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漾和他家厨房里的锅碗瓢盆不熟, 翻了一阵,找到煮火锅的锅,把电磁炉放餐桌上。食材那些交给别人处理, 他坐沙发角落,拿起手机, 看消息。
买回来的食材基本都在超市让工作人员处理了,大部分只需要清洗装盘。
屋子里除了一群男生,还有两个女生, 一个跟施漾同校,一个外校的,是在座某两个人的女朋友。
一群人分工明确,来回走动,交谈声不绝于耳。
大概是他家这个假期以来最热闹的一次。
“你报哪儿了?”有人问身旁的人。
“我复读,还是外高, 老刘的班。”
“老刘下学期不是该去教高一吗?”
“我妈,和校长聊了一上午, 说人家教得好,非要跟着他的班。校长也觉得他教得好,就把他留毕业班了呗。”
“完了, 又带毕业班还不给老刘喘口气, 别给人教得一年老十岁。”
“你呢?报哪儿了?”
“大哥,我没高考你忘了?”
哦,这人早选好国外的学校,拿到offer了。
以后他们这群人可能还好约一点, 跑去国外的就不一定了。从小到大开学、毕业, 人果然是生活在不断相遇和分离的世界里。
扯了一圈,问话的人把目标转向坐在沙发上的施漾:“漾哥, 庆大吧?”
跟施漾关系最好的朋友把洗好的茼蒿放透明玻璃碗里,甩甩手上的水,加入了群聊:“他你还不知道?阿姨在庆大教书,他不一定去。”
旁边的人咂嘴:“他那分儿,不上庆大可惜了。”
他们这群人做梦都不敢梦的分数,他跟考着玩儿似的。
有人填了空,施漾就没回答,也没表态。食材准备得差不多了,锅里开始煮汤底。
他看了会儿手机觉得无聊,走过来扫了眼,看到桌上的茼蒿:“哪儿来的青菜?”
他家冰箱空空如也,跟新买来的一样。这一堆食材全是下午买的,他那会儿和应湉聊微信,都没注意,还买了茼蒿。
朋友知道他是食肉动物,忍不住吐槽:“吃点儿菜行吗?怎么还搞霸凌啊,青菜不配上桌?”
施漾笑了下:“火锅底料中辣,我没问题,怕你辣死。”
蔬菜煮进火锅里特别入味,还吸油,简直能吃一嘴原汁原味的汤底。
朋友:“呵,谁怕辣谁孙子。”
胜负欲来的莫名其妙。
火锅咕噜咕噜地沸腾,烟雾往上飘。
一桌子人的话题就没断过,七嘴八舌,拔高的音量完美地展示了什么叫兴奋度。
施漾从冰箱里拎出一瓶矿泉水,敲敲桌子:“小点儿声,别扰民。”
“宙草,这都毕业一个多月了,没谈啊?”斜对角有人开始八卦他,“这下总不能说阿姨不让你早恋了吧。”
坐在他身边的女生好奇问道:“宙草是什么?”
男生耐心解释:“校草是学校级的,宙草是宇宙级的。施漾,宙草。”
女生了然地点点头,看向施漾。这个称号确实很合理,名副其实。没见过长得这么帅的人,感觉跟别人不是一个图层的。
她不是外高的,但她的学校离外高近,那些ῳ*Ɩ 老师老爱说外高的施漾怎么样怎么样。
尤其高三,各个学校的老师总聊,这次诊断考试谁谁谁第一,谁谁谁这次发挥得不错,谁谁谁是一匹黑马。
听过几次他的名字,但没见过他人。刚才来的时候在门口看见他,狠狠惊艳了一把。
夸张点,他就跟当代秦始皇一样,统一审美。
兜里的手机振了下,施漾掏出来看。应湉的消息,简单明了,一个定位。
是他家小区。
施漾挑眉,回她:[又学我?]
应湉:[不知道吧?我特别有学习精神]
施漾:[两分钟]
发出这条消息,他起身,揣上手机:“下趟楼。”
众人的视线随着他移动,好奇摆在脸上,他一口没吃呢下什么楼,就喝了半瓶矿泉水。
朋友囫囵吞了一口牛肉,放下筷子:“等等等等,我也去!”
施漾停在门口:“你干嘛?”
“买点喝的。”朋友说着弯腰换鞋,急急忙忙的,生怕他不等他一起。
施漾的手放在门把,没推开:“点外卖吧你。”
朋友:“外卖多慢啊,我直接去隔壁便利店买,就几分钟的事儿。”
问题不在这儿,问题在于他不能下去。楼下有个人,不能让他见到。
他是无所谓,楼下那个人未必乐意。惹她不高兴,他得不偿失。
施漾索性说:“微信发我,我买。”
“嚯!”朋友震惊,“哪能麻烦咱宙草,我自个儿去。”
施漾没动,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点,没让他推开:“发我。”
“行吧。”朋友觉得奇怪,但没怀疑,“怎么今天这么主动,你让我感到陌生。”
施漾转头就走:“不买了。”
“诶诶诶,别啊。发你了,谢谢宙草!”
朋友趴在门边,冲他的背影嚷嚷。
施漾没回头,抬手比了个“ok”的手势,转身进电梯。
楼层往下,电梯里就他一个人。电梯壁映出他的脸,无端的,他胸腔里的心跳像电梯上跃动的红色数字。
太安静,什么声音都变得格外清晰。在接近一层时,有规律的心跳莫名乱了下-
应湉已经无聊到蹲在路边数蚂蚁,旁边有个小孩儿好奇地凑过来,蹲她旁边看蚂蚁。
施漾一出单元楼,看到的就是这一幕。莫名和谐,又有点离谱。
看见他出来,应湉利落起身:“两分钟。”
“概数。”施漾双手插兜,步调散漫地走过来,看了眼地上。她旁边那个小孩儿仍然蹲在那儿,埋着脑袋,专注地盯着地面。视线挪回来,问她,“蹲这儿干什么?”
应湉:“数蚂蚁。”
有点意外的回答,施漾忍不住笑:“数蚂蚁?小孩儿啊你。”
“好香啊。”应湉笑着说,“一身火锅味。”
施漾故意叹气,表示遗憾:“你一个消息我就下来了,可惜,一口没吃。”
应湉:“找我要补偿啊?”
施漾:“你给吗?”
应湉微微歪头,拿捏着腔调:“下次一定。”
八九点的时间,夜色尚浅。小区里人来人往,门禁闸机进进出出,很热闹。施漾说要去买喝的,应湉跟着一块儿去。
照着朋友给的清单,施漾从冰柜里拿饮料,放进购物篮里:“大老远跑过来,想我?”
应湉帮他提着购物篮:“也没有很远,地铁二十分钟。”
没料到她这么精准,施漾倏然失笑,难得有些无奈,拖腔带调的:“夸张手法懂不懂啊。”
哦。
应湉在心里应了一声。
抱歉啦,她这人实事求是惯了,追求客观事实的精准,是少一点这方面的趣味。
“而且这话的重点是大老远吗?是想我。”施漾把最后一瓶饮料放进购物篮里,顺手拿走购物篮,就这么看着她,似是在等她的回答。
手里一空,轻松了不少,应湉回过神,迎上他的视线:“有点。”
施漾整个人很松散,故意进一步问:“有点是多少?”
应湉伸出手,食指和拇指比划出很小一截:“这么多吧。”
上目线盛着柔和的光,光影倒映在她的眼眸里,碧波一般,澄澈又泛着潋滟,抬手比划的动作却很认真。
施漾沉沉泄出一口气,低头笑起来。
真服了,怎么他妈的有点可爱。
说实话,他对她的年龄没有任何实感,也没觉得她是姐姐,纯当同龄人。
只是有的时候,她的言语中透露出的思维层次,的确不是他们这个年龄段的,成熟太多。但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深刻到经常进行思维的碰撞和交融,所以这种感觉也不算强烈。
长得漂亮的有很多,踩在他审美点上的比较少。被冲击到,觉得可爱的,她是头一个。
他对她不是有点感觉,是太有感觉了-
便利店到小区很近,小区里道路蜿蜒交错,他俩走得慢,显得这条路格外长。
路灯昏暗,光线晦涩,小区居民几乎都聚集在小广场,或者喷泉周围。岔路口的通道没人,风穿过,发出声响。
“就来见我一面,不做点什么?”施漾一手拎着购物袋,一手插兜,忍不住开口。
等半天了,还以为她有什么要做的事或者要说的话。结果从便利店回来的路上一点儿声音都没发出来,就捧着手机看,不知道跟谁聊天,打字飞快。
这都快走到他家楼下了。
应湉抬头:“做什么?”
我总不能说我是对比之下觉得你实在是太好看,大晚上跑过来只为了看一眼你的脸,方便晚上回去做个美梦吧。
微妙诡异的气氛瞬间荡开,两个人各怀心思。
快要走出通道,施漾突然停下:“应湉。”
应湉:“嗯。”
施漾:“那个吻不算。”
应湉正低头回复本科室友的群消息,闻言抬头,一脸茫然:“嗯?”
下一刻,他靠近,抬手托着她的后颈,低头吻下来。
光线本就晦涩,这下视线彻底被遮挡,一点光也看不见。唇上的触感清晰,细碎的动作被无限放大。
他单手禁锢住她的脑袋,低头含住她的唇,掌心往里摁,轻柔的触碰变成深吻。
生涩、绵长,带着浓烈的试探,一寸一寸加深。
应湉仰头,承受他的亲吻,被他亲得忍不住耸肩。心口一颤,胸腔里小鹿乱撞,随即心跳如鸣笛。
被他的力道带着往前一点,握着手机的手不自觉捏紧。
施漾单手托着她的后颈,另一只手拎着购物袋。没抱她,却贴得很近。应湉也没抬手,只是回应他。
体温上升,喘息急促,热意悬在耳畔,变得滚烫。通道昏暗,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两个人泛红的耳朵。
周围很安静,除了起伏的风声,唯有他和她亲吻的声音。
朦胧月色照不清眼底的迷乱,只是混乱的呼吸提醒刚才做了什么。
应湉别开头,平复着心跳。
施漾的手没有松开,掌心的温度灼烧着她后颈的皮肤。指腹轻压,他慢条斯理地抚了抚她的头发。
如果这个时候他问一句,我能做你男朋友吗,或者,我现在算你男朋友吗,她都会瞬间觉得没意思。
但他没问。
他什么也没说,在躁动的因子之下,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
半晌,他收手,声音略微沙哑:“能自己回去?”
“渣男啊施漾。”应湉笑起来,开着玩笑,“亲完就赶我走。”
施漾也笑:“那我上去放个东西,等我两分钟。”
应湉摇头:“不用。”
她抬手,捧住他的脸,凝视他,“你着急走吗?不急的话,让我再看两分钟。”
施漾垂眼,瞧她的视线像是在描摹他的脸:“看我干什么。”
应湉答得理所当然:“今晚想做个美梦。”
施漾有点被撩到了,咽了咽喉,笑说:“想梦见我直说啊,跟我许愿比较有效。”
望进他的眼眸里,好似盛着一整片海洋。看起来平静,实则不断翻涌,偶尔掀起巨大的海浪。
应湉想。
他这人,其实挺热烈的。
第17章 恶犬
从施漾家小区回来的路上, 应湉和应与峥就收到了不幸的消息。
大姨和表弟这回来庆岭呆的时间长,要在他们家借住半个月。母亲这边除了他们家,没有别的亲戚在庆岭, 于情于理都不好推脱。
弦月高挂,公交车快要到收车的时候了。
站台上, 应湉和应与峥坐在长凳的两端,吃着从批发店买来的第二支半价冰淇淋。应与峥手里那支半价。
站台除了他俩没别人,停靠过两辆末班车。载着三个人的公交车合上车门, 缓缓驶离站台。
应与峥咬一口冰淇淋,长叹一口气:“鱼哭了水知道,我哭了谁知道。”
应湉跺了跺脚,伸手在腿边挥了挥,驱赶蚊子。看着远处的天际,淡淡道:“这个家我有点不想回了。”
倒也没有特别严重的逆反心理, 她对任何人的情感都很淡,喜欢和讨厌都是如此。
只不过大姨的生活风格和她简直大相径庭, 小时候感受过一次,让她有种私人领域被侵犯的感觉,她不舒服, 所以想要规避。
应与峥猛地扭头:“住酒店?太奢侈了我住不起。”
也是, 应湉看了他一眼,他手里的冰淇淋都是她请的,他连半价的钱都给不起。怎么能这么穷,她怜爱两秒, 问:“身份证带了吗?”
应与峥:“没有。”
顿时, 应湉露出失望的表情:“出门带身份证是成年人的良好习惯,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还没习惯成年人的身份吧, 小东西。”
小、东、西。
应与峥欲言又止,抿唇一口气往肚子咽。行,他姐辱骂他的词汇又上新了。
应湉咬了一口冰淇淋:“你睡大街吧。”
应与峥脚下一蹬,顺着长凳滑过来:“你舍得吗?”
盯着他看,应湉思忖稍许。
应与峥以为她良心发现,正要趁胜追击让她如果要去住酒店的话带上他,打地铺都行。
就见她抬手,指着路边的无人机禁飞告示牌,面无表情的说:“要不你把那个拆了,去派出所睡一晚,我明天早上去捞你。”
应与峥目瞪口呆:“……?”
你听听你说的是人话吗?
怅然半天,冰淇淋吃完了,应与峥双手撑着长凳后仰,望着天,说:“姐,问你个事儿。”
“你说。”
“你谈了吧。”
“没谈。”
她否认得干脆,一如既往的平静冷淡。
应与峥觉得她也没必要骗他,毕竟之前问她的时候,她谈了就说谈了,分了就说分了,特别实事求是。
他只是觉得她这个假期有点奇怪,但又说不上来哪里奇怪。出去旅游之前刷到那个新闻,差点以为她要误入歧途。
“也没嫖?”他话音还没完全落下,应湉的手已经抬起来了,吓得他连忙梭回去,离她老远,捂住脑袋,“诶诶诶!错了!”
应湉放下手,面色沉静,像是隐藏在人群中、只在夜间出没的冷面杀手。
眼神里放冷箭一样,摆着几个大字——你真是活够了。
不过在刚才那一秒,她还真的认真想了想。算嫖吗?不算吧,她又没有真的对施漾做那种事。
下意识抿唇,轻咬一下,良心有一秒被谴责,就一秒。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应与峥有点好奇。她前几个男朋友他都没见过,而且她完全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更不可能恋爱脑。他觉得难以想象,所以有点好奇,以前也没问过。
应湉:“男生?”
应与峥吓得瞪大了双眼:“你喜欢女生啊?”
下一秒他整个人皱巴起来,诚惶诚恐,“别啊,那我以后谈个恋爱还得防着点你。”
应湉饶有兴趣的问:“为什么?”
应与峥:“我谈的女朋友肯定又乖又漂亮,你把人给我拐跑了,我找谁哭去。”
应湉笑出了声,真觉得他这脑子里装的东西有点多,想象力丰富的不行。
没回答他的话,反而问:“干嘛突然问我这个。”
“觉得你清心寡欲,怕你哪天削发为尼了行吗?”这事儿他还真担心过,生怕哪天他回家,突然从爸妈那儿得到消息,他姐已经上山出家了。
应湉不置可否,呢喃一般:“人为什么非要谈恋爱。”
“你直接结婚啊?”应与峥一个晚上被亲姐惊吓好几次,“别把咱爸妈血压吓高了。”
有些无语,他没有理解她的意思。
但他这个年纪,没什么感情经历,更没有剥离出来理性的深度思考过,说多了都是耳旁风,白扯。她也不想把自己的想法强加在他身上,企图让他接受什么。
主观的东西是很难有感同身受的,要亲身经历才行。所以她开口刚要解释,就放弃了:“我的意思是……算了。”
应与峥不干,义正词严,人都坐直了:“不能算了。”
把腿伸出去慢悠悠地晃着,应湉伸了个懒腰,泄出一口气,语调轻快:“懒得说,猜去吧。”
应与峥:“……”
玩儿呢-
应湉确实玩心很大,乐于尝试没有接触过的很多事。
只不过她三分钟热度,还容易犯懒,很多时候全凭一时冲动,时间长了也就没什么兴趣了。如果没有deadline撵着她,很多事她是完全不想做的。
坚持很难,但放弃很容易。
就俩字儿,懒得。
所以赵予溪给她发消息,问她要不要去上次说的那家club,并且给她发了活动海报,生动地描述了一番的时候,她考虑了一下。
懒得出门,主要懒得化妆,但确实有兴趣,想去看看。
挣扎两秒,一口气洗漱、化妆、换衣服。坐在门口的凳子上准备换鞋的时候,她已经累了。
赵予溪早就做好了功课,对这里的一切轻车熟路,跟自己家一样。
应湉被她带到吧台,先点了一杯酒。
蓝色的,像海洋,很漂亮。
音乐声振动耳膜,讲话不凑到耳边几乎听不清。人头攒动,光线偏暗,只有不断变化的彩色灯光,把整个club的暧昧氛围拉满。
舞池和周围不断穿行的男模穿得都很性感,简直是荷尔蒙最爆棚的地方,看得应湉眼花缭乱,她觉得自己的激素都要被影响了。
赵予溪侧身坐着,单手撑着脑袋,喝了一口酒,看向舞池那边:“真不错,有种选妃的感觉。”
应湉没说话,在她旁边显得格外安静,视线来回飘荡。没听见她的声音,赵予溪靠过来,凑近:“你在看什么?”
应湉:“在挑。”
“没有看上的?”赵予溪笑着调侃。
应湉缓缓收回视线,端起酒杯,喝了一小口:“暂时没有。”
这酒的味道很甜,挺好喝的,喝起来不像酒,倒像是果汁。
这种调出来的酒度数比较高,但她酒量一般。本科的时候在宿舍看电影,她喝完一整瓶十几度的烧酒人就晕了,过了会儿室友想和她说话,她已经睡过去了。
平时不怎么喝酒,但偶尔想尝试。如果好喝的话,更想尝试,但都是点到为止。
“你不过去玩吗?”
十点活动开始,赵予溪端起酒杯一饮而尽,说着就下了高脚凳。
应湉摇头:“没有目标,不想动。”
赵予溪感慨:“你眼光也太高了吧。”
应湉不置可否,觉得也有可能是有了一个前置条件,所以不自觉的会在这种时候想起他,然后发现,其他人真不行。
更何况,她来这里只是觉得新鲜,想来看看,并不喜欢太拥挤的人潮。
于是她坐在这儿,看赵予溪去舞池那边和男模互动,仰头等对方咬走自己嘴里的棒棒糖。这种事儿是挺猎奇,又刺激。
但她兴趣不大,有一搭没一搭小口喝着酒。
期间被人搭讪要微信,她都拒绝了。
她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知道自己和眼前这个人会不会有什么故事,那些转头就忘、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人,留在那儿,没意思。
气定神闲地坐着,除了喝酒没干别的事,还是不可避免地沾染到这片乌烟瘴气中浓郁的香水味道。
古龙香水,味道特别冲,完全掩盖了她本身清淡的丹桂香味。
原本以为喝了酒会更容易犯困,没想到难以脱离club的氛围,大脑神经格外兴奋。
回到家,应湉简单洗了个澡,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根本睡不着。
捧着手机和赵予溪一顿聊,听了好几个八卦,把对方都聊困了,她还双眼瞪得像铜铃。
应与峥今晚没回家,在网吧通宵。爸妈懒得管他,早就睡了。
万籁俱寂,昏黄路灯像安静的守夜人,街道上偶尔行驶过几辆车。
要是应与峥在家的话,她说不定会毫无良心的把他从床上薅起来,陪她玩大富翁。
但他不在,她实在无聊。
翻身下床,坐在桌前,应湉屈起一条腿,踩在椅子上。把各种手机软件来回刷了千百遍,她静了几秒,点开施漾的聊天框。
应湉:[施漾]
施漾:[?]
错愕一瞬,应湉整个人都坐直了。
她只是有些无聊,随便发一下消息,没想到对面会回应,还是秒回。看了眼手机上端的时间,都凌晨一点了。
应湉捧起手机:[没事,看看你睡了没]
施漾:[睡不着?]
应湉:[有点]
睡不着这种事对她二十几年的人生来讲,实在是太难得了。比铁树开花、母猪上树、海枯石烂还要难得。
但她这条消息发出去之后石沉大海,聊天框里莫名变得寂静,她敲着手机侧边发呆。
过了十分钟。
应湉:[施漾]
仍然没有回音。
应湉疑惑,睡了吗?这么快?才几分钟啊?他刚才是撑着最后一点精力和她聊天的,还是跟回光返照一样睡一半突然醒了啊。
撇了下嘴角,她垂眼,面色沉静,机械地敲着屏幕。
应湉:[施漾]
应湉:[施漾]
应湉:[施漾]
指尖一顿,她回过神,愣怔稍许。
有病吧,她是不是在发酒疯啊,肯定把他烦死了。
念及此,她长按消息,打算撤回,聊天框里突然弹出一条新消息。
施漾:[单元楼门禁密码多少]
应湉:[什么?]
酒精没有从体内散去,大脑昏沉,有些迟钝。没反应过来他突然问这个干什么,还觉得奇怪,觉得莫名其妙。
施漾:[我在你家楼下]
应湉“唰”的一下站了起来,膝盖不小心磕到桌角,疼得倒吸一口气,蹙眉揉了揉膝盖。
心跳在瞬间飙升,咚咚几下,无端让她有几分慌乱。
应湉顾不上膝盖的余痛,回复他:[你什么时候来的]
施漾:[第二个“施漾”的时候]
第18章 恶犬
电脑屏幕上显示胜利, 施漾伸手摸到手机,看了眼。
这东西跟坏了一样,连个推送消息都没有。
之所以会出现在这家乌烟瘴气的网吧, 在这儿和这群人打排位赛,完全是因为一个人无聊。应湉中午那会儿扔给他一句今天和朋友有约, 他回了个好,就没了下文。
周围烟雾缭绕,像要把这一片人腌入味。
施漾听见打火机的声音, 伸手把旁边那人嘴里的烟抽走,扔桌上:“能不抽?”
朋友愣了下,和手里跃动的火苗面面相觑,而后松手,一脸委屈:“不抽就不抽呗,凶什么凶。”
“……”他哪儿凶了。
施漾心说, 你小子这股矫揉造作的茶味儿真是与生俱来浑然天成,82年的龙井都没你这味儿浓。
旁边的人在复盘刚才那把排位, 嗓门儿一个比一个大。他听见有人说他操作牛逼,只抬眼,轻飘飘往斜对面看了眼。
应与峥也在, 四个小时前就坐这儿了。
朋友组的局约的人, 施漾没在意有谁,直接来了。
收回视线,他摘下耳机起身,去前台。
应与峥靠在椅背, 左右晃了晃, 盯着那边,嘴巴忍不住发痒:“他裤兜里有胶水?”
双手插兜拽得不行, 跟这条街都是他的一样。
他来的时候并不知道施漾也在,但他在他也无所谓,游戏至上,他只是来打排位的,顺便看看他什么水平,毕竟之前有人说他打游戏挺牛逼。
刚才那把,没看出来。
朋友靠过来,顺势看过去:“我说峥儿啊,你不就是那点儿帅哥的自尊心吗?”
应与峥:“什么?”
“自尊心。”
“前面。”
“……”朋友无语两秒,小鸡啄米般点头,“行行行,帅哥行了吧帅哥。”
真服了,这玩意儿一天到晚就这点儿追求。
施漾抱了一箱北冰洋回来,顺便要了个开瓶器。
玻璃瓶,橙子味。
他俩自然而然地噤了声,眼看着施漾站对面,拿玻璃瓶和开瓶器。一下一个,动作干脆利落,然后把北冰洋分给他们。
递到应与峥这儿,他没动。
施漾抬眼,把北冰洋放他桌上,瓶底磕在桌面的声音不大不小,又不紧不慢地低头开下一瓶。
应与峥挑眼:“什么意思啊他。”
朋友咂嘴:“看看,人家多大度,还请你喝北冰洋。”
应与峥不可思议地扭头:“我小气?你去厕所把我请的晚饭吐出来。”
朋友:“上面吐不出来,能从下面吗?”
“……”应与峥直接给了他一拳,嫌弃咧嘴,“真他妈恶心。”
电脑跟前这堆人复盘完上一把,接着开下一把排位。
全程交流,没消停过,一声比一声高。
施漾动动手指,盯着屏幕,看到应与峥的操作,没绷住,笑了声。
他那操作,有点好笑。
知道他笑的是自己,应与峥抬头,冲他嚷嚷:“笑屁。”
施漾慢悠悠把残血的他救回来,潇洒离场:“小时候抓周抓的警棍吧。”
应与峥皱眉:“啥。”
施漾:“太平洋警察啊,还管我笑不笑。”
话音落下,又一个人头。
“……”他妈的怎么这么会骂。
应与峥一时语塞,翻了个白眼转向屏幕,反应过来他刚刚救了他。
不是,救他干嘛!
不!需!要!
这他妈跟被敌方俘了有什么区别!
放在桌上安静了一晚上的手机终于有了动静,弹出来一条消息通知。施漾瞥了眼,看到名字,迅速蹲进草丛,拿起手机。
应湉就发来俩字儿——施漾。
他拧眉,回过去一个问号。
旁边的朋友看见他双手离开鼠标键盘了,目瞪口呆:“排位呢哥,什么事儿比排位重要。”
重要得多,施漾心想。
聊天框里弹出新消息,她说没事,看看他睡了没。见状,他瞄了眼手机上方。
在网吧待得有点久,本来就打算通宵,不怎么注意时间。这个点,换以前她应该已经睡了。然后他问她是不是睡不着,她说有点。
于是,施漾扔开手机,操作鼠标和键盘的手速都变快了,快出残影。
对面发出惊恐的叫嚷声:“不是,哥!推太快了吧!这就上高地了?”
施漾嗯了一声:“我赶时间。”
开团开的猝不及防,没两分钟功进敌方老巢,结束战斗。他一点儿没犹豫,拿起手机就走,下楼时打了车。
应与峥看着他远去的身影,有些烦。
啧,又给他装到了-
应湉以最快的速度换了一身衣服,屏息凝神,蹑手蹑脚地出门,生怕关门声吵醒熟睡的父母。
靠在电梯里缓过来,还觉得不可思议,没干过这么偷偷摸摸的事。
直到在单元楼大厅里,透过玻璃门看到施漾的那一刻,她才对这件有些唐突又荒谬的事有了真切的实感。
“你怎么过来了。”玻璃门打开,她走出去,步入他所在的树影之下。
施漾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脸,发现她好像是纯素颜。
长发披散,一件碎花吊带裙,随便趿拉了一双鞋,漂亮得很轻易。就这两分钟时间她应该也来不及捯饬什么,有一缕头发夹在了花边吊带下面,她都没有注意。
抬手,把她那一缕头发勾出来,他低声,含混着笑意:“睡不着还一直叫我名儿,我不会误会?”
应湉:“误会什么。”
脑子里都是这一缕被夹在吊带里的头发,略微懊恼。
着急忙慌地下来,头发都没有整理好。失策啊失策,他不会以为她下来见他的心情特别迫切吧?
施漾收手:“你想我。”
句号结尾,陈述语气。
收到她的消息,他就直接过来了。来的路上冷静下来,其实觉得自己这行为有点儿舔。但见到她之后,他想,这哪是舔啊,他是来给人解愁的。
应湉:“收到我的消息就来了,难道不是你想我吗?”
施漾笑说:“我人好,来给你解解愁。”
没有接他这句话,应湉又问:“你抽烟了?”
离得比较近,她闻到了,他身上有股烟味。他抽烟吗?她没见过。
虽然觉得叼烟挺帅,但她真的很讨厌烟味,帅哥也不行。要是他抽这玩意儿的话,她只能忍痛割爱,扭头就走了。
“被人熏的。”施漾垂眼看她,晦暗不明的光线里,她双颊的绯色被光影衬托,眼底似朦胧似澄澈,“喝了点儿?”
应湉往后仰了点:“难闻吗?”
施漾双手插兜,顺势压低上身,俯下来,靠在她脸侧毫厘,轻轻嗅了嗅,然后毫不客气地开口:“这股闻起来有点儿骚的男香挺难闻。”
浓烈到直冲鼻腔,是她身上从未出现过的味道,也不像是她会喜欢的味道,和她本人十分违和。
他靠近,卷起一阵微风,轻嗅的举动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她的神经。
应湉都想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但他很快撤开,装得跟没别的心思一样。偏偏他话里的意思,她听了个明白。
应湉抬手,捏捏他的下巴,欣赏一般,状似随意道:“还是你更好看。”
话音尚未完全落下,她从他身边走过。
虽然这会儿已经凌晨一点过,小区里里外外空荡安静,偶尔有远处街道车辆鸣笛的声音。但这么大喇喇地站单元楼门口,万一被哪个熟人撞见,她不好跟应与峥交代。
前几天刚说没谈,说没谈的那天晚上,她甚至是从施漾家回来的。
这么一想,她又有那么一丁点良心发现。可是,眼前的美色,仍是更胜一筹。
施漾听见她的话低声笑了下,转身迈开长腿,步调散漫,三两步跟上她,语气听起来稍微有点不乐意:“又拿我跟谁比较?”
应湉笑着摇头:“你不会想知道的。”
施漾其实在闻到香水味的时候就已经猜了个大概,但还是顺着她的话说:“说来听听。”
“酒吧的男模。”她倒是不藏着掖着,答得干脆利落。
施漾:“好玩吗?”
闻言,应湉偏头,盯着他看了会儿。
她说那话就是想看看他的反应,没想到他只是略含笑意地问了句好玩吗。
就好像他一点也不在乎她去酒吧看男模的事儿,只是随便问问。仿佛她不是去酒吧看男模,而是去参加什么小学生春游活动,并且并不在乎她接下来的回答是什么。
至少看起来是这样。
于是,她坦言:“一般,没你好看。”
这种事她没法违心,好看就是好看,不好看就是不好看。
审美不仅有主观性,还有阶段性。最起码当下如此,有可能这个夏天也如此,没人胜过他,不只脸。
施漾笑道:“以为长成我这样很容易?”
应湉错愕一瞬,倏然失笑:“你还挺自恋。”
施漾挑了下眉:“我这是帅而自知。”
他从小到大在这件事上都有十分鲜明、准确的认知,夸他帅的话也挺多了,直白、委婉、花样颇多。他也确实因为这张脸得到了些首因效应的好处,夹杂点儿不那么好的事。
为此前仆后继的人不在少数,那点儿心思昭然若揭,肤浅的要命。
这件事上,她也不例外。但不巧的是,他有感觉。
沿着蜿蜒小路走到宽阔的场地,应湉越过交错的树枝看到旁边的篮球场。没有石景公园那个球场那么大,就一个,孤零零地摆在那儿。
“你很喜欢打篮球吗?”她问。
在她这个假期的印象里,好几次见他和问他,他都在球场。大多数时候是在篮球场,偶尔是台球、羽毛球之类的。
他好像挺擅长运动,看起来也像是……身体很好的样子。
施漾闻言看过去,球场上没人,只有场边夹角的灯开着。
他应了声,把视线挪回来,好整以暇地看向她:“嗯,有兴趣?”
“一般。”应湉说,“只对投篮有一点点兴趣,但我技术不行,高中那会儿体育课考试,定点投篮都是老师放海我才及格的。”
前面有个长椅,施漾走过去坐下,往后一靠,姿态散漫。他噙着笑,语调微扬:“下次带你。小施老师一对一私教课,很贵。”
应湉看着他笑,发觉他除了那股拽逼样儿,还有点小臭屁。她走过去,凑近,盯着他的眼睛看。
光线很暗,微弱的光晕在他的眉眼之间散开。
她又往前凑了点,施漾看着她,突然开口:“应与峥今晚也在网吧。”
“……”那点刚冒出来的氛围倏地被打破,一切戛然而止。应湉撑着双膝,垂下脑袋,语气听起来颇为愧疚,“别提他,我会ῳ*Ɩ 有罪恶感的。”
施漾似笑非笑,那双桃花眼盛着甜酒一样,勾着她:“是谁说刺激的?”
应湉笑而不语。
这种感觉很像临近期末的时候,没复习,还放不下手机的感觉。大脑皮层特别兴奋,有种紧张的刺激感。
“他知道了得哭。”她直起上身。
施漾长腿伸开,她站在他的腿间,像是把她圈在了他的领地:“你就欺负他吧。”
应湉抱着胳膊,笑容明媚,故意揶揄:“你心疼啊?”
施漾气笑了,舌尖抵了抵腮,抬手握住她的胳膊,把她往自己身前拉了一把。用了点力,她脚下跌撞了下,一屁股坐在他一条腿上,稳稳当当。
“是挺心疼。”他说,“他这个姐姐,有点儿良心,但不多。”
卷入他的眼眸之中,应湉没听进去他具体说起了什么,只觉得他念“姐姐”这词儿,有点好听。
第19章 恶犬
庆岭的雨下了几天, 应湉和施漾就几天没见面。
地面湿漉漉的,到处都是积水,应湉懒得出门, 偶尔差应与峥帮忙买东西。
“你懒成这样连门都不出,以前谈的什么恋爱啊, 网恋吗?”
把奶茶放在她卧室的床头柜上,应与峥看她靠在那儿抱着笔记本电脑看剧,忍不住吐槽。弯腰凑过去看了眼, 还是科幻片。
她这房间阴阴暗暗,窗帘也就中午和晚上吃饭那会儿拉开过,其余时间几乎紧闭,将室外的光线遮挡得严严实实。
房间里也没开灯,电脑屏幕的荧光是唯一的光源。
应与峥叹气,绕过去拉窗帘:“姐, 我真怕你长蘑菇。”
应湉把电脑放在一边,从袋子里拿出奶茶, 插上吸管:“放心,庆岭没那么潮湿,长不出野蘑菇。”
窗帘被应与峥拉开, 她稍微看了眼, “雨停了吗?”
“停了。”应与峥把两边窗帘完全拉开,室外是阴转多云的天气。
没有刺眼的阳光,天色半明半暗,云卷云舒, 拂过和煦微风。
他转头就看见应湉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动作麻利得像是要参加什么运动比赛一样,简直和刚才躺床上懒散的样子判若两人。
眼看着她从衣柜里抱走一件裙子, 趿拉着拖鞋快步走去洗手间,应与峥杵在那儿,目瞪口呆。
她刚触电了?谁给她上发条了。
洗手间的水流声从走廊外传来,哗哗啦啦后停止。应湉拿着洗脸巾,在卧室门口歪着身子,冒出脑袋看他:“你能帮我把被子叠一下吗?”
应与峥不可思议地张大嘴巴:“我凭——”
应湉:“我忠实的仆人。”
“……”操。
脑袋像被捶一下,应与峥感到头疼。他脑子有坑吧,给自己挖这么大一个坑。
认栽点了点头,他走到床边,像个田螺姑娘一样,勤勤恳恳地给他姐叠被子。
叠好后走出卧室,就看见应湉从洗手间出来,跟换了个人一样。哪有刚才窝在床上那股懒散颓丧的感觉,精致利落,空气里都荡着丹桂香味。
“你要出去啊?”他问。
应湉低头看手机,噼里啪啦地敲着屏幕,拿走放在床头柜的奶茶:“嗯,快长蘑菇了,出去晒晒。”
“……”
不是说长不出来吗?外面哪有太阳!-
施漾给她发了一个地址,在一家拳击馆,离她家不算远。
他们两个人的家住的本来就不是南辕北辙,都在三环内,一个靠南点,一个靠西点。
只是她没想到,他居然还有拳击这个爱好。
相处久了,她发现他身上其实有许多有意思的东西,不过她不是一个特别有耐心的人,偶发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
前段时间还有点想探究他的内核,这会儿又觉得浪费时间,不想了。
再过两个星期,她要开学了。
她所学习的专业,研究性很强,能带给她极大的满足感和快感,填补她的精神需求。到时候一门心思扎进去,可能没什么精力情情爱爱。
只不过是这个夏天意外遇见这么一个人,感性驱使,理性被摒弃,她想痛快一把。
几乎没人能让她理性占下风,这么不考虑结果,也不设想故事发展的可能性。没有在他身上放置任何研究目的,完全遵从本心,仅仅是满足内心最本源的欲望。
这样的人,他是头一个。
拳击馆,施漾躺在靠墙的连排椅子上,人比椅子长,腿只能微微屈起。
脑袋后面压着一只红色的拳击手套当枕头,一只手随意地搭在大腿内侧,另一只手垂着,手上绑着白色绷带。双目轻阖,躺在那儿休息。
这个拳击馆不算大,整个场馆这会儿就他一个人。应湉穿过长廊进来,就看到他躺这儿。
黑t黑裤,手臂肌肉线条紧绷,恰到好处的好看。馆内光线偏暗,他棱角分明的脸上徒增几分凌厉的野性。
应湉走过去捡起地上那只拳击手套,施漾听见声音,睁眼看向她,她正盯着手里的拳击手套,若有所思。
“在想什么?”许久没说话,出口的声音低哑,裹着砂砾一般,充满磁性。施漾坐起来,手搭在膝盖上。
应湉看了看拳击手套,又看向他,露出遗憾的表情。她能想象,他脱拳击手套的时候,用牙咬住手套的粘贴带,把带子扯开的样子。
早来几分钟就好了,错过了这么具有性张力的一幕。
把手套递出去,应湉问:“你能把手套戴上重新脱吗?”
没听过这种要求,施漾意外了下。看了眼拳击手套,揣摩出了她什么意思。他拿走手套,放椅子上:“下次。”
他以为这种天气她不会出来。虽然雨停了,但地上还是湿漉漉的,没想到她会给他发消息问他在哪。
“我之前发给你的视频,你看了吗?”应湉俯身,胳膊肘搭在椅背。
施漾:“哪一个?”
他们之间分享过的视频不少。
应湉说:“合集那个。”
合集只有一个,就那个吻戏合集,老早之前发的。他们之间不是没接过吻,现在来问这话,心思简直摆在明面上。
施漾笑了下:“小应老师要检查作业?”
这里的光线实在是太阴暗,封闭的房间里,只有冷气的声音。
应湉歪头看他,眸子里好似盛着一汪清泉,眼神直白但纯粹:“不可以吗?”
挺坦荡啊你,施漾心想,坦荡得像真的只是检查正经作业,没有任何弦外之音。
他没回应,起身,往里间走。
应湉的视线跟随着他:“去哪啊?”
“洗澡。”施漾眉尾微吊,挺不着调,“把自己洗干净了,好让小应老师检查,行吗?”
浑身一股旁人所谓的渣苏感,渣但勾人,喷张的身体和气质总透出一股蓬勃的张力,让人控制不住,想得到点什么。
跟他接吻的时候,她都觉得特别带劲儿。
但其实,他会红耳朵。
对很多事游刃有余,却明显在这件事上不是熟手,又不想甘拜下风。
所以装出一副老手的样子故作镇定,偏偏生涩的亲吻充满试探,张弛间暴露出少年身体里横冲直撞的劲儿,又极力在克制。
还挺有反差,挺可爱,挠得她心痒痒。
被压在桌上亲的时候,应湉也这么想。被他结实的手臂揽住腰身,一整个圈在怀里。她的体温不断升高,骨头发软,毫无招架之力。
唇齿退开毫厘,若有似无地触碰着,细细密密的痒意拂过。呼吸紊乱,交缠在一起。
鼻尖互相轻轻蹭着,施漾喉结微滚,哑着声音问:“还要继续吗?”
应湉微喘,没回答他的话,视线向下,出口的声音带着明显沙哑,气息不稳:“看看腹肌。”
这话冒出来的有点突然,施漾愣了下,无奈垂头:“你真是……”
他收回手,同她拉开点距离,胸口微微起伏,故意表现得跟个正经人似的,控诉道,“得寸进尺了啊。”
应湉眨眨眼睛:“你不会没有吧。”
施漾吊着眼尾,垂眸看她,哼笑了下:“激将法对我没用。”
嘁——
笑着撇撇嘴角,应湉丝毫没有被揭穿心思的仓皇,视线一瞥,无意间看到他的左手手臂,才注意到那儿有一个小小的疤痕。
不仔细看确实看不出来,早已经流过血、结过痂、长出了新肉,但留下了一个小小的、浅浅的印痕。
“怎么弄的?”她问。
施漾低头看了眼:“应与峥。”
应湉感到不可思议:“他揍你了?”
“篮球赛,撞了下。”他一笔带过。
球场上难免磕磕碰碰,有身体碰撞,有摩擦和冲突,受点伤,正常。
高三那会儿打球,应与峥盖他冒,跟他起跳后撞一块儿,他跌到篮板架子上,不小心刮了下,当时伤口还挺深。
应湉问:“他跟你道过歉吗?”
“跟我道歉,要他命吧。”施漾扬着声调,认命地点点头,开玩笑的语气,“怪我,长太帅,抢他风头。”
“……”
应湉抿唇无语,心想,你俩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还真是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好哥们儿。
扔在旁边椅子上的手机接连振动几下,她晃了晃腿,膝盖不轻不重地擦过他的侧腰。
隔着一层薄t,触感和热度变得敏感,施漾低头瞄了眼她的腿:“干嘛呢?”
应湉表情无辜:“没想干嘛,帮我拿一下手机。”
施漾轻哼:“有你这么叫人的?”
蹭来蹭去,待会儿给我蹭出火了你。
他转身去捞椅子上的手机,递给她,双手撑在她身侧,上身微压,没打算放她下来。
手机面容解锁,直接跳转到微信界面。
应湉看到赵予溪的名字,脑子里一个激灵。还以为她又发了什么车轱辘压到脸上的东西,结果只是问她几点去学校报到,她和她一起报到。
暗自松了一口气,她坐在桌子上回复赵予溪的消息。
施漾就这么看着她,空荡的空间里霎时只剩下敲屏幕的声音。他稍稍垂眼就能看到她手机里的内容,她也不介意他看到。
两个人聊得热火朝天,大有九头牛都拉不回来的架势。应湉渐入佳境,放松了警惕,赵予溪突然给她甩过来一个链接。
——[更适合中国宝宝的dirty talk]
施漾正好看到,猝不及防,给他黄懵了。
应湉:“……”
施漾:“……”
很显然,她把手机扔开已经来不及了,他看到了,她明显感觉到气氛有点不对劲。
两个人陷入沉默,本就安静的环境里一片死寂。空气里像是不知道被谁加了一把火,温度更高了。
等会儿就把赵予溪设成免打扰!
应湉懊恼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迎上他的视线试图辩解点什么,却看到他镇定自若的冷脸背后,泛红的耳朵。
她想,不是不搞纯爱吗?红什么耳朵。
但他促狭的目光紧锁在她脸上,她从他的眼睛里读出三个字——想睡我?
施漾心想,应湉这人肤浅得要命,她真就只是看上了他这张脸和这具身体。
看了她几秒,他从容转身,坐回长椅。一条腿横在膝盖上,单手捏着手机,靠在椅背,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他心里已经有一万头野鹿在狂奔,脸上努力控制着表情,再多两秒他就会露馅。耳朵发烫,整个人快要红温了。没法开口,肯定得语无伦次。
不过还好,稳住了,又让他装到了。
应湉那股为数不多的良心十分难得地冒了出来,坐在桌子上翘起二郎腿,撑着下巴看施漾的背影,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在心里谴责自己。
应湉啊应湉,看你干的好事,人家才十八岁,高中毕业,准大学生,你简直就是在荼毒祖国的花朵-
微妙中透着丝丝尴尬的氛围很快消散,因为应湉饿了。
今天本来就没怎么吃东西,刚刚接吻还耗费她那么多体力。
两个人还是去了外高那边,在巷子里那家生意很好的面馆吃饭。大概是因为拳击馆的事有些心虚,应湉这次吃饭没当懒人大王,倒是当起了很会照顾人的姐姐这种角色。
搞得施漾有点不习惯,散漫地靠在椅子上,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心想,谁上你身了?
“看什么?”应湉去接了两杯酸梅汁,放一杯在他手边,抬眼就撞上他直勾勾、若有所思的视线。她坐下,拿纸巾擦了擦桌子,“你别真的爱上我。”
施漾闻言没忍住笑了声:“挺能想。”
应湉歪头,那双眉眼含笑时格外明媚,眼底如碧波,荡漾着揉碎的星辰:“没办法,我太招人喜欢了。”
施漾没说话,无奈地垂下脑袋,笑意更深。
店家养的小狗跑进来,圆滚滚一坨,在桌子和椅子下面来回穿梭。
应湉吃完饭跟狗玩,捧着小狗脑袋使劲揉。那小狗也很喜欢她,一个劲儿在她手心里蹭,快要把自己的脑袋瓜旋成陀螺。
施漾跟老板唠了会儿嗑,人忙去了,他折回来,就看到这一幕。
他站那儿,莫名被这一幕吸引,视线挪不开半分。应湉蹲在地上,小狗两只前爪搭在她的膝盖,她双手捧着小狗,揉捏它的脸颊,碰碰它的鼻尖。
他看得有点儿出神,视线从她的脸,往下,到她的手。她做了香槟色的猫眼美甲,手指纤细修长,夹住柔软的小狗耳朵。
应湉察觉到他的视线,抱着小狗起身,抬眼,平直地看向他:“怎么了,你也想玩小狗吗?”
玩谁啊。
施漾心想,玩我的吧。
强行抽走视线,别开眼,他略微不自在地咳了声。
他好像疯了,竟然有点想成为她手里那只小狗。
回去的路上,应湉看起来有点忙,一直捧着手机,在各个软件里穿梭,甚至打开过两个电子文档。
是她的硕导江照月发给她的,问她有没有感兴趣的课题,可以先看看,开学带她做。
树影重叠,借昏暗灯火布在宽阔路面。
施漾双手插兜,走得散漫,心不在焉,那表情明摆着心里揣着事儿。走着走着他突然停下了,也没开口说话。
应湉注意到,跟着停下来,回头看他,眼神问询。
“我下个月十九岁。”他突然开口。
应湉疑惑一瞬,心想,不会是找我要礼物的吧,我可没打算跟你玩这么久啊。
风大了些,她没被风声干扰,清楚地听见他的声音。
他压低嗓音,酝酿了很久。
沉磁又略微紧绷的声音,蕴藏着破土而出的念头和翻滚的忐忑,绕着她的耳朵,像是裹挟这个蝉鸣炽热的夏天。
“不试试吗?十八岁的我。”
第20章 野狗
施漾当时说这话, 纯粹是一时间鬼迷心窍,说完就微不可闻地泄了一口气,有点儿想抽自己两个嘴巴子。
他垂眼, 半握拳放在唇边,尴尬地咳了两声, 绷着身子尽量表现出一副沉着冷静、见过大风大浪、这话没什么大不了的样子。
不过应湉只是盯着他看了几秒,朦胧昏暗的光影之间,隐约能看到他略显不自在的表情、飘忽的眼神和泛红的耳朵。
不是没有在亲密接触里擦枪走火过, 但总是点到为止,任由复杂的情绪和升温的燥火在心底翻涌。
“你才应该说话注意点儿。”心里跟明镜儿似的,她放下手机笑起来,“我这人既要又要,真会要的。”
她这语气听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但打趣意味明显。
施漾双手插兜往前走, 身姿挺拔,步调散漫。
从她身边走过, 他嗓音微沉发紧,语气难得有一点生硬和别扭:“那你挺贪心。”
应湉乐了,到底谁贪心啊。
转身几步跟上他, 影子在昏黄路灯和店铺里明亮灯火的交错间晃动。
之后两个星期, 应湉忙于了解课题,一头扎进研究领域,时间和精力被占满。没和施漾见面,线上线下都像人间蒸发, 回消息都成了轮回。
施漾又看了一眼手机, 聊天框里依旧安安静静,他前两天发的消息摆那儿跟舔狗似的。
扔开手机, 嗤笑了下,他转手拍拍篮球,把朋友摁在球场上摩擦。
朋友被打得怀疑人生,心想这人发什么疯呢,在他一个潇洒的转身带球过人后,顺势一屁股坐在地上,碰瓷一样。
“你要不直接给我个痛快,别他妈这么折磨人。”朋友感觉自己只剩一口气吊着了,喘着粗气,五官痛苦地皱在一起。
胳膊搭在膝盖上,看他投了一个空心球,敷衍地拍拍手,“牛逼。”
施漾没说话,站三分线外定点投篮,脑子里一堆乱七八糟的问题。想几晚上没想明白,为什么。
不就说了那句话吗?他俩从头到尾不都这么肤浅吗?她觉得尺度太大了?觉得他就这点儿心思?谁先提的看腹肌的事儿,还觉得他小气。
而且,不是没做吗?
再次举手跳投,篮球撞在球框,哐当一声,被弹到旁边,砸到绿色铁网,重重落地。
朋友目瞪口呆,这牛劲儿,幸好没一拳抡他身上,脱口而出:“你他妈失恋了这么大怨气?”
啧。
施漾看了眼那颗篮球,没去捡。听见朋友的话,心底那股忽燃忽灭的火苗又猛地蹿上来了,有点儿烦。
倒也没有很生气,就纯烦。
转身去长椅那边,捞起手机,给亲妈发消息说晚上不回家吃饭。
快开学了,爹妈才舍得从别的地儿回来,乐不思蜀,早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个儿子。
朋友疑惑地看着他,眯了眯眼。不对劲,这狗东西有事儿。
爬起来拍拍裤子,凑过去,小心翼翼的问:“真失恋了?那个她?”
施漾轻哼一声:“滚吧你。”
实锤了!铁定是!
朋友脑子里警铃大作,连忙捡起篮球,追着他问:“哎我操,到底谁啊?我见过吗?哪个学校的?妹妹姐姐?漂不漂……肯定漂亮。你怎么还藏着掖着不给大家看看?我们这群人就这么拿不出手吗?”
耳边比蝉鸣还聒噪,施漾嗯了一声:“拿不出手。”
朋友:“……”
是他自取其辱了。
施漾去对面便利店买了两瓶水,扔给朋友一瓶。冰水入喉,他站在便利店门口的台阶上,望着天色。
天气闷热,乌云一团一团凝聚,有要下雨的趋势。
他都没恋呢哪儿来的失恋,他俩什么关系。男女朋友算不上,炮友又过了,就接过吻的关系。
啧,真成唇友谊了。
倒也不是别的,他就只是有点烦她这种近乎冷暴力的行为,冷太快了,落差挺大。
他这种热烈的人,有点儿不太受得了。
朋友在旁边好奇得挠心挠肺,捏着手机问他:“我能跟头子他们分享这个好消息吗?主要没见过你失恋。”
施漾懒得管他语气中的幸灾乐祸:“随便你。”
拧上瓶盖,他掏出手机,给应湉发消息。
施漾:[要断就断,干脆点儿,别钓着我]
应湉:[好]
好?
施漾倏地气笑,这秒回速度,就等着他说这话呢是吧。
她这人是真肤浅,也是真随心所欲。不会为已经发生的事和将来发生的事浪费任何情绪,活在当下,偶尔一时心血来潮会找找刺激。
聊天框里又弹出一条消息。
应湉:[那我删好友了哦]
带着语气词,听起来温和,却不是什么好听的话。
删?
施漾愕然两秒,动动手指。
施漾:[过分了吧]
消息发出去,前端弹出一个刺眼的红色感叹号。
“……”
一时间心情复杂,施漾都不知道该摆个什么样的表情。
动作还挺快,早想这么做了吧你。
但在旁边的朋友看来,他这会儿脸挺臭的,更好奇他是不是在跟失恋对象聊天,又不敢问。
舌尖抵了抵腮,施漾低头笑了声。
真果断,挺好-
那段时间,他俩黏得厉害。开始的草率,结束的也仓促。
这个夏天很热,蝉鸣夹在枝繁叶茂间,起起伏伏。气温居高不下,偶有阵雨,空气沉闷,像是棉花糖化掉,黏腻的甜。
应湉其实很喜欢这个夏天,是近二十年来最喜欢的夏天。
只不过没想到,这个戛然而止的夏天竟然还会延长。
所以在庆大食堂偶遇施漾后,她跑了。
“说说吧,怎么回事?”
宿舍里,三个人拖着凳子坐在一排,齐刷刷地翘着腿,抱着胳膊,盘问她。
应湉淡定喝水:“我弟同学。”
算不上同学,顶多校友,还是互相看不上、有什么深仇大恨的那种。
舒纭直入主题:“你为什么把他删了?”
赵予溪手心拍手背,一副替她惋惜、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帅哥诶,多一个不多,少一个就少了,你懂吗?”
应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语气毫无起伏:“我太懂了。”
“……”没觉得她把话听进去了。
杜诗柠问:“所以你一不小心误删了?”
应湉支支吾吾,敷衍道:“可能是吧,我不记得了。”
她摆出一副“我和他不熟”的样子。
坦白来讲,她那时候并没有打算和他有什么正儿八经的长期发展,本身就是一时兴起,所以没有考虑那么多,而且她也并不了解他。
只是一个夏天,以后不会再见,也不会有什么瓜葛,很多事觉得没必要、太麻烦、不感兴趣,所以没问过。
却没想到,他长了一张看起来不会好好学习的脸,成绩竟然这么好。是她先入为主,草率了。
赵予溪激动得要命:“加回来啊!刚刚在食堂你跑什么?”
想起来就无语又困惑。在食堂的时候,那帅哥说完“被删了”那句话,她沉默几秒,就端起吃得干净的碗,直奔餐具回收处。
然后下楼,步子坚决走得飞快,头也没回,很冷酷潇洒,又像有什么火燎屁股的急事。
“回来洗我的衣服啊,下午不是要出去玩吗?晚上还要在宿舍看电影,我怕没有时间洗。”说着,应湉放下杯子,拽出桌角的脏衣服收纳兜,就要去走廊尽头的水房用洗衣机,但过道的路被三个人挡得死死的。
这套说辞显然不能打动舒纭:“你国庆不出去玩,也不回家,明天不能洗?非得现在?你有问题。”
杜诗柠接着说:“回避型,放下吧。”
应湉放下收纳兜,坐了回去,双脚踩在椅子横杠上,笑眼盈盈:“要用你们那套专业理论来分析我啦?”
舒纭铁面无私:“少撒娇,没用。”
应湉歪头,瘪嘴,嘴角微微向下,眼眸里含着潋滟秋波:“真的吗?”
“嘶——”
舒纭吸了一口气,往后仰了下。
赵予溪凝眸想了会儿:“你俩有仇?”
“没有啊。”应湉摇头,“我弟认识,我不太熟,不知道什么时候删的。”
从她嘴里撬不出来什么,而且她这态度太有可信度了,真像那么回事。
三个人似信非信地点点头,就此作罢。
“但我看那帅哥的意思,好像还挺在意这件事的。”杜诗柠把椅子拖回原位,换位思考,自我肯定,“我要是莫名其妙被删,也会觉得不高兴。”
然后小心翼翼地提出具有建设性的解决办法,“要不你给他道个歉?”
应湉:?
她的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了吧,多尴尬啊。”她说,“长得那么大方,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你情我愿你来我往的,没有强迫什么,从头到尾都是顺水推舟。要断这事儿不是没有取得他的意愿,删好友的事也跟他说了。
应该不会这么小气……吧?
三个室友听见她的话,拔高音量,异口同声:“长那么大方你都不愿意把他微信加回来!”
应湉:“……”
舒纭回想起来:“他旁边那个男生长得也挺帅。”
赵予溪认同地点点头,爬上床拿耳机:“但在他身边显得黯然失色。”-
食堂里,不断有人往窗口涌,穿梭在座椅之间。九月底的庆岭已经步入秋天,气温却丝毫没有降下来,喧闹的环境充斥着闷热的感觉。
吴冕坐在施漾对面,嗦了两口粉,问:“刚那个,是老郑说的巨漂亮的社科院学姐?”
他们这个校区不是主校区,面积相比较而言没本部那么大,只有研究生院和三个本科学院。
也正是如此,八卦的传播速度更快,从本科的学长学姐聊到隔壁研究生院的师兄师姐。
施漾没什么兴趣,基本不参与,只有在他们有一次说起应湉的时候,他稍微听了会儿,没搭腔。
这次也不例外,他整个人看起来云淡风轻,随口问:“哪个。”
“就扎高马尾那个。”吴冕说,“我看你和她们说话了,认识啊?”
施漾当然知道他说的是谁,他开口第一句的时候他就知道,更何况那四个人里面就应湉扎高马尾。
他哦了声:“不认识,要我微信。”
吴冕啧了一声:“显摆呢?”
施漾笑了下。
“所以你给了吗?”吴冕更关心这个,那一桌子全漂亮姐姐。
施漾往后靠,语调散漫:“帮你端饭,我有手掏手机吗?”
错失良机,吴冕有些遗憾,早知道自己端饭了,搁这儿打什么二十几分钟的逆风局排位赛。
长吁短叹一会儿,继续嗦粉。
脑子里反复浮现应湉那会儿听见他的话的表情,施漾垂眸,无声笑了下。
人僵在那,一眼都没看他,直接端起餐盘就走,像一个冰冷的、毫无感情的机器人。她室友明显对这事儿感兴趣,他还挺想知道她会怎么解释,编个什么样的故事,给他什么样的身份。
然而应湉连故事都懒得编,草草搪塞之后,和室友出去玩到晚上九点过回学校。
回来的路上订了外卖,给接下来的宿舍电影局准备的。吃的先到了,其他人拿上去,应湉在大厅里等奶茶。
闲得无聊,她靠在一边玩手机,直到外卖员给她打电话。她走出宿舍楼,一眼看到穿着亮黄色衣服的小哥。
下了门口的几层台阶,拿过外卖道了声谢,应湉转身要回去,瞥见桂花树下冒出来一个人。
施漾蹲在那儿,嘴里叼着根棒棒糖。
看她从宿舍楼里出来,看她拿外卖,看她转身,他才慢悠悠地站起来,从阴影里走出来。
应湉站在原地,直直看着他,心想,大晚上蹲女生宿舍门口你变态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