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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30章 艳鬼13

    陆洵慢了一拍才说:“什么?”

    小王老师语速很快:“我收到消息就联系了陈让, 但是他的电话一直打不通,消息也不回。我拜托宿管老师去敲门,也没有人来开。你不在宿舍吗?”

    陆洵说:“对, 我搬出来了。”

    “什么原因?”小王老师语气很严肃,“因为怎么都找不到陈让, 所以警察直接去宿舍把陈让带走了。”

    陆洵问:“当着所有人的面?”

    小王老师的声音越发疲惫:“现在消息肯定传开了。”

    陆洵:“那怎么办呢?”

    小王老师话音一转,怀疑地问:“你搬出去是因为陈让吗?”

    陆洵说:“是的, 老师。我告诉过你, 陈让疯了。”

    “好好的人……”小王老师还想再挣扎一下,“他除了在宿舍里摆供桌, 还做了什么吗?”

    陆洵声音越发平静:“半夜两点在镜子前点蜡烛喊陆安舟的名字算不算奇怪?一定要逼着我承认陆安舟的鬼魂在宿舍里, 不然就要和我打架算不算?”

    他顿了顿:“如果你们在宿舍里找一下, 应该会发现符咒。”

    “符咒?”

    “对, ”陆洵叹了口气, “他亲口说的, 黄色的是驱鬼的, 红色的是辟邪的。老师,我真的没法再在宿舍住下去了。”

    小王老师的声音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是真的看见了?还是臆想的?”

    陆洵理所当然地说:“反正我没看见过。没道理我们俩在一个宿舍, 鬼只来找他吧? ”

    话说到这份上,陆洵自认为已经给出足够多的讯息了。

    就算再唯物主义的人, 骨子里对神神鬼鬼的事也会有点忌讳。

    如果真的有鬼, 鬼为什么只去找陈让?

    果不其然, 下一秒, 小王老师问:“他真的没有谋杀?”

    陆洵轻声说:“老师, 现在我也不确定了。”

    挂断电话的前一秒, 陆洵提醒道:“老师,如果调查结果, 最终陈让是无辜的,我认为他必须要看精神科医生了。”

    放下手机,陆洵收拾了一下吃完的外卖盒,准备出门的时候顺手扔掉。

    他想买个投影仪,查了电子城的地址后又有点犹豫。

    电子城离他住的地方太远了,公交倒地铁来回都要快四小时,再在电子城里挑挑选选,最短也要一个小时。

    他又不能在公共场合点香,没有香火的供奉,他就看不到陆安舟了。

    陆安舟对此倒是无所谓。

    反正他会一直跟着陆洵身边,陆洵看不到他没关系,他能看到陆洵啊。

    陆洵:“……有点道理。”

    陆安舟美滋滋地继续吃香:“是吧。”

    陆洵说:“但是我得看着你。”

    陆安舟一愣:“为什么啊?”

    陆洵没多解释,只说:“怕你跑了。”

    陆安舟皱起一张脸:“没那么急,还能赶着去投胎吗?”

    陆洵不想搭理他的地狱笑话,忽然想起来前几年不方便上坟的时候,市场上好像推出过一个叫电子香火的东西,不知道这个世界线有没有,他准备去上次那家店碰碰运气。

    出门前,他还是往包里放了足够多的香,以备不时之需。

    系统看着他打开地图,跟着导航走得离学校越来越远,按捺不住问:“不打算去看看陈让吗?”

    陆洵说:“没必要,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需要露面。”

    系统问:“为什么?”

    陆安舟接话:“因为结局其实已经注定了呀。”

    系统说:“结局就是要把他送进精神病院吗?”

    陆安舟摊手,示意他也不知道陆洵的计划。

    于是一鬼一系统都不说话了,等着陆洵回答。

    陆洵抿着嘴摇了两下手机,地图上的指示标终于正常,他才想起来耳边安静了很多。

    “啊,对,精神病院。但不是结果,是目的。”

    陆安舟问:“什么意思?”

    陆洵想起来陆安舟中午说的话。

    陆洵确实信奉以牙还牙的报仇方法。

    陈让想树立好形象,陆洵就要让他清醒着在所有人心里活成一个疯子;陈让爱面子,陆洵就要让他大庭广众下丢脸。

    最重要的是,陈让不想对陆安舟负责,如果是陆洵,一定会选择让他下半辈子都和陆安舟这个名字彻底绑在一起。

    但陆洵怎么想不重要。

    重要的是陆安舟愿不愿意。

    短暂的沉默后,陆洵问:“如果是你自己来,你会怎么做?”

    陆安舟想了想,声音还是很跳跃,似乎完全没有被影响:“如果是现在的陆安舟,大概也不会做什么吧?”

    陆洵问:“怎么说?”

    陆安舟说:“赌不起。本来就死了,和活人之间有道天堑。我真的仔细想过,他能做什么,但是无解。”

    陆洵刚想说话,陆安舟没给他辩驳的机会:“托梦伸冤或者真的变成厉鬼报仇?都不太现实啊。”

    陆洵失笑:“谁问你这个了,我当然知道,不然我和系统来干嘛?我说,只是把他送进精神病院,你满意吗?”

    陆安舟说:“还行吧。”

    陆洵啼笑皆非:“还行吧?”

    陆安舟的态度很随和,说出来的话却夹枪带棒:“我觉得还能更狠点。”

    陆洵一怔,虚心求教的语气:“比如?”

    陆安舟示意他注意看车:“……哎。”

    他这口气叹得陆洵心里直打鼓,下意识反思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还是做错了什么,惹人不高兴了。

    但转念一想,陆安舟又不是骆翎,他没什么义务哄人。

    陆洵转了个弯,问:“叹什么气?”

    陆安舟飘在上面玩他的头发:“我觉得怪可惜的。”

    “可惜他死不了?”

    陆安舟点头,表情认真:“祸害遗千年,果然没错。如果真的以牙还牙,陈让就要先嗝屁,嗝屁完了你还要找个神棍,买口井……”

    他话音未落,陆洵的脚步猛地顿住了。

    他站在红灯前,很好地掩盖了异样的表情。

    陆洵垂着头,从他长身玉立的外形来看,完全看不出他内心已经波涛汹涌了。

    而且,因为陆安舟能听见他和系统的对话,所以此时他有再多的疑问也只能压在心底,不断发酵。

    陆洵仔细回忆了一下那天半夜召唤陆安舟的情形。

    其实他们并没有多说什么,是陆洵自己先入为主地认为,NPC来到这个节点,那任务对象一定也是这个时间节点上的,他们并没有原世界线的记忆。

    但陆安舟显然是知道的,不仅知道,还知道的很详细。

    如果陆安舟知道,那么是不是就可以反推上一个世界的陆之川也知道。

    那就完全可以解释得通了,为什么陆之川不太担心他妈妈的安危。

    陆洵的思绪飘得很远。

    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是已经笃定这个答案了。

    下一秒就被他自己推翻。

    系统没有骗他的必要。

    既然隐藏结局存在,就证明系统不怕谎言被戳破。

    只要系统自己不说破,设定上,无论是NPC还是任务对象都不会知道真正的结局。

    更何况,相同的利益面前,不存在谎言。

    最重要的是,陆洵不再相信陆安舟了。

    现在这个壳子下面装的究竟是不是陆安舟,存疑。

    蛛丝马迹中都带有骆翎的影子,似乎是故意针对他,更存疑。

    系统为了稳定军心,无奈只能在陆洵眼前的数据板上写字:【他不应该知道的!】

    陆洵写:【查。】

    系统的下一行字飞速出现:【你觉得他和换陆之川的是一个人吗?】

    陆洵想了想:【80%】

    系统:【现在怎么办?】

    陆洵还没来及交代一切照常,陆安舟的声音就在他耳边响起:“绿灯啦,你发什么呆呢?”

    陆洵笑了下:“没有,你刚才说什么?”

    陆安舟哀怨地看着他,嘴巴也撅了起来,看起来不太高兴。

    陆洵条件反射地哄了一嘴:“对不起,我走神了,我在想你说的什么神棍……”

    陆安舟:“你不知道?那不需要知道了。我是说,其实单纯地把他送进精神病院,还不如让他当众承认,自己是同性恋。”

    陆洵有些诧异地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恢复原状,盯着脚下的路,闷头往前走。

    “那样就一定会牵扯出来你。”

    陆安舟不解地问:“那怎么了?”

    他顿了顿:“给我报仇,当然要让他时刻记着。最好陆安舟这三个字,提起来就能折磨他一辈子。”

    陆洵思索着陆安舟的话,没敢第一时间答应他,只说自己要再想想。

    他一开始就知道时间不多了。

    但陆安舟的情感流逝远比他想象中的速度还要快。

    陆洵想问一句,难道陆安舟没想过,逼着陈让承认他是同性恋,把自己牵扯进去之后,他重病的妈妈该如何接受别人戳在脊梁骨上的指点?

    退一万步讲,即使舟母对此不在意,但一个爱子心切的母亲,真的能容忍别人在自己孩子死后还被这么诋毁吗?

    但陆洵什么都没说,他看着陆安舟日渐天真空白的脸,还是没能狠下心质问。

    陆洵买了电子香火,马不停蹄地带着陆安舟往电子城赶。

    他也没买很贵的投影仪,等事情结束,原身还得回宿舍住,买太贵的也用不上。

    随便找了家店,中规中矩的挑不出什么错,就这么选了一个。

    回到酒店,陆洵清理出一面白墙,架好投影仪,让系统把能照到陈让的摄像头连接上。

    他也没着急看,自顾自地把玩着电子香火,开了关,关了开。

    似乎不太关心陈让说了什么。

    陆安舟飘到他身边,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语气娇嗔:“别玩了,你按开一下,我就感觉有人拽着头皮召唤我一次,我累了。”

    陆洵讪笑,放下手里东西,过了一会问:“陆安舟,你想不想去陈让面前亲口讨债?”

    陆安舟还是笑眯眯的:“这你也能做到?这么神通广大。”

    “我不行,”陆洵指了指自己头顶,“但是我们有系统。”

    系统忿忿:“这种时候想起来我了。”

    他们笑了一阵,陆洵起身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毛巾罩在头上,也不看路,就闭着眼走。

    陆安舟飘在他会路过的半道上,等着他走过的时候从自己身上穿过去。

    他乐此不疲地换了好几个地方。

    陆洵也顺着他,在屋内绕了好几圈。

    最后陆洵被桌子腿绊了一下,差点坐到地上,这才拉下毛巾,睁眼看向陆安舟。

    “好玩吗?”

    陆安舟乐呵呵的:“你怎么知道的?”

    陆洵无奈地用毛巾搓了好几下头发:“凉飕飕我还是能感觉到的。”

    他说着,忽然仰头向后,躺倒在床上,睁着眼睛看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什么。

    顶灯在他的鼻梁下打了一圈阴影,看起来更像樽不怒自威的雕塑。

    陆安舟凑到他跟前,下巴抵在他胸前。

    他们眼前的白墙上,陈让正手舞足蹈地和对面的警官比划着什么。

    陆洵没让系统开声音,说是嫌陈让吵。

    陈让急得满头满脸的汗,让这场默剧的滑稽程度更上一层楼。

    但从警官的表情看,明显不信。

    陆洵意兴阑珊地看了一会,觉得没意思。

    他知道陈让会说什么,也知道警察都会问些什么。

    对于他来说,陆安舟身上的秘密远比一个已经快要注定的结果吸引他。

    一直在看他的陆安舟适时出声:“不想看他了,不如来继续和我玩游戏吧?”

    陆洵嘴角含笑:“玩刚才那个鬼打墙?”

    “要是真的鬼打墙,你现在还能躺在这?”陆安舟白了他一眼,“你只需要走几步,就可以哄我高兴,很划算啊。”

    陆洵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好吧,如果你真的高兴的话。”

    他说着就要起身下床。

    他配合了,陆安舟反倒又不高兴:“算了。”

    陆洵自诩是个聪明人,他行事作风很有自己的一套规则,虽说没到见人三分笑的程度,也没真正得罪过人。

    但不知道怎么回事,自从他经历了这系列光怪陆离的事之后,似乎看不懂人了。

    偶尔也会莫名其妙地烦躁,想要躲起来发个脾气,再回到人前。

    不应该这样。

    从前他有避风港,但骆翎走后,风雨俱来,陆洵早就炼了一层温柔怜惜的外壳,内里再处心积虑,得到的评价最起码也是一句:绅士。

    但偏偏面对陆安舟,他总是会有股郁结的气堵在胸口。

    时刻提醒着他,陆安舟和骆翎有多像。

    陆洵对此始终保持着静观其变的态度,他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想要看看幕后之人究竟要干什么。

    陆洵回过神:“怎么又算了?”

    陆安舟说:“你不喜欢。……谁找你,你都会陪着他玩吗?”

    陆洵笑了:“不会。陪你玩也不是想哄你,只是我想知道你为什么想玩。”

    陆安舟用手指卷起他一缕头发:“那你可以直接问我呀。”

    陆洵还是笑:“我问了你会乖乖说吗?”

    陆安舟好像从和他拉扯之间找到点乐趣,他挑眉:“不一定。看你怎么问了。”

    “还给我出难题,”陆洵把手枕在脑袋后面:“因为想感受活人气息吗?”

    陆安舟哈哈笑了起来,说得话却很奇怪:“那有什么意思?因为想让你抱抱我啊。”

    陆洵整个人一怔。

    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答案。

    他慢慢地转向陆安舟,好半天才张嘴问:“什么?”

    陆安舟抬起双臂,交叉,把自己抱了起来:“拥抱!你和那个讨厌的人没抱过吗?”

    陆洵脑子里霎时闪现几幕不可言说的画面。

    抱过,当然抱过,不止抱过,还做/过。

    骆翎是个小脆皮,性子又急又娇,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伺候的很。

    通常干/柴/烈/火烧起来,是不能顺畅到底的。

    他总得抱着人哄,所以陆洵最喜欢面对面,他讨厌关灯,讨厌感知不到骆翎的情绪。

    如果人被他反手绑在床头,这种时候骆翎要哭就有点难办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陆洵艰难地停下来,总会看见骆翎的手指颤抖地扭在一起,想张开抓住他,又使不上力气。

    这个画面完全是刺激陆洵肾上腺素的利器。

    他猛地把被子盖到身上,整个人躲了进去。

    陆安舟表情疑惑:“你冷吗?”

    陆洵嗡声等着劲儿过去:“等会就好。”

    陆安舟观察他面有菜色,一个劲的催他去把空调温度调高一点。

    陆洵无奈:“真没事。你刚才说,玩游戏只是想抱抱,那为什么又不想玩了呢?”

    陆安舟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走了:“因为讨厌你什么都答应。”

    陆洵似是不解地看向他:“那不好吗?”

    “好也不好,”陆安舟摇头晃脑的,“你又不是这种人,总端着不累吗?”

    陆洵问:“那我是什么样的人?”

    “你是什么样的人还要问我?”陆安舟彻底垮下脸,神情不悦,他甚至飘得离陆洵稍远一点,不想碰到他,“不高兴就说不高兴,不想做还偏要勉强。因为什么,因为我是陆安舟吗?”

    陆洵冲着他的背影伸出手,半路又僵在原地,悻悻收了回去。

    陆安舟皱着脸回头瞪他:“怎么不说话?”

    “怕又说错什么惹着你了,”陆洵不接招,“你都说了我喜欢你,还要问吗?”

    这次陆安舟没再回答。

    他泄了气,自己蹲在床脚,从背影看起来有些无力。

    陆洵只装不知道,他摸起手机点开群聊,里面正聊得热火朝天。

    小吃街杀人案风波平寂了两天后,又被陈让这颗石子儿投的泛起波澜。

    杀人凶手的结果板上钉钉,学生对此的讨论热度已经过去,眼下他们最兴奋的还是陈让被当众带走的时候,口不择言嚷嚷的话。

    毕竟不是逮捕,警官态度比较客气,为了省去不必要的麻烦,去宿舍的时候甚至换成了便装。

    陈让睡得糊涂,只觉得刚刚挨完陆洵的打,怎么又醒了。

    睁眼的那一刻,他的四肢比头脑更快清醒,下意识地挥出一拳,差点砸到警官脸上。

    直到被拎起来,听清楚找他的缘由之后,陈让虽然心虚,但对陆洵的恨还是让他勉强稳住心神。

    他左右看了一圈,发现供桌不见了,冷笑一声:“有胆没种!”

    警官问:“你在找什么?”

    陈让口无遮拦:“祭品啊,供桌啊!草,被他藏起来了!”

    警官立刻警觉起来:“祭品?在宿舍里摆祭品吗?”

    陈让鬼鬼祟祟地在宿舍里环视一圈,随即招呼着警官过来,压低声音说:“这屋里,有鬼!”

    警官跟着他问:“怎么会有鬼?”

    “陆安舟,”陈让神神秘秘的,说到最后变成了气音,“他在这。”

    警官的眉头越皱越紧:“你看见过?”

    陈让“啧”了声,重新站直,对警官的质疑有点不满:“没看见过,我也知道。”

    警官默认了他的说法,只催促陈让尽快收拾好。

    等到要出门的时候,陈让不知道发什么疯,忽然要带上蜡烛。

    他从洗手间的镜子前挑了根烧到一半的蜡烛攥在手心里。

    这根蜡烛是陆洵之前用剩下的,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烧到一半自己灭了,再点也点不着,所以才被陆洵弃置在洗漱间没有清理走。

    上面还带有他当时割破手指的血迹。

    血淋淋的指印印在上面,看得警官当场变了脸色。

    陈让无所察觉地跟在警官身后出了宿舍门。

    这是八卦闹大之后他第一次出现在大众视野,一时间他们宿舍门口堆满了看热闹的人。

    不知道谁喊了一嗓子:“陈让!干嘛去啊?”

    陈让紧了紧手里的蜡烛,面色不虞:“关你什么事?”

    两位警官一路护着他往下走,快到一楼的时候,人群挤挤囔囔的,陈让脚一歪,不小心把兜帽挂在了铁门上。

    他霎时间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卡住他脖子的衣领像双手,他越是想摆脱束缚,往前窜,那双手卡得越紧。

    陈让的脸很快涨成猪肝色。

    他恐惧地盯着半空,双眼都快瞪出眼眶:“谁……你又来了。”

    周围倏忽静了下去,就连警官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疑惑不定地看着他。

    陈让捂着自己的脖子,浑身开始发抖:“你想要我偿命,是不是?”

    说着,他色厉内荏地大吼:“你走吧!你快走吧!你缠着我到底要什么结果!”

    人群哗然,都觉得背后发凉。

    陈让的恐惧太真实了,难道真的有鬼?

    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传来,警官终于回过神,伸手把陈让的帽子从铁门上拿下来,勒着陈让脖子的衣物消失,充足的氧气很快把陈让从癔症中唤醒,他听着耳边的议论声,脸色越发难看。

    之后只顾闷头走路,谁出声撩拨,他都不理会了。

    陆洵看完这段视频,又去翻99+的群聊。

    说实话,刚才从陆安舟那里扳回一局,他心情不错,甚至想起来喝一杯。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任务对象壳子下面的那个人开始带有一丝期待,期待他能带给自己更多乐趣。

    连带着他看陈让都顺眼许多。

    陆洵看向陆安舟的背影:“刚才说的,还没回答我呢,要不要亲自去啊?”

    陆安舟赌气:“还不是全听你安排。”

    “是吗?”陆洵掀开被子,伸手拨了一下投影仪,墙上的陈让也跟着晃了两下,“你都听我的。那你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陆安舟静了一瞬,八风不动地坐着,表情有些皲裂。

    他张嘴想说些什么,但最终没开口。

    欲言又止的模样平白生出点可怜劲儿,尤其他用下三白看人的时候,像只我见犹怜的波斯猫,叫人看一眼就心软。

    陆洵不能免俗。

    他叹了口气,决定暂且怜惜美人,不再逼他了。

    刚准备开口,把这个话题打岔过去,忽然听见陆安舟说:“我是陆安舟呀。”

    陆洵笑了下,没再跟他争。

    本来也没想过他能老老实实回答。

    试探一下,双方不至于把底牌都露出来。

    “好吧,”陆洵转向陈让,“你觉得他今晚还能回宿舍吗?”

    陆安舟看了眼时间,不答反问:“他为什么一直攥着那根蜡烛?”

    陆洵想了想:“一种心理暗示吧。他玩笔仙那天就用的这种,我当时买的时候特意挑的一模一样的——哎,那天真的只有你吗?”

    陆安舟点头:“应该吧。”

    “这还不确定,”陆洵眯着眼,“那就奇怪了,当时窗户是谁打开的呢?”

    陆安舟答得含糊不清:“风吧。”

    陆洵似笑非笑地看了他半晌,直到陆安舟有点坐立不安了,他才转回去,继续解释:

    “陈让信鬼神,当然也信这个世界上除了你一只鬼,还有其他可以镇你的东西,说不定蜡烛是他和祂的连接。”

    陆安舟说:“可是我没感觉到还有其他鬼的存在。”

    “所以是心里暗示啊,”陆洵嗤笑,“那一小节蜡烛是我特意留在洗漱台上的,没想到还真有用。”

    系统插话:“有什么用?”

    陆洵说:“装神弄鬼的作用。”

    陆安舟恍然大悟:“我明白了。蜡烛本身没有什么,但是陈让神神叨叨非要拿着一个上面沾有血迹的蜡烛就是很奇怪的行为!”

    陆洵笑了笑,问系统:“还记得我们说过,‘没人会信他’吗?”

    系统不解:“但你是怎么预判到渣攻一定会做这些的?”

    陆洵说:“陈让太好面子了,他平白挨了顿打,肯定想从我这里找补点什么,如果能给我带来麻烦,就更好了。所以他一定会告发我在宿舍内祭祀的事情,只要他说了,很难不带出来他那套有鬼理论。”

    陆安舟捂嘴笑:“没想到他这么没用,在大庭广众之下就发癫。”

    陆洵摇头失笑:“这我确实没料到。”

    系统问:“原来呢?原计划是什么?”

    “原计划不变,”陆洵抬手指了指头顶的投影仪,“用这个把陆安舟送到陈让面前去,我已经跟杨硕辉说好了,他在回宿舍的小路上等着陈让。”

    系统想起他早早就准备好的功能卡,什么都没说默认了这个作法。

    陆安舟没听懂,还想再问,但还没到等他开口,投影里的警官似乎终于对陈让的执着不耐烦了,他们礼貌地把人送到门口,砰地关上了大门。

    陈让多年披着那张温润热心的皮,什么时候受过被拒之门外的亏?

    一时间他表情难看,独自站在阴影下,高举起手里的蜡烛,似乎想要砸一下门。

    但很快克制住了,转身往回走。

    快走到宿舍区正门,灯光越来越亮。

    陈让带上帽子,把头垂到最低,快步走了进去。

    他行色匆匆,下意识地想从平时走惯了的停车场穿过去。

    但路过的每个人似乎都认识他。

    就算不认识,看着他手里攥着的白蜡烛也会悄悄地在他身后议论两句。

    陈让把帽檐拉到最下面,只露出一个下巴。

    转身拐进宿舍楼后面的一条小路上。

    这条路上围着围栏,外面是一大片施工现场,黑漆漆的,没有学生愿意晚上走这里。

    陈让轻轻呼出一口气。

    这才注意到,刚才因为紧张,他下意识地想握住点什么东西,手里的蜡烛被他捏断了,此时正一分为二地躺在他手心里,还有一些碎的蜡油黏在他的手上。

    陈让把蜡烛翻到有血迹的那一面,盯着看了半晌,不情不愿地走到垃圾桶旁边扔了。

    看到这里,陆安舟问:“他看起来知道蜡烛上有血迹,为什么还要一直拿着它?”

    陆洵想了想,轻轻摇摇头:“可能他想用那个反咬我一口?我猜不出来。”

    陆安舟飘在投影仪后面,闻言深深看了他一眼:“需要我一会帮你问问吗?”

    “不需要,”陆洵带着丝漫不经心,他靠在床头,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摸上电子香火,要按不按的,“反正他都扔了,无所谓了。”

    陆安舟说:“可是我想知道。”

    陆洵这次没犹豫,他的手指又一次按亮了电子香火,身后传来陆安舟轻轻的一声“啊”。

    陆洵想,像奶猫叫。

    眼看着陈让已经快走到小路中间,最黑的那块。

    陆洵给杨硕辉发消息,让他等会不要害怕,只管录视频。

    还交代他,一定要把蜡烛点燃了,再放在小路正中间。

    杨硕辉给他回了个明白的手势。

    他把自己藏在楼栋的阴影里,抻着头往陈让的来路看了好几眼,听见隐约传来的动静,随即从随身带的包里掏出打火机,“啪”地点亮了蜡烛。

    火光很快照亮了他站着的一小片区域。

    杨硕辉小心翼翼地护着蜡烛走到小路正中间,蜡烛立不住,他反手滴了几滴蜡油在地上,很快把蜡烛黏在了地上。

    下一秒,陈让顿住脚步。

    前方莫名其妙出现的微弱亮光,和鬼鬼祟祟的人影让他的眼皮开始猛跳起来。

    他虚张声势地高喊:“谁啊!”

    前方万籁俱寂。

    就连树叶窸窸窣窣的声音也消失了。

    陈让又喊了一嗓子:“有人吗!”

    还是没有动静。

    他哆哆嗦嗦地继续往前走,脑子里不可控制地想起他召鬼的那天晚上,心里悔不当初。

    一个没留神,脚下被石子拌了一下,差点崴倒,扶着旁边的栏杆才堪堪站稳。

    陈让深吸一口气,狠狠地把石子踢远了,嘴里不住念叨:“真他妈缺德,故意把石子儿放……”

    他话音未落,石子叽里咕噜地滚到某个地方忽然停住了,发出一声及其轻微的“叮——”

    陈让猛地闭上嘴,惊恐地抬头环视了一圈四周。

    到处都太黑了。

    原先路上至少还有一点月光和宿舍楼里映出来的灯光,此时却像有人在他的眼睛上蒙了一层黑布,黑到伸手不见五指。

    幕天席地,陈让只能听见自己胸腔里传来的巨大“咚!咚!咚!”心跳声。

    刚才前方的那点微弱亮光反倒成了他此时的救命稻草。

    陈让战战兢兢地加快了脚步。

    ……近了。

    距离那簇拇指大小跳跃的火光更近了!

    陈让的速度越来越快,他几乎跑了起来。

    但当他看清火光来源于哪里之后,整个人都呆傻了。

    他怔愣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手心。

    确认蜡烛真的被他扔掉之后,陈让的脸“唰”的一下变得惨白,额角的冷汗不住地往下滴。

    从杨硕辉的角度看,陈让整个人都开始发抖。

    一开始只是手在抖,他想捂住耳朵,但手在半空中就抖得抬不上去。

    然后是腿,他两股战战,到最后甚至站不住了,跌坐在蜡烛前面,带起的一丝风倏忽飘过,火光跳了两下,很快恢复正常。

    陈让忽然感觉前方有一道视线落在他身上。

    这道视线强烈到让人无法忽视,怨恨到可以将他钉在耻辱柱上。

    陈让艰难地一寸寸地抬起头,眼前的一幕让他目眦欲裂,下一秒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努力板着脸的陆安舟:“……”

    他给陆洵吐槽:“就这心理素质,我敢打包票,他之前在你面前干的事全都是在装比。”

    陆洵:“……”

    他抽空回了一嘴:“你看一眼杨硕辉,他别也吓晕了。”

    说着,他一边扶正投影仪,一边飞快地在面板上点加号键。

    陆安舟转头左右看了两眼,就看见右手边的灌木丛里有一个壮男正死命地抱着怀里的书包,眼睛紧闭,嘴里念念有词:“阿弥陀佛,观世音菩萨,我什么都没看见……”

    他面前的空地上架着一个小型三脚架,上面的GoPro正不断闪烁着红点。

    陆安舟友好地冲着相机镜头招了招手,随即他的身影消失在原地。

    陆洵关上了投影仪。

    有些无奈:“你非要吓他。”

    陆安舟狡辩:“我没有,他都没睁眼。”

    “相机能拍下来你,”除了谈感情之外,陆洵对他的态度一直是纵容的,“算了,没关系,到时候我来剪那个视频。”

    陆安舟问:“那你为什么不去,要让外人去?”

    他下意识地把人群分成了两类。

    一类是除了他和陆洵之外的人,另一类只有他们两个。

    这种下意识的划分不会骗人,陆安舟潜意识里大概非常依赖陆洵。

    陆洵手上动作一顿,轻飘飘地说:“这张工具卡bug太多了,只能借助投影仪。我要是去了,你就露不了脸了。”

    陆安舟问:“工具卡是什么?”

    陆洵把面板投给他看,上面正弹出几行亮红色的警告。

    【囤积数量已超50+,是否需要商店转卖?】

    【有效时常30s,已超时,已弹出】

    【有效时常30s……】

    【使用间隔时间太短,请勿重复操作!】

    道具名称:时空转换卡

    道具作用:顾名思义,极短时间内将A处空间转化为B处空间,空间穿梭不在话下!想要环游世界也是眨眨眼的事情啦!

    道具品质:优+,满分十分,不考虑使用时间可打十一分。

    是否具有副作用:无!

    陆洵买这张卡,简直是在批发。

    因为价格高昂,性价比又低,一般NPC都不会选择它。

    只有陆洵,一口气买完了系统商城里压箱底的库存,用系统的话说是进货去了。

    系统看着骤然减少的账户金额,痛心疾首:“你就非要用这个?”

    陆洵:“贵有贵的道理嘛。”

    系统抓狂:“你是不是就为了安安那句想亲自报仇?”

    陆洵翘起腿,没有正面回答:“做任务呢,别老打岔。”

    “很贵啊,那能退吗?”陆安舟眨巴着眼睛,“我都无所谓啊,不要浪费钱。”话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一脸跃跃欲试,一直也没有离开过投影仪的镜头前,谁看都知道他在时刻准备着。

    陆洵说:“系统强买强卖,谁给你退?”

    他这么说,陆安舟就信:“系统怎么这样?别欺负我们新人啊。”

    系统:“……”什么话都让你们俩说了。

    下一秒,陈让好像动了动。

    他的腿蹬了两下后开始抽搐,嘴里也口齿不清地念叨着什么。

    但人始终没醒,似乎被梦魇住了。

    陆洵等了一会,有点不耐烦。

    给杨硕辉发消息,让他去看看陈让还活着吗,还有气儿就叫醒,两拨人等着呢。

    杨硕辉不太情愿,捏着鼻子走到陈让边上,先是踹了他几脚,见人抽得更厉害了,嘴角甚至还有呕吐物流下来,才不得不躬身大力晃了几下陈让的肩膀。

    陆洵指挥他:“捏住陈让的鼻子,没有氧气马上就醒。”

    “卧槽,不是你弄,说得简单,”杨硕辉苦着脸按照陆洵的要求捏住陈让的鼻孔、嘴巴,“真他妈恶心死了……陆洵,你说实话,刚才那个到底什么玩意儿?”

    陆洵说:“跟你说八百遍了,投影投影,不信你明天来我这看看,是不是真的。”

    杨硕辉哼了声,稍稍定下神,在陈让呛咳起来的前一秒又躲回到灌木丛里。

    “咳——”

    窒息带来的死亡感迫使陈让睁开了眼睛。

    随即,他就看到陆安舟正蹲在他身边,手还虚搭在他脖子上,露出一个阴森的笑。

    “陈让,你醒啦?”

    “我好几天没来了,你想我了吗?”

    第031章 艳鬼14

    陈让的表情一片空白。

    他呆呆地张着嘴, 喃喃喊:“安安?”

    陆洵怀疑他都没听清陆安舟说了什么,只是下意识地在回应。

    但是悔恨值不会骗人。

    陈让的悔恨值几秒钟之内已经飙满,面板上不断弹出【是否脱离世界线】这几个大字, 都被系统点了否。

    陈让颤抖地伸出手,脸上挤出一个笑, 想要像以前一样摸一摸陆安舟的脸颊。

    还没等他伸直,陆安舟快一步把脸贴在他的手掌心上, 满足地喟叹一声:“真暖和。”

    陈让抖得更厉害了。

    他不敢把手收回去, 甚至不敢动一下,只能僵直地把手臂举在半空中。

    陆安舟问:“怎么了?看到我怎么这个反应?”

    “……没有, ”陈让的声音很飘, “宝宝……我怎么, 摸不到你啊?”

    陆安舟还是笑眯眯的:“因为我死了呀。”

    陈让闻言猛地缩了一下肩膀, 想往后退, 离陆安舟远一点。

    但他忘记了自己是个躺着的姿势, 腿徒劳地蹬了几下, 眼看着明明踢到陆安舟了,却偏偏从他身体里穿了过去, 始终踢在空气中。

    陆安舟凑近他,问:“这是怎么了?你不开心?”

    陈让机械地张嘴:“开、开心……”

    “不许抖, ”陆安舟距离他已经非常近了, 几乎能看清陈让脸上被冷汗浸湿小绒毛, “不许怕我, 你不爱我了吗?”

    说着, 他敛起笑, 双脚离地,慢慢浮在陈让上方, 眼神阴霾地盯着他。

    陈让:“……爱,我爱……我不敢,我没有——”

    他哆嗦地太厉害,牙齿不住打颤,“咯咯咯”的,一不留神,咬到舌头。

    但他似乎感觉不到疼,说话的时候咕噜噜地直往外吐血,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陆安舟嫌弃地飘高了一寸,不想再碰他。

    只是循循善诱地问:“别急,我相信你。那你什么事都可以为我做吗?”

    陈让不敢不点头。

    陆安舟继续说:“既然爱我,为什么不来陪我?”

    “……”陈让眼睛血红,喉咙里不可控地发出类似动物濒死前的哀嚎声。

    陆安舟很认真地等着他回答。

    忽然,下方传来一股尿骚味,因为距离太近,陆安舟很快发现了来源,几句话的功夫,陈让竟然被吓得失禁了,湿哒哒地躺在地上,宛如一滩烂肉。

    他的手指蜷缩成兽爪的模样,一下下扣在水泥地上,留下几道血痕。

    陆安舟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没办法,你不想来,我只能强迫带你走了。”

    陈让迟钝地看向他一张一合的嘴唇,好半天才明白他在说什么,旋即发了疯地开始挣扎,嘴里念念有词:“滚!滚开!我不要,别碰我!”

    陆安舟面露疑惑,似有不解:“你叫什么?再把别人引来了,别再闹了!”

    陈让的动静越发大了起来。

    他用血淋淋的手捂住脸,没有丝毫犹豫地开始扇自己巴掌:“我不跟你走!我错了,我知道错了……我以后给你烧多多的香,我去找纸扎店,我给你烧别墅!你,你想吃什么,我烧给你……”

    看到这,陆安舟几乎要笑出声。

    但他还是尽职尽责地扮演一个索命厉鬼,用冰冷的手抚上陈让的手臂:“我什么都不要,我只要你。”

    陈让愣了两秒,忽然从地上爬起来,“噗通”一声,重重跪在陆安舟面前,不住哀求:“我当初不该招惹你,我们从一开始就是错的……安安,安安,你可怜可怜我,我想活着,我还不想死,安安!”

    陆安舟不客气地问:“难道我是自愿死的吗?”

    陈让已经语无伦次了:“跟我没关系,我只想活着!你自己命不好,为什么是我?!我们如果不认识,你就不会来找我索命了……”

    “嘿,”陆安舟真的笑出声了,“在床上爽的时候没见你不想认识我啊。”

    陈让动作一顿,不知想到了什么,终于不再癫狂了。

    他慢慢垂下手臂,脸上满是血手印,瞪着铜铃一样大的两个眼睛,不管不顾地质问陆安舟:“怪我?上床怪我?!”

    陆安舟歪着头没说话。

    陈让大吼:“你没爽吗?!”

    陆安舟微微一笑:“没你爽。所以我要带你走,很难理解吗?”

    陈让崩溃了,他从地上爬起来,狠狠地撞向陆安舟,却被扑面而来的阴风吹了个透心凉。

    求生欲激发了强大肾上腺素,这种时候,他竟然还能想起来一桩桩一件件地翻旧账:“是不是你先赖上我的?我只是送了你几本书,你为什么要喜欢我!”

    “我说过喜欢你吗?你他妈心里没数,你对我表白,自己爬上我的床,我怎么拒绝你?!”

    按照陈让声泪俱下的控诉,陆安舟确实“毁”了他。

    陈让本来只想在众人面前树立起高大的形象,关心同学,帮助贫困生。

    只是没想到,一时糊涂,竟然沾染上难以摆脱的噩梦。

    是陆安舟始终在逼他,逼他和男人上床,逼他成为同性恋,逼他舍弃良心和道德。

    为了“负责”和“不伤害”,他牺牲了自己,违背了天性,和陆安舟在一起,已经尽善尽美了。

    陆安舟闻言嗤笑一声,摊开手:“那怎么办,你自认倒霉吧。”

    陈让声音尖刻:“我就是倒霉!我他妈当这个冤大头,还不知道你早就和陆洵搞上了!”

    莫名被引火上身的陆洵和系统:“……”呦西。

    陆安舟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陈让啊,恋爱不是我自攻自受谈的。下地狱的时候,搞基名单上有我的名字,你也跑不了。往死人身上泼脏水的事你也干得出来。这就算了,还想造我黄谣?”

    陈让粗声粗气地吼:“我造谣?我能怎么办?你威胁我,我只求自保!”

    “自保?”陆安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夸张地大笑一声,“你说我威胁你,怎么能这样冤枉我?我是真心实意想带你下去,我们继续做对快活逍遥的鬼夫夫的。”

    陈让破口大骂:“放屁!”

    陆安舟说:“那我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吧?”

    陈让死命地盯着他,没说话。

    陆安舟笑眯眯的:“不想死当然要付出同等的代价。你当众承认自己是同性恋,发在好友圈里,尤其是高中同学和老师,一定要让他们知道啊。”

    陈让深吸一口气,定定地看了陆安舟几秒,自知结局已定,他甚至没有说不的选择。

    他颓然地卸了力气,跪坐在地上,面色一片青白。

    “……这样我们就一笔勾销吗?”

    陆安舟刚要回答,陈让身后忽然传来几声说笑声。

    来者男男女女凑一堆,不知道有多少人,听他们说话的意思竟然是白天看了陈让的窘态,想到黑的地方看看能不能真的见鬼。

    陈让仓皇间回头,还来不及起身,就和那几个人对上了视线。

    等他再转回到陆安舟刚才飘的方向,已经空无一人了。

    几个探鬼的学生看见陈让的满身污迹和在血手印映衬下越发青白的脸色,一时间全部迟疑地站在原地,不敢动了。

    也有胆子大的,拿出相机试图透过镜头寻找鬼影。

    被陈让看到了,大声喝道:“不想死就滚!”

    几个学生显然被他唬住了,诺诺地退了几步,还没等他们离开,陈让忽然“咚!”的一声,一头栽倒在地上,再次晕了过去。

    一群人大喊着过来扶他,打120的,掐人中的,报告辅导员的,现场吵成一片。

    杨硕辉趁乱收拾好东西,悄无声息地走了。

    陆安舟回到酒店房间,心情不错地凑到陆洵身边,讨赏的意思明显。

    陆洵笑笑,给他点根香当零食,夸道:“做得好。这些学生进去的时间也巧。”

    陆安舟问:“这也是你算到的?”

    “你真把我当神仙了,”陆洵无奈,“原计划是杨硕辉从后面打晕陈让,不过现在的结果更好。”

    陆安舟:“我担心……陈让明天想明白了,就会发现我根本带不走他,只是在虚张声势,那他就不可能再按照我说的做了。”

    陆洵垂眸看他:“概率不大,我比较担心他会牵扯出你。”

    陆安舟说:“这个无所谓,我……”

    “这个很重要,”陆洵抬手打断他,神色淡淡的,“帮你报仇的目的不是从一个火坑跳到另一个火坑。你已经经历了死亡,还想再试试谣言的威力吗?那我们帮你报仇就是一个伪命题。”

    陆安舟沉默地看着他,最终点头:“我觉得他不会,承认自己是同,和已经搞过基了,性质不一样。”

    陆洵说:“如果他想把影响降到最低,其实是对我们有利。”

    他说完,陆安舟没再多说。

    他好像累了,从陆洵身上飘下来,一言不发地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陆洵看了一会他的身影,自己找准角度,抬起手,在半空中默默描绘了一圈陆安舟的侧脸弧度。

    似乎想把这个画面印在脑子里。

    他很快回神,不动神色地坐到电脑前,接收了杨硕辉发来的视频。

    视频时长有半个小时,开头还能听见杨硕辉在旁边吃水果的声音。

    到了中后段,不出意外,在陆洵发完消息之后,杨硕辉很快放下手里的打包盒。

    不知道是不是陆洵的心理作用,视频从这里开始,似乎只能听见陈让的脚步声了。

    但是明明离得挺远,GoPro的收音也没有那么好,偏偏连树叶簌簌的声音都消失了。

    随着陈让越走越近,原来皎洁的月光也逐渐被乌云遮住。

    从小小的方块镜头看,杨硕辉护着的那一簇蜡烛火苗,在绝对的黑暗中宛如荧荧鬼火,闪烁跳跃着来索陈让的命。

    下一秒,镜头里忽然闪过一个黄色的身影。

    手里拿着什么,速度很快,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了。

    陆洵表情凝重:“那是人吗?”

    系统:“体温36.7,是人。”

    陆洵想了想:“我好像知道是谁了。”

    第032章 艳鬼15

    闻言系统一边翻原世界线, 一边疑惑:“这也能看出来?”

    陆洵没多说,动手开始剪视频。

    他把陆安舟和杨硕辉的痕迹全部抹了,只留下陈让对着空气又哭又叫的发疯视频, 重新传给杨硕辉。

    杨硕辉回他:【OK,还是发论坛?】

    陆洵:【随你, 发哪里都会爆的。】

    杨硕辉发来一个窃笑的表情:【我当网红养你啊~】

    很快他下面又跟了一句:【今天晚上我什么也没看见,你放心。】

    陆洵:【嗯。有件事, 你刚才有没有看见一个穿着黄色罩衣的中年男, 看起来有点奇怪?】

    杨硕辉过了一会才说:【好像还真有?卧槽,现在想想好像是飘过去的, 鬼啊?!】

    陆洵宽慰他:【人!这个百分百是人!】

    他们又插科打诨了几句, 等杨硕辉上传好今晚的视频, 系统也把原世界线的神棍和视频里黄色罩衣的男性照片进行了对比, 显示就是一个人。

    陆洵皱眉盯着照片看了两眼, 转身喊陆安舟:“你来看看, 是他吗?”

    陆安舟恹恹地飘过来:“那个神棍吗?看不太清, 但是这个什么盘,罗盘吗?是他的。”

    “他倒是个麻烦, ”陆洵愁眉不展,“……应该是真的有几分本事的。”

    这么看来, 当初陈让找上他, 也不全是巧合, 至少这个神棍现在就出现在陆安舟身边了, 一定有什么预谋。

    但是偏偏神鬼之事, 防不胜防。

    陆安舟从后面把下巴垫在他的肩上:“那就先下手为强啊。”

    陆洵侧脸:“你有什么主意?”

    陆安舟说:“我不信这位神棍先生, 愿意当免费劳动力。”

    陆洵一点就透,他意味深长地看着陆安舟, 忽然伸手隔空点了点他的脑门:“我有时候真不知道,你哪来那么多坏主意。”

    陆安舟咧嘴笑了起来:“是吗,洵哥。”

    下一秒,陆洵猛地变了脸色,他抖抖手臂想甩开陆安舟,人也站了起来,表情说不出来的难看。

    陆安舟从顺如流地松开挽着他手臂的胳膊,表情疑惑:“又又怎么了?你是大小姐脾气吗?”

    陆洵抽空还能想,这个“又”字用的真是巧妙,一个字就堵得他哑口无言,好像多说什么都是小肚鸡肠一样。

    他哼了声,拿起换洗的衣物,转身去洗漱。

    走前没忘警告陆安舟:“不许再这么喊了。”

    陆安舟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好像胜利了一般高高抬起头,追在陆洵身后:“为什么?陆哥和洵哥不都是你?”

    陆洵把他挡在浴室门口,面无表情地说:“我有名有姓,不用套近乎喊哥。”

    说完,他“砰”地一声关上浴室的大门,也隔绝了陆安舟张狂的笑声,从背影看竟然有点落荒而逃。

    直到入睡,陆洵都有点闷闷不乐。

    他自我反思了半天,倒不是因为一个称呼,就算骆翎在这里,也不能霸道地不让别人喊,他又何苦帮他守一个独属称呼?

    最重要的是,在这场莫名其妙开展的情感博弈中,他和陆安舟始终有来有回,但这次好像是他输了?

    就算还没到论输赢的程度,至少也落入下风了。

    这么想着,他慢慢睡着了。

    陆安舟从旁边的沙发上飘到他身边,盯着他的脸看了好久,才在床上躺下,蜷缩在陆洵手臂的阴影里,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阳光正好,陆洵醒的时候,陆安舟正端坐在窗边的椅子上,目不转睛地在看电脑。

    陆洵从不记过夜仇,昨晚的那点小心思也早忘到九霄云外。

    利落地掀被起床,跟陆安舟打招呼:“看什么呢?”

    陆安舟说:“系统找的,纪录片。”

    “唔,”陆洵刷着牙,无意识地闲聊,“什么纪录片?”

    陆安舟:“国外的实验,记录一个天才坠入爱河之后,他的人生会出现什么样的偏差。”

    陆洵一顿:“天才坠入爱河?”

    “嗯,什么样的人才能被定义为天才?”陆安舟没察觉到他的异样,一板一眼地继续分析,“这本身就是驳论,根本不会有人知道,这个天才没坠入爱河是什么样子啊。”

    陆洵短促地笑了一声:“纪录片的结局是什么?”

    陆安舟沉默片刻:“天才死了。”

    陆洵原本在喝水,闻言手猛地一抖,没拿稳杯子,玻璃杯掉在地上,“哗啦”一声,四分五裂。

    他的脸色是说不上来的诡异。

    很难在他脸上同时找到迷茫、恐惧、不甘的混合体。

    陆安舟茫然地问:“怎么了?我没说什么啊……你不要直接用手捡碎玻璃!”

    陆洵看着脚下的玻璃渣,沉默着蹲下去,用手把它们拢到一起。

    陆安舟飘到他身侧,俯身在他耳边喊:“小心手啊!”

    “我看着呢,”陆洵从桌子上拿了张纸,把玻璃渣扫上去之后,捏起纸的四角扔到旁边的塑料袋里,状似不在意地问,“好好的怎么死了?”

    陆安舟:“嗯?发现得到的并不是想象中的爱情,而原先利用天赋得到的东西也逐渐消失,和爱人分手后就自杀了。”

    陆洵重复一遍:“自杀了?”

    陆安舟终于察觉出不对:“怎么?你认识这样的人?”

    陆洵给塑料袋系了个死结,甚至用便利贴在上面写了锐利物品的标志。

    随后又仔细收拾了一圈行李,把东西规整好,查看了课表,直到没有多余的事可做了,才坐到桌子边,拿起手机,就看见陆安舟正抱臂盯着他,眉头皱着,疑惑不解。

    陆安舟问:“只是一个纪录片而已,甚至不一定是真实的,你一定要这么莫名其妙吗?”

    陆洵抬头,表情温和:“我只是想到了一个人。”

    陆安舟嗤笑:“又是那个讨厌的人?”

    “对啊,”陆洵说,“有一瞬间,我感到灭顶的恐惧。”

    陆安舟问:“你怕他也死了?”

    陆洵承认:“说实话,我现在仍然很害怕。”

    说着,他甚至不敢再看陆安舟的眼睛,只能低下头开始按手机。

    昨晚他和陆安舟商量好对付神棍的对策之后,系统很快就把神棍的联系方式找来了。

    陆洵给他发了好友申请,但到现在还没有回复。

    “我虽然有时候会想,我这辈子找不到他,可能也就这样了。但我从没想过,他会死了,这个可能。”

    陆安舟默然看着他。

    陆洵继续说:“所以我脑补一下,觉得整个人都不好了。”

    陆安舟叹了口气,飘到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这样我以后什么都不敢说了。”

    陆洵笑笑,不怎么诚心地跟他道了歉,陆安舟也见好就收地没再抱怨。

    两人相对无言,房间内很快安静下去。

    陆洵对着手机不知道在忙乎什么,陆安舟则盯着他头顶的那个旋发呆。

    他视线太过强烈,以至于陆洵完全没法忽略,只能硬着头皮装不知道。

    神棍也始终没有同意他的好友申请,手机没什么好玩的,陆洵的思绪一下就飘远了。

    明明没有骆翎,但又到处都有他。

    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陆安舟和系统随便选一个纪录片,就能戳中他内心深处隐藏最深的秘密。

    连跳几级上大学的骆翎算不算天才?

    明明有机会去国外最著名艺术院校进修,但是因为所谓坠入爱河而不断推迟,是不是人生轨迹的偏差?

    恋爱久了,发现他只是个平凡又无趣的男人,激情退却,骆翎是否认清了理想和现实?

    分开前,骆翎几次坐在画架前几小时,却完全没有动笔,是老天爷看不过眼,把他的天赋没收了,作为天才和普通人结合的惩罚吗?

    陆洵不可抑制地想,或许他们真的像别人说的那样,并不相配。

    再说当初莫名变成NPC的时候,系统是怎么解释的来着?

    ……舔狗?

    一直也没深究过这个事,但他自打分手之后,得过且过的,舔的哪位高人?

    陆洵越看越觉得这像场巨大的骗局。

    但骗他的目的是什么?

    如果硬要解释,也不是不行。

    要么全部是他幻想出来的,在意识深处构建了一个能找到骆翎的世界。

    要么真的是骆翎搞的鬼,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或者目的,他想回来。

    陆洵可以肯定的是,自己没疯。

    可骆翎这么一个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艺术疯子,又是怎么做到把他带进来的?

    ……难道……

    骆翎真的死了吗?

    想到这,陆洵的手不受控制地开始痉挛,几乎握不住手机。

    陆安舟明明看到了,也没出声问,他只是神态温柔的注视着他,陆洵只要抬头,就能看到他眼里的无奈和包容。

    可惜陆洵宁愿左手握右手,忍得牙齿打战,也不愿意向他求助。

    陆安舟叹气,刚想开口,就听见系统小声说:“没有,你现实活得好好的。”

    陆安舟一讪,果断闭上嘴,想看看陆洵会说什么。

    但是始终没有等到陆洵的声音,只能听见系统断断续续的:“……别想了……他?我不知道……”

    “……前男友……骆奕啊,你真不熟?”

    “对啊……明明住在你家……”

    “我根本没答应……而且,你不是认定他就是了吗?”

    陆洵垂着头,从陆安舟的角度看,他的睫毛忽闪忽闪的,像根羽毛,直往人心窝子上挠,又痒又酥麻。

    就算他什么都不愿意告诉自己,也不相信自己,但陆安舟心里还是很欢喜。

    毕竟单看这张脸就很下饭了。

    他正美滋滋地舔颜,下一秒陆洵手机铃声忽然在静谧的房间内响起,把各怀心思的人鬼全都吓了一大跳。

    陆洵接起,电话那头传来陌生的男声:“不必找我,自作孽,不可活。”

    陆洵一怔,把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眼来电显示,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神棍通过了他的好友请求,直接打来了电话。

    “什么意思?”

    那头神棍的声音听起来很遥远:“鬼是你自己召上身的,我不接配冥婚业务。”

    第033章 艳鬼16

    陆洵:“……”说他神吧, 其实也没有那么神……

    神棍见他半天不回话,又解释:“不过,你要是真想搞这个冥婚, 我可以给你介绍一位大师,就是费用嘛……”

    陆洵艰难打断他:“不!大师, 你误会了,我不配冥婚!”

    神棍在那头一顿, “嘶”了声:“那你就是要收骨?这个联系殡仪馆。挂了。”

    说着, 他的声音越来越远,这次大概率是物理上的原因——话筒已经从嘴边拿开了。

    眼看着电话下一秒就会被挂断, 陆洵急中生智吼了一句:“我是想驯化他!”

    神棍:“……什么?驯化?你丫小子脑抽了吧?”

    陆洵讪讪赔笑:“用词不当, 用词不当。就是东南亚那种养小鬼, 带来考试运什么的, 类似这种。”

    神棍在那头沉默了好半天, 才憋出来一句:“你当着祂面说的?”

    “对啊, ”陆洵冲着陆安舟眨眨眼, “他也没说不行啊?”

    神棍喃喃道:“太虎了……现在的小子太虎了……”

    陆洵嘿嘿笑,决心装傻到底:“大师, 他脾气可好了,不会生气的。”

    “……”神棍虚弱地掐住自己的人中:“那你问祂了吗?祂愿意吗?”

    陆洵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一点, 撇过脑袋问陆安舟:“你愿意跟着我吗?”

    陆安舟拿着陆洵从背包里翻出来的【空灵卡】, 对着话筒神神秘秘地“嗯”了声。

    从神棍那边听, 仿佛是天外来仙的遥远声音, 在一片寂静中只余这声回音, 直冲他的天灵盖, 霎时间把神棍震慑住了。

    他斟酌着问:“这个……你们这种情况,我也是第一次见……小兄弟, 要不我们见面说?”

    陆洵跟陆安舟对了个眼神,陆安舟轻轻点头。

    陆洵心下了然,但也没一口答应,他犹豫片刻,说:“大师,我这边情况比较复杂,不能被别人看见我搞这些封建迷信,你懂的。”

    神棍一口老血含在喉咙里:“你都这样了还说这是封建迷信?!”

    陆洵连忙安抚了他一通,挂断电话,神棍甩来一个地址,让他晚上六点到这里去。

    ……这个地址足够偏,也让人足够熟悉。

    陆洵眼皮跳了几下,给神棍回了准时到,随即发了五千块感谢费。

    神棍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可能是习惯了,直接就把钱收了,连多嘴问一句都没有。

    陆洵示意搞定,转头问陆安舟:“你还去吗?”

    陆安舟:“我不去,你确定一个人能骗得过他?”

    陆洵有些无奈:“怎么能一个人,我和警察叔叔一起去。要不然我还等着他作法啊?我都怕这老头一根筋,到时候真把我们绑定了。”

    陆安舟点头。

    陆洵说:“原身就算再喜欢你,年纪轻轻身上就绑了个鬼像什么样子。”

    “啧,”陆安舟皱起脸,不满地看着他,“他想绑定,我还不同意呢。”

    陆洵打开电脑,头也没抬地问:“要不然,你趁着这个机会,就走了吧。”

    陆安舟自己哄好了自己,重新凑到陆洵身边跟着他一起看论坛:“我真的不着急投胎,上次没骗你。”

    整个版面上除了几条海底捞,全是关于陈让的帖子。

    陆洵随手翻了几下,就有不下十条猜测他是做贼心虚,才能青天白日见了鬼。

    还有人实时直播陈让在医院里动态。

    【我姐是市院急诊护士,她说陈让送去的时候整个人都僵了,就是吓的。】

    【他到底看见了啥啊,那个视频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啊?不是说相机最能拍下来鬼吗?】

    【他状况不太好,好像送到精神科去了,一直在喊鬼来找他偿命什么的,动静闹得很大。】

    陆洵快速浏览了一遍,没找到什么有效信息。

    但有人提了一嘴,陈让申请保研的资料好像被重新审查了。

    陆洵一顿,他记得原世界线里,大概下学期陈让就会保研成功了,既然材料已经提交,也就意味着他现在只差面试了?

    陆洵立刻打开学校官网,嘴里还不忘回陆安舟:“我说真的,不是催你,就怕万一收拾完陈让,你还走不了怎么办?”

    陆安舟不太在意地挥挥手:“到时候再说。”

    陆洵停下手上的动作,转向他,表情认真:“到时候我也走了,你指望原身送你吗?”

    “……你天生操心的命啊?”陆安舟忽然笑了起来,他把手搭在陆洵肩上,看起来无奈又纵容,“我心里有数,我跟你一起走,放心吧。”

    陆洵没说话,定定地看了他几秒,又把头垂了下去。

    官网上果然有这届学生进入保研面试的名单,陈让的名字赫然在列。

    陆洵点了点电脑屏幕,问系统:“他资格不过审的公告什么时候能出?”

    系统:“争议要是大的话,也就这两天吧。”

    陆洵满意地点头:“到时候还能再冲一波悔恨值,池子都要满了吧?”

    系统翻了翻后台数据库:“这个世界百分之百能拿到额外奖励金了,恭喜宿主。”

    陆安舟好奇:“额外奖励是什么?”

    陆洵说:“字面意思。”

    陆洵一开始就把虐渣系统任务要求和设置告诉了陆安舟,昨晚趁乱忘了告诉他陈让悔恨值已满,他已经满足登出条件了。

    陆安舟闻言一脸紧张:“系统会强制你登出吗?”

    “一会聪明,一会笨的,”陆洵笑他,“要是强制,我早就走了。”

    陆安舟问:“那你怎么不走?”

    陆洵瞥了他一眼:“你不是还在这里吗?”

    陆安舟听到了想听的,扬起一个笑,得寸进尺:“这么说,你是因为我才留下来的咯?”

    陆洵一挑眉,没惯着他:“我本来就是因为陆安舟才来的。”

    陆安舟瞪起眼,刚想再说什么,系统从中间打断:“恕我提醒你们俩,渣攻在回宿舍的路上了。”

    顿了顿,它问:“你们一天不吵就难受吗?”

    陆安舟移开视线:“你问他。”

    “我可没吵架,”陆洵抬起双手,示意他投降休战,“他怎么这么快就回去了?”

    陆安舟抢在系统前面啐了他一口:“幼稚!”

    系统:“……”你俩干脆谈上了呗。

    “给他打了针镇定剂,睡了一觉起来就正常了,也不念叨着鬼啊,偿命啊什么的了。”

    陆洵感叹:“说实话,陈让这个心理素质,挺牛比的。”

    系统:“监测显示,渣攻精神高度紧张,已经接近阈值。”

    陆洵“哟”了声:“那不能再吓他了,真把人吓疯了怎么办?”

    这时,他的手机又一次响起,是杨硕辉发来的消息。

    他什么也没说,就发来一张照片,从背景看,是在宿管大爷的小办公室拍的。

    环境很嘈杂,到处都乱哄哄的,宿管大爷正握着一摞快递袋往陈让手里塞。

    陈让脸色苍白,短短一夜过去,他好像老了十岁,一脸虚脱样。

    他一脸抗拒地从宿管大爷手里接过快递,看起来很不情愿。

    陆洵收起来手机,没有回杨硕辉。

    不知道他之前和杨硕辉说好了什么,还是单纯的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俩人心照不宣之下,竟然能合作地丝毫不差。

    系统问:“现在干什么?”

    陆洵翻开酒店的菜单:“等陈让找上门来。”

    中午,他吃完饭,午休了一会,答应陆安舟下课之后去学生会举办的集市转转,买他想吃的水果刨冰回去。

    陈让依旧没来上课。

    这也是正常情况,就连老师点名的时候听说他没来,都没多问,轻飘飘地把他跳过去了。

    快下课的时候,系统忽然提醒:“保研面试名单出来了,没有渣攻。”

    陆洵有些意外:“这么快?”

    系统说:“应该从出事开始就重新审查了。”

    这件事闹得越来越大,大学城内几乎没有人不知道了,学校比想象中更害怕这些封建迷信的传说,对外只说陈让是压力太大,需要好好休息。

    但关起门来,人人都说,陈让是让魇住了,最好找个大师看看,给招招魂。

    陆洵偷偷打开名单文件,只有他自己确认过了才安心。

    从头翻到尾,没有陈让的名字,他悄悄出了口气,对系统说:“我猜陈让现在正在来找我的路上。”

    系统问:“那你还能给陆安舟买刨冰吗?”

    “……”陆洵沉默片刻,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系统没放过他:“不给他买,你们又要呛起来。”

    陆洵:“……买,一定买。以前就这样,现在还是用吃的就能骗走。”

    系统听他咬牙切齿的声音,和话里有话的态度,一时间没敢再出声多问,开始暗暗后悔当初接手这个宿主,都没调查清楚就开始带他做任务。

    陆洵没管它怎么想,下课铃打响后,他慢吞吞地收拾东西,一边收拾一边往门口的方向看。

    果然如他所料,陈让的身影在前门闪现了一秒,很快过去了。

    接着,陈让从后门爆冲进门,快步走到陆洵身边,抬手把手里的东西冲着他的头扔了过来。

    洋洋洒洒的相片,顺着陆洵的脸,像雪花似的飘到地上,甚至还有掉到隔壁桌同学书包上的。

    一时间整间教室里鸦雀无声。

    只能听见陈让粗粝的喘息声。

    他的脸上没再有杨硕辉早上拍到的那样摇摇欲坠之感,反倒整个人红得发亮,眼眶更是血红,要不是还有一丝理智尚存,陆洵怀疑他会冲上来把自己撕了。

    陆洵夹起一张照片,像模像样地看了半晌,才出声:“什么意思?”

    陈让上前一步,想抢过他手里的照片,旁边很快有人挡在他们俩中间,把陈让隔开了。

    陈让一巴掌糊到挡着的人肩膀上,抬起他布满血丝的眼睛,死命地盯着陆洵,好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是你寄给我的。”

    陆洵轻轻笑了:“你癔症还没清醒呢?”

    “你他妈装什么好人!”陈让扒着拦住他的肩膀,怒吼:“陆洵!从头到尾都是你,你他妈像遛狗一样耍我!我一定要曝光你!”

    陆洵无辜地摊开手:“我干什么了?正好同学老师都在,一起听听你要往我身上泼什么脏水吧。”

    陈让看着他这幅挑衅的模样,一时气得血液翻涌,口不择言:“在宿舍里摆灵堂的是不是你?!往我枕头下面塞符咒的也是你!你还操控着我跟辅导员打电话,你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陆洵轻叹一声,看来陈让进一趟医院也不是全无作用,原以为他脑子都得被吓成浆糊了,竟然还能梳理出来。

    可能这就是双腿离地了,聪明的智商又占领高地了吧。

    陆洵看着周围神色各异的同学,无奈地伸手箍住陈让的肩,他们俩中间甚至还夹着一个人,三个人像汉堡包一样贴在一起,滑稽又可笑。

    陆洵担忧地说:“陈让,你真的可以出院了吗?我觉得你还是……”

    陈让打掉他的手:“你自己不觉得自己假惺惺地很恶心吗?”

    “陈让,我在关心你,”陆洵举着被狠打了一下的手,面上逐渐露出伤心的神情,“你为什么要对我动手?你不来上课,我还帮你解释,你现在来了就要污蔑我,把你做的事全推到我身上。可是……我心里没有鬼啊。”

    陈让呆怔了一会,刚想说话。

    陆洵重新凑到他耳边,声音很小,只有他们俩能听见,语气轻佻:“怎么办啊,不止保研保不了了,你好像还要被退学了啊。”

    “陈让,我等着你弄死我呢。”

    第034章 艳鬼17

    说完, 他退回到安全区,闪身躲过陈让扬起的拳头。

    重新拿起一张照片,抚着照片上陆安舟的脸, 喃喃说:“他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就永远定格在21岁了。陈让,你心里一点愧都没有吗?”

    陈让暴怒的脸逐渐变得惊恐, 痴呆地站了一会, 才反应过来陆洵说了什么,他嘴唇蠕动片刻, 竟然真的挤出一句:“我、我不知道, 如果我那天没有……”

    陆洵叹了口气。

    周围人的目光越发锐利地射在陈让身上, 他猛地住了嘴, 失魂落魄地退了两步, 跌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陆洵俯身把照片全都捡了起来, 规整到一起, 问陈让:“你还要吗?”

    陈让没说话。

    “如果你不要了,”陆洵下意识地抚平了照片上的折痕, “可以送给我吗?”

    陈让慢了半拍跳起来,一把拽住照片的另一角, 就要往回夺。

    “你想要陆安舟的照片?你他妈想做情圣啊?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干什么, 你喜欢陆安舟!”

    陆洵眼神平静:“是啊, 我喜欢他。”说着, 他露出一个苦笑:“你早就知道了, 所以你才特意在我面前炫耀, 可是我什么都做不了。”

    陈让一噎。

    陆洵没给他反应的机会,拿出一本书, 准备把照片夹在里面带走:“连最简单的活着,我都保护不了他。”

    陈让辩无可辩,偏不能让陆洵如意,趁着拦他的人放松,他一步窜到陆洵面前,劈手夺过照片,就要撕碎。

    嘴里疯疯癫癫地念叨着:“晦气东西,我们就不留了,合照那么多,回头我烧给你。”

    陆洵一个没站稳,被他大力推得踉跄一步,差点摔到旁边女生身上。

    他有些抱歉地扶住桌子,对着女生略略点头,刚想出声道歉,就听女生的朋友终于忍不住了,指着陈让鼻子骂:“你怎么这么没种!你凭什么随便撕照片啊,就因为人死了,不能来找你算账了?你也不怕遭报应!”

    陈让动作一顿,血红的眼一寸寸挪到说话的女生脸上,女生也丝毫不惧地瞪了回去。

    陆洵不动声色地挡在女生前面,生怕陈让哪根筋搭错了,忽然爆发,伤及无辜。

    谁知陈让非但没发疯,反倒“桀桀”笑了起来:“我想撕就撕,我撕我对象的照片也要经过你们同意?”

    他话音刚落,原本还有些议论声的教室霎时间变得落针可闻。

    几乎可以在每个人的脸上看到“果真如此”几个大字。

    陆洵不赞同地皱起眉。

    陈让说出口的那一刻,好像终于甩掉了身上背着的大包袱,一身轻松地直起腰杆。

    陆洵越看越觉得眼前的一幕熟悉。

    原世界线里,陈让也是在陆安舟走了之后,找个合适的时机当众承认自己在和陆安舟谈恋爱,吸了一大波眼泪。

    但此时癫狂的陈让,究竟是因为陆安舟的逼迫不得已承认,还是他真的能算到极致,在四面受敌的情况下仍然有余力劈出一条生路?

    陆洵眯起眼,仔细打量了陈让片刻,轻轻嗤笑一声。

    系统问:“你笑什么?”

    陆洵:“我笑我自己。刚才那一瞬间,我还以为陈让机关算尽,但是那又怎么样?丧家之犬没有翻身的机会。”

    系统:“对了,有件事我忘记告诉你了。渣攻的父母已经从老家往学校赶了。”

    “不意外,”陆洵默默地把自己隐藏在人群里,轻叹道:“要是能再快点就好了,说不定还能赶上陈让的演讲。”

    这下连系统都笑了:“你运气还真好,陈让的父母正在辅导员的陪同下往这个方向走呢。”

    陆洵挑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门口,面上浮现义愤填膺的怒容:“陈让!他……他都走了,你别在背后乱嚼舌根……”

    陈让的视线倏忽又聚焦到他身上,这次陈让面对他,没再有出事以来的虚张声势,倒是多了点阴郁的得意。

    “你不想听?那我越要说,我喜欢陆安舟,所以我能跟他谈恋爱,你能吗?”

    陆洵难堪地握紧手,没出声。

    陈让越发张狂,他大喊着宣誓爱情:“你陆洵就他妈是个废物!对啊,我就是特意给你炫耀的,我要让你看着他爱我!你活该痛苦!”

    “那几张照片,你就当宝贝一样收起来了?我手机里他的照片多了,还都他妈是床……”

    陈让话还没说完,教室门口就猛地传来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陆洵低下头,松了一口气,心想时机太巧了,简直是为陈让量身定做的十全大虐套餐。

    下一秒,陈母惊恐地走到陈让身边,脸色很不好看:“你刚才说什么?”

    陈让看见她,脸色青青白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来话。

    陈母环视了一圈表情各异的同学,最终定格在陆洵脸上。

    她还不知道自己的宝贝儿子已经和陆洵反目成仇了,此时乍一看到熟悉的人,宛如找到了主心骨,连忙上前拉住陆洵的手,连声说:“陆洵?你也在这,你怎么不拦着他点?”

    陆洵茫然地看向她:“阿姨,什么意思?”

    陈母拉着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陈让一眼,转回头小声对陆洵说:“你最有发言权了,陈让他是喜欢女孩儿的,他刚才说的那些没过脑子,你帮他解释一句啊。”

    陆洵指着自己,睁大了眼睛:“可是阿姨,陈让就是和男生恋爱睡觉了。”

    陈母的目光一下子阴沉的要命,她甩开陆洵的手,冷笑:“你这孩子,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你亲眼看见陈让和男人睡觉了?”

    陆洵顿了一秒,当着所有人的面,好奇道:“阿姨,你歧视同性恋吗?”

    陈让头皮一麻,连忙挤进他们俩中间,推搡了陆洵一把:“陆洵,我警告你,别在我妈面前乱说话。”

    陆洵歪歪头,疑惑更甚:“又是我?不能因为这屋里你们家就认识我,所以只逮着我一只羊毛薅吧?”

    小王老师终于回神,连忙走过来,劝陈母先出去再说。

    陈母一抬手,发号施令似的打断小王老师的话,沉声问陆洵:“那个男人是谁?”

    “是谁不重要,”陆洵盯着陈让,挑起一个笑,“我猜阿姨的下一个问题是那个男人在哪。那您不要担心了,陈让永远都纠缠不到他了。”

    陈母目光一凛,终于想起小王老师刚刚跟她说的事。

    有一个叫陆安舟的学生死了,他的死刺激到了陈让,小王老师甚至委婉地劝她带陈让去精神科看看。

    陈母对这个叫陆安舟的学生有点印象。

    高考之前自愿给陈让当免费家教的那个学生?死就死了,跟陈让有什么关系?竟然被吓到让别人指着她的鼻子骂他有个神经病儿子,脸都丢尽了!

    现在还被陆洵这个年纪的小屁孩用话堵了回来,她既不能,也不敢再问下去了,生怕陆洵真的把陈让那点见不得人的秘密在人前全都抖出来。

    陈母打落牙齿往下吞,一把拽着陈让的手腕,转身就走。

    但陆洵不能放过这一绝佳的落井下石机会:“阿姨,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陈让是个疯子同性恋了,你们要是有点良心,就去把他男朋友厚葬了。不然传回老家,您和叔叔在单位抬不起头就算了,您给陈让介绍的那位领导家女儿还会愿意跟他结婚吗?”

    听了他这番恶意满满的威胁,陈母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

    陈让扶着他妈,怒吼咆哮:“陆洵!你想鱼死网破吗?!”

    陆洵谦虚地连连摆手:“不敢不敢,提个建议而已。”

    小王老师急得满头大汗,引着陈母往外走,一边回头示意陆洵别再多说了。

    陆洵撇嘴,抬手比划了个OK,随即还在嘴唇上方比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对他这张嘴已经习惯了的系统,此时眼睁睁看着渣攻的悔恨值像骑了弹簧似的,蹦着往上涨,涨到最后都不显示数字了,小小的加号挂在后面,预示着悔恨值的票池彻底满了。

    也就是说,这次任务结束,宿主拿到翻倍的金额奖励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想到这,系统看着渣攻的背影越发慈祥。

    最后,陈母扯着陈让走的时候,像两只落荒而逃的老鼠。

    他们刚一踏出教室的大门,原先看热闹的同学霎时发出巨大的吁声,臊地他们几乎抬不起头。

    而陆洵站在原地,被围成一个小圈,想听八卦的、夸他正义凛然的,全聚在一起,等着他说话。

    但陆洵只是低头看向手里那本夹着陆安舟照片的书,轻轻摩挲了两下,甚至不敢再打开看看,就红了眼眶。

    刚才被他碰到的女生悄悄点了点他的手臂,递来一张纸。

    陆洵接过,冲她温和地笑了一下,随即抬头看向她的朋友,感激地说:“谢谢你,要不是你,这些照片就救不回来了。”

    那女生连连摆手:“没事没事,我看他是真的疯了,你别被他影响就好。”

    陆洵从兜里掏出几颗水果糖递给她们:“他永远在我心里。只要我不忘记他,他就是好好活着的,不是吗?”

    女生们接过糖,都笑了,觉得他痴情又可怜,连声宽慰,一时间距离拉近不少。

    走的时候,陆洵特意说:“陈让不会再回来上课了,不用担心被他报复。至于安……他,他应该不想再跟陈让有任何关系了吧。”

    等到陆洵买好水果刨冰,今天下午的这出戏,已经呈燎原之势,在学生之间传开了。

    陆洵最后的那句话是提醒也是恳求,传播结果也确实如他所愿的那般,被刻意抹掉了陆安舟的名字,只说陈让原来是同性恋,甚至还对一个男人死缠烂打无果。

    至于这个男人是谁,每个人心中都有一杆称,陆洵管不了别人的想法,只要不太过分,没到造谣的程度,他提醒原身,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去吧。

    这是陆安舟强烈要求下,陆洵妥协的结果。

    他们俩各退一步,至少不是个坏结局。

    陆洵拎着水果刨冰慢悠悠地回到酒店,就看见陆安舟正百无聊赖地坐在门口的地上,抱着膝,始终盯着门的方向。

    见他回来了,也没动。

    对上陆洵的眼睛,两人静静对视了半秒,仍旧是陆洵先移开视线,短促得地笑了一声,走到陆安舟身边半蹲下,把手里的水果刨冰递给他。

    “一直等着呢?”

    陆安舟就着他的手闻了闻,呲出两颗虎牙想咬一口碎冰,牙齿径直穿过去的瞬间,他甚至还在想,如果冰倒牙的话大概又要被陆洵念叨了。

    还没等他想完,就上牙嗑下牙,差点咬到嘴唇,而刨冰完好无损地摊开在陆洵手里。

    陆安舟一想到这么漂亮的刨冰烧了就会化成水,而他只能过过眼瘾,就有些沮丧,推开陆洵的手,闷闷不乐:“你吃吧。”

    “嗯,”陆洵一点没客气,挖了一勺送到自己嘴里,含糊着说:“这东西你少吃。”

    陆安舟哀怨地看着他:“那你是专门买来馋我的吗?”

    陆洵微微睁大眼睛:“这可是你自己点的,我还特意绕到集会最后面排队买的。”

    “那你辛苦了,”陆安舟拖长声音,从地上飘起来,慢慢飘到天花板上,呈大字舒展开手脚,居高临下地看着陆洵,“我看着你吃。”

    陆洵没说话,转身坐到桌边,真的开始吃独食。

    吃完后,他收拾好盒子,悄悄瞥了一眼陆安舟。

    变魔术一样从左边口袋里掏出两个橘子,又从上衣兜里拎出一串葡萄,一言不发地拿去洗了,才重新坐回到桌子边,头也没抬地问陆安舟:“现在吃吗?”

    陆安舟探探脑袋:“哟,给我的啊?”

    陆洵从顺如流地收起打火机:“看来现在不吃。”

    陆安舟立刻飘下来按住他的手:“其实我更想吃苹果。”

    陆洵清浅的眸子静静地看着他,陆安舟总有种被看穿的感觉。

    “没有,”陆洵抖抖手腕,示意他放手,“我找不到那家水果店了。”

    陆洵透过陆安舟的脸,试图看到他灵魂里的另一个人。

    明明不可能有什么变化,但陆洵眼里,空气逐渐扭曲,陆安舟的头发变短,眼眶更加深邃,小脸变得要圆一点,眼神里也少了几分忧愁,变得古灵精怪起来,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陆洵一打眼就知道他要出坏主意了。

    这就像场捏娃游戏,陆洵捏出了自己心里的人。

    “陆安舟”蹙起眉:“全世界哪家水果店不卖苹果?”

    陆洵想,你看,他什么都不懂。

    二十岁的时候,以为很难过的坎,回头看其实只是个小土坡。但无论走过多少地方,经历过多少难事,二十岁时沾染的那家水果店香却是永远如初。

    “那年我正在恋爱,初恋。”1

    陆洵自嘲一笑,摸出打火机没再犹豫:“吃吧,你吃完我得赶时间走了。”

    第035章 艳鬼18

    陆安舟捏香灰的动作一顿, 随即点头:“那你现在就走吧,那地方挺远的。”

    “我坐警车过去,”陆洵起身收拾好原身的东西, 等他走了原身直接就能拎着回宿舍了,“陈让应该不会拖到明天再走, 等见完神棍……我也该走了。”

    陆安舟闻言,似乎有些焦虑, 但他掩饰的很好, 面上仍是带着笑意的:“好,那我在哪等你?”

    陆洵说:“你就留在酒店吧。”

    陆安舟听明白他的意思, 努力直直腰, 想表现出不在乎的样子:“等回来, 就是原身了?”

    “应该吧, ”陆洵放下手里的衣服, 把电子香火摆在了行李最上面, “原身不知道能不能跟你说话, 我交代过他了,等到下葬的时候, 他会回去一趟,看一下你妈妈。”

    陆安舟不意外地说:“嗯, 到时候我和原身一起回去, 我再代他看最后一眼。”

    陆洵点头, 没再说什么。

    眼看着气氛一路下跌, 陆安舟抹抹嘴, 凑到陆洵身边开玩笑:“你说, 那老神棍这么灵,他能不能算到今天他有灾啊?”

    陆洵说:“算到了也没用。”

    陆安舟反问:“他要是算到了, 提前跑了呢?”

    “那我自认倒霉,”陆洵摊开手,“老神棍只能靠原身解决了。干活都做不到有始有终,真是想逼死强迫症。”

    陆安舟轻声跟着他重复一遍:“有始有终?”

    陆洵没什么表情地穿好衣服,把自己收拾得很利索:“对,什么事都要有始有终,我最讨厌莫名其妙消失的人、结束的关系了。”

    说着,他起身走向门口,背对着陆安舟说:“这种人最好永远离我的生活远远的。”

    陆洵关门前回头,隔着一整个房间的距离看向坐在顶灯下面的陆安舟。

    他的脸被暖黄的灯光照的很温柔,此时正盈盈冲他笑着,看上去没什么痛苦,也没有被他的话影响,非常娴静美好。

    陆洵又开始怀疑,他都说了这么不留情面的话了,“陆安舟”还是没什么反应,难道自己想错了吗?

    其实他不是骆翎?

    最后一丝念想激得陆洵心绪难平,恨不得现在就留下来和陆安舟掰开了揉碎了,全都说清楚。

    但一来时间不等人,二来他还做不到心平气和地面对真相。

    陆洵说:“我走了。”

    既是和那壳子下面的人道别,也是在跟真正的陆安舟说再见。

    他确实不得不走了,面板提示了好几次,再逗留可能会被罚超时牌,要黑三个世界,这样的话,他只会越来越晚回到现实。

    一开始陆洵确实是有点无所谓的。

    回不回去生活都还是要过,而且系统还包吃包住,每天都能用算计人来麻痹自己,薪酬也高,算得上高薪稳定福利好的正经职务。

    但是人一旦有了念想,就控制不住地想去验证。

    即使他没有想好事实如果真的如他所想那样,他该以什么样的态度面对骆翎。

    意难平?还是,窃喜?

    但要说恨,陆洵最恨自己。

    面对一个随便就把他抛弃的人,只要一想到骆翎有重回他身边的可能,打心底里咕噜噜往外冒泡的欢喜就压也压不住,真有够丢人的。

    在坐在警车里,陆洵详细说了一下认识神棍的经过。

    最后他一锤定音:“那老头是个惯骗,还没帮我办事,就收了五千块钱,等他作法糊弄我一通,还不知道会问我要多少钱!”

    警官安慰他:“你放心,等我们把事情调查清楚,会尽力把赃款找回来的。”

    陆洵感激地道了谢,警车载着他一路往城郊的方向奔。

    到地方刚好快六点,陆洵下了车,跟在警官身后慢慢地往那间破屋走。

    之前接收陆安舟记忆的时候,受结果和视角影响,这间废弃的农屋始终笼罩着一层灰蒙蒙的色彩,看起来阴湿地总能让人想起鬼片。

    但陆洵实地站在门口,反倒没感觉到什么威胁。

    农屋在一个村子的最后面,前面偶尔传来几声狗叫和孩子嬉闹的声音,夕阳余晖下,挨家挨户的烟囱里都升起袅袅炊烟,更衬出废屋萧条的衰败。

    陆洵站在门口,只听里面传来几声叮叮当当的声音,似乎有什么东西摔到地上,一路滚向门口的方向。

    陆洵回头和两位警官对视一眼,推开门,神棍正撅着屁股背对着他,在捡地上的杏。

    听见动静,头也没回:“祂怎么没来?”

    陆洵说:“大师,我不想留他了,想把他送走。”

    神棍闻言“哼”了声,把杏在果盘里一个个摆好:“你以为送鬼容易?”

    “不容易,”陆洵伸手把他桌子上摆的小观音像挪正,“我也是听人介绍,特意来找的您,您都做不到,本地我还能求谁?”

    他这一通恭维正好拍在马屁上,神棍高深莫测地说:“那费用可不便宜哈,五千块钱收不住,至少得这个数打底……”他转身比了个1,话音还没落,人都没看清楚,就被警官按在地上了。

    神棍愣的好半天没说出来话,不可置信地看向陆洵。

    陆洵躲开他的视线,溜达到神棍刚刚放好的那盘子杏旁边,伸手摸了一个,走到院子里面,想找个水龙头洗洗,就看见那口封了陆安舟的井。

    此时井上没有挂任何东西,石灰色的井眼落满了灰尘。

    陆洵伸头往井底看,井已经枯了,不是很深,一眼就能看到底,枯草树枝堆得满满的,看起来就是口平平无奇的废井。

    陆洵在井边坐下,随手把杏拨开,啃了两口,就把核扔在了旁边地里,说不定明年能长出一颗杏树。

    系统看着他发呆的侧脸,问:“你想什么呢?”

    陆洵:“我在放空。”

    系统沉默片刻:“检测到你的精神阈值有点高,建议休息一下。”

    “嗯,我紧张,”陆洵下意识顺了顺自己的头发,“去哪休息?”

    系统说:“如果你想,我可以给你开一个二次现实。”

    陆洵问:“什么意思?”

    系统:“就是回到你的现实生活,你可以选择任何一个时间节点——啊未来不行,但是没有人认识你,你出现过也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陆洵琢磨着说:“那还挺好的,不会产生什么蝴蝶效应。”

    系统:“所以呢,还是你想回NPC休息室睡觉?这里环境也不错,不会有人打扰。”

    “我想回骆翎八岁的时候,”陆洵想了想,选择性地忽略了休息室这个选项,“你能做到吗?”

    系统:“……”好像给自己挖了个坑。

    它半天不说话,陆洵也没催:“不能也没关系,毕竟你不认识骆翎。”

    系统看着他落寞的身影,咬咬牙答应了:“可以,我试试。”

    陆洵脸上浮现一点笑意:“真麻烦就算了,我在哪休息都一样。”

    “不一样,”系统认真地说,“马斯洛需求越高,你越能高质量完成KPI,给主系统创造更大的价值,我需要服务好你。”

    “行吧,”陆洵啧了声,“我还以为你会问我为什么想去他八岁的时候。”

    系统一板一眼地说:“我确实想问,但你有68%的概率不会说。”

    陆洵刚想说话,后面的草丛里忽然传来几声动物的呜咽声,听起来很揪心。

    他起身去找,很快在墙根处看到了一只瞎了眼的黑狗。

    狗脖子是直接用手腕粗的铁链拴着的,铁链固定在墙上,已经生锈发黄。

    狗脖子处被磨得红肿发亮,后腿蜷缩着,不知道还能不能动。

    黑狗闻到陆洵的味道,象征性地叫了两声,见没人理它,又呜咽着趴回到地上。

    它面前放着一个食盆,里面的饭都发霉了,周围全是它的排泄物。

    陆洵“嘬嘬嘬”地吸引了它的注意,它直起身,往前蹭了两步,全靠前肢发力,后腿果然一动不动地在地上磨,根本动不了。

    陆洵摸了摸它的头顶,忽然恍然大悟:“我知道那老神棍用什么骗人了。”

    系统问:“什么?”

    “狗啊!”陆洵试图解开狗脖子上的链子,“我今天过来,到现在都没怎么听它叫过,但是早上打电话的时候你还记得吗?”

    系统很快接话:“一开始神棍的声音听起来很远。”

    “还有狗叫声,我早上没细想,”陆洵解不开锁链,反倒把狗疼的应激,“我还以为他是真神,现在想想很简单就能做到啊,只要把手机放在井沿上,而他人站在狗旁边说话,就可以做到。当然,他肯定不止这一只狗,也肯定不住在这里。”

    系统:“所以他真是骗子?”

    陆洵冷笑一声,掏出纸,先在狗脖子和铁链中间垫了一层,随即起身,狠狠地踹了一脚墙。

    不知道是他力气使大了,还是墙体老化,竟然真让他一脚踹出一道裂纹。

    陆洵这才看清,铁链应该是有个活扣,但被水泥封在墙上,经年累月已经和墙砖黏在一起,徒手是弄不下来了。

    陆洵暗骂一声:“这老登,人命狗命都不放在眼里,也是真不怕损阴德。”

    系统看着不断舔陆洵手安慰他的小狗,叹气:“要不要翻翻背包,看有什么东西能给它用的?”

    “买点吃的吧,”陆洵直起身,给原身说:“我马上就走,这狗你联系动保救一下,可以吗?”

    面板上出现原身的一行小字:【放心,安舟也喜欢狗。】

    陆洵顿了顿:“他不一定喜欢。”

    原身很快发出疑问:【为什么这么说?他很喜欢小动物。】

    “哈,抱歉,我表达有误,”陆洵从系统商场买了一个狗罐头拆开,放在黑狗嘴边,看着它怯生生地舔了几口才说:“你应该也能看出来,这几天的陆安舟不是陆安舟。”

    原身想了想:【是有点奇怪。】

    陆洵表情很平静:“不过他会跟我走,你放心。”

    系统欲言又止了半晌,还是没出声。

    它明白陆洵的顾虑,给原身留个念想也是好的。

    警官到院子里来找陆洵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他们在神棍的坦白从轻中,从废屋里找到了二十万现金,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的,藏得很好,这下人赃俱获,老神棍少说也要吃几年牢饭。

    陆洵摆手示意不麻烦他们了,自己能回去。

    老神棍被压上车的前一秒,瞪着眼看他:“没想到竟然栽在一个学生仔身上,我到底招你惹你了?!”

    陆洵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因为你缺德。”

    警车呼啸而去,陆洵呼出一口气,慢慢地往村子外走。

    一直走到城中村的公交车站才停下,在路边卖西瓜的大爷那里买了半块瓜,坐在车站的长椅上吃完了,似乎在等什么。

    但一直等不到,天完全黑了下来。

    陆洵深深叹了口气,跟系统说:“走吧。”

    系统说:“确认登出……”

    陆洵的意识开始模糊,下一秒,半空中忽然出现一个影子,陆安舟焦急的脸在看到陆洵之后长长松了口气,他飘下来,箍住陆洵的肩,声音不满:“你怎么跑这里来了?我还在废屋那边一直找……”

    陆洵的唇缓缓嗫嚅,但声音太小了,陆安舟听不见。

    他把耳朵凑到陆洵嘴边,问:“你说什么?”

    “骆翎,”陆洵说,“下一个世界,我们还会见吗?”

    陆安舟抬手摸了摸他的脸颊:“会的。”

    陆洵终于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他说:“太好了。”

    第036章 if线如果不曾错过(原身)

    陆洵做了个梦。

    梦里他站在上帝视角, 像看电影一样跟着里面的人过了一场喜怒哀乐的人生。

    有一个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青年,目光视线总是会聚焦在另一个叫陆安舟的男生身上。

    他学习很好,后背竖着的那根脊梁骨像杆一样直。

    但陆安舟有一个喜欢的人, 他像自我献祭似的,把自己的全部奉献给了那个人。

    那个人把他当做充气娃娃, 对他的奉献置若罔闻。

    陆洵惊恐地看着这部鬼片。

    他甚至来不及思考,就冲到陆安舟耳边让他清醒一点, 眼前的男人根本不值得他爱。

    下一秒, 幕布切换。

    生日会上,陆安舟在众目睽睽之下拿出那双攒钱买的运动鞋, 陈让却连多看一眼都没有, 随手放在沙发上, 揽着别人的肩高声吹牛去了。

    陆安舟孤零零的一个人站在他们后面, 眼里满是落寞。

    陆洵气得直冲脑门, 他像个小丑一样在屏幕外面不停地蹦跶, 无论如何都改变不了故事的走向。

    下一个镜头, 眼睁睁看到陈让借着混乱,在陆安舟背后推的那一掌。

    陆洵伸长手臂, 拼命地想要拉住陆安舟不断往前堕的身体。

    但他作为一个视角,亲眼看着心上人倒在血泊里, 却无能为力。

    陆洵哭得撕心裂肺:“陆安舟, 为什么, 到底为什么?”

    但他连帮他合上眼睛都做不到。

    陆洵睁眼的时候, 天还没完全亮, 他的眼角还有梦里残留的眼泪。

    此时拉着窗帘的卧室内一片昏暗温馨, 床头的小夜灯还在尽职尽责的绽放温暖的光。

    睡在他旁边的人嘤咛一声,翻了个身, 滚到他怀里,无意识地咂摸了两下嘴,睡得香甜。

    陆洵这才彻底清醒。

    他把眼泪尽数抹在枕头上,伸长手臂,把陆安舟搂紧,舒舒服服地把脸埋在陆安舟的肩头,闻着他头发的香气,心终于定了下来。

    梦啊,果然是梦。

    等他回笼觉醒来,天已经大亮,窗外偶尔传来几声汽车鸣笛的声音。

    陆洵关掉闹钟,吻了吻陆安舟恬静的睡颜,随即轻手轻脚地翻身下床,先带着宠物狗下楼溜达了一圈,才回来做早饭。

    等他把包子蒸上,陆安舟也起来了,迷迷糊糊地靠在洗手间的墙上刷牙。

    陆洵进去,他侧身让一下,又靠回去。

    陆洵出来,他又侧身,这才还没等到重新靠回去,就跌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陆安舟顺势闭上眼睛,额头抵在他肩上,一边刷牙一边睡觉。

    陆洵耸耸肩:“一会牙膏沫呛着你。”

    陆安舟摇摇头,不理他,继续睡。

    陆洵无奈,伸手把他整个人抱了起来,抱到洗手台上坐着,摸了摸他的脸,又摸了摸他的腿,像小孩拥有了来之不易的珍宝一样,怎么都看不够。

    陆安舟含着牙刷,用眼神问他在干什么。

    陆洵笑笑,放开他:“洗漱好出来吃早饭。”

    早饭一般不会做得很丰盛,他们俩早晨的时间都很赶。

    陆洵要赶着去公司打卡,陆安舟没课的时候要去实验室,有时候还要帮教授代课。

    陆安舟本科没毕业的时候,就确定了硕博连读,导师是行业大牛,知道他家庭困难,还会帮他介绍好活赚外快。

    陆洵毕业之后没有继续读书,出来找了个工作,每天都很辛苦。

    他们的生活很平凡,平凡到泯然众人。

    没有钱住好房子,那就去跳蚤市场淘好物,一点点把他们的出租屋装扮成爱巢;没有钱下馆子,那就买菜自己做饭,谁回去的早谁下厨,反正陆洵最后都会打扫战场。

    陆安舟咬了一口包子,问:“你晚上是不是不回来吃饭了?”

    “为什么?”陆洵说,“那我去哪吃?”

    陆安舟:“你不是要去同学聚会吗?”

    陆洵倒豆浆的手一顿,伸直腿,勾住陆安舟的脚踝:“不去了。”

    陆安舟问:“为什么啊?衣服不都买好了。”

    陆洵说:“浪费时间,你昨天不是说想吃涮羊肉吗?老公晚上给你做。”

    “去你的,”陆安舟踢了他一脚,“肉麻死了。”

    陆洵装傻:“什么肉麻?包子味道麻?不应该啊。”

    陆安舟眯着眼瞪他:“我说老公肉麻。”

    陆洵终于得逞,得意地笑了:“哎。”

    他摇头晃脑地三两口吃完了早饭,把餐具扔到水池里,催着陆安舟去换衣服,他上班路上可以顺道稍他一程。

    两人出门的时候,家里的小狗一直追到门口,嗷呜嗷呜地咬陆安舟的裤腿,不想让他走。

    趁着陆洵去按电梯,陆安舟俯身把小狗抱起来,胡乱亲了一通,直到电梯来了,两人才锁好门,直奔楼下的电动车。

    路上,陆安舟终于想起刚刚没说完的话题:“怎么就忽然不想去了?前几天不还挺兴奋的,说和陈让好久没见了?”

    陆洵骑车的手一抖,无故又想起昨晚的梦。

    他说:“以后都不见他了。”

    陆安舟:“啊——?”

    陆洵没多解释,陆安舟自己脑补了一会,忽然把手放在他的后脖颈上,轻轻抚了抚,像是在安慰。

    陆洵一猜就知道他误会了,但什么都没说,心安理得地享受了陆安舟的安抚。

    过了一会,陆安舟似乎觉得冷,他把两只手都塞到陆洵外套口袋里,变成了一个完全后背抱的姿势。

    陆洵趁着等红绿灯的时候侧头看了他一眼:“把围巾带好。”

    “嗯,”陆安舟把自己捂紧,又伸手理了一下他的衣领,“以后我跟你玩,我当你朋友。”

    陆洵:“……你当我老婆不是挺好的吗?”

    “什么老婆?你!”陆安舟气得隔着衣服拧了一下他的肚子,“跟你好好说呢。”

    陆洵侧头,用脸颊肉顶了顶他的额头:“嘶——别拧别拧,疼!好好好,知道了,我有你。”

    快到校门口的时候,陆洵忽然想起来一个事:“哎,说实话,高中陈让送你书的时候,你心里没什么感觉吗?”

    陆安舟问:“什么意思?”

    陆洵皱着脸,连描述都不太情愿,把声音闷在喉咙里,瓮声瓮气地说:“就是喜欢啊,暗恋那种。”

    “你是真不老实,”陆安舟又拧了一下他肚子上的肉,“你还好意思说,是谁在陈让给我送完书的当天晚上就忍不住了,跑来跟我说‘其实那些书都是我帮你准备的’?”

    陆洵嘿嘿笑出声:“那你就开始喜欢我了?”

    陆安舟从他的电动车上下来:“那你真是想多了,我是看你太喜欢我了,才喜欢你一下的。”

    陆洵伸手要捏他脸上的肉:“你再说一遍?”

    陆安舟笑着躲开要跑走,被陆洵拽着手拉到怀里:“别急,亲一口。”

    陆安舟不好意思,他抬头看了眼校门口零星的几个人,捂住自己的嘴:“你要迟到了。”

    “还有时间,”陆洵揽住他的腰,“今天也平平安安的好吗?”

    陆安舟失笑:“实验室有什么不安全的,你今天忽然变得好黏糊。”

    “嗯,”陆洵把脸埋在他怀里,深吸两口气,松开手,“去吧,上课去吧。”

    陆安舟退了两步,冲他挥挥手:“那我走啦,你路上注意安全。”

    说着,有认识他的同学给他打招呼,陆安舟就和同学一起转身进学校了。

    陆洵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听同学问他:“你男朋友啊?”

    陆安舟的脸好像红了,他点点头,笑着说:“是啊。”

    阳光正好。

    第037章 休息区1

    陆洵的意识从世界线被抽离出来, 就陷入一种混沌的状态中。

    他始终记得最后那个声音告诉他,只要醒来,就能再次见到骆翎了。

    半梦半醒中, 他甚至庆幸这个奇遇。

    离别对他来说不再是不可控的难题,只要他睁眼, 就能再见到骆翎。

    下一秒,陆洵猛地坐了起来, 入目的白色帷帐刺得他双眼胀痛, 不自觉重新闭上眼睛。

    在床上缓了两分钟,陆洵才迟钝地想起这是哪里。

    他的房间。

    难道他回来了?

    陆洵翻身下床, 拍了拍耳朵, 始终没有系统聒躁的声音。

    他快步在家里转了一圈, 心才慢慢定了下来。

    刚才起猛了, 脑子不清醒, 还以为在他工作之后新买的房子里, 但看陈设和布局他现在应该在父母家的老房子里。

    陆洵走到镜子前照了照, 是他自己的脸,没年轻也没老, 身体也是熟悉的身体,应该就是他穿进虐渣系统之前的状态。

    还没等他细想, “叮——”的一声:“恭喜宿主世界二顺利收线, 奖励金额已经打到你的账户, 现在就可以开始使用了。”

    陆洵悄悄松了一口气, 打开水龙头洗漱:“你刚才去哪了?”

    系统沉默片刻:“我去看了骆翎。”

    陆洵整个人都顿住了, 一言不发地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 好半天才哑着声音说:“他怎么了?”

    系统:“他有什么基础病吗?”

    陆洵摇头:“为什么这么问?”

    系统疑惑地说:“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到他八岁的时候,所以把你送过来之后我去查了他的病历, 他几乎每隔半个月就要去住院一段时间。”

    陆洵皱起眉:“什么意思?我只知道,他小时候学画很辛苦,是在爷爷家长大的。”

    系统罕见地卡了壳:“……这个我需要再求证一下,可能是空间状态还不稳,出现的数据混乱。”

    即使它这么说了,陆洵仍然没有放下心。

    他焦急地快速收拾好自己,就要出门。

    手都放在门把手上了,才想起来问:“他现在在哪?”

    系统:“……医院。”随即,它报了个病床号,让陆洵直接去。

    陆洵到医院直奔住院部,随着电梯的不断上升,他心里越发打鼓,直到踩到十二楼的地面,轻飘飘地差点被绊倒,还是站在电梯门口的小医生伸手扶了他一把:“陆医生,小心!”

    ……陆医生?

    陆洵问系统:“这是我的身份吗?”

    系统说:“这样更方便你见到他。”

    陆洵沉默片刻:“……谢了。”

    他对小医生挥手示意自己没事,接着就转身快步往骆翎的病房走。

    小医生电梯也不等了,追在他后面跟了过来:“陆医生,你是低血糖了吗?你要不要先去吃个早饭?”

    陆洵一摆手:“不用,你有什么事?”

    路过的时候,小医生从护士站顺了一本病历:“小翎昨天晚上状况不太好,幸亏是苏医生值的夜班,不然真要危险了。”

    陆洵脚步一顿:“骆翎?”

    “是啊,”小医生赶了一脑门的汗,“你不是去看他的吗?”

    陆洵伸手把病历接过来,翻看两眼,越看眉头皱的越紧:“现在怎么样?”

    小医生说:“我早上去查房的时候,他说头晕心慌,想吐。”

    陆洵合上病历,眼前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无比陌生。

    骆翎只说过他八岁那年过得很辛苦,抱怨生病的时候总是见不到自己的小狗,病号饭也很难吃,他说的轻描淡写,陆洵从没有想过是生这么严重的病。

    当时还说他娇气,骆翎是什么反应来着?

    陆洵眼前霎时闪过他嘴角的那一丝苦笑,原来当初的自己如此迟钝,看不出他笑容下隐藏的害怕。

    陆洵站在骆翎病房前,深吸一口气,平白生出一股近乡情怯。

    再抬头时已经恢复成嘴角含笑的模样,他推开门,温柔地看向病床上的小男孩。

    小孩脸色苍白,瘦的只剩一把骨头,此时正靠在床头往窗外看,面无表情的,看起来有很多心事。

    陆洵看着这个画面,张了张嘴想叫他,却没发出声音。

    还是骆翎听见开门声转头,黝黑的眸子投向他,陆洵凡才大梦初醒,他不自觉地向前走了几步,声音发紧地问:“小翎,你感觉怎么样?”

    骆翎抿起嘴:\“陆医生,我不太好。”

    陆洵扶在床头柜上:\“哪里不舒服,跟我说,好吗?”

    骆翎冲他伸出手,他可能很久没从病房里出去过了,手指白的几乎透明,被陆洵握在手里,那么软那么小。

    骆翎问:\“陆医生,我是不是要死了?”

    陆洵猛地像被掐住脖子的尖叫鸡,好半天才听见自己的声音:“不会的,我们昨天不是说好了吗,等你好了,我带你去吃鸡公煲。”

    骆翎歪歪头:“说了吗?”

    “嗯,”陆洵顺势在他的床边坐下,“今天再去检查一下血常规,我带你去。”

    骆翎很乖地点头,想了想又问:“陆医生,我可以晚点再去吗?”

    陆洵摸他的头发:“嗯?为什么呢?”

    “因为我想睡觉,”骆翎笑出一颗小虎牙,他用可怜的下三白攻击陆洵,像他长大后无数次对着陆洵撒娇那样,“我昨晚根本没有睡觉,如果给我讲睡前故事的话,我一定可以睡个好觉!”

    陆洵刮了一下他的鼻子:“好好好,你想听什么?”

    骆翎说:“福尔摩斯!”

    过了半个小时,骆翎抱着被子睡着了。

    但他睡得不安稳,手指无意识地勾着陆洵的衣摆,就连小眉头都蹙着,看起来睡梦中也在痛苦着。

    陆洵心疼的好像在滴血。

    他看不够似的,一眼都不敢错开,生怕眼前的一切如镜花水月般,眨眼间就消失了。

    系统出声提醒:“宿主,下一个世界任务已经开始排期,千万不要……沉溺幻像。”

    陆洵:“下一次休息我想去他十四岁。”

    系统:“……”这个菜点得有点为时过早了。

    陆洵:“我刚刚发现,我其实特别不了解他。”

    系统斟酌片刻:“怎么说?”

    陆洵把骆翎的手摊开,放在自己手心里,这个大手握小手的姿势他很喜欢,眉眼间终于带了点笑意:“我的爱好像是浮在嘴皮子上的。”

    说着,他摇摇头:“但这也不是我原谅他不辞而别的理由。我来到这里,只是想在他人生重要节点上陪着他而已。”

    系统:“……”谁问你了?

    “咳,”系统答应他:“可以。”

    陆洵又呆了一会,终于想起刚刚结束的任务:“对了,他们俩怎么样了?”

    陆洵走后,原身和陆安舟大眼瞪小眼互相看了半晌,陆安舟猛地放开他,飘回到半空中。

    原身的一张脸红个彻底,支支吾吾地左右乱瞥,就是不敢看陆安舟的眼睛:“那个,那个,他走了。”

    “嗯,看出来了,”陆安舟抱臂看着他,没什么表情,“你也走吧?”

    原身连忙掏出手机打车,直到坐进车里才装模作样地戴上耳机,像是在打电话,实则在跟陆安舟搭话:“他刚才在等你。”

    陆安舟说:“我知道。”

    原身摸摸鼻子:“他挺好的。”

    陆安舟闻言,有些好奇地转向他:“你不是暗恋我吗?怎么不推销一下自己,一直在夸他?”

    原身说:“其实都是他帮你的,我什么也没做。而且……我不能在这种环境表白。”

    陆安舟看着他有些紧绷的侧脸,没多说什么。

    几天后,原身跟着街道正式帮陆安舟收了骨。

    在陆安舟的默许下,他把骨灰分了拇指大小的一罐出来,送去做成一个项链,戴在脖子上。

    陆安舟的妈妈仍旧没有醒,她始终沉睡着。

    大概是母子连心,陆安舟最后一次趴在病床边注视她的时候,心电图显示她的心率快了一点。

    陆安舟搭上妈妈的手,轻声说:“没关系,人生的容错率这么高,她不会怪你的。下辈子看人看得清楚一点。”

    陆安舟走的那天,原身一夜都没睡。

    他在给他买的墓地旁边用向日葵花瓣拼了一个“安”字,寓意平平安安。

    但他到最后也没有表白,陆安舟问他:“这个环境也不行吗?”

    原身说:“走吧,安舟。我就不给你留负担了,我们下辈子真的再见吧,行吗?”

    消散前,陆安舟轻轻点头,跟他挥了挥手,说:“再见。”

    陆洵倍速看完,表情没什么变化:“挺好的,算圆满了。”

    系统叹气:“真可惜,除非原身也来系统打工,不然他们还怎么再见?”

    陆洵:“……”

    系统:“对了,忘记问你了,回来之前陆安舟好像应了你那句‘骆翎’,你是怎么想的?”

    “就是他,”陆洵看向病床上睡着的小孩子,“跑不了。”

    系统问:“依据是什么?或许我们可以给换人的紧急事件加个备注什么的。”

    陆洵眯起眼:“会对他有什么影响?”

    系统说:“没有,最多把他强制弹出,但是你又不愿意。”

    陆洵刚想再说什么,忽然瞄到一小块刺目的红色,在白茫茫的被单上像块疤痕。

    他猛地掀开骆翎的被角,孩子刚刚被他塞回到被子下面的手,不知道什么时候碰到了床沿上的一块凸起,并不尖利的凸起竟然都能刺破他的手指,此时正往外汩汩冒血。

    止都止不住。

    陆洵连忙按了床头的护士铃,让她们拿纱布过来。

    他自己握住骆翎的手,喃喃说:“原来这才是住在血液内科的原因。”

    第038章 休息区2

    系统提醒:“宿主, 关心则乱。”

    陆洵没有理它,眼睛紧紧盯着骆翎的伤口看了半晌:“病历单上写,他这个病叫再生性障碍贫血?我虽然不太懂, 但是他伤口的血止不住……医生护士怎么还没来?!”

    下一秒,护士推着小车快步跑进来, 把碘酒纱布递给陆洵。

    陆洵接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纱布按在了出血点上,肉眼可见的, 骆翎的皮肤瘪下去一小块。

    他像个橡皮**糖, 因为贫血太严重,身上一戳一个窝。

    动静太大, 陆洵好不容易哄睡着的, 又被吵醒了。

    骆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也不喊疼, 很乖地躺在床上等着陆洵给他包扎伤口。

    陆洵按照系统的提示, 把他的手包成了一根棒棒糖——纱布缠的太厚, 上面缠出了一个圆球。

    护士走后, 陆洵问:“疼吗?”

    骆翎点头:“有一点疼的,陆医生。”

    陆洵心疼地把他抱在怀里:“对不起。”

    “陆医生为什么要道歉?”骆翎躺在他怀里, 很有乐趣地伸出两只脚到处乱晃,大眼睛笑意盎然地看着陆洵, “我生病流血都不是陆医生的错啊。”

    明明最痛苦的是他, 但反过来安慰别人的也是他。

    陆洵忍不住红了眼眶, 他把骆翎抱起来, 用手托住他的后脑勺, 轻轻亲了一下他的额头。

    “但是我其他事错了很多。”

    “没关系, ”骆翎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顶, 奶声奶气地说:“我代表伟大的福尔摩斯神,原谅你。”

    陆洵失笑:“福尔摩斯成神了?”

    他调笑的意味明显,骆翎有些不高兴,晃了两下,想从他怀里滚出去:“你们这些大人都不相信,我不会再多说了!”

    “小心点,”陆洵护住他的头,看着他滚到枕头上才放心,“我没有不相信,你可以和我说。”

    骆翎问:“你想听?”

    陆洵笑着说:“只要你说的,我都想听。”

    “陆医生,我以后要去做侦探!”骆翎张开手臂,眼睛瞪得圆圆的,“福尔摩斯是我心里最厉害的大人——”

    他滔滔不绝地讲了一早上,都快把陆洵听迷糊了,还是很兴奋,兴奋地原本苍白的小脸都有些发红。

    陆洵给他喂了口水:“真的很厉害。我不厉害吗?我在救小翎啊,小翎不喜欢我。”

    骆翎罕见地呆了呆,看着他委屈的表情有些焦急:“我喜欢陆医生!陆医生第二厉害!”

    陆洵在心里偷笑,还没长成小辣椒的骆翎原来这么可爱,不会气势汹汹地和他吵架斗嘴,只要卖卖惨就能得到孩子一个安慰的亲亲,陆洵瞬间迷上了这种逗孩子的乐趣。

    他抱住扑进他怀里的骆翎,仍然臊眉耷眼地兴致不高:“还不是最喜欢我啊,我还只是第二厉害。”

    骆翎皱着脸,纠结了好半天:“好吧,那陆医生和福尔摩斯并列第一。”

    陆洵失笑,觉得眼前的一幕真是神奇。

    骆翎是那种很没有长性的人,他可能今天喜欢这个画家,明天又把那位大师当成偶像。

    实则心高气傲,喜欢不过说嘴上说说,心里还是觉得自己的画最好。

    他也确实有骄傲的资本。

    除了偶尔逛画展的时候,会莫名其妙在某幅画面前停下,问陆洵:“你觉得好看吗?”

    陆洵通常都不懂:“色彩挺明亮?”

    “洵哥,”骆翎含笑的眼看过来:“你喜欢我买来送你啊。”

    陆洵:“新锐画家……你想支持他,不用打着我的名义。”

    骆翎哈哈笑起来:“反正我是买给你的,你要拒绝吗?”

    陆洵无奈:“那就买吧,把我们家客厅里你的画拿下来,把这副挂上去。”

    骆翎一脸果真如此:“哇,始乱终弃啊,不过我确实想把那幅画换下来。”

    陆洵本来只是逗他随口一说,但他真要拿下来又急:“那幅画挂在那里两年了,我对它已经有感情了。”

    骆翎挑眉,坏兮兮地转身:“我看不顺眼了,就要换。”

    陆洵看着他找来画廊负责人,确定了那幅画的购买手续,甚至还拿到了画家的联系方式,才后知后觉地琢磨出一点艺术家的惺惺相惜。

    他始终跟在骆翎身后,看着他买画时毫不心疼地刷卡,看着他游刃有余地和人交涉,心底的骄傲劲儿藏都藏不住。

    回到家,鞋都没换好,就从背后抱住骆翎,一下下亲他的耳朵。

    骆翎的脖子最敏/感,被他亲的很快就红了,躲了几下,反倒往他怀里钻得更深。

    陆洵伸手箍住这只小泥鳅,手指插/进他的发间,细细密密的吻落下来,骆翎招架不住,又急,哼哼唧唧地变成小馋猫。

    画被他忘到九霄云外,起起伏伏间陆洵问:\“就这么喜欢那幅画?”

    骆翎咬着唇,声音断断续续的:“喜欢。”

    陆洵说:\“我喜欢你的画。\”

    骆翎一口咬在他肩膀上:“别太爱我了,洵哥。”

    “没办法,”陆洵把脸埋在他怀里,说:\“你别强人所难。”

    骆翎就是笑,笑完在他身上留下好多牙印。

    后来客厅上那幅老画还是被摘下来了,骆翎亲手摘的。

    但换上去的不是买来的画,是他自己新画的一副,上面有两个人,很亲密无间地站在一起,其中陆洵的脸很清晰,至少是别人可以一眼就认出来的程度。

    但另一个人的面目有些模糊,陆洵看了几眼,问:“怎么把你自己画成这样?”

    骆翎解释的含含糊糊:“哎呀水平没到能画出完美自画像的水准,以后再说吧。”

    买来的那幅画被他放在了储物间落灰,没再拿出来过。

    后来陆洵断断续续地听说他和那位新锐画家有了交集,但没过多久,又听说两人在画展上闹翻了脸,以后不会再来往了。

    陆洵当时没多想,骆翎回来也并没有表现出不开心。

    现在想想,他小时候明明不是那样的性格,长大之后是怎么变得有些……冷漠了?

    一旦他的喜欢深入一点,对对方多了解一分,变得不那么纯粹,骆翎很快就会抽身。

    陆洵想,可能这就是感情洁癖,他的世界不再存在最喜欢和第二喜欢。

    更大程度上应该也是一种自我保护。

    这样看,他喜欢自己这件事,真的坚持了很久。

    陆洵不由苦笑,自我安慰罢了。

    中午的时候,护工送了病号饭过来。

    骆翎没吃两口,就说饱了,神情恹恹的说想睡觉。

    陆洵哄着他抽了两管血送去检查,他好像已经习惯了,扎针的时候眼都不眨地看着针头戳进他的皮肤,在瓷白的手臂上留下青紫色的印记。

    陆洵心疼地摸摸他的手臂,奖励他吃了一颗糖。

    骆翎对糖并不热衷,咔咔两下咬碎后,他转了转眼睛:“陆医生,其实抽血很疼的。”

    陆洵捂上他的眼睛,不让他说话:“睡觉。”

    “我在睡啊,”骆翎的眼睫毛忽闪忽闪的,在陆洵手心里蹭了好几下,“陆医生,为什么每天都在抽血,但是我一直都不好呢?”

    陆洵一顿:“很快就会好了。”

    骆翎笑出小虎牙:“我那天听到了你们说话了,要做手术才能好,但是爸爸不同意。”

    陆洵说:“没有的事,他是担心你。”

    “我当然知道!”骆翎把他的手拉下来,“我只是在说,我很害怕,陆医生。”

    陆洵问:“那怎么办呢?”

    果然,骆翎双手合拢,祈求的表情更明显:“如果爷爷家的奶奶能来陪我,我就不会害怕啦。”

    陆洵一怔:“爷爷家的奶奶?”

    “是啊,”骆翎可怜地眨巴着眼睛:“奶奶狗,它可漂亮了!”

    陆洵觉得好笑,捏了一下他的小鼻子,有些苦恼:“可是怎么办,如果奶奶狗来陪你,带来了很多细菌,你的呼吸道,”他伸手在骆翎的胸腔上比划了一圈,“很容易就会感染,到时候更不舒服了怎么办?”

    骆翎想了想:“那我只是想见见奶奶狗,每天只看一秒钟也行。”

    陆洵想,太乖了,不贪心,即使拒绝他大概也会得到一个笑,谁能忍心?

    他摸了摸骆翎柔软的头发:“那我和你爸爸商量一下,好吗?”

    为了满足骆翎的愿望,陆洵其实没有那么多时间陪他。

    他挂着一个“陆医生”的名号,即使对医生的工作实在是两眼一抓瞎,但也要按时按点打卡上班,要不是系统大范围地使用了【自我合理化卡】,估计等不到他去做任务,就会被扫地滚蛋。

    除此之外,他早晨去上班之前,要先去骆翎爷爷家接奶奶狗,每次抱着老狗上车的时候,他都会不可抑制地想,这算不算完成了骆翎当年的遗憾?

    但如果因为他做了这些事,产生的蝴蝶效应导致未来的结局变了,又该怎么办?

    骆翎越发依赖“陆医生”,到底是好事坏事?

    可是那个小小的孩子,每天奔波在发烧——退烧,感染——吃药的两种状态里,瘦到不能再瘦了,难道连他这点小小的祈求都要拒绝吗?

    陆洵扪心自问,他做不到。

    但他也不是现在才做不到,而是一直都做不到,只要骆翎想要,他虽然偶尔嘴上不答应,实际上每次都很努力地找来哄他开心了。

    陆洵叹了口气,对后座的奶奶狗说:“奶奶,一会见到骆翎,你能不能别再往他身上扑了?”

    奶奶狗歪了歪头,没搭理他。

    陆洵说:“一会回来我带你去做SPA吧?把指甲剪剪,昨天就在骆翎身上戳了一个洞。”

    奶奶狗打了个哈欠,趴在座椅上。

    陆洵:“那说好了啊奶奶,中午就不留你吃饭了哈。”

    奶奶狗被他吵得烦,用爪子扒拉了两下耳朵,改用屁股对着陆洵,连看都不愿意看见他了。

    到了医院,奶奶果然没有把陆洵的话听进去,它非常兴奋地奔向骆翎,在他脚边打转,嘶哈嘶哈地舔着他的手。

    骆翎跟它玩了一会,跑到陆洵身边:“陆医生,我今天感觉好多了。”

    陆洵摸了一下他的额头:“不烧了,早上查房的时候苏医生怎么说?”

    骆翎乖乖的:“苏医生说只要保持现在的状态,我都可以出院啦!”

    “这么厉害,”陆洵蹲下,把他抱在怀里,“快快好起来吧,小翎。”

    骆翎说:“我好了就见不到陆医生了。”

    “我希望我们永远不要再在医院见面了,”陆洵揉了揉他的脑袋,表情认真,“骆军士,可以做到吗?”

    骆翎大声回答:“可以做到!”

    骆翎出院的那天,陆洵没去送,听办公室的小医生说,骆翎等了他好久,等到最后眼眶都红了,怀里还抱着要送给他的礼物。

    谁说要帮他代送都不行,非常固执地抱着那个盒子,要亲自拿给陆洵。

    但他最后也没等来陆洵,只能抽搭搭地带着礼物走了。

    陆洵没去,不是不想去,而是真的去不了。

    他早上出门的时候,还拎着特意给骆翎做的小蛋糕,耳边莫名其妙多的几声“叮铃铃”的类似下课铃的声音,他也没太当回事。

    这些天他光顾着专心陪骆翎了,根本没什么时间和系统说话,系统偶尔会搞出这些奇怪的声音,一直无事发生。

    直到今天早上,铃声又起,前一秒他还开着车往医院赶,下一秒他的视线反转,一下子变得很高,眼前也黑乎乎的,看不太真切。

    不知道被什么影响了,一股无名火一下子在他心头烧了起来。

    就算是这样,平时的陆洵也不会大发脾气,他最多阴阳怪气一通,事后找补回来。但此时他就只想发疯,他怒吼着问系统:“你又在搞什么鬼?!”

    系统也委屈:“休假时间截止了,我都提醒你好几次了。”

    陆洵:“……可是他还在等我!”

    系统:“一分钟,只能再回去一分钟。”

    陆洵没时间再讨价还价了:“快 !”

    随即他回到骆翎存在的那个空间,可是小孩已经走了。

    陆洵心灰意冷地想,他又没有等我。

    还没等他想完,小医生惋惜的声音在他耳边想起。

    陆洵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大起大落的,像在坐跳楼机。

    眨眼的功夫,他又回到那个黑乎乎的山洞里,一股浓郁的血腥味钻进他的鼻子,呛的他猛然打了个喷嚏。

    第039章 龙夫人1

    经历过第一个世界的豪掷千金和第二个世界的小康生活, 第三个世界的环境已经不能用糟糕来形容了,简直是凌乱不堪。

    陆洵刚才心绪不宁,什么都没看清, 此时再看,这真的是一个山洞, 还是小到连转身的空间都没有的山洞。

    他眨了一下眼,就看见有两道亮黄色的光打在对面的石墙上, 最角落里躺着一个浑身血淋淋的人, 胸口起伏几乎看不见,不知道是死是活。

    陆洵很快发现, 那两道光是他自己眼睛发出的, 而他的视线几乎有三层楼那么高, 视野又清晰又开阔, 他甚至看到了躺着的那个人身上浅金色几乎透明的翅膀。

    陆洵:“……我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系统说:“你要不先试一下动动手?”

    陆洵这口气提在半空, 越发觉得系统的语气有些诡异。

    他轻轻抬了一下手, 又放回去。

    紧接着, 脚下的土地似乎有些皲裂,石墙也隆隆震了两下, 才恢复平静。

    电光火石间,陆洵看清了自己的“手”。

    三根粗长锋利的爪子, 有些像鸡爪, 但中间带噗, 看起来有一个人头那么大。

    后背上也感觉有什么东西在不断往下坠, 多出来的那一块肉剐蹭着石墙, 像是在挠痒痒。

    陆洵深吸一口气:“世界线。”

    系统声音有些异样:“稍等, 我先把重点给你画出来。”

    “?”陆洵语塞,“形势看起来很严峻。”

    系统:“只是背景比较复杂, 而且你穿的这个生物吧……和渣攻语言不通,这点比较难。”

    陆洵决定去看一眼那位长翅膀的“人类”,顺道做一下心理建设。

    他慢吞吞地挪到那人身边,心理建设还没来及搭建,就被眼前尖尖的耳朵,和头顶已经快要枯萎的花惊呆了。

    陆洵喃喃说:“到底给我干哪来了,系统爹……”

    地上躺着的不明生物在他的注视下,倏忽往外吐了口血,头一歪,头顶的那朵花垂得更厉害了。

    陆洵被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屁股后面有个东西好像不小心甩到石壁上,整个山洞晃了几下,簌簌落了点泥土,不明生物身上也被黄土覆盖了。

    好像那朵枯萎的花天生就不该长在泥土地里一样,毫无生气。

    陆洵疑惑地歪了歪头,他不敢再动,蛰伏在地上,听到山洞外忽然传来隆隆的响雷声,大雨瞬时落了下来,隔绝了外面的一切声音,这个小山洞里承载了陆洵粗重的呼吸声,和不明生物微弱的一声“咳”。

    原身大概很不喜欢雨天,陆洵心里不可抑制地升起一股烦躁,他只能靠想念骆翎的笑来缓解。

    好在系统没让他等很久,陆洵接收了世界线,还没来及翻了几秒。

    系统提醒:“要不要先救一下那位?”

    陆洵一怔:“他不会就是这次的任务对象吧?”

    系统说:“bingo,精灵族。”

    陆洵没忍住爆了粗口,手忙脚乱地去翻背包,花重金买了一瓶灵药,兑换出来,连他指甲的三分之一大小都没有。

    陆洵一点力气都不敢用,小心翼翼地捏住瓶身,重新挪回精灵族旁边,刚想掰正他的脸,又想起来自己现如今的体格,实在不敢下手。

    “要不你来?”

    系统指了指自己的中枢:“等我去兑换个身体。”

    很快,一团白影从陆洵的脑袋边钻了出来,它接过陆洵手里的灵药,试探着浇在了精灵族头顶枯萎的花上。

    一瓶灵药下去,精灵族毫无反应。

    陆洵:“你以为养花浇营养液呢?”

    系统:“……”

    没有办法,只能又从系统商城里买了一瓶,这次系统掰开精灵族的嘴给他灌了进去。

    还是一动不动。

    陆洵:“……一瓶药8888,一点效果没有,怎么着,系统挣钱系统花,一分不能留是吗?”

    系统:“……”谁又惹他了?

    系统紧急又去翻了原世界线,看完后“嘶”了声:“我们的药大概只能吊命,还是得把他送回精灵族。”

    陆洵问:“那先快别让他死了啊,把命吊起来也行。”

    随即系统一连买了六瓶灵药,依次倒在枯花上,这才有了一点效果。

    但收效甚微,如果说原本花已经完全枯萎,高价灵药砸下去,最多让精灵族回光返照到枯萎的前一秒。

    陆洵叹气:“暂时死不了就行,这一个个,怎么都把自己折腾成这样?”

    系统不敢说话,它变成一缕烟,重新飘回到陆洵身体里。

    果不其然,几秒钟之后,陆洵又爆了第二次粗口。

    其实也不怪他骂街,任何一个人看到原世界线之前的剧情都很难不竖起中指问候一下操蛋的系统。

    原因无他,那个精灵族是被他自己发狂咬成那样的。

    而他是一条龙。

    具体地说,和陆洵从小到大接受的龙文化不一样,他是一条西方巨龙,翅膀张开可教日月换天地,长尾一甩就可戳破天的窟窿,不仅如此,他还会吐火,这让陆洵想起他小时候逛夜市看的杂技表演。

    整个拼合大陆只有他一条龙,他是这片土地的守护神,一直尽职尽责地守护着安全,维系着各族和平。

    直到三个月前,异世界大陆的精灵族忽然大举入侵人族,反应不及的人族被打得四散而逃,一时间生灵涂炭。

    人族找龙评判真理。

    龙匍匐在阿尔卑斯山上,看着山脚下蝼蚁般渺小的人族和精灵族,心中毫无波澜。

    人族说精灵族是一群魔鬼,罪行累累,罄竹难书。

    精灵族控诉人族不断侵占他们的土地,掠夺他们的女性,罪大恶极,忍无可忍。

    他们之间的战争持续了百年,也在龙的面前吵了百年。

    最后龙各打五十大板,把他们从阿尔卑斯山赶了出去,洽遇大冰河期来临,龙就此开始冬眠。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人族竟然贪婪至此,妄图贿赂他,给他祭祀了一个公主,把刚刚睡着的龙重新强行唤醒了。

    巨龙苏醒,天下灾难。

    至于为什么献祭的公主变成了精灵族,就要从另外一件事说起。

    尤金从小在异世界大陆的一个和美家庭中成长,父母恩爱,家庭条件好,长相在普遍都是美人的精灵族也称得上各中翘楚。

    他得到的只有善意,世界的丑恶,种族间的仇恨都没有腐浊过他。

    所以尤金顺理成章地加入了教会,成为播撒爱与和平种子的传教精灵。

    尤金从没有见过教会信奉的神,哪怕只是一个雕像,一幅画像,但教会里的每一个生物都无比虔诚地坚信神一定会保佑土地。

    教会在战争中明确保持中立态度,但随着加入教会的各族越来越多,矛盾也更多。

    无论哪族之间爆发战争,在教堂之上,他们祈求和平,私下里却没有例外的暗自约好决斗,见血是常有的事,为此送命更是屡见不鲜。

    每天清晨上早课的时候,总会少几个身影。

    教皇坐在审判位,低声叹气,又无可奈何。

    尤金看着教皇紧绷的下巴,心里总是无比难过。

    在教会里,他有一小片花圃。

    尤金是名副其实的花精灵,有着统管天下花草的能力,所以教会把花园平分给每一个花精灵,尤金得到了其中位置最好的一块。

    他难过的时候就会躲到自己的花圃里,藏在花茎下,和花朵倾诉心事。

    久而久之,被他用爱和灵力浇灌的花朵衍生出神志,甚至可以出声安慰他两句。

    尤金把这事告诉了教皇,第二天下课再去看,被他养出神志的花朵全都被连根拔起,根部被踩烂,花瓣也被蹂躏的不成样子。

    最可怕的是,他的小花圃里出现了一具狼人的尸体。

    尤金被吓坏了,他抱着死掉的花,无处可逃,只能躲起来偷偷哭。

    他心里明白这是阴谋,他被陷害了。

    但他从没有经历过这种事,丝毫不知道该怎么办。

    以前路过私下决斗的种族,听见他们悄悄讨论如何处理尸体的时候,他都会厌恶地加快脚步,不想听见。

    以至于尸体就摆在他的花圃里,只要有别的种族经过,看到,一定会把他上告教皇,到时候他就是教皇整治决斗乱象的那只被杀的鸡!

    尤金再单纯善良也不能容忍自己平白给他人做嫁衣,葬送性命。

    他狠下心,抱着死掉的花重新回到花圃,却发现尸体不见了。

    花圃里的土也明显被工具翻整过,看起来像是刚刚把花种播下去那样。

    尤金生怕这又是一种手段,心惊胆颤地在周边找了一下午尸体,路过的每一个人在他眼里都很可疑。

    直到晚上回去,他缩在休息室的角落。

    眼前忽然投下一片阴影,一个金色长发的人族端着热酒走到他身边,友好地冲他伸出手。

    这个人族身后分布站着好几个人族,表情都不太好看,有一个甚至明目张胆地凑到金发人族耳边,用所有人都能听见的声音说:“你管这个精灵族干什么?不够恶心的!”

    尤金被恶意满满的眼神和语言攻击地往黑暗深处又躲了躲。

    金发人族挥开其他人:“我神在上,各种族之间本就平等,不许再说这样的话!”

    他似乎身份高贵,话音刚落,被他训斥的人族就往后退了几步,直到退出尤金的视线范围,金发人族才重新把酒杯递给他:“我叫芬尼安,你呢?”

    尤金怯生生接过酒杯,和他互通了姓名,相对无言地在休息室内坐到宵禁的铃声响起。

    芬尼安站起身,冲他微笑:“尤金,希望今晚我没有打扰你。”

    尤金连忙摆手:“没有。”

    芬尼安说:“我以为你需要一个安静的休息,所以屏退了他们。很高兴今晚可以认识你。”

    芬尼安走后,尤金后知后觉地听出来芬尼安的意思。

    原来是他为了帮助自己,休息室才会如此空旷吗?

    可他为什么知道自己心里很乱,需要独自静静呢?

    直到入睡,尤金都没有想明白,芬尼安到底为什么接近他。

    接下来几天,芬尼安偶尔只在餐厅看到尤金的时候,会和他打声招呼,并没有过多的接触。

    芬尼安身边永远围绕着很多人族,会在他给尤金打招呼的时候对尤金怒目而视。

    而尤金也没有多余的心思用来伤心人族对他的恶意,因为狼人的尸体他还没有找到。

    而且因为这件事,他的小花圃也没有再种新的花,一直光秃秃地立在花园最显眼的地方,被主管大人问了好几次,尤金都用土地修养糊弄过去了。

    但他始终想对芬尼安道声谢,就算目的不详,但那晚确实帮助了他。

    于是尤金鼓足勇气,他穿着黑袍,把耳朵和头上的花遮住,趁着宵禁前所有人不注意,从身后拉住芬尼安的手腕,把他带到神殿的柱子后面。

    一开始芬尼安不愿意,挣扎了两下,眼看着就要出声吸引别人的目光,尤金情急之下露出自己头上的小花:“是我,尤金!别说话,跟我来!”

    神殿的柱子后面就是禁区,除了教皇没有人有资格过来。

    尤金站在黑暗中,他的眼眸清浅地亮了起来,头顶的小花因为紧张抖了抖。

    芬尼安并没有笑他,而是活泼地拍了一下他的肩:“嘿,尤金!在玩什么游戏吗?”

    “小点声!”尤金用手指抵在唇边,“芬尼安,其实我只是想说,谢谢你。”

    芬尼安一愣:“谢我?为什么呢?”

    尤金说:“我觉得你是一位真正热爱和平的人族,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

    芬尼安和他一拍即合,但担心激进的人族会因此伤害尤金,他们只能约好晚上再见。

    他们的关系越来越近,芬尼安重新帮助尤金翻新花圃,种下美丽的花种。

    也会在尤金为种族间不断升级的战争感动难过的时候,用禁林里难采的蜂王蜜哄一哄他。

    尤金对他越发依赖,有一天晚上告诉他:“芬尼安,其实我怀疑教皇大人和神的立场。”

    “嗯?”芬尼安一顿,“你见过神?”

    “没有,”尤金托起脸,有些落寞,“但是教皇大人一定是按照神的旨意做事吧。抱歉,我不该在背后这样议论神。”

    芬尼安说:“不,不要道歉,为什么这么想?教皇大人怎么了吗?”

    尤金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能对朋友有所保留:“我想,我的花圃是被教皇大人弄成那样的。”

    他把前后经过说了,芬尼安有些愤怒,最后还是尤金回头安慰的他。

    芬尼安说:“难道你不好奇‘神’吗?”

    ……

    陆洵读到这里,地上的尤金幽幽睁开眼睛。

    他现在全凭一口气吊着,看到把他咬伤巨龙垂眼看向他,也没再又逃跑的力气,心灰意冷地躺在泥土里,等待花落的结果。

    陆洵问系统:“我是不是和他也语言不通?”

    系统:“……但是他一定害怕你。”

    陆洵:“……”

    他还想再说什么,但尤金在他的注视下终于难以无视心底的恐惧,颤抖着哭了起来。

    第040章 龙夫人2

    陆洵不想吓他, 定定看了几秒,慢吞吞地退了出去。

    但他的尾巴刚一接触到雨水,就不自觉地狂甩了一下, “轰隆”一声巨响,尾巴劈上山脊, 几乎半个山头都被劈断了。

    巨石一路滚到山底,又落入大海。

    陆洵这才看清, 他所在的这座山伫立在大海之上, 连个岛都不算,像个平白竖起的旗杆, 孤零零地立在海平面上, 怎么看怎么怪异。

    雨水越发肆虐的砸在他身上, 陆洵压下心头的烦躁, 无师自通地挥起翅膀, 冲着距离海面几十公里外的岛上飞。

    越飞越烦, 龙好像没有眼皮, 雨水像倒灌似的直往他眼睛里流,辣的他眼球疼。

    陆洵问系统:“这条龙既然有神志, 他就只能保持这个样子吗?不觉得特别不方便吗?”

    系统简言意骇:“这就是他的原装身体。”

    陆洵沉默片刻:“能变成人形吗?”

    系统说:“……变是能变,但是没有衣服穿。”

    陆洵在海岛上降落。

    整个岛上静的仿佛世外桃源, 血脉压制让生出神志的所有生物在他来临之前已经尽快躲了起来, 生怕触霉头。

    陆洵四爪着地爬了几步, 怎么都不习惯, 至少心理上这个坎他就迈不过去, 无奈匍匐在水边, 不愿意再动一下。

    系统不敢催他,过了一会, 陆洵逛完系统商场的成衣铺回来,买了几件上衣裤子,在系统面前甩了几下,有些嘚瑟地又要去兑【身体】。

    系统欲言又止半晌:“这个你穿不了。”

    陆洵不解:“确实丑,但是能遮一下也行。”

    系统比划了一圈:“那你只能系腰上,后面还是光着的。”

    陆洵:“啊?”

    系统话说一半,遮遮掩掩的,陆洵预感不太好。

    但他还是坚持要变成人形,兑好卡,肉眼可见的周围并没有呼吸着的活物,于是毫不犹豫地点了使用键。

    下一秒,他的视线变矮,双脚踩在了实地上,爪子也变成了正常的人手,唯一的缺憾是三百六十度红外线眼消失了,变成了普通的人眼。

    但他的体型依然非常庞大,几乎有他正常状态的两个那么大,直立站着,简直像堵墙。

    陆洵转身映着海水照了照,是他自己的脸,又有些变化。

    眉眼更深邃了,鼻骨隆出一道弧线,整张脸看起来非常西化。

    系统没眼看:“衣服穿不了,用树叶遮遮也行。”

    陆洵无视了它的馊主意,把买来的几件上衣从中间撕开,系在一起,拼成了一件巨大的披肩挂在身上,随即他如系统所说,在腰上前后系了两条裤子,做成了一套简易裙装。

    陆洵叹了口气:“凑合吧,这个世界必须速战速决。”

    系统没搭话,问:“到这个岛上干什么?”

    “龙要来的,”陆洵走向密林,“要采什么红果子给尤金吃,说是能恢复体力。”

    系统问:“我怎么不知道?”

    陆洵:“自动出现在我脑子里的,我估计可能是龙……不通人言。”

    系统点头:“98%的可能,摘完果子呢?”

    “掉头飞回去,把世界线看完,”陆洵走到一棵树下,全凭胳膊自己动手,他把身体权限交给了龙,但不知道想到什么,他忽然“嘶”了一声:“有个事,你觉得刚才的尤金换人了吗?”

    系统顿了一秒:“没有,我对他的检测度保持在100%。”

    陆洵声音有些发紧:“你觉得还会换吗?”

    系统很老实:“抱歉宿主,我不知道。”

    “我觉得会,”陆洵自我安慰似的,接着分析:“无论是陆之川还是陆安舟,我第一次见到他们的时候,应该都是他们自己。”

    他顿了顿,似乎有点不好意思:“而且,他明明答应我了。”

    系统知道他在说什么。

    有时候它是真搞不明白人类哪来那么多伤春悲秋的情感,怕别人不答应,真的答应了又怕实现不了。

    畏畏缩缩的,不好,真的很不好。

    系统不理他,陆洵也没多说。

    龙采完红果子之后,他又从背包里翻出一个瓶子,接了点泉水带回去。

    他还是以龙的形态飞回去的,但到了山洞口就变了,以人形敏捷地跳进山洞,怀里抱着的东西一件都没撒。

    尤金已经把自己从土里拔出来了,此时正艰难地想要坐直身体,他似乎没想到龙还会回来,惊得一抖,开始不受控制地哆嗦起来。

    陆洵向他的方向走了一步,眼看着尤金的脸色迅速灰白下去,几瓶灵药灌出来的生机很快随着惊吓流逝,陆洵就不敢再靠近他了。

    他远远地把红果子扔给尤金,眼看着红果子咕噜噜滚到他手边,但尤金抖得连手都抬不起来,甚至还因为不受控制压扁了红果子,沾了一手的红色汁水。

    陆洵心道,完了,这下更害怕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尤金强撑着一身伤爬了起来,“噗通”一声跪拜在陆洵正对面,他似乎想磕头,但压根直不起腰,只能伏在地上。

    他头顶花正面冲下,从陆洵的角度看有些灰蒙蒙的。

    尤金害怕成这样,陆洵第一个念头就是自己先避,但龙非常抵触外面的大雨,陆洵刚有一点出去的念头,一股烦躁混合着郁闷感直冲脑门。

    一时间陆洵的情绪都受影响。

    他不得已放弃了这个计划,在山洞内找了块凸起的石头坐下。

    又把手里装了水的瓶子慢慢推到尤金手边,跟他说:“先起来吧。”

    结果他发出的声音类似一声鸣嘀,沉闷厚重,根本不是人言。

    陆洵被吓了一跳:“卧槽?!”

    系统无奈:“都说了这个世界的难点就是语言不通。”

    陆洵不敢说,陆洵很郁闷,他觉得龙的叫声挺难听的。

    谁知道下一秒,趴跪在地上的尤金忽然试探地稍稍抬起头,刚一对上陆洵的眼睛,又猛地低了下去。

    陆洵说:“你的伤很重,还是躺好吧。”

    尤金又歪了歪脑袋,似乎在思考他的话。

    陆洵猜测道:“他是不是能感觉到龙的情绪?”

    系统也不明白:“要不你实验一下?”

    陆洵看着尤金鲜血淋漓的伤口,终究还是没能狠下心,他叹了口气:“起来把果子吃了,我不过去。”

    说着,又扔过去好几颗红果子,一直滚到尤金手边。

    尤金终于鼓起勇气,捏起一颗果子,低声问:“神大人,这是给我吃的吗?”

    陆洵说:“是的,不要害怕。”

    尤金听了他的降旨,终于放松一点,不再抖了,但仍然跪在地上,不敢直视他:”神大人,抱歉,打扰了您。”

    陆洵说:“还是先起来吧,这个姿势会造成大出血……”

    尤金听着他嗷呜嗷呜叫了好半天,以为自己又有哪里惹怒了龙神,膝行一步,把头垂得更低了:“神大人,我,我听不懂。我知道,因为我今夜的行为,您不会再原谅精灵族,我愿意以死谢罪,但是我死之前希望谎言不要蒙蔽您的眼睛,黑夜不要遮住光明,请允许我告诉您真相。”

    陆洵:“……你说吧。”

    尤金懵懵地抬头,就看见龙神正盯着他手里的红果子看。

    他琢磨着神的意思,试探性地把红果子送进嘴里,果然下一秒,龙露出满意的神色,移开视线,他身上的压迫感终于轻了一点。

    红果子的浆汁在尤金嘴里爆开,他瞬间感觉耳目清明了起来,再看龙又觉得有哪里不一样。

    眼前像是有幻影,赤目的龙还是那般高大,但似乎多了点人族特征。

    除了背上多出来两扇大翅膀,一点不突兀,此时正安静的垂落在龙背后,时不时地抖两下,像是条件反射。

    这么看,龙的长相不止没什么压迫感,甚至有些温和,并不像传闻的那样恐怖。

    尤金回想起刚被绑来时看到的厚重脊背,又想起自己现如今还能活着全是因为龙的怜悯,一时间悲喜交加。

    悲的是自己的命运,喜的是拼合大陆真的有位仁慈的守护神。

    陆洵见他半天不说话,也不敢乱动,只能悄悄弯下腰,去看尤金是不是晕了。

    尤金说:“神大人,我并不想打扰您,是……芬尼安强迫我。”

    他忽然出声,吓了陆洵一跳,猛地重新坐直,目光投向山洞外,没有出声。

    尤金继续说:“他是人族的二王子,我知道这样说,您可能会怀疑我是因为精灵族与人族的百年战争才出言诋毁。但是伟大的龙神大人在上,请您相信我!”

    陆洵:“……”听他说话怎么像念诗?

    他从鼻孔里出了声气,示意尤金他听见了。

    尤金受到鼓舞,声音都大了起来:“我不知道他对您有什么目的,但是我知道,他是为了让我送死!”

    陆洵:欧霍,真的一个世界比一个世界的主角受聪明了。

    但他还没来及出声,尤金不知道想到什么,因为激动有些发红的脸很快白了下去:“神大人,但是芬尼安他……为什么呢?如果他是被他哥哥逼迫的,那现在会不会也有性命之忧?”

    陆洵:“……”高兴早了。

    他冷哼一声,但世界线还没看完,对真相一知半解,不好评价什么,只能说:“你先休息吧。”

    说着,他从背包里扯出一条毯子,展开,挥臂扔到尤金身上。

    乍一被柔软的小羊毛毯裹住的尤金吓得不敢再动。

    直到陆洵走到山洞口重新坐下,离他的距离越发远,被压制的血脉有了一丝喘息的机会,他才反应过来,伸出手捏住毯子的一角,把脸埋了进去。

    他伤势太重,即使强撑着精神,也很快睡晕了过去。

    陆洵在山洞口盘腿坐着,听见身后的呼吸声渐渐绵长,才松了口气,接收了剩下的世界线。

    ……

    尤金除了有点不切实际的浪漫情怀和被保护的太好而单纯的秉性外,其实是非常聪明机灵的。

    芬尼安说完,他立刻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

    但他只是一个小小的精灵,连灵力都很微弱,“神”对他来说太遥远了。

    更何况,找到了神又能如何,尤金清楚地知道,世界的格局仅凭着神的一己之力是改变不了的,所以才需要传教士。

    当即他就拒绝了芬尼安。

    他们不欢而散,芬尼安很是生气,分开前他口不择言地说:“尤金,我看你完全是假和平!你不敢找神,说白了还是因为贪恋眼前的生活!”

    尤金被气得哭着跑回房间,他一整夜都没睡着,脑子里全是芬尼安愤怒的脸。

    他躲在被子里,偷偷翻开自己从精灵族带出来的书,上面说“神”就在禁林里。

    精灵族传闻中神约高40尺,青面獠牙,满身嶙峋,是阿尔卑斯山上最后一位神邸,祂不生不死,已然和怪物无异。

    尤金小时候只把这些当故事书看,他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敢质疑神。

    但质疑归质疑,几十年的信仰仍是难以推翻的,他开始密切关注起教皇。

    教皇每天上完早课就会消失,吃午饭的时候又会重新出现在众人里。等到傍晚,他会去忏悔室,一直开解信徒到凌晨。

    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奇怪的地方。

    尤金跟踪了几天,一无所获,他疲惫地回到房间,就看到芬尼安正蹲坐在他的门口,看到他回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跳起来,凑到他身边,小声说:“尤金,如果你想见我的话,我们可以聊聊吗?”

    尤金立刻打开门,并把屋子里最好的蜂王蜜拿出来,给芬尼安喝。

    他坐到芬尼安身边:“我还以为你再也不想和我说话了。”

    “不,不,”芬尼安眼眶含泪地握住他的手,“尤金,我真高兴你能原谅我,我那天说了很坏的话,不该那样揣测你。”

    尤金微笑着原谅了他:“没关系,我们是朋友。”

    芬尼安一怔,忽然俯身亲在了他的脸颊上,一时间尤金反应不及,双双顿在原地。

    芬尼安的嘴唇柔软又温暖,贴在尤金的凉丝丝的皮肤上,几乎要烫伤他。

    过了几秒,芬尼安红着脸退开,局促不安地站起来:“尤金,尤金。抱歉,我想我需要走了。”

    说着,他转身就要往门口的方向跑,尤金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衣袖,疑惑地问:“芬尼安,在你们人族,亲吻是喜欢的意思吗?”

    芬尼安耳朵红得要滴血:“抱歉尤金,是我冒犯了,如果你感到讨厌,我以后……”

    尤金打断他,又问:“你喜欢我的吗,芬尼安?”

    在他澄澈目光的注视下,芬尼安点了点头,终于承认:“我喜欢你,尤金。”

    尤金更是疑惑:“你喜欢我,为什么不直接吻我的嘴唇?这是人族的礼仪吗?”

    芬尼安渐渐瞪大了眼睛。

    他支支吾吾半晌,问:“尤金,你不害怕吗?”

    尤金知道他在说什么。

    种族之间通婚本就不合常理,更何况是有着百年仇恨的他们两族,如果被长辈知道,尤金是绝对不可能再留在教会的了。

    但他仍然坚定地握住芬尼安的手:“你不害怕,我就不害怕。”

    当晚,他们就睡了。

    尤金是第一次,他终于如愿以偿地亲吻到芬尼安的嘴唇,生/殖/腺被顶开的时候,他和芬尼安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心脏咚咚有声,不分你我。

    芬尼安也没再提要去找神的事,尤金悄悄松了口气,他就这么和芬尼安谈了几个星期的地下恋爱,直到神趸节的当天。

    尤金起来后,很小心地整理好他的传教士袍,没有一丝褶皱才敢出门。

    平时的尤金很受欢迎,走在路上遇见熟人,都会跟他打招呼,但今天没有任何一个种族搭理他,有些神情似乎还很鄙夷,神色匆匆地从他身边绕走了。

    尤金正感到奇怪,就看到芬尼安焦急地冲他跑来,不顾后果地冲他喊:“尤金,出事了!”

    ……

    看到这里,陆洵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

    下一秒,山脚下忽然传来清脆地“咚咚咚”,像是有人在敲门。

    陆洵听见下面一男一女的声音说:“你小心点!别再把龙吵醒了!”

    男声说:“放心,龙吃了尤金,哪还会有肚子吃我们两个?”

    陆洵猛地回头,正好看到尤金浅金色的眼眸里滔天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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