。
那俩片木头雕刻的嘴巴忽的张开，露出一道小小的食物能够进出的黑洞般的小口。
林化将草莓往前递了递，那木头嘴太小了，一颗草莓递过去躺在里面的人，咬了几口也才勉强吃到半颗草莓。
“好吃吗？”林化问。
木头人没有说话，一袋子的草莓林化喂了一半给对方，自己吃了另外那一半。
坐在窗前的人，咬着草莓注视着窗外的风景，可脑海内全是今天看到的那个女人。
“看来她把我忘记的很彻底呢，真是让人伤心。”
还以为她也会跟自己一样，从此以后都不会忘记那一幕才对。
可偏偏对方却忘了，“这样不太公平啊，我们给她送点礼物，你觉得怎么样？”
窗前的人，扭头询问身侧的木头人。
被塞进木头里头的男人，四肢被极力拉伸拉长到了极致，头朝下肚子朝上，脚往下的搭成了一座桥的形状，让人固定在木头内。
他回答不了任何的问题，也看不到外界发生的任何事情。
甚至不知晓自己此刻在哪，是谁绑架了自己……
第53章
医院一楼大厅内，林瑶被严勇拉着去做了检查，好在她表面上只有流鼻血的征兆不用进急诊室，也不用去跟妇科相关的场所。
刚下车时，林瑶将自己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放在车上，又用手中剩余的半瓶水将鼻子跟脸上的血迹都清洗干净。
这才重新走进医院的大门。
半个小时后，林瑶提着一袋子的药品从医院出来，经过医院大厅时她眼尖的看到之前见过面的一名妇产科医生身影，连忙走到闻洛城的身侧，低下头借着他肩膀挡住自己。
“你做什么？”闻洛城斜眼问身侧那鬼鬼祟祟的身影。
“有同学，不想被人说闲话。”
林瑶随便扯了一个借口。
“什么闲话，说出来听听？”闻洛城放眼望去，新春第一日医院大厅内不管过节还是不过节，永远人满为患。
一眼看过去，还真的很难找出来哪一位是林瑶的同学。
“大过年的不在家，跟一名大龄男性走在医院内，万一被同学诬赖我来打胎怎么办？”林瑶余光瞥见不远处那对正在吵架的情侣。
耳尖的将他们正在闹着打胎几个字听进去，顺口就用来当自己的借口。
走在她前方的人突然停下，林瑶不明所以跟着停下，无辜看向对方，“怎么不走了？你们是不是要执行任务了？那再见！”
她说完就想走人。
“走之前先解释解释，什么叫大龄男人？”闻洛城被她那番话给气笑了。
“这个问题重要吗？”她想说的重点明明是后半句。
闻洛城咬牙，“重要！”
“那我改口，小龄男人行了吧，你走不走？”
某些时候，林瑶很好说话。
只不过这一点只有她自以为是，并没有第二个人认可这一点。
严勇从洗手间回来时，刚上车就发现车内异常安静。
“林瑶，我们先送你回去，你多买点牛奶跟营养品。医生说你身体营养不良还有贫血，这些都是要注意的事项。”
后座里抱着药袋子的人，乖巧点头同意。
前几年严勇还没这么多话，如今年龄上来后他每次再见到自己，都能够将刚才那段话重复三次。
“你们俩吵架啦？”严勇系上安全带，后知后觉发现这一前一后的俩个人，态度好像有点不对劲。
“没吵，就是闻警官第一次被人说老，有点无法接受。” 林瑶在老那个字上，加重语气。
“有些人数学不好，把24岁就当成老人对待，我理解。”
驾驶座内的人同样阴阳怪气。
林瑶翻了一个白眼给他，扭头看向车窗外的风景，这家伙可真记仇。
一定是因为今天出门没看黄历的缘故。
比起她在这里吐槽没看黄历。
那座还在下雨的山路上，现在有几个人比她更想要翻看黄历。
路边那棵树在几十个人的合力下，还是无法完全挪开。
这个时候徐波提醒他们，“我来的时候，开了车带了工具。我本来就跟同事在前方修路，那条路上的塌方比这里好走，要不然我们再回去吧。”
气温已经下降到了零度，还是这么大的雨水。
所有人被劫匪逼着站在这里，每一个人身上的衣服早就从里到外都湿透了。
不少乘客站在雨中，已经摇摇欲坠，再不上车换掉衣服开启暖气缓一缓，就要出大问题了。
“你们站在这里不准动！”
握着枪支的劫匪沉着脸，指示众人谁也不准上车。
“你们先跟我来。”
剩余三名劫匪一起跟他上了大巴车。
“接下来怎么办？俩边的路都被堵住，你们真的信那交警？”劫匪二号说。
“不 信又能怎么样，这么大的雨不止我们走不掉，他们也走不掉。”
劫匪四号问，“那我们就这样耗着到什么时候？”
“弃车，车子我们不要了，找几件雨衣我们步行，反正钱跟那些值钱的东西我们都拿过来，目的已经完成。”
其实众人早就想走了，这里虽然半边是悬崖半边是山壁，看似除了公路就什么地方都没办法走。
实际在场众人全部都是山村出生，遇到这种群山地段最清楚去哪找新的路走出去。
累是会累一点，可是只要他们想走吃一会苦，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
“走！找几个防水的包跟雨衣，我们离开这里！”
几个人一旦决定离开，就不再犹豫。
劫匪一号说完就放下手中的菜刀，想着去后排从乘客带着的那些行李中，找出合适的防水包跟雨衣。
结果只走了一步就发现地上都是水，还有点腥味。
再往前看过去，距离那司机不到半米的地面上。
一摊不明液体混着血迹洒在地上，他当即回想起什么来，冷着脸跨过地上的血迹，再越过司机的身躯。
顺着过道一路向后走去。
一直走到头，走到最后一排座位前他才停下。
“没有。”
“什么没有？快点找东西，这个包就不错。”
劫匪三号在倒数靠窗的位置，看到了一枚放在座位上的背包。
他直接将那包提过来，打开拉链伸手将包内装着的东西掏出来。
都是一些零食，还有女性的衣服，还有半袋子砂糖橘。
“这个好，我刚就口渴了。”
“别吃了，车上少了俩个人！”
劫匪一号，一巴掌拍在三号的脑袋上。
“谁？”
走在队伍最后方的劫匪四号也跟着想了起来，“那个穷游的！跟那个大肚婆没了！”
四个人都想起那俩个本应该在车上的人。
他们立即又下车查看所有的乘客。
徐波趁着他们都上车的时间，正在安抚现场的众多乘客。
有人眼尖的看到那辆大巴车上行动的四名劫匪，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又全部往车头方向集中。
站在大雨中的众人，立即不再开口说话。
静悄悄的注视着那四个人下了车，拿着菜刀跟武器冲到他们面前，满脸怪异的将在场每一个人都查看了一遍。
还有人去车底下方找了一圈，又跑去一旁的悬崖边上看了看。
几分钟后，四个人重新汇合。
“我这边所有人都查看过了，没有。”
“我这也没有，所有座位底下，车底下甚至放行李的位置，我全找了一遍没人。”
“悬崖边上我也看了，连个脚印都没有。”
“玛德见鬼了！这地方不能再留，我们现在就走！”
四个人这会子再也不想耽误时间，他们重新回到车上快速将那些抢劫过来的钱财全部装在四枚包内。
一人一份，雨衣只有俩件，加上徐波身上那一件凑出来三件。
最后一个人实在找不到雨衣，就将那些座位上看到的塑料袋子都拿过来，包裹在自己的身上再穿上司机身上的皮外套。
几个人做好全部的准备后下车。
“现在所有人都给我上车！”
劫匪用枪指着那些站在雨中的乘客，这个命令无人不从。
脸都快冻成紫色的乘客们，纷纷冲向那边的大巴车。
等所有人都上去后，徐波停留在最后还没上车。
他视线扫过这几个人那副要跑路的状态，什么都没问一个人走在后方。
确保所有乘客都安全坐在车上后，他自己也慢吞吞的往那走。
“你上去开车！一直往前开不准停知不知道！敢停下来我就打死你！”
拿枪的劫匪面容狰狞的威胁徐波。
“知道知道，我现在就去开车，几位你们不上车吗？”
“我们的事情不用你管！快点滚！”
徐波按照吩咐上了大巴车，等他能坐进驾驶座内时，第一时间就将车门锁死，视线盯着后视镜内那几名站在路边的劫匪身上。
大巴车再次被掉头，在无人的山路上转了弯，继续往之前的目的地驶去。
徐波一边稳住车辆，一边通过后视镜继续观察那几个人。
四名劫匪目送那辆车子发动离开后，也跟着爬过那棵拦路的大树。
“他们是想靠腿跑掉吗？”
有乘客打开后最后排的车窗，小心翼翼的看着那一幕，还是有些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获得安全。
徐波在这条路上巡逻几年，他很快就猜到那几个人的打算，估计是要放弃公路转而去爬山，从山路进出。
不过这一点等稍后，自然会有前来支援的警方去找寻他们的下落。
大巴车上的四十几名乘客，确定自己真的安全后纷纷将自己身上打湿的衣服脱下来。
“等等！”
戴着蓝牙耳机的青年，望着后方那空出来的俩个座位，再往看了几眼后，直接起身走向前方的车头，“先别走，车上少了人。”
“少了谁？”
忙着换衣服的众人，还以为他是在说那四名劫匪，纷纷对他翻起了白眼，“那几个劫匪不上车才是好事，你不会还想着将他们再带上车吧。”
“不是那四个劫匪，之前在车上的孕妇跟那个穷游的！不见了。”
他话音刚落，徐波就一脚刹车将车停下，等车子停稳后他立马解开安全带往后方看过去。
从第一排座位找到最后一排，果然没看到那俩个人的身影。
而且徐波重新走回来时，也跟着发现了地上的异常。
在距离司机不到五十厘米的地面上，多了一摊被乘客们踩的到处都是的血迹。
虽然血迹被蜂拥而上的乘客踩的到处都是，可是当初将司机从驾驶座内抬出来的徐波最清楚。
司机并没有被子弹击中，但是脸颊处被子弹擦过直接惊吓过度晕了过去。
当时的血迹也不会像现在这样，弄的地板上到处都是。
“警察同志，我们到底走不走啊。”
“对啊，警察同志我们快走吧，万一那几个劫匪又追上来怎么办。”
经历过今天的乘客们，现在是一秒都不想再在这山道上停留了，都让他快点开车离开这里。
徐波想着那名孕妇，还有那四名慌张要逃的劫匪。
他看向车内的几十号人，“在场有谁会开车的举手。”
人群中，稀稀落落举起了几双手。
“驾照带了没，日常开的什么车型？”
“我前几年考的C1，没有车。”
“我会开叉车，警察同志你想让我来开这个车啊？不行不行我看不清。”
“我是C2，有一辆五菱日常上班的时候开着。”
徐波听着那一个接着一个的回答。
一圈听了下来，这里最熟悉车辆并且日常一直接触车的人，只有那C2开五菱的车主。
“你过来坐在这里，车子不用你开，一会我同事他们马上就过来了，你把车门锁死坐在车上就行了。劫匪要是真的回来你们几十号人只要不下车，劫匪就拿你们没办法。”
“那你去哪？这车你不开啦？”
“我下去找找那俩个人，她们俩个女生又没有车辆，还大着肚子万一出事可不能行，我得回去找她们！”
第54章
徐波下了车，大巴车开出去没多远，他顺着马路一直往回跑。
跑到之前塌方的位置，那四名劫匪已经消失了。
站在塌方现场的徐波，先跑到那边上的悬崖小心翼翼的往下看了一圈，什么都看不清。
雨水让山里起了大雾，视线受阻根本无法看清下方的情况。
“喂！有没有人！”
“劫匪已经走了，我是警察，你们可以出来了！”
徐波对着山崖下喊了好几声，都没听得见有人回答。
他又在之前大巴车停留的位置，仔细看着地上的车轮还有痕迹，双手在整辆车四条车轮前后，都擦拭找寻过。
这样还不够，又将自己的外套脱下来，将里头的白色衬衫脱下在地上擦拭一遍。
如果那俩个人是在大巴车上受伤流血，只要有血水流出哪怕被雨水稀释。
可沾染上白色的衣服，还是能够分辨的出血水跟雨水的区别。
结果还是没有，整个大巴车之前停留的地面四周围，每一寸都被徐波用这种简易的方式搜查过一遍，还是没找到那俩个人的踪迹。
一无所获的徐波只能重新跑回大巴车上，先将这一车人带往前方跟同事汇合，再尽快找人来找寻另外俩名失踪乘客的踪影。
医院内，康妮的手术做完了，虽然是早产可因为送医及时，她跟孩子都安然无恙。
出了手术室就醒过来的康妮，睁开眼睛看到了就是医院的天花板，她的意识还有些迷糊，只听得见耳边的护士在说将她推到哪个病房去。
“家属呢，刚才送人过来的家属呢。”
家属……
康妮想到自己的丈夫接着想到了自己的孩子，猛地回过神来一鼓作气的抬起脑袋看向自己的肚子。
只见原本高高隆起的肚子，现在平下去不少。
“我孩子呢！我孩子是不是没了！”
康妮还记得自己昏迷前的情况，记得大巴车第二次停下来后，她的肚子就开始一阵阵的抽痛。
再后来所有人都被赶下车去，而她自己因为肚子的缘故没有下车。
可是光是坐在那里，康妮都能够感受到肚子正在一阵一阵的抽痛，接着后面发生了什么事情她就记不清了。
“孩子在呢，一会到了病房再带你去看她，是个女孩。”
康妮得知自己的孩还活着，松了一口气又重新躺下去，脸上扬起大大的笑容，“女孩子好，我喜欢女孩子。”
她之前怀孕的时候，就做梦梦到了一片漂亮的花田，这在她们老家的习俗内就是要生女。
所以从孩子三个月起，康妮准备的所有物品就是给女孩子的。
康妮被送入病房，她很快也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小小的一只放在柔软的毛巾内，被护士轻轻放在她的臂弯中。
“她好可爱啊。”康妮看着自己的女儿，只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化了。
等护士将孩子重新带走后，康妮终于有时间来打听情况。
她看看四周围，没见到任何一名熟悉的乘客，只好去问护士，“那几名劫匪都被抓住了吗？我的钱是不是都找回来了？”
“什么劫匪？你家属怎么不在，你打一个电话叫他过来啊。”
护士已经忙了半天，都没有看到病患的家属出现。
“就我坐的那个大巴车啊，我本来带了五千块钱结果被几个劫匪给抢走了，我还以为这个孩子要在卫生所生呢。”
“你大概是糊涂了，你是救护车送过来的，哪来的劫匪跟抢钱。”
躺在病床上的康妮，满脸懵圈的听着小护士讲的话语。
“不是的，我真的是坐在大巴车上，有四个劫匪上了车，让我们所有人都将身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接着我们遇到了高速交警，劫匪还绑架了交警让他开车倒退呢。”
意识非常清醒的康妮，还记得自己发生的每一件事情，她将今天的日期跟自己口袋内买的车票拿出来。
“我就剩下个车票，你们自己看。我一定是被警察救出来，才帮忙叫的救护车。”
她说话时，原本热闹的三人病房内，一时之间所有家属跟病患，还有没来得及离开的护士，都忍不住的停了下去，狐疑的打量她。
“你们快看电视！”
隔壁病床上的家属，不小心按到了放在身下的遥控器，墙上的电视打开，他眼尖的看到了上方正在播放的警情通报。
蓝底白字的通报中写着一辆从江津市出发，终点站在景洪的长途大巴车在上午九点二十遭遇四名劫匪的挟持。
车上共有45名乘客。
警方接到指挥中心指令后，第一时间接警赶至现场，目前已经成功解救出43名乘客，还有俩名乘客下落不明中，警方还在山区中正大力的搜救中。
“看！这就是我坐的那辆车！”
康妮指着电视上出现的那辆大巴车，认出了那辆车的车牌就是她昨天晚上乘坐的那一辆。
“可景洪到这里，开车得要五六个小时吧，现在才？”
病房内，有一名家属打开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上方的时间。
屏幕中央正清楚的显示着，这才不到下午一点钟的时间。
新闻上说警方在十一点半才到达现场，展开搜救工作。
有关这一点，康妮作为事件的本人，也解释不清。
现在不但是她解释不清，就连案发现场也有很多人说不清具体的情况。
司机在救护车到来后，被第一时间送去了医院进行抢救。
长途客运站根据售票信息，可以确定车上原本加上司机只有44个人。
“就这个人。”徐波坐在警车内，正在配合警方查看大巴车上安装的监控。
在这辆大巴车的司机位置处跟前门，各自都安装了监控。
前门的监控刚才检查时才发现，也不知道坏了多久一直都没有人报备跟维修。
剩下唯一能用的监控，只能拍摄到每一名乘客上车时的画面。
徐波盯着镜头中每一道身影，接着准确的指出失踪的那俩名乘客。
“就是她们俩。”
画面中，戴着帽子跟口罩挡住大半张脸的林瑶站在路口接着上了车。
她第二次再出现在镜头内时，就是那四名劫匪上车后没多久。
所有人都被赶下大巴车。
接着是第三次第四次。
最后一次出现在镜头内时，徐波还记得自己跟对方说过话。
原本已经要下车的人被他叫住，接着徐波就让她跟那名孕妇一起留下来不用下车去帮忙。
再然后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后面监控再也没有拍到这俩个人下车的身影。
“会不会是翻窗走了？”现场有其他警员问。
“她能走，可那孕妇怎么走？我看她那个肚子马上都快生了，这么大的雨天跑出去难道比待在车上还安全。”
“我们已经去调搜救犬了，悬崖这边雨太大，现在根本没办法吊绳下去查看情况，只能先放无人机下去查看情况。”
山里的天气多变，这会子天上的暴雨还没有停止，就在他们来的路上又遇到了几处塌方。
不然在接到报警电话后，他们早就第一时间赶赴现场。
对现在那俩位失踪的乘客，所有人都抱着天黑之前找不回来，生还的希望恐怕很渺茫的打算。
那头闻洛城开车，到了林瑶居住的民建房楼下。
“记得一天三顿都要吃饭。”
下车后，严勇坐在副驾驶内，开了车窗还一直在叮嘱下车的人。
林瑶提着那袋子的药物，走进旁边的居民楼前拉开一楼的铁门。
门内比人都高的杂草跟水汽，扑面而来。
刚打开楼梯间铁门的人僵硬在原地。
身后那辆还没走的车辆内，闻洛城跟严勇都在看着她的背影。
“是不是忘记什么东西了？”严勇问。
闻洛城解开安全带往后座看过去，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遗留的痕迹。
林瑶回头答了一句，“刚才腿抽筋了一下，我……”
“那你快回去！别再在外面站着了，看你今天流那么多的鼻血肯定头晕难受。”
严勇催促道。
林瑶原本还想说她这会子突然不想回家了，可现在俩个警察都在背后盯着她。
一副她不回家就会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架势。
握在铁门把手上的那只手，一点点松开，林瑶抬脚迈入楼内。
双脚站稳，铁门在她身后合拢。
“轰隆隆！”
天际紫色的雷点劈杀至下方，瞬间点燃不远处已经枯死的老树。
林瑶站在崎岖难行的小径上，刚关上铁门就被满天的雨水给浇了一头一脸。
她快速将皮外套的拉链一直拉到下巴处，站在陌生地段的人紧跟着就在四周寻找能用的粗大叶子。
一分钟后，那用来装药的塑料袋被人倒出所有物品，接着反手就被人套在头上。
林瑶将整个脑袋都扎在袋子内，再从鼻孔的位置挖了俩个洞来通气。
接着将那些药物外盒全部拆掉，把所有药物都拆下来一把抓进皮衣内侧的口袋内。
“这药钱可是很贵的！”
花了她好几百块钱，还是跟严勇借的钱，回头还需要还给对方。
做完全部准备，林瑶这才隔着塑料袋看向自己所在的位置。
放眼望过去，视线能看到最远的地方不超过五米，脚下只有一条比她鞋码大不了多少的小路。
至于这条路通往何处，林瑶一无所知。
这里除了野草树木，不知名开着的野花跟雨水外，什么都没有。
林瑶能做的就是顺着路往下走，雨水紧跟在她的脚下将本就湿滑的山路，变得越发的难走。
这里的山高的出奇，也难走的几次林瑶往下走的时候，坐在地上打量着下方那快九十度的直坡，双手死死抓着俩侧的树枝，才能维持住身躯不摔下去。
“走这里，这里好像有山洞能躲雨。”
刚从地上站起来的人，警惕的看向那边说话来源处。
“太小了，我们四个人根本进不去，你要进自己进。”
大雨将那些人声变得模糊，同时又快速抹去地上林瑶走过的那些路。
泥泞的土路在她走过的每一处，都将新鲜的脚印灌满雨水，形成一个接着一个小水坑。
林瑶看看四周，根本没地方躲。
她只能蹲下身躯，扒拉着旁边半人高的尖锐灌木钻进去。
前脚刚离开山路，后脚四道熟悉的身影就出现在她眼前。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到底还要走多久？”
“那山洞太小了实话！我说你们可真的是烦人，钱跟手机都分的一清二楚，大伙自己走自己找路子，说不定这会子都跑下山去了。”
四名劫匪自从弃车逃跑后，就直接顺着那塌方的位置抓住那些树根往山上爬。
接着今天这个雨也邪门，走在山里越下越大，越下越大。
本来土路就难走，身上的雨衣还都是便宜货。
走了俩小时，刚才山中警车动静传过来时，几个原本在往下走的劫匪，听到那动静就吓的半死，拼命的往山上爬。
这就又跟林瑶撞到了一处。
几个人身上的雨衣早就烂的差不多了，在山路上冻的全身发抖也不敢停。
刚才那种能躲雨的山洞，他们也不是第一次遇见。
可这种天然的山洞，大部分也就只能塞进去一个人，想要四个人一起挤在里头，完全没那个可能性。
就这样，一开始还齐心合力跑路的四个人，眼睁睁的看着一个接着一个不合适的山洞被他们放弃。
自己没得吃没的喝，也没有休息的机会。
彼此之间的怨言跟态度，也逐渐都带着火气。
“分就分！正好我也走累了！”
大概是这样的争吵实在太多，各自身上也有钱了，当即有人不愿意再忍受这种鸟气，停下来不愿意再前进。
“这话可是你说的，分开就分开！我们走。”
劫匪三号拿着自己的枪支，冷哼一声也不怪老四，说走几个大跨步一群人扒拉着树木，再手脚并用的向上爬走了。
短暂几分钟的功夫，这片天地中除了雨声之外，就再也听不到任何的动静。
林瑶蹲在灌木丛里头，将自己的脑袋塞在膝盖中央蜷缩成一团，隐藏自己的身躯。
等那三人离开后，她确定现在这里只剩下一名劫匪时才将脑袋抬起，视线穿过草丛看向前方。
劫匪四号手里拿着一把菜刀，几位兄弟离开后他直接在原地呸了一声，接着转身就往刚才那处能躲雨的山洞走过去。
几米外的灌木丛中，穿着皮外套蹲守在那里的林瑶盯着他往下走的背影，从地上捞起一块活动的石头拿在手中当武器，接着跟了上去。
前方的劫匪一心想要去那处山洞避雨，丝毫没有往后看一眼的打算，当再到一处坡度特大的斜坡前，那劫匪放下手中一直握着当武器的菜刀，先坐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勾着脚顺着那斜坡正要一点点滑下去。
后方一道穿着黑色皮外套，头上戴着透明塑料袋的身影忽然出现，对准他后心就是一脚踹出去。
“啊啊啊啊……”
几百米外，三道还在往上走的身影倏然停下，三人都往自己身后来时的方向看过去。
“那是老四的声音吧。”
“这山上现在除了我们四个，还能有谁？”
“要不要回去看一眼，他这个动静听着别是没站稳，摔下去了吧。”
站在一处稍微平坦地段的三人，看着彼此都在犹豫，是否回头去看看老四的情况。
“他自己要逞强想单独走，现在出事了就指望我们去救？总之你们去我不去。”
刚就跟老四闹翻脸的老三，不屑表示他是不可能回去救人。
说完他就继续往山上爬过去，余下二人看了彼此一眼，老大也跟着继续往山上走去。
剩下老二，看看前方要离开的兄弟俩，再回头往那看不见老四的山路看过去，沉思数秒一咬牙，“之前我没钱的时候，都是老四把自己的饭分给我一半，我回去看一眼他，要是没事我就回来！”
百米外，林瑶站在那昏死过去的人面前，将他后背上的背包打开翻找了一圈，没找到自己的手机。
“看来在另外三个人的包内。”
第55章
她刚将背包拉链重新合拢，就耳尖的听到后方有人的呼唤声。
想也不想的飞速钻进一旁的草丛中。
一道从山上下来的身影，边走边喊人，“老四，老四你听到了就吱我一声。”
窝在草丛中的林瑶，余光打量着地上那道很难发出声的劫匪，善心大发的帮了他一把。
“吱！”
这一叫声穿透雨幕，让上方还在往下走的人松了一口气。
“你刚才可吓死兄弟几个了，大伙都走到了这里眼看着就能离开，你说你忍一忍，这事情不就过去了么。”
他还以为对方刚才发出的那一声尖叫的意思，是拉不下脸想着重新跟兄弟们汇合，却又想不出什么有用的法子。
只能这样吸引人回头。
林瑶趴在地上，脑袋上顶着一个塑料袋，她对着阴雨绵绵的天空，闷不吭声的将手掌中刚才沾上的几根毛刺拔出来。
耳边听着那人路没走几步，话多的比这个雨水还要密集。
就这么一点点的路段，等他走过来就花费了好几分钟，林瑶都能够感受到自己贴在地上的裤子，正在逐渐变得沉重冰冷。
二号劫匪终于走过了最后一道弯道，前方的视线短暂清晰了起来。
站在高处已经能让他看清五米开外，自家兄弟面朝下脚朝上的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紧跟着山道上，就传来了第二道惨叫声。
这一次，就连林瑶都忍不住的闭上眼睛，听着都觉得疼。
她刚爬起来从后面推人，没想到这个家伙下盘那么不稳，整个人在她的重击下跟骰子似的，当场就滚了下去。
滚到自己兄弟身上时，都没想着抓住人刹个车。
这导致他一路往下滚动，直接翻进了山路旁的竹林中。
山上，俩道继续往前走的身影，再一次的停下往身后看过去。
“这什么情况？”
“一个尖叫，俩个惨叫，这情况怎么看怎么诡异。”
“不会是警方已经追了上来，直接就抓住他们俩人？”
“这么快吗？”老三握着自己的枪，还有点不敢相信警方来的这么快。
“除了这个还有什么可能？我们快走快走！”
老大再也不想停留在这里，整个人都加快了步伐往山上跑去。
下方，林瑶已经扶着那些竹子一路往下，找到那名不知道是死还是活的劫匪，将他身上的背包也拿下来。
“找到了！”
她那老旧的手机，就在这个家伙的背包内。
这手机可不太好买，就算再买到一枚新的，同样老旧的电话号码也不好弄到手。
林瑶将自己的手机放在口袋内，再从那满满装着现金跟黄金的包内，抽出几百块钱的现金零碎。
这也是她自己的钱，只是之前被劫匪给抢走。
做完这一切林瑶随机打开一部没有关机的手机，直接拨打了110。
“你好，我报警。”
“从江津市出发前往景洪的大巴车——现在四名劫匪都在一座山上，俩个还在往山顶方向爬，还有俩个现在正躺在地上。”
电话那头的接警人员，疑惑不解的问她，“什么叫做躺在地上？”
“就他们不小心在山道上摔了一跤，所以现在只能躺在地上。”
“请问你能说的再具体吗？比如周围有什么明显的风景建筑，或者其他。”
“目前吗？”蹲在竹子林内的林瑶，将贴在塑料袋上的手机拿开，仰头往四周看过去。
再竖耳仔细听了几秒。
几道渺小的警笛声被她听到了。
林瑶将这一点如实告诉电话那头的人，“有警笛声，但是很小，好像从远处传过来的那种。”
接警人员在收到她的报警电话后，已经双线联络景洪山路上的同事。
“能听到警笛声？我现在就让开车往左右俩个方向开过去，让她仔细听声音是从哪边过来的。”
徐波上了自己的巡逻车往右开，另外一辆车往左边开过去。
俩辆车带着警笛声一路呼啸而过。
林瑶蹲的脚都麻了，终于听到了四周的警笛声正在放大。
她仔细感受了一会后，告诉电话内的接警人员，“声音好像是从右边传过来的，比之前听到的要稍微大一些。”
徐波得知情况后，继续顺着右边的山路往前开。
“请问你在山路上，有没有看到一名孕妇，跟一名短发的女生？”
接警人员问她。
林瑶垂眸，心想那俩个人现在一个在跟你打电话，一个躺在医院内生孩子。
“你说的是一个戴着帽子穿着黑色外套的女生，跟一个挺着八个月大肚子的孕妇吧。”
“对对对，你有见到她们吗？”
现在山道前后的警方，都在找寻这俩个人的下落。
“看到了，那孕妇说她肚子不舒服，正好我儿子有一辆摩托车直接就带她下山去看病，另外一个也跟着去了。”
编瞎话这种事情，第一次时林瑶还需要想一会说什么。
这才经历几个月的时间，她就能能够眼睛都不眨一下随口就来。
“这里雨太大，警笛声你应该也听到吧，很近很近了。”
拿着手机的人，这一次不等接警人员再说下去，直接将电话挂断走人。
走之前，为了防止地上这俩名劫匪再醒过来，林瑶用石块对准他们的小腿用力敲击了数下。
“要怪就怪你们，大过年的害的我过来淋了俩次雨！”
而且这里还没有门！！！！
整座山上找不到任何一个跟门相关的物品，这代表着她想回到江津市去，回到自己的家中。
就要完全靠自己这双脚走出大山，找到有车辆进出的路段才能回家。
光是她要付出的体力跟时间，林瑶从他们身上跨过去时，就没忍住又踢了几脚。
这才气呼呼顺着路往下走。
俩个小时后，比落汤鸡看起来还惨的林瑶双脚踩在马路牙子上。
“哗啦啦！”
蹲在排水口前，某只落汤鸡将脚上那双有着十斤淤泥的鞋子塞进去灌满水，用力抖落上面沉重的淤泥。
左右脚各自三次后，林瑶穿着全是水的运动鞋站在路边，面无表情地望着这条鬼影都没有的马路。
所以她这么辛苦的跑下山，中间为了躲避上山的警察还摔了几次。
就是为了站在这里淋雨？
完全不会有车在这种时段经过啊——
“嘀嘀！！”
就在林瑶想着自己跑起来的话，连奔跑一个小时能否安全下山时，一辆蓝色跑车冲着她按响了喇叭。
林瑶连忙将刚才放下的手臂重新举起用力摇晃。
车子缓缓在她面前停下，前排车窗一点点的下降，露出一张戴着墨镜，全身清爽的身姿。
“你好，请问可以搭一个顺风车吗？”
林瑶弯下腰身，扬起嘴角拿出最佳诚意，询问车主，“油车，车费我都可以付钱。”
“可我刚加满的油，暂时不需要人帮我再出费用，怎么办？”谢时去将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晃了晃，露出那双满是调侃意味的双眼。
“上次那六千五百万的画，就换了这东西？”
林瑶扫过他那张脸一眼，接着看他如今在开的这辆车。
就算她再不认识车辆，也知道这种只有俩人座的车型，价格一定非常昂贵。
“比不上你个送外卖的，听说天美展览馆被你一把火烧光，还将江津市的大慈善家直接给烧成了重罪。”
“不是我干的。”是她用林化的名义干的，后半句林瑶放在心底没说出口。
她将自己找出来的几百现金拿出，递给车窗内的小偷，“载我一程吧 。”
俩个小时的山路，已经将她的体耗尽，林瑶现在是真的不想再靠腿走回家。
谢时去接住那几百能滴水的现金，心情很好的表示，“求我。”
“求你！”赶紧去吃牢房！
五分钟后，林瑶坐在副驾内。
“你还挺厉害的，这种回家过年的车辆都抢劫。”
他本来是想去山里的一处度假村休息几天，没想到经过这里会发现前方发生事故，有大巴车被劫匪抢劫，道路还塌方了无法前行。
“什么抢劫？我是来徒步登山，结果雨太大走不下去了。”林瑶睁着眼睛说瞎话，完全不承认。
驾驶座里的男人瞥了一眼落汤鸡的家伙，直接将外套脱下扔过去，“垫一下我那昂贵的座椅，我不想难得发一次善心就报废一辆车。”
“你有没有听说过一句话吗？”林瑶将自己那要快跟雨水融为一体的皮外套脱下来，直接放在脚上。
边说话边接住对方递过来的外套，抖了抖接着直接套在自己身上。
对方残留的体温，跟干燥的布料让林瑶狠狠的打了几个哆嗦才能重新开口。
“太轻易得到手的东西，也会失去的非常迅速，这辆车报废了是它活该，跟了你这么一个小偷主人。”
“裤子要换吗？看你好像很喜欢我的衣服，我可以再借你几件。”
驾驶座内的人，说话时肆意将穿着他外套的林瑶打量了一遍。
“别光说，你现在就脱，我还可以帮你拍照留影。”
比起他那放肆的眼神，林瑶看向他的眼神则是很冷。
她不介意帮他出名，还可以用手机帮他拍几张私人照片送给严勇当新年礼物。
虽然照片有点伤眼，可能抓住一名盗窃六千五百万名画的小偷，想必伤眼这点小问题，严勇完全不介意。
“天台上时，我还以为你是个好人。”谢时去对她的冷漠态度表示，有点不习惯。
“毕竟上一个说希望我是好人的人，之前还喊着让我在牢房内住的幸福呢，你听到这种话想必也会性情大变，恨不得将说出这种诅咒的家伙大卸八块吧。”
俩人座的超性能跑车内，第三次见面的二人一路唇枪舌战几次看向彼此的眼神，都带着刀光剑影。
一个小时后，车子在某客运中心的天桥下停车。
林瑶解开安全带下车，随后弯腰对着车内的小偷道，“车费多余的钱就不用找了，说不定以后你在监狱内还要用这个钱买牙膏呢。”
“这么善良，真希望下次再见时，是在操场上见到你。”谢时去说完，潇洒的摆摆手戴上墨镜离去。
“操场？”
站在天桥下的人，听不懂这话是什么意思。
几日后，于欣欣终于过完年回来，给她带了一大堆的老家特产，如今抱着玩偶正坐在桌子前磕着瓜子听她讲述最近发生的事情。
“操场？这家伙是在内涵你！”
“内涵我？”林瑶没懂这俩个字，到底从哪内涵到了自己。
于欣欣用力点点头，“你嘲讽他以后要去坐牢，他说希望下次见面在操场上，这是监狱里的规定，每天犯人都会有固定的放风时间，他们放风能自由活动的地点就是操场。”
“这个家伙是在内涵，下次再见面你也会在牢房内！”
林瑶恍然大悟，话还没说出口就先打了一个喷嚏。
自从上次从山中回来后，她又重感冒了一次，独自一个人从客运中心坐车回家后，林瑶只记得自己看着房门没有异常的被她打开，接着就什么都不知道。
等再醒过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她从地上爬起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又撑着自己去了附近的小诊所内打了五天的吊瓶，身体这才好起来。
于欣欣没来之前，这几天她就每天俩点一线的生活。
一居室跟小诊所，小诊所跟一居室。
“林瑶，下次你不能再将人拉回来了。”于欣欣意有所指的道，“虽然不知道浴室之门具体需要你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可你有没有发现，它其实一直都需要代价才能开启。”
“没有吧。”林瑶眼神飘忽，原本放在桌子上的双手也悄悄往桌子下面挪过去。
“它有！”于欣欣坚定的道，放下手掌心内还没吃完的瓜子，捉住林瑶那双想要隐藏的手掌。
将那双全是青紫淤青的双手按在桌子上面，严肃的道，“上一次你救那个生病的一家三口，结果你回来就大病一场！”
“可能是我抵抗力差，当时正好感冒了。”
林瑶心虚的为自己找借口。
“这一次呢！这一次你竟然直接将那个昏迷的孕妇带回来！如果那天你再昏迷的时间多一点，或者完全没醒过来呢？”
“我那天是淋雨了太多，还走了很多的山路，因为太累加上全身湿透的缘故，才会晕倒。”林瑶努力用科学的方式，说服对方。
“鼻血呢？你每次在那个门后面做点什么，就会一直流鼻血。”于欣欣眯起眼睛，按着她的手掌认真又严肃的劝告她。
“林瑶，你不能没有节制的去做这件事情，如果有一天你抓住了林化，可是自己也要付出巨大的代价时，你要怎么选？”
“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你不能把自己所有的一切全部都放在那扇门背后，它能够给以你帮忙，也能够毁掉你。”
“你想太多了，我不会那么傻。”
林瑶笑着揉乱好友的头发，将桌子上的瓜子都推到她跟前，“不是还有你么？你这么认真的要当魔法师的学徒，那可要同样认真的看着我，我保证不会让那扇门毁掉自己。”
“反正你下次不准再乱好心！”
于欣欣要她发誓保证。
“好好好，我发誓以后一定不会再乱好心。”
“这周没收你开门资格！在你这些……”于欣欣指着她手背上的那些针眼，全部都是在小诊所吊水后留下来的痕迹，“没消除的我完全看不到之前，不准你再开那扇破门！”
“我保证不开。”
于欣欣回来第一天，林瑶发了好多誓言才让好友消气。
接下来的一周时间内，她每日都跟对方在一起同出同进上课上学，回她居住的房子。
遇到任何开门的场景，都要被于欣欣用锐利的目光盯着打量十秒，才准她进去。
一周后，已经没有任何感冒症状的林瑶，终于从于欣欣的紧迫盯人行动中解脱出来。
“庆祝你痊愈！我们去吃火锅怎么样？”早就想吃火锅的于欣欣，已经忍了好几天。
如今等林瑶终于不再咳嗽跟发烧，就立马将这个提议重新拿出来。
“好啊，我请你。”
“那我们今天晚上就去！回来的时候还再能去逛逛街！”
于欣欣已经敲着小算盘，将今天晚上全部的行程都安排好。
不到十二点不回家不睡觉。
作为对方的好友，林瑶听着她的那些计划还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说不到凌晨三点不回家呢，才十二点。”
正在列着计划单的于欣欣白了她一眼，“这位林同学，不要仗着你刚成年能够合法进出一些场合，就给我想着夜不归寝！伟大的魔法师必须要坚韧克己，才能够修炼出更强大的魔力。”
“原来如此啊，看来为了魔法我要更勤奋才对。”
跟于欣欣相处久了，林瑶学会了很多东西，有了很多第一次的体验。
包括开玩笑，插科打诨说些完全没营养没重点的话题。
俩个人一高一矮并肩走在校园内，一边商量着晚上的事情，一边回她居住的一居室。
抱着书本路过的赵倩婷瞥见那俩个人，默默翻了一个白眼。
“真是俩个奇葩，什么人当朋友不好，偏偏跟那种人当朋友。”
自从林瑶从寝室内搬出去后，原本只认识几日还没有建立好友好感情的寝室，从那之后更是四分五裂。
每一个人都成为了独行侠，赵倩婷每次独自一人回到寝室时，望着那冷冰冰没人说话的寝室就来气。
更让人生气的是于欣欣，明明已经知道了林瑶那可怕的过往还要主动去当朋友。
她已经不止一次看到那俩个人，同进同出。
“你就缠着她吧，小心哪天你被她那个变态哥哥杀了！”
对着那一高一矮走远的背影，赵倩婷小声嘀咕着。
她走后，一道穿着长款黑色羽绒服，戴着帽子的青年从学校表白墙后方走出来。
林化推了推鼻梁上的平光眼镜，看了一眼那边走远的俩道身影，接着重新看起眼前这片成华大学学生用来告白的宣传栏。
实际这里贴什么内容的都有，卖二手的丢手机捡到饭卡的，请求男神的手机号码等等之类。
在这里层层叠叠的单子角落里，有一张被风雨吹的角落已经发黄的报纸。
那是一则去年江津市的电子新闻报道内容。
也不知道是谁从网上下载出来，接着贴在这里。
这张打印出来的报道上方，还被人贴了一张明显是偷拍的一寸照片。
“九年前让江津市闻风丧胆的阳光幼儿园杀人案凶手至今再逃，如今却有人模仿凶手再次作案，并且此模仿犯被抓捕前曾经大喊这一切都是他跟凶手同父同母的亲妹妹合谋……”
林化将手指点在那张一寸照片上，缓缓扬起嘴角，“原来是我的妹妹啊——林瑶。”
第56章
虽然不懂她为什么跟五年前变化不大，不过这点小问题林化并没有很放在心上。
他的妹妹，有点特别反而看起来讨喜许多。
“吧嗒。”贴在表白墙的一寸照片，让人扣下来。
林化打开自己的钱包，将这张照片贴心的抚平放在钱包内。
今天之前，他还是那么迫切的想要找寻真相，想要找出那个五年前柳州消失的女人。
可现在林化放弃了这个念头。
黑色钱包重新合拢，林化心情愉快的将前段时间网上爆出来的柳州废墟小洋楼案件所有信息都重看了一遍。
之前对这起案件的态度，是想看看是谁在伪装自己的身份杀人。
如今得知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妹妹后，林化又从那些报道的字里行间找到了另一种趣味。
整个案件的过程，有人事后专门整理了那几个存活下来的学生口述现场的情况。
那夜里的惊魂惨叫跟虐待，化作一枚枚充满想象力的文字，让阅读者深入其中，不断的模拟着如果是自己的话。
如果是自己，是否能够将手法做的更完善。
“存活者的数量太多了。”
这是林化用全新的角度，看完整个案件详情后的看法。
如果那一天夜里，他是林瑶的话，绝对不会让那座废墟小洋楼内存活的人超过俩人。
应该再杀一个才对。
不知道这是不是他妹妹第一次杀人，她的胆子还是太小。
原本对那个女人所有的想念，都变成了对自己妹妹的认可跟鼓励。
夜晚，林化坐在巨大的木雕前，吃着今天新买回来的草莓，自言自语道，“她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惊喜，真的太超乎我的想象。”
“她长得很高这一点也不像爸妈，反而跟我很像，是不是很神奇？”林化将草莓上的绿叶撕下来，眼底带着温柔道，“她好像也喜欢吃草莓，小时候每次家里买草莓的时候，她都是最开心的那个，你说我要不要送她一份呢？”
躺在木雕里的男人，嘴巴张开双目浑浊的盯着木雕上那只有针尖大小的孔洞。
浑浑噩噩的听着外面那个疯子的言论。
“好恶心。”他在心底想着，连着木片的嘴唇却不敢发出任何的声响。
世上怎么会有这样的疯子。
“唉，也不知道是不是我这个哥哥没带好头还是怎么回事，怎么让她也走上这么危险的道路呢？”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将那些撕下来的草莓蒂绿叶都放入木雕的口中，注目着对方动作缓慢而僵硬的将那些绿色一点点吃进去。
“你说，我用什么名义送她草莓比较好呢？”。
“啊切！”
火锅店内，林瑶闻着刚端上来的那中辣火锅，不小心吸了一口新鲜的炝辣椒的气味，鼻子痒的难受连着打了几个喷嚏。
“是不是太辣了？”于欣欣打量着那锅内的红油跟辣椒，口水都快流出来。
好多天没吃辣椒，没吃这么上火冒汗的食物简直难受死她。
于欣欣的父母都是完全不吃辣椒的人，他们能够接受最辣的食物就是菜市场买的新鲜青椒。
林瑶看到了好友眼中的激动跟期待，摇摇头表示，“没有很辣，只是刚才不小心吸了一口热气，你点菜吧。”
“先给我们来一份毛肚黄喉……”于欣欣拿着自助菜单挑选起来。
一顿饭俩个人坐在那里吃了将近俩个小时，结账出去时于欣欣上一秒还揉着自己吃撑的肚子。
在余光瞥见火锅店那冬日特地关闭，防止冷空气进来的大门时，她一个健步如飞在林瑶手掌还没触碰到门把手之前，就先一步将门推开。
“上次那家海鲜店我都不敢去了，在外面你不要随便开门！”
她抱着手中的玻璃门，小声跟林瑶吐槽。
“………上次的事情，有人发现异常吗？”上次从海鲜店消失，事后林瑶一直没想起来询问对方后续情况。
“没人发现异常，你每次进入门的画面在我眼里就是那种很正常的走进门，关上门然后直接不见。”
所有从林瑶身后的视角看过去，就是这个人很寻常的开门关门。
她没试过从林瑶的前方，去看这扇门的变化。
接下来的几日，刚度过寒假的众多学生重新收起休闲的心态，投入到学习当中。
浴室之门也没有再发生任何的异常，二月二十二号那天，林瑶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
“物业费？好的我下午过去。”
挂断电话的人，将手中拿着的新款手机放在桌子上，将家常服换成外出的，再在口袋内多塞上俩份胶带门，枕头下方的那枚中古手机也被带上。
上次在柳州废墟小洋楼将手机跟衣服都弄丢后，没有手机偶尔还会有一些不太方便。
所以林瑶去将之前的手机号码又重新补办了回来，新买了一部手机用上这个电话卡。
这部手机她不拿出门使用，只在这个一居室内，也解决了她很多日常的小麻烦，也不用一直麻烦于欣欣帮她点外卖。
老城区的物业公司打她的电话，说她家里的物业费已经超过半年的时间没有交过，让她现在就将钱补上。
在口袋内放上现金的林瑶，很快出门坐上了地铁。
坐在地铁中，她想给以前的家政阿姨打个电话，结果电话打过去是空号。
这位照顾她多年的阿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注销了电话号码。
“原来还有物业费要缴吗？”
她住在那个老房子内，一直到上大学离开之前，都不知道这件事情，也不知道这以前是否是家政阿姨帮的忙。
坐了一个小时的地铁后，林瑶终于回到了居住了十七年的家中。
她先去了一趟物业，问清楚了费用的事情，得知这九年来其余费用也都是家政阿姨帮她缴费的。
只是从去年她上大学开始，这里的费用就再也无人缴付过。
林瑶将自己带回来的现金拿出，先将这半年的费用跟罚金都补上，再回到自己的家中。
门上多了很多小广告的单子跟欠费单，她将房门打开站在门口往内看了一眼。
半年没住人的客厅地板上，已经积攒了不少的灰尘。
林瑶走进去，顺着客厅转了一圈后，她走向自己的房间，房门推开露出一张跟房间一样小小的床铺。
明明只是半年的时间，可林瑶看着眼前的小房间，却有一种恍然如梦般的滋味。
她走到隔壁另外一处房间门口，这扇被人为刷成天蓝色的房门是林化的房间。
自从九年前出事后，这房间内的所有物品都被警方用搜查的名义全部带走。
也从那时开始，林瑶再也没有打开过这扇门，记忆中林化房间长什么样子她都快想不起来了。
房间门时隔多年重新被人拧开，林瑶站在门口打量着这间整体发黄的屋子。
左边的窗户也不知道多久没关过，靠窗位置的墙壁都在雨水反复打湿无数次后，墙皮掉落了无数。
白色的墙壁现在也跟着变成了蜡黄色，单人床上摆放的枕头被子上，全部积攒了厚厚一层的灰尘。
“哗啦……”
林瑶走到那张小小的书桌前，拉开抽屉，里头空空荡荡什么都没有留下。
这房间内的所有纸张物品，除了床铺跟衣柜内的几件衣服外，其余都被警方带走。
站在房间内的人拉开书桌前的那张凳子，坐在小小的书桌前想着以前林化坐在这里时，他在想什么呢？
警方至今都没有找到他犯罪的缘由。
坐在书桌前的人，从口袋内拿出一张四人全家照。
这张照片是她这么多年来，唯一保存下来的合照。
林瑶看着照片中开心的一家四口，脑海内闪现的画面却是柳州山洞内的一家三口。
天黑之前，林瑶关上门准备离开这里。
现在正是小区居民下班放学的时间段，林瑶站在电梯门口等待往下的电梯时。
电梯门在楼层打开，露出里头原本站立的几道身影。
上一秒还热闹谈论的众人，下一秒在电梯门外看到那张熟悉的面孔时，一时之间所有人都不再说话。
林瑶视线扫过电梯内的那辆婴儿车，正想着等下一趟电梯时，带着孙子下楼散步的老人，已经飞快的将婴儿车内的孙子抱起，捂住他双眼将人死死的抱在怀中，怒视林瑶。
犟种投胎的林瑶，对上那目光原本不打算进去的人，下一秒直接踏入电梯内。
电梯内合上，一直到达一楼中间停留了三次。
每一道面孔在看到林瑶出现在这里时，都露出了一言难尽的神色。
小区内住着一名杀人犯家属，而且那名杀人犯至今还没有被警方抓住。
全小区的房价，都因为这一个人一直没办法涨上去，因为她这个倒霉的一家子害的这栋楼的房子都卖不出去。
对那些不满的目光跟态度，林瑶站在电梯内面无表情没有任何的情绪反应。
“叮！”
电梯门在一楼打开，她顺着人流往外走去，还没彻底离开就听到了后方的抱怨。
“不是说她都搬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谁知道呢，一天天见到人就板着一张脸好像谁欠她钱似的。”
“她都上大学了，去哪不好还要留在本地，我怀疑她就是故意的。”
“你少说几句吧，她哥还没被抓到呢。”
“有本事让她哥来啊，我现在看到那小子不等警察来，我就要先打死他！那个杂种小时候见到人就顶着一张笑脸，我还给过他糖，哪想到他是那种能杀人的畜生！”
前方林瑶听着那些从小到大都能够听到的谈话内容，无动于衷的离开小区。
不远处有几道外形憔悴又苍老的身影，原本正蹲在那里看着手机，不知是谁先发现了林瑶，随后眼前一亮站起身来，就往她这里跑。
“林瑶！我们打你电话怎么一直没人接啊！”
四五道身影将她包围住，“听说你哥又出现在江津市了，你是不是跟他已经见过面了？”
“我没有见过他。”林瑶冷漠的往后退了一步，避开他们包围的圈子。
“这种话警察信，我们可不信，听说之前照顾你的那个家政阿姨走之前一次给了你一大笔钱，你借我们一点吧。”
披头散发面容憔悴的妇女，眼泪汪汪的道，“你都能去上大学，可我儿子如今高中学费都交不起，你就当可怜可怜我们，帮我们一把。”
“姐姐，你帮帮我吧。”站在旁边握着最新款手机的少年，顶着一头黄毛说话时，一直在打量她的穿着，估算着她能有多少钱。
“我没有钱。”
林瑶挣脱被人拉住不放的手臂，冷漠道，“我也不欠你们。”
“不可能！你都上成华大学了，我去打听过，那个女人是给了你一笔钱！”
刚才还哭的凄惨的女人，得知要不到钱后当场大声嚷嚷起来。
“嘉文啊！你为什么要死的那么早，你怎么不把我们一起带走啊，让人在这里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命苦啊，我丈夫被人炸死了还没有赔偿。”
下班高峰期的小区大门处，人来人往中每一道回家经过的身影，都能够看到那里的闹剧。
有去年才搬过来的租户，不知道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不过他很快就不用再担心这个问题。
因为四周那些正在散步的中老年人，很快就聚在一起给他科普了那里的情况。
林瑶站在小区的招牌下，面无表情的听着前方的哭诉指责，四面八方指指点点的目光，各式各样的闲言碎语纷纷传入耳中。
“你想要多少。”
“五千！不，一万吧，你给我一万我就带着人走。”地上哭的满脸泪痕的妇女，在听到她要给钱时，眼泪都不擦直接打开手机二维码，“你扫这里。”
林瑶视线扫过对方带来的那几名一声不吭的壮汉，淡然道，“我没带钱，换一个地方我取给你。”
“好好好，谢谢你啊。”
能够要到钱，已经让女人异常开心，脚步都带着轻快的跟上林瑶的步伐。
林瑶带着他们五个人，离开了小区的正门带着他们从后方的烂尾楼工地穿过。
“这后面有银行取款机，我去那里取钱给你们。”
她踩着脚下堆砌的高高的垃圾堆，将自己的目的地告诉这五个人。
小区后方的这块地皮十年前就在盖大楼，地基都弄好了却没有了下文，至今这里还堆砌着无数的建筑材料跟小区居民扔在这里的废弃家具还有生活垃圾。
林瑶带着他们穿过那无数的废弃家具，走到深处确定无人再能够看到他们一行人后，这才停下脚步。
“怎么不走了？”跟在她后方的妇女，好奇探头看向前方并没有看到任何的银行。
“突然想起来一点事情。”
停下不再行走的人，说着话的同时弯腰从地上捡起一条手臂长的木棍，林瑶拿着那东西在手中挥舞了几下后，这才抬头看向眼前五位案件受害者家属。
“刚才你说自己丈夫被炸死了？哪一天哪一年的事情，你再说一遍。”
正在兴奋马上就要拿到钱的妇女，在这样的提问下当即就要跑，可她余光看到自己叫来的几个兄弟，又稳住了身子，“还能是哪一年，就是你哥犯法的那一年呗。”
“是么，可我怎么记得阳光幼儿园所有的受害者家属里，并没有你们几个人。”
“你胡说八道，肯定是看错了！”
林瑶不会看错，这些年无数人打着日子过的苦，生活不下去来跟她要钱的借口，那每一张脸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刚才这几个人，一看就是那种路过的骗子，不知道在哪听说了这种事情，想借机过来捞一笔。
这种事情，她以前也遇到过，上学的路上被几个陌生人围住，都说自己是受害者的家属强行搜遍她全身，将她身上那几块吃饭钱都抢走。
“我没胡说，不信我们就报警试试。”
半个小时后，林瑶从垃圾堆中站起身来，沉默的拍打着身上沾染的灰尘跟垃圾。
五名敲诈不成功的骗子仗着人多想要明抢，双方都没落到什么好处。
林瑶被打了一顿，可她也没有手软，要不是那小黄毛不知道从哪弄来一把全是灰尘的扫把过来弄的她眼睛睁不开，一时之间落了下风。
站在工地中的人，心想也许她能够多坚持五分钟，说不定那样就赢了。
她从工地中走出去，重新乘坐地铁回到大学城，晚上八点才回到一居室的人，在门口看到了一篮子挂在门把手上的草莓。
散发着香甜气味的草莓，让人清洗的干干净净，红色的果身上还挂着未干透的水珠。
“欣欣来过吗？”林瑶将草莓拿下来，打开房门走进黑暗中。
手指在墙上摸索了一会没找到开关，林瑶条件反射的想退回去，一阵风从走廊上穿过，直接将身后的房门，“啪！”的一声合拢。
提着一篮子草莓的林瑶从黑暗中现身，矮小的阁楼中，蜷缩着四肢蹲在墙角的人不知道看了她多久。
林瑶刚想动弹，“咚！”她脑袋撞到了前方的横梁，疼的提着草莓的人当即捂着脑袋蹲了下去。
蹲在墙角抱着膝盖的人，看了看抱着头还没抬起来的奇怪的人，再看看她手中提着的那篮子草莓。
第57章
抱着嗡嗡作响脑袋的林瑶，很快就感到有人往这里走来。
她松开捂着脑袋的手掌，抬头往前方看去，那蜷缩在墙角处的身影正挪动着步伐走向她。
对方看到她抬头，只犹豫了一秒又缩回了角落处，只不过那双眼睛还无法自拔的盯着林瑶手中提着的草莓。
林瑶低头看向自己还提着的那一篮子草莓，她蹲下身躯试探着将那篮子的草莓，往前推了推，“一起吃？”
楚蕙看看她，再看看那鲜艳欲滴的草莓，最终没有忍住饥饿，小心翼翼的往前挪动了俩步，伸出去的手掌很快又被她缩了回去。
林瑶愣住，还以为她是怕这个草莓有问题，当即自己拿起来一枚丢入口中。
带着奶油香味的草莓，入口水分充足。
楚蕙低着头，抿着唇用衣角将自己脏兮兮的手掌擦拭了几遍，这才小心翼翼的从篮子最上方拿起一枚草莓，放入口中。
香甜的草莓，抚平了她的恐惧。
“咣当！”
楼下一声关门声传来，坐在林瑶身旁的少女听到那动静，手一抖，干净的草莓落在木头上摔坏了。
“楚蕙那个死丫头人呢？”
噔噔蹬的脚步声往这里而来，林瑶放下没吃完的草莓，环顾四周想要找到一处能藏身的地方。
可这阁楼上，地面到头顶的高度只有一米五高度，除了几床堆积老高的被褥之外，没有门没有其余可以躲藏的地方。
楚蕙就看着这个刚才忽然出现的人，弯着腰身走到不远处的被子跟前，将叠放的被褥往边上推了推，接着将自己蜷缩成一团塞了进去。
“嘘，不要说话。”林瑶躲藏好自己，不忘提醒前方还坐在那里的少女，“我请你吃草莓，别说我在这里。”
蹲在地上的少女，指着那篮子内剩余的草莓，“全部都给我？”
“嗯，都给你！”林瑶跟她保证。
“好。”
楚蕙将剩余的半篮子草莓拿起，走到她面前，接着当着林瑶的面将那那篮子塞进了被子里。
随后她掀开墙角的一块木板。
在林瑶不解的目光中，将那块翘起的活动木板拿下来，然后坐在那根房梁上纵身一跃。
“咚！”
重物落地声传来，林瑶被她那举动吓的半死。
她快速弓着腰跑到那块木板往下看过去，只见对方已经完好无损的从地上爬了起来。
“好啊！你又爬在上面不写作业！”
阁楼下方，不知从哪钻出来的身影，满身怒火的出现在室内，扬手就给刚站稳的人，几个响亮的耳光。
“你老打她干嘛。”一名扎着长辫子的妇女，端着冒着热气的稀粥走进屋中，路过父女二人时，不满的劝着自己的丈夫，“她现在都是大姑娘了，不能一直动手打她的脸。”
“我就打她的脸！劳资明天还要去学校当着她全班的面打她，只有这样她才能够记住，你知道她今天在外面干了什么丢脸的事情吗？”
“楚蕙，你又干了什么？”
挨了几个耳光的十五岁少女，站在客厅中央一声不吭。
“还能干什么，偷东西呗，偷我同学家丢脸死了。”
一道抱着篮球的身影，迈过门槛走进来，瞥见楚蕙那张被打红的脸，不屑的翻了一个白眼，“妈，你赶紧找人把她嫁出去吧，她每个月都偷东西我真的快被她丢脸死了！”
“楚蕙你可不能这样啊，你现在是个大姑娘了，偷东西会被人剁手的，你要懂事点。”
“管不了她了。”
一家人说什么话的都有，林瑶蹲在上方安静无声的注视着下方的画面，有点无聊。
她将被子里头的草莓拿出来几颗，下方一家四口吃晚餐时，她就在上方吃草莓。
等这家人吃过饭，大人回房间去看电视了 ，留着俩个小的在擦干净的饭桌上写作业。
阁楼上蹲着的林瑶，闲着无聊的趴在上面偷看这对明显是兄妹组合的写作业。
写着写着她就渐渐看出来点东西。
这个叫做楚蕙的女生，每隔几分钟就会放下笔跑出门，过一会又跑回来。
就这样她来回跑了五六次后，每一次客厅那扇木门被推开时，就会发出明显的噪音。
第六次从屋外跑回来的楚蕙，再一次关上门。
隔壁房间正在看电视的男人，已经穿着拖鞋出来，窝火的看着站在门口正在关门的人。
二话不说就冲了上去，抬脚就踹了过去。
“你身上长钉子是吧，一晚上作业没写几个字，就听到你开门关门，你要是不想住了就滚出去！滚！滚！滚！”
一连数脚踢出去，林瑶在阁楼上看着这一幕，好奇会不会有人出来拦着人。
事实是没有。
被踢了几脚的楚蕙，从地上爬了起来，一句解释跟辩驳都没有的重新坐在那张饭桌前。
这一次她没有再隔着五分钟就跑出去一趟。
这间土建的小民房很寂静，隔壁房间内的枪战片电视剧不时传来动静。
背对着林瑶坐着的那少年，写完自己的作业就将本子一合，接着伸了伸懒腰瞥了一眼旁边还在写作业的女生。
冷漠的收拾好自己的东西，接着走到墙角开关处。
“啪，哒。”
林瑶眼前的世界，黑了一瞬又转变成昏黄。
她往下方看过去。
只见客厅里的灯已经被人关掉，如今亮着的是这间屋子另外一处房间里的灯，只是那灯光只亮了数秒，就因为对方从内关上门的缘故。
客厅内再一次陷入黑暗中。
林瑶什么都看不清，只能听见下方那还坐在书桌前的女生，静静的合上自己的书本，一个人走向客厅的一处角落内。
接着对方在黑暗中仰头，望着将近有俩米高的横梁深吸一口气。
“-啪！”
起跳的身躯抱住了上方裸露的房梁。
趴在上面的林瑶差点被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发出声音。
楚蕙手脚麻利的踩着平滑的墙壁，灵活的爬上了阁楼。
向南的小窗户外，皎洁的月光照进来，落在那双明亮的黑眸中。
楚蕙只看了林瑶一眼，就走到那被子前，从里头拿出她之前藏在这里的草莓。
半篮子草莓在月光的照耀下，往林瑶的方向挪过来。
“我不饿。”林瑶用气音回答她，表示自己现在不饿。
她是真的不饿，而且这篮子草莓她一个人躲在这里的时候，也吃了不少。
楚蕙几次递过去，都被拒绝后她知道对方是真的不会再吃这草莓。
一个人端着那小篮子，就着月光边吃边看着窗外清清冷冷的景色。
林瑶不懂她在看什么，也顺着她的视角方向看过去。
外面黑漆漆的，除了能看到天上的月亮之外，什么都看不到。
“你在看什么？”一无所知的林瑶，在玻璃上用手指画着文字。
楚蕙仔细辨认着她的手指，弄懂了她的意思后指着窗漆黑一片的世界回答她。
“看那里。”
“那里有什么？”
某人已经开始怀疑自己的视力，是不是在不知道的时间里近视了。
否则她怎么会不管怎么努力，都看不到那窗外有什么值得看的风景。
“什么都没有。”咬着草莓，脸上还带着泛红手指印的少女，注视着窗外黑暗的世界，回答林瑶的疑惑。
那里什么都没有，一片黑暗虚无，就像是她的人生一样，唯有月亮相伴。
林瑶迷糊了，她现在也睡不着觉，来都来了暂时也不想回去，跟对方并肩坐在一起，靠哈气在那块玻璃上用手指互相交谈。
“为什么要去偷东西呢？”
之前对方挨打时，林瑶听这一家人的意思是楚蕙已经不是第一次偷窃物品。
而是每一个月，她都在做这种事情。
抱着草莓篮子的楚蕙，注视着玻璃上正在消失的文字，沉默数秒后从自己的口袋内，掏出一样东西放在林瑶的面前。
林瑶低头，借着那微弱月光看清了对方掌心内拿出来的东西。
薄薄的一片白色，让人折叠成小块放在口袋内不知道捂着有多久。
“你偷这个？”
“我好想，好想当男生啊。”楚蕙握着那片状的白色，哈气在玻璃上对着月光一笔一划认真写道，“你是勾魂使者吗？”
有了新身份的林瑶，视线在那问号上停留了几秒，接着回复对方，“为什么会这样问？”
楚蕙手指按在玻璃上，那张一晚上不管是挨打还是挨骂，都没有反应的脸上扬起了一道绚烂夺目的璀璨笑颜。
“因为我想死过一万次，终于等到你。”
她每天晚上都注视着窗外漆黑一片的世界，不断在脑海内构建一个接着一个的自杀念头。
她一直在想死后是不是真的会有人来接自己？
那个来接自己的人会长什么样子，会很凶的出现在她的面前，先打她一顿吗？
楚蕙想象了无数次，唯独没想过对方会是这样提着草莓出现的。
她低头，打量着怀中还没吃完的草莓，心底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终于，终于可以离开了吧。
“……”月光下，林瑶凝视着眼前快要碎掉的人。
她不懂对方到底经历了什么事情，才会有这样绝望的想法。
林瑶想了想，握住对方的手指在玻璃上哈气写道，“看到我，不代表着会被带走，需要通过审核才行。”
“审核？”出生在乡村，住在乡村里十几年没踏出去一步的楚蕙，满脸写着不解。
“是，一种规矩检查，就跟你学校里每个学期考试，或者大扫除差不多。”
这个解释，楚蕙能够听懂。
她盯着玻璃上的那几个文字，那双一直看着黑暗的眼睛，安静了许久许久，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后，她在玻璃上询问林瑶，“检查要很久的话，你会一直都出现在我的身边吗？”
打算等对方睡着就回家的林瑶，如今注视着眼前快要碎掉的人，肯定的点头，“嗯，检查没结束前我会一直跟着你。”
她很想知道对方身上发生的事情。
楚蕙不再说话，她将那篮子还没吃完的草莓放在床头，拿出一旁的被子展开，一床给林瑶，一床给她自己。
给她自己的那一床被子，铺下来的时候她从角落内拿出一份报纸跟一张塑料袋。
接着用报纸包裹着那张塑料袋，铺在木板上，接着才将被子放在上方。
林瑶看不懂这种操作是什么意思。
想要再问下去，又想着已经这么晚了，对方明天早上估计还要上学，等白天再问吧。
她没躺下去，目前情况不明还没弄懂这一家四口中，谁是凶手或者坏人。
林瑶就坐在角落内抱着那床被褥，窝在那里拿出了自己中古的手机。
她记得于欣欣告诉过她，用这个手机也是能联网看小说的。
坐在墙角的人先打开浏览器搜索了一遍今日的时间。
小小的屏幕中，很快跳出了此刻的时间。
二月二十二号，是同一天。
身侧的楚蕙已经睡着的，林瑶在手机内找到了自带的小说软件看着。
躺在旁边的女生偶尔会在睡梦中翻身，每次这个时候林瑶就会飞快的将手机屏幕往下按住。
防止自己在看的小说，荼毒未成年少女。
快天亮的时候，林瑶实在没熬住瞌睡，一不小心就睡了过去，等她再次清醒睁开眼睛时，身侧躺着的人也已经醒了。
楚蕙正轻手轻脚的将自己的被子折叠好，再将昨天晚上垫在身下的报纸跟塑料袋快速卷起来。
她的动作很快，可林瑶还是看到了那张报纸上明显晕染开来的血迹。
楚蕙的裤子也脏了，将报纸跟塑料袋收起来的人，脸上的手指印比昨天晚上还要清晰。
可这一刻比起脸上的痕迹，半跪在阁楼内收拾物品的人，则是更紧张手中的物品被人发现。
“你不是有吗？为什么不用呢？”林瑶指着床头放着的白色片状物品，不解问她。
“我只有那一片……”
那是她在学校时使用的东西，在家里可以用其他的报纸塑料袋来代替。
可在学校内用那些，会被其他女同学嘲笑。
林瑶忽然想到昨天晚上的挨骂，当时自己问她偷什么时，对方从口袋内掏出来的就是这个。
这种女性必备的物品，对楚蕙而言只能偷取才能活下去。
“你妈妈，不给你零花钱吗？”
将手中报纸用力折叠成小小一团的少女，听闻仰起头来注视着林瑶那张什么都不懂的面孔，轻声的道，“这也是你检查的工作吗？”
“嗯。”
楚蕙不懂但是学着理解对方，她拿着那报纸掀开墙角的木板，跟昨天一样从上面没有任何借助的跳了下去。
双脚落地后，隔壁房间已经起来做早餐的女人，正好将稀饭端进来。
对方瞥见楚蕙从房梁上跳下来，只是眉头皱了皱就接着道，“去叫你哥哥起床。”
楚蕙去那房间叫人起床。
不一会睡眼惺忪的少年被她叫醒，洗了一把脸就过来坐在饭桌前。
一家四口在门外的鸡叫声中吃完早饭，昨晚打过楚蕙的男人饭碗丢下去，就拿着墙角的锄头下地去了。
屋内还剩下三个人，楚蕙喝完稀饭拿起自己的书包，走到妈妈面前，“妈，你给我三块钱。”
“你要钱干嘛？”
“还能干嘛，买零食呗，馋死你得了。”坐在一旁的少年，面露不快的翘着二郎腿，“月月要钱，你以为你是大小姐啊，我都没有零花钱！”
“我想买那个。”楚蕙没有看自己的哥哥，她低着头在几个人的目光中，羞耻感跟自尊心让她根本说出口。
“怎么又用完了？上次我不是给了你五块钱吗？”
楚蕙低着头看着自己的鞋面，心底想着那五块钱已经是一个半月前的事情。
“钱我给你，但是你下次要跟我保证，不能乱花知道吗？你爸赚钱不容易。”
女人叨叨絮絮的说个不停，最后拿出了五块钱，给了儿子三块钱，给了楚蕙俩块钱。
“别跟你们的爸说，知道吗？”
“谢谢妈！”
拿着三块钱的男生欢呼一声，提提着书包就跑了。
楚蕙握着那俩枚硬币，也跟着拿上自己的书包走出家门。
从家门到学校十分钟的路程，穿过小路再经过一条河就是她跟哥哥的校门。
在校门处的商店内，楚蕙看到自己的哥哥正站在那里挑选着零食，她从小商店门口经过。
用余光看向那装着玻璃的柜面，里头摆放着密密麻麻的学生用品还有各式各样的零食小吃。
在一个小小的角落内，摆放着她最想要的东西，那上面最便宜的标价一包十个，价值三块钱。
是她每个月想尽办法也无法得到，哪怕被打也只能用尽办法得到一片的物品。
也是它，让楚蕙万分厌恶自己女性的身体。
她真的很讨厌，很讨厌当女生！
住在阁楼上的林瑶，趁着楚蕙去上学这里没有人，她在阁楼轻手轻脚的展开自己的胶带门，试着回去一趟，结果不管那胶带门被她开合几次。
人还在阁楼上，根本无法离开。
无法离开的人，只好将胶带门重新收起，等房间里的人全部离开后，林瑶悄悄从阁楼上学着楚蕙的动作跳了下去。
第58章
这是一间农村老房，中间是正屋，上北下南的格局，客厅中央摆放着一张吃饭的桌子，靠北方向的后墙开着一扇窗，窗下打着一整排的柜子。
客厅左右各自有一间卧室，一间是楚蕙父母住的，一间是她那位哥哥。
林瑶仗着房子内没有人，转着圈将房子里外看了一遍，俩间房都没有锁，只要推门进去就能够看的一清二楚。
她站在楚蕙哥哥的房间门口，探头往内快速看过那宽大的双人床跟衣柜，还有摆放在桌子上的那些小汽车跟各式各样的玩具。
“什么毛病。”
林瑶拧着眉头将门关上，这房间那么大，怎么就不能挪出一点位置给楚蕙了，让小姑娘住在头都没有办法抬起的阁楼上，甚至连个梯子都没有。
她走到那没有锁的木门外，闭着一只眼睛往门外看过去。
小院子内是被硬花处理过的地面，左右俩边还有俩间小平房。
再往前看过去是一片小菜地，视野范围内没有人，林瑶悄悄将门推开一些走了出去。
她站在这座无人的乡野院落中，左边那砌着的鸡圈旁边，十几只鸡正在地上翻找着食物，右边那小平房她推开进去瞧了一眼，发现是厨房后就将门重新关上。
三面环绕的房子，一个人都没有，林瑶顺着门口那块菜地往外走了几步，她将自己口袋内的口罩拿出来戴上。
正在想着要去哪时，耳边突然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铃声。
“学校这么近？”站在菜地边上的人，竖耳听着前方传来的校园打铃声，想着楚蕙现在应该在学校内。
“不如去她学校看看吧。”
林瑶想到此就去做了，她顺着那打铃声在看得到的小路上走着，此刻村子里的人不多，她经过好几家门前都发现房门紧闭，一个人影都没看到。
不过这一切，在她将要踏上那座小桥时，发生了变化。
“三饼。”
“碰！”
“六筒。”
“七万，自摸。”
小桥右手边的人家里，不断传来打麻将的动静。
林瑶往那只看了一眼，就看到了小小的平房院子内，摆放着三张麻将桌。
除了桌子上在打麻将的人之外，旁边还有不少人都在围观。
楚蕙的妈妈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也站在这里看别人打麻将。
小小的院子里头塞进去二十几个人，林瑶收回目光想着，她说怎么一路走过来一个人都没看到呢。
搞半天是全集中在这里打着麻将。
她跨过前方的小桥时，竟然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这个陌生人的存在。
林瑶散步似的慢悠悠走着，不用打听学校的具体位置，远远看到一片刷了白色涂料的围墙跟上面那些校园校规的内容，顺着围墙走了没一会她就找到了这学校的正门处。
门口小卖部的阿姨正在扫地，正好林瑶一晚上没吃东西，早饭也没吃直接过去买了一份面包，看到还有冒着热气的茶叶蛋也买了俩份。
她坐在校门口的小板凳上吃着早餐，几百米外楚蕙正站在无人的公用厕所内，将染红的塑料袋放在水龙头下面冲洗干净，再用纸擦拭干净，然后重新垫在裤子内。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那里用手揪着后面的裤子，来回看了几遍确定没再弄脏裤子，这才松了一口气往班级走去。
高一班级门口，上课已经超过了五分钟，楚蕙出现在班级门口举起手来，“报告。”
讲台前正在讲课的化学老师看了她一眼，“进。”
楚蕙顶着全班的目光走到自己的桌位前坐下。
斜对面的楚耀祖冲着她做了一个鬼脸。
“所有人将昨天的作业打开，放在桌子右上角。”
老师的一声吩咐，所有人都从书包内将自己的作业本拿出来。
楚蕙坐着没有动弹，她抬头看向楚耀祖那得意洋洋的表情，选择将视线移开。
这种事情她经历了无数次，在那个家中楚耀祖可以使用电器，想开灯就开灯。
每一次放学回家写作业时，只要楚耀祖写完了就可以关灯，她再开灯就是没脑子，别人作业都做完了，为什么她还要浪费电费？
原本楚耀祖就比她大一岁，可是爸妈觉得他没有人照顾，让他特地留级一年跟楚蕙在同一个班级内。
表面上说的是兄妹同年级能够互相照应。
楚蕙将自己书包内还没写完的作业拿出来，按照老师的要求摊开放在右上角。
当讲课老师随机走到书桌面前时，楚蕙感受到身下汹涌的潮流。
“咚咚。”教棍敲了敲她的桌面，“又没写作业？楚蕙你说说这是第几次了？”
坐在凳子上的楚蕙低着头不吭声。
“楚耀祖你的作业呢？”老师转头问斜对面的另一名同学。
楚耀祖将自己写完的作业拿出来，自豪的道，“老师，我写完了。”
“学学你哥哥吧，天天不写作业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教棍点在楚蕙的脑门上，老师恨铁不成钢的用力敲了几次，“每天浑浑噩噩，你还读什么书？站起来清醒点。”
坐在书桌前的人，脑袋被教棍大力戳的晃动中，楚蕙在那些打量的目光中，缓缓站起身。
捧着讲义的男老师扫过她那身后脏掉的凳子，不咸不淡的道了一句，“坐下吧。”
重新坐下的楚蕙低着头，一整节课她都没有再抬过头。
下课铃声刚响没多久，前脚老师从教室内出去，后排坐着的男生就开始大声喊了起来。
“好恶心啊！”
“太恶心了！”
坐在楚蕙旁边的女同学，望着这一幕也忍不住有些无语，嫌弃的白了楚蕙一眼，“你怎么次次都弄脏，就不能小心一点？”
楚蕙坐在那里低着头，愣愣的看着书本上的文字，耳边是同学的嘲笑跟同桌的不满声。
她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叫做小心。
她已经非常非常小心，为此每一个月都在挨打，每一次去偷这种东西时，那种心理上的煎熬还有被人当场抓住的羞耻感。
已经让她实在不知道，除了死亡还能怎么做，才能够避免这种每个月都需要面临的痛苦。
身上的长校服外套让她脱了下来，绑在腰间。
一个上午楚蕙都坐在那里没有动弹，当放学的铃声响起，众人都收拾东西接着回家吃饭时，楚蕙坐在那里等着所有人都离开后。
这才一个人从座位上起身，用纸将凳子上的血色擦干净，再去公用厕所将裤子脱下来洗干净上面的血迹。
拧干水分重新穿上，将外套系在腰间这样才能回家。
校门口的小卖部凳子上，一道熟悉的身影大刀阔斧的坐在那里，顶着一头超短发嘴里叼着一根雪糕，正在那里逗着小卖部老板养的奶牛猫。
手里提着的黑色塑料袋，被那人拿在手中晃悠着，那只猫盯着黑色的塑料袋猛地飞起，想要将东西扑到。
结果坐在那里的人，比猫的动作还快，每一次在猫蓄势要起跳时，都先一步扬起手臂，将袋子提到猫触碰不到的高处。
气的那只猫喵叫个不停。
“No，这不能被你弄脏。”林瑶无情的将那只猫脸推开，坚决不准它触碰那袋子。
“怎么还没出来？”林瑶已经守在这里等了老半天，学校每一道出去的面孔她都仔细打量过。
人都快走光了，可是她还是没有看到楚蕙的身影。
小声嘀咕的人，正准备起身去寻人时，一道带着异味飘来的身影站在了她的面前。
林瑶抬头看过去，认出来人顺势就将手里提着的东西递给她。
“怎么这么晚才出来？”
楚蕙接住那沉甸甸的黑色袋子，“在教室内还有点事情，你怎么出来了？”
“闲着没事就出来转转，你要回家吃饭吗？”
坐在这里的一个上午，林瑶也不是完全没收获。
她跟小卖部的老板闲聊过几句，得知这个学校建校还挺早，别看现在的样子挺新的。
实际已经有五十年的历史，附近几个村庄的学生全部都在这里上学，从幼儿园到高中全部都有。
周围村子内所有读过书的人，从上一辈开始就全部都是这所学校毕业的学生。
因此房子不行了，围墙要坏了，都是几个村子每年都趁着暑假或者寒假在维修。
“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楚蕙问她。
“现在白天，可以吗？”
“我家里白天没有人。”
白天大人都不在家，不会有人注意到她们的存在。
“那就走吧，这个袋子里的东西也是跟草莓一样，送给你的。”
林瑶出门时，口袋内还放着几百块钱的现金。
上午在小卖部吃过早饭后，她瞥见玻璃柜里摆放的生活物品后就想到了楚蕙。
给她买了这一袋子。
离开校门，楚蕙才将那黑色的塑料袋打开，一包又一包她用不起的物品被人整齐的堆放在里头。
“……”
林瑶原本以为她会开心，可没想到看清楚袋子内装着是什么物品的人，却哭了。
没有什么哄人经验的林瑶，嘴笨的为自己的行为找补，“我不知道你喜欢用哪一种，如果买错的话我们可以去退，选你喜欢的买。”
那家小卖部内售卖的生活用品中，好几个牌子林瑶听都没有听过，她只能选了最贵的那一种，可最贵的也才六块钱一包，还是个她没听过的牌子。
坐在小板凳上她用手机搜索过，确定是国有品牌不是什么三无产品才买下来。
“从来没有人对我好过，为什么你要对我这么好？”
楚蕙仰着头问她，“人死之前，都会被这样对待吗？”
“算是吧。”已经被打上勾魂使者名义的林瑶，只能硬着头皮认可这一点。
第59章
楚蕙擦干眼泪带着她回家去。
到家时，家里果然一个人都没有，就连她的哥哥也看不到身影。
“你坐。”
楚蕙从屋内拿出小板凳，示意林瑶可以坐在门口晒着太阳。
她自己先去墙角将那些野菜拿起剁碎了喂鸡，喂完鸡后再将院子里那一地的鸡屎打扫干净。
忙完这些还要去拿柴火去厨房煮面条，白开水煮面条放一点点的盐进去。
面条刚煮好的时候，楚蕙的哥哥就回来了，对方不知道去了什么地方玩耍，一回来看到院子里坐着一个陌生人。
先是愣住，接着看到楚蕙给这人端水喝，他就不在理会的直接冲进了厨房内。
掀开锅用饭碗装了满满一碗的面条，再去斗柜内拿出装着猪油的瓶子，挖上一勺子到上酱油，就那样端着碗蹲在门口吸溜吸溜的吃了起来。
几分钟后对方扔下饭碗，用袖子擦擦嘴就走了。
楚蕙端着小板凳坐在林瑶旁边，捧着自己的小碗，平静的看着眼前这一幕。
她问林瑶，“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可以啊。”林瑶让她随便问。
“为什么有哥哥，还会重男轻女呢？”
这个问题她想问很久很久了，可是她打量过村子里的每一张脸，完全不知道该去问谁。
楚蕙从小就出生在这个村庄，她走过最远的路就是从村子到赶集时的另外一个村子。
那个村子从她们家走过去，要走俩个小时的路。
每个月她都会陪着妈妈去赶大集，那就是她走过最远的路。
她没有等林瑶回答，就接着说了下去，“村子里头每一家都有几个小孩，那些第一个孩子是女孩子的后面一定要生出儿子为止，那些女孩子的日子都不好过。”
别人听说她有一个哥哥后，都会带着笑容的说有哥哥好啊，兄妹最好了。
可是楚蕙搞不懂这个好在哪里，她还是要跟其他女生一样每天煮饭扫地洗衣服，放假的时候还要跟着父母一起下地干活。
别人要做的事情她全部都要做，她哥哥什么都不用做。
甚至到了她十一岁后，楚蕙开始每一个月都需要花钱买生活用品好后，她越发不懂不理解这个世界。
如果是重男轻女的话，明明已经有哥哥了，为什么还要生下来？
不是已经有哥哥了吗？不是家里已经有耀祖有男孩子了吗？为什么她还会像那些招娣，盼弟一样的下场。
“我好讨厌自己的身体。”从十一岁，楚蕙从来没想过人活着，竟然会那样的痛苦跟绝望。
就好像在她本来就见不到阳光的生活上，又狠狠的踩了她一脚。
“如果给你一个许愿的机会，你想要什么？”林瑶用袖子帮她擦干那些滑落的眼泪，柔声问她打算。
捧着饭碗坐在小板凳上，还没有见过更广阔世界的少女，望着天上的浮云小声的道，“我会许愿让自己从来都没有出生过。”
无数的黑夜，她坐在阁楼中看着外面漆黑一片的世界时，像天上所有的神仙都许过这个愿望。
“也许等你长大了，你就不会再这样想。”
“可是长大还需要很久很久，我想过离家出走离开这里的。”
楚蕙扬手指着隔壁另一户人家，“她家生了俩个女儿，她妈妈一直都在说要拿她去跟别人家换儿子，去年她跑掉了。”
说完，楚蕙脸上露出一个悲伤的表情，“那一天我在这里洗衣服的时候看到她，因为她打水的时候不小心将水桶摔在了地上，她妈妈用那个铁勺打了她脑袋，她流了很多血站在那里看着我。”
当天晚上对方就跑了。
村子里头议论了好几天，后面再也没有人提过那个女孩子的姓名。
就好像这个人，从来都没有出现过一样。
“今年听说她被人贩子拐走卖到了大山里头，现在肚子已经很大了，她妈妈去闹了一场但是没有将她带回来。”
楚蕙的语气异常冷静，她仿佛在告诉林瑶也仿佛在告诉她自己。
“我太小了，我还没有成年没有自保的能力，还不能靠双手养活我自己，离开这个村庄我因为拿不出证件甚至合法的工作都无法找到。
一个没有办法生存又没有合法身份的女人，走在外面会很危险，我不想逃离这里后又进入下一个火坑。”
这种道理，她比任何人都要清楚，只有熬到了十八岁拿到了身份证她才有能力离开这个村庄。
“可是十八岁，为什么那么遥远那么长？”
长到她仿佛已经死过了无数次，依然没有等到那一天。
跟她并肩坐在一起的林瑶，怔怔的坐在那里，她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词汇量少的可怜。
她很想说点什么，想要为这个清醒的女生做点什么。
“我可以帮你。”她听到了自己词穷了许久后，才憋出来的话语。
楚蕙摇摇头，“你帮不了我。”
能够合法现在给以她帮助的人，只能是她的父母，她还没有成年她没有自主权，她所有的行为跟想法都可以被人轻易的否定。
这一点，也是楚蕙在无数次的实践中，认清的事实。
一顿饭吃完，楚蕙去将自己跟哥哥的饭碗都清洗干净，重新换了一条干净的裤子回到学校内。
这一次林瑶没有陪着她一起过去，而是在她走后开门时，看到了自己的浴室。
她踏入浴室之门关上门，身后的山村逐渐消失。
一居室内，于欣欣正在阳台借用洗衣机洗她的厚衣服，听到浴室内有动静传过来，她往那看了一眼。
“我昨天打你电话没人接通，我就猜你是进了异世界。”
林瑶从浴室内出来，换上家居的鞋子走到自己的床前，弯腰从下面拖出来一枚鞋盒。
里头放着她上次赚的奖金，还剩余的几万除了学费比她存在银行卡内，剩余的都在这里。
“你拿这些做什么？”于欣欣从阳台走进来，看到她拿这些钱好奇问她。
“这一次在异世界遇到一个很特别的女生，我想为她做点事情。”
林瑶将那几万块钱的现金都拿出来，跟着她坐在小桌子前，把这一次异世界所见所闻都告诉她。
“真让人心疼的女生，我以前上初中的时候也遇到过，有女生不小心将口袋内的生活用品掉出来，然后就好多男生在后面嘲笑，还有人偷出来在上面涂抹红药水。”
哪怕事情已经过去了五六年，于欣欣现在回想到这一幕还是被气的咬牙切齿。
“你说我捐一笔给学校小卖部怎么样？”林瑶数着自己还剩余的这些现金。
“小卖部靠着这个东西来赚钱，你捐赠的话只会让老板上火，而且按照你说的价格老 板想必也知道当地的收入跟女生的情况，所以才会卖那么便宜的物品。”
“她问的那几个问题，我都无法回答。”
林瑶那一刻甚至想到了自己，她想着柳州山洞内的一家三口，她问父母逃亡后有没有担心被单独留在江津市的林瑶。
对方只是用一句你不懂，就将她打发了。
“如果当地的人全部都重男轻女的话，是不会管谁家的家庭是兄妹组合还是姐弟的，所有的女人都是在剥削的一方。”
于欣欣坐在她对面，拿出手机搜索一些她看过的新闻给她，“相反兄妹组合，有时候对那个妹妹的不好跟轻视还会被所有人都忽视掉。
别人只要听说这个家庭是兄妹组合，就理所当然的认为上一代人已经完成了儿女双全，还第一胎就是儿子。
日子肯定会过的很舒心，也不会在意二胎的性别。
“有这种想法的人，大多都是独生子女吧，就连独生子女的父母在二胎开放的时间里，多少家庭拼着老命去生二胎。”
林瑶想着自己在阁楼上看到的画面，“她妈妈也是女性啊，她应该知道学校卖的最便宜的生活用品也要三块钱吧，我看到楚蕙跟她要三块钱的生活费，她竟然把三块钱给儿子，俩块钱给楚蕙。”
她当时真的很想撬开那个女人的脑袋，好看清里头装着的是什么东西，是怎么做出这种行为的。
“因为女儿再需要，也不能超过儿子。儿子是家族的传承是血脉的延续，这些人早已经将儿子当成了天，女儿是什么？一个随时就会属于别人家的物品，她怎么能够零花钱比还多？”
于欣欣往常刷短视频时，经常看到这些内容，她狠狠的吐槽过那些重男轻女的家庭后，提出自己的主意，“我们可以联系学校合作，不要从小卖部入手，就是学校那边的费用恐怕不便宜。”
而她们俩个人身上能够动用的钱太少了，想要跟学校合作恐怕俩三万块钱是不够的。
“其他钱我去想办法，这些你都拿去购买生活用品。”林瑶将自己那仅有的几万块钱都拿出来给她。
当天晚上就重新去了一次浴室之门外。
她出现时，楚蕙正抱着她赠送的那篮子草莓，安静的坐在窗边看着外面的月亮。
“草莓。”
来之前，林瑶去水果店重新买了一篮子的草莓，特地带过来送给楚蕙。
“我以为你走了。”
楚蕙晚上放学回来就没有再见到对方，她等了很久一直到现在都没有睡觉，她以为是林瑶审核结束对她很失望，所以才会离开。
“我说过会陪着你几天，就不会食言。”
林瑶将草莓递给她，换掉了她怀中那个早已经空空荡荡的篮子。
“楚蕙，我想请你帮一个忙，可以吗？”
今夜，写在玻璃上的文字格外的长。
“什么事情我能帮到你？”楚蕙想不出来她还有能够帮助到别人的时刻。
明明她连自己都帮不了。
“当然有啦，比如说现在除了死亡之外，你还想许什么愿望呢？说出来后我们一起试试看，也许愿望这一次真的能够实现。”
“我想要灯，一盏属于我自己的灯。”
她放学想在学校内多停留一点时间，利用学校的灯光写作业，回家就要挨打。
理由是哥哥跟你同班同学，哥哥已经那么早回家了为什么你还没有回来，一定是在外面玩疯了才会这样。
她放学第一时间冲出去，赶在哥哥前面回家就要忙着去洗全家的衣服，再去做饭，而这个时候哥哥却已经在写作业了。
等她忙完一切再去写作业时，又会被骂为什么哥哥已经写完了，你还在这里耽误时间，接着就会被人关掉灯。
她试过无数种的办法，不管怎么做最后那个被指责被挨打的人，永远都是她自己。
“我想要一个梯子。”爬上阁楼这条路，她摔过无数次，她不是没用过板凳放在下方。
可有时候半夜起床去解手时，会发现放在下面的凳子让人拿走了。
拿走的次数多了，甚至有一次楚耀祖还当着她的面搬走凳子，再往后楚蕙就这样不再借助任何的工具上下。
“我还想在十八岁前，不要被父母嫁人，这个是不是不能许愿？”
“为什么不能？当然能啊。你不会被嫁人的。”
第60章
楚蕙听着对方那斩钉截铁的语气，小窗跟前一直让生活压迫的少女，仰头注视着对方那副理所当然的表情道，“成为大人后，都会变得跟你一样吗？”
“在你眼里，我是什么样子的？”林瑶还挺好奇，在除了于欣欣之外的人眼中，自己会是什么形象。
楚蕙细细打量着她，脑海内挑选着她能够想出来的那些美好的词汇，“很漂亮，很自信，你总是一副不管发生任何事情，你都能够处理的模样。”
“我想要成为像你一样的人。”她说道。
林瑶没想到自己在对方的眼里，竟然是这个形象，她揉了揉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可那你要先长大才行，到了那个时候你会比我更自信，更能够不管遇到任何事情，都能够游刃有余的去处理。”
“好像所有事情都离不开长大，偏偏长大又那么遥远跟漫长。”今天之前的楚蕙，对长大的想象是自由的开灯，自由的购买三块钱的生活用品，自由的不用再挨任何人的巴掌跟嘲笑，就能够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可如今除了这些，她好像又多了一件想要做的事情，她想要变得跟眼前的人一样的强大。
“我想把头发剪掉，剪成你这样的，可以吗？”楚蕙视线落在对方那超短的头发上。
以前她们学校要是有哪个女生，剪成这样跟男生一样短的头发，背后肯定要被人嘲笑她是一个假小子。
可林瑶的短发却不会让楚蕙认错她的性别。
她长得很好看，不是像学校校花那样的漂亮，而是另外一种让人无法忽视的美。
让人只要看到她一眼，视线就不由自主的跟随她转动。
这样的她顶着一头短发，根本不会让人想到假小子三个字去形容她。
楚蕙为自己的词穷感到抱歉。
“你喜欢短发吗？”林瑶用手指拽了拽自己现在有点挡住眼睛的发梢，还挺意外有人会喜欢这个造型。
也不对，于欣欣就挺喜欢的，那家伙拉着自己都不知道拍了多少张照片发朋友圈，上次还说下次有漫展活动一定要带着她去参加之类的话语。
“以前不喜欢，可现在因为你，我喜欢上了短发。”
窝在阁楼的某个成年人，捂着心脏倒地。
太可爱了，怎么会有人将话说的这么好听呢，听得简直让人心花怒放的仿佛刚被一千只小鹿踩踏过。
太开心的结果就是她等楚蕙睡着后，迫不及待的回家就开始干活……
楚蕙第二天早上又没看到原本该在阁楼的人，不过有了昨晚的经历她现在已经不再害怕对方随时会消失。
她从阁楼跳下去，出门用井水洗了一把脸，今天家里静悄悄的。
父母都还没有起床，妈妈没起床的时间里就是楚蕙为全家准备早饭。
等她将稀饭做好时，楚耀祖才打着哈欠起床，兄妹二人吃完早饭各自拿着书包去上学。
走之前，楚蕙重新爬上阁楼，她将昨天林瑶送给她的那满满一袋子的物品打开。
这是她第一次能够拥有这么多的生活用品，多到比她一年购买的数量还要多。
让她再也不用担心上课时间弄脏裤子，不用每一次都将校服上衣系在腰间，也不用每一次下课都要等着所有人都离开后，才敢偷偷去洗垫在后面的塑料袋。
楚蕙拿起一包放入她的书包内，重新跳下阁楼往学校的方向走去。
大清早的江津市内，一辆租来的小货车跟前，林瑶正在往车上搬运货物。
除了货物之外这一次她还带了三名雇佣过来的理发师一起前往楚蕙所在的学校。
“老板，你就请我们坐这个过去啊？”
学校附近的理发店一共有四家，其中三家林瑶跟于欣欣都亲自用上半年的时间体验过。
她每次去剪短发时，只要哪家店没人她就选谁家店。
至于第四家她为什么不去，因为第四家的店铺装修的格外豪华，但是一天24小时内，不管任何时间路过它都没有客人。
不止林瑶从来没见过他家客人，就连于欣欣也表示从来没见过有人进入理过发。
甚至学校论坛上询问四家理发店，谁家技术好的时候，这一家店哪怕没人去过，也永远排在倒数第一名。
学校内还有人打赌，他家到底什么时候会倒闭。
大清早林瑶原本是想去另外三家店，花钱每一家店请一名理发师去乡村免费剪头。
她跟于欣欣说着这件事情的时候，从第四家店门口经过，接着就被刚睡醒脸都没洗的理发店老板拉住不放。
说不要去另外三家店了，让他去！一分钱不要出人出力他都干。
“那你图啥？”当时于欣欣问老板。
“图技术啊，我们店这帮人再不给人剪头那技术都要快倒退到了姥姥家了！”
老板拉着她们，恨不得掏出自己写的一千字小作文来表达自己开店一年多以来，所有的委屈跟泪水。
“我们正经的一个店铺，装修的比所有店铺都要豪华上档次，可我们现在工资都快发不出来了，你看看那家伙！”
老板指着一路之隔的另外一家理发店，“那家店长期排队就算了，甚至逢年过节门口队伍都能打三桌麻将，都没有人来我家来理发！！”
“可能是因为你家太贵了。”林瑶在附近三家理发店都剪过头发，统一价格洗剪吹三十五块钱。
“一样的！都是三十五！”说这句话的老板，恨不得在自己的脸上纹上三十五块钱的字样。
挽着林瑶胳膊的于欣欣，白了一眼吐槽道，“潮成你们家这样，看起来就是技术不行但是托尼会狠狠宰我一顿的架势。”
学校附近另外三家店，都是装修的相当朴实亲民，让口袋内没多少钱的学生都能闭着眼睛冲。
唯独眼前这一家，装修的格外大，灯光打的像卖车店铺似的，而且每一个员工都打扮的格外精致。
恐潮人光是看一眼，就恨不得加快脚步快速远离这家潮人理发店。
“我今天必须让你们见识见识我们的手艺了。”
要不是林瑶从袖子内掏出锤子，老板当场就要给她们体验一下剪发技术。
结果就是现在这样，他们店内出三名托尼老师跟着她们去乡村免费剪头，另外留守俩个在店内守着，
如今几位理发师，望着那装满货货物的货拉拉，很想吐槽这个档次也太低了。
“要是不行的话，我从其他店叫人也行。”林瑶说着，作势就要往对面的店铺走去。
“别！ 我们能行！”上一秒还在犹豫的三个人，当场提着自己的家伙爬上了小货车。
林瑶跟于欣欣也跟着上了车，她们出了要带着这三个理发师去给学校内的学生剪头之外，还想要实地观察一下那些学生还缺少什么。
这一次她们带过去的生活用品，都是昨天于欣欣拿着钱，直接询问了一些当地的厂商，用批发采购价格买来的学生用品。
司机拖着她们五个人，连同整整一车的货物前往楚蕙所在的学校内。
正在教室内上课的楚蕙，丝毫不知道一会将要发生的事情。
“喂。”坐在内侧的同学，轻轻叫了她一声。
楚蕙疑惑的看向对方，接着视线落在那张往她这里退过来的纸条上。
“你今天有带那个东西吗？能不能借我一个。”
上午出门太着急，忘记带生活用品的女同学，面色焦急的望着她，等待对方的回应。
她已经跟前后几个女同学都问了一遍，大家都说没有，实在没办法才像最不可能有的楚蕙开口。
那张递出去的纸条落在楚蕙的手中，随后她拿起一旁的笔在那张纸上写下俩个字。
“我有。”纸条还回来了，上面多了俩个坚定无比的字眼。
楚蕙偷偷看了一眼前方正在讲课的老师，她将一只手伸进自己的书包内拿出自己早上带过来的物品，毫不犹豫的从里头拿出一片，再利用书桌的遮挡从下方递给同桌。
“给你。”
这是楚蕙第一次能够在面对这样的困境时，不用去偷不用去挨打。
她如今也能够帮助其他的人，让别人不用去跟她一样忍受相同的痛苦跟绝望。
“我明天，不，我下午就还给你。”同桌握着那块物品，跟她保证道。
“没关系，之前也谢谢你借给我。”
一开始楚蕙并没有想过靠偷取为生，可是在她借遍所有人，又还不起又无法得到任何费用后，她能走的路只剩下偷取为生。
握着笔在纸上抄写黑板内容的楚蕙，有些走神的在想不知道那个人现在什么地方，在做什么事情呢？
她已经开始期待起中午，期待着天黑能够再见到对方。
光明学校的校长办公室内，林瑶说明了自己的来意。
“剪头？”他们村庄距离江津市大概有五十多里路，这里除了一条高速公路通往外界之外，很少会有外地人来到这个村庄里。
校长得知有人来捐助学校时，还有些怀疑是不是骗子。
等见到了林瑶后，看到来的人那么年轻更是一肚子的疑惑。
“嗯，我们想在学校这里办一个免费剪头的活动，现在不是刚过完年嘛，新年新气象，所有的师生都免费剪头，理发师我们都带过来了。”
校长还是第一次听说了这种捐助活动的，不过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想着自己的确也有几个月没剪过头发，上一次剪头还是赶大集的时候请街上的师傅十块钱理的发。
“公益活动？”
“对，公益活动，想为学生还有留守在乡村的全体老师们，做点事情。”
“好，你们有心了，不过我们学校有三百多名学生……”校长想着就中午休息的那点时间，根本不够啊。
有关这一点林瑶跟他保证，“接下来的三天，我们都会这里，理发师还有几名在路上，保证让所有想剪头的人都免费理上发。”
她在这里跟校长交谈，于欣欣带着那一车的物品去跟学校的女老师们谈那些东西的分配。
“这些是作业本笔记，圆珠笔都是给全体学生的物品。”
于欣欣让三名理发师顺手将这几个箱子搬进了办公室内。
再让他们将另外几个纸箱子搬过来放在另外一处墙角处。
一名女老师好奇的看了一眼那单独分开的几个箱子，“这里都是什么？”
“这些是给女同学准备的月经杯，我们走过很多乡村知道一些女学生生活困难，每个月都花钱购买日用品困难，这个却不一样，它能够重复使用，只要用开水消毒处理就能够在一定程度上，解决很多未成年女性的困难情况。”
从林瑶那里得知楚蕙每个人挨打的缘由后，于欣欣就去上网搜索了目前市面上所有为女性设计的生活用品。
不能太损害学校周边商店的利益，又能够让那些用不起的女学生能够不再靠挨打跟羞辱才能换取最基础的生活用具。
于欣欣选来选去，发现了这个杯子状的物品，为此她还仔细询问了多个商家，强调了是否能够给十二三岁到十五六岁的未成年使用。
再按照那些商家的回答，特地购买了专门为未成年女性准备的小尺寸，还去打印了一百份详细的使用说明，在每一份礼盒内都放上一张使用详情。
帮助那些不会使用的女生，能够看着说明学会怎么清洁消毒，跟重复使用。
“这里一共有一千份，来之前还不清楚你们学校内一共多少名女生，但是我们提前先为每一位女生准备了三份，如果数量不够的话老师你们给我报一个数字，我随时可以再送过来。”
于欣欣笑的和气的道，“只是有一点要麻烦各位老师们，请一定要让这些东西能够发放到每一位女学生的手中。”
十分钟后，林瑶从校长办公室内走出来，正好于欣欣也刚从另外一件办公室内走出来。
二人视线在半空中交汇，于欣欣冲着她偷偷眨眼，张口无声道，“搞定。”
林瑶也给她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告诉对方自己这里也办成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