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嘉想睡沙发, 易允陪她‘玩’会还可以,真让他睡沙发却万万不可能,很快就不耐烦了, 把人拖到床上去。依旧是熟悉的拥抱感觉, 蓝嘉知道摆脱不了,最后疲惫又麻木地闭上眼睛。
睡前的安慰:就当是一场噩梦。
蓝嘉侧僵着身体又度过一晚, 醒来发现易允早走了,旁边的位置已经变凉。
不在正好, 免得一睁眼又看见他。
蓝嘉巴不得易允不出现,或许心诚则灵,接下来两天他都没有在眼前晃,就连骚扰电话也没有。
易允确实忙,这几天在蓝嘉身上耗费太多时间, 手头堆积了不少事情。
那天清晨五点起来后, 他就带人去了趟国外, 连轴转忙了三天还没怎么休息,等事情告一段落,返航回东珠时, 憋压的神经才得以放松,大脑处于极度疲惫但又异常亢奋的割裂状态, 易允没有睡觉, 倒了杯冰酒又点了根烟。
何扬:“允哥,东珠那边传来消息, 说麻拆这几天没有别的动静, 二十四小时都在女人身上。”
似乎突然到东珠市,只是为了尝口新鲜。
易允摘下叼着的烟,笑了:“既然这么喜欢, 干脆让他脱不了身好了。”
这是要源源不断往那送了。
何扬点头,又道:“另外,研究所那边也整合了一份资料。”
他递给易允。
男人手指夹着烟,翻阅这份报告,目光落到最后一栏上,蹙起眉头。
比预想中还要棘手,要做好从头研究的准备。
“蓝小姐的情况实在太特殊。”
“那就从头开始。”
“好。”
易允又翻了两下,将资料丢在桌上。不得不说蓝堂海有点能耐,自己的小女儿患了这么严重的基因病,居然还能把人养到二十岁。
“她怎么样了?”
“佣人说,蓝小姐这几天状态不错,会离开房间到外面走走,还说……”
何扬顿了下,易允看他一眼,“还说什么?”
“蓝小姐在您的卧室养了两盆花。”
何扬跟在易允身边二十几年,自然知道他挑剔,花这种乱七八糟的东西,绝对不会出现在他休息的地方。
还挺有闲情逸致。
易允没有再问。
那个讨人厌的男人不在,蓝嘉试着走出卧室,外面有保镖把守,见了她目不斜视,也不阻拦,她以为自己可以自由活动,便一步步试探,直到——
以这栋别墅为中心,半径辐射三百米画圈,是她可以活动的范围,但凡超出一点,就有戴着耳返的保镖‘客气’地邀请她回去。
蓝嘉说不出什么滋味,这跟软禁没有区别。
没人跟她说话,也没有可以玩的,还不能与外界联系,蓝嘉很快抑郁了,负责收拾房间的佣人见她闷闷不乐、神情萎靡。怕她身体不舒服,好心问了两句,这一来二去,蓝嘉就向她要了两盆花养着打发时间。
“庄园里有花圃,蓝小姐想要什么花?我可以让人给您送来。”
花圃离这超出距离了,没有易允点头,所有人都不敢擅自做主带她过去。
蓝嘉想了想应季的花,“山茶和栀子有吗?”
女佣点头,“有的。”
她给花圃的园丁打电话,不到十分钟,两盆栽种得极好的花送到蓝嘉面前。
“蓝小姐,您后面还有任何吩咐,都可以告诉我。”
“好。”
卧室里又只剩蓝嘉一人。
她抱着两盆花走到外面的露台,放在桌上,然后坐下,托腮盯着花发呆。
易允回来时正好是日落时分,天边橘红,火烧云倾压,柔和的余晖洒在蓝嘉身上,纯白的长裙渡上霞光,显得她孤单又落寞。
好像只有这一刻,他才觉得蓝嘉跟他是一类人。
“又在发什么呆?”男人状似无意地走过去,屈指轻轻弹了弹女孩的脑袋。
明明是亲昵又自然的举动,蓝嘉察觉后,回过神,摸了摸被他碰过的地方,又不动声色往旁边挪了挪。
易允脸上的笑淡了,冷冷盯着她。
蓝嘉好不容易得了几天不见他的好日子,也不想和他说话,起身就要进去。
插肩而过的瞬间,男人的掌心钳住她的手腕,拽着她,语气沉锐:“蓝嘉,你有什么资格对我甩脸色?”
一而再再而三在她身上栽跟头,易允也不是什么好脾气。
一回来就找她的茬,烦透了。
蓝嘉没好气道:“你会给不喜欢的人好脸色吗?”
不喜欢的人。
易允心里默念着这几个字,冷笑,步步逼近,“再说一遍。”
蓝嘉被他盯得寒毛竖起,尤其是那堵高大的身影罩下时……她抿了抿唇,往后退。
易允将她逼至角落,蓝嘉的后背碰到冷冰冰的落地窗。
她伸手挡在身前,推他,不许靠近,撇开头,“我就是不喜——呜呜!”
伤人的话刚冒出头,易允掐住她的下颔,倾身吻上去,蓝嘉被迫撞到玻璃,蝴蝶骨硌得生疼,但比这更疼的是男人凶狠且突如其来的亲吻,蓝嘉愣了两秒,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后,顿时脸色爆红,窘迫羞恼得快爆炸了,她奋力挣扎,嘴里呜呜咽咽,可她越反抗,易允越生气,单手擒住女孩的两只手腕,反手拧在头顶钉住,扭动间,摩擦出红色的指痕。
男人眼神阴鸷,沉沉地盯着神情痛苦却无力绝望的蓝嘉,他心中滋生浓烈的郁火,似乎扔不解气,掐住下颔的手指捏住女孩的两腮,强迫她张开嘴。
蓝嘉感觉自己被囚禁在方寸之间,胸前火热,身后冰冷,根本撼动不了分毫,甚至任由他打开自己的嘴,然后肆无忌惮入侵。
羞辱、压迫、无助等复杂的情绪如潮水涌来,险些淹没蓝嘉的理智。
那些纠缠、湿热、像蛇一样绞着的触感,带着独属于易允的气息,无孔不入地占据着她,蓝嘉被逼得哭了,眼泪说来就来,一颗颗砸落,没入两人相贴的嘴唇,浸入口腔。
湿咸的味道弥散,易允不仅看到她的眼泪,还尝到了。
可那又怎么样?
他对她温柔的时候,她看都不看一眼,现在哭有什么用?
蓝嘉的眼泪并没有换来男人的怜悯,反而得到更窒息的深吻。
她像任由摆布的傀儡娃娃,软手软脚,浑身无力,到最后已经放弃挣扎,像具尸体一样麻木。
她一寸寸下滑,差点跌倒在地,易允长臂一捞,没有轻易放过她,禁锢着那截纤细的腰肢,把她整个人钉在落地窗前,就像被绑在十字架上的耶稣,随便被曾经虔诚的信徒以下犯上、肆意蹂//躏。
易允尝到滋味后,自然要收够本,恶狠狠掠夺几轮,等到蓝嘉的嘴唇发红发肿,他才大发慈悲饶过她先前说的那些话。
“蓝嘉,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他玩着女孩被亲得潋滟的唇瓣,恶劣一摁,想她记住那种酥麻又刺痛的感觉,“我喜欢你,理所当然的你也要喜欢我。容不得你拒绝!”
最后一句,等同下了死命令。
易允依旧是那个强势又利己主义的易家话事人,他可能会有为数不多的耐心和温柔,但承受者要懂得审时度势,像蓝嘉这样不识好歹的人,免不了要吃顿苦头。
蓝嘉泪流满面,披散的发丝在刚才的挣扎中被揉得有些凌乱,长裙也皱巴巴。
她听到易允冷漠的声音,没有反应,没有眼神,易允不满地抬起她的下巴,逼她看着自己。
“听见没有?”
蓝嘉用满是水雾的眼睛看着他,口腔里还残留着男人的气息,嘴唇和舌头的疼痛时时刻刻警告着她这就是忤逆易允后最轻的惩罚,他这样的人,还能做出更下流无耻的事。
良久,她哽咽着说:“听,听见了……”
易允很满意,冷漠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温柔的笑意,他摸着蓝嘉的头,“这就对了。乖,说你爱我。”
蓝嘉看着他,心中的悔恨再次升起,如果早知道易允是这样的人,她说什么也不会主动靠近他。
“还想挨罚?”他不满蓝嘉在犹豫。
这有什么好犹豫的?
喜欢他、爱他,难道不好吗?
只要她乖乖地听话,他不会亏待她,会给她想要的一切。
光是易太的名头,就有数不尽的好处。
蓝嘉摸着手腕上的指痕,违心道:“我爱你。”
易允知道她言不由衷,但没关心,听起来很舒服,他将人打横抱起,又亲了她一口,笑意更暖:“肚子饿不饿?带你去吃饭好不好?”
蓝嘉僵在他怀里,憋屈地点头。
易允‘教训’了蓝嘉,效果不错,接下来都乖乖的,他说什么,她都应,相处的气氛很和谐,晚上躺在同一张床上,男人搂着她,捏着女孩细嫩的脸蛋。
“明天抽完血,带你去试婚纱。”
蓝嘉游神了两秒才回过神:“抽血?”
易允不喜欢她这心不在焉的反应,“好好听我说话,不许想别的。”
“……嗯。”
男人抱着她,和女孩交颈,“你的基因病很罕见,需要临床研究。”
“嗯。”
蓝嘉早就知道这样的结果,阿爹以前不是没有想过建立一个私人研究所,聘请全球最顶尖的基因学家和生物学家,花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请动,但后续的一系列研究开销却是以秒计费,数字庞大得触目惊心,这项计划只维系了不到半年就被迫终结。
蓝家倾家荡产也做不到,蓝嘉也不愿意成为这样的拖累。
后来,她尝试了很多药,一开始,那些药苦得根本难以下咽,后来时间一久,味觉都快麻木了,她也渐渐习惯。
只是开始吃药后,一切都靠天意。
“别怕,你一定会长命百岁。”易允亲了亲她的耳垂,和她十指紧扣,“然后和我百年好合。”
长命百岁,百年好合。
蓝嘉光是想想,就觉得是不见天日的噩梦。
如果真的注定了,她宁可早点死。
她昏昏沉沉地合上眼睛。
易允计划好后面的行程,却没料到蓝嘉又发烧了,而且这次烧得比之前还要严重。
接下来又是反复折腾。
直到半个月后,蓝嘉才彻底恢复,只是这通生病把她折磨得有些消瘦,任谁看了都会皱眉。
易允自然不愿意看到这一幕,他要的是一个鲜活的蓝嘉,而不是要死不活的木偶。
研究所的人过来给她抽血,拿走好几管,完事后,男人拿着医用棉签摁住皮肤上的针孔。
“许你一个愿望,好不好?”他哄蓝嘉。
蓝嘉听了,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变化,但她不明白为什么好端端的,突然要许她一个愿望。
易允自然没有错过她的表情,有反应就好。
他笑道:“想要什么?”
皮肤表面已经没有血珠了,男人丢掉棉签,转而摸了摸她的脑袋。
蓝嘉想回家,她想阿爹阿姐阿糖他们了,但她知道,易允不会答应,说出来反而会惹他生气。
她退而求其次:“剧团开工了,我想回去。”
只要别把她囚禁在这里。
易允皱眉,想也没想拒绝:“不行!”
她可以向他讨要出去散心,那么他会抽空,带她满世界玩。
她也可以索要各种稀奇古怪的孤品,那他会想方设法弄来。
可以说,他能满足她一切物质需求,但自由上,她必须听他的。
蓝嘉已经不想和他争执了,没有意义,她淡淡道:“没有了。”
最终,愿望被搁浅。
易允带蓝嘉上了私人飞机,去国外试婚纱。
早在那天蓝家一遇,易允就下定决定一定要得到蓝嘉。
为此,他甚至让人马不停蹄地筹备婚礼。
尽管那时,蓝嘉还不认识他。
如今一切都按照易允的掌控进行,只要他们领了证办了婚礼,蓝嘉这辈子就都是他的。
蓝嘉望着机舱外厚厚的云层,她不知道具体会到哪,也不关心所谓的试穿婚纱。
她疲懒地闭上眼睛,一直保持昏睡状态。
易允处理完事情过来,看到她窝在沙发里,娇瘦的一团,看起来单薄极了。
男人忽然蹙眉,在想现在消瘦的蓝嘉,是否还能穿上适合她的婚纱。
蓝嘉这一睡就是很久,等醒来时已经下飞机了,而她正趴在易允的腿上睡觉,男人一只手搭在腰间,另一只手若有似无地摸着她的脸。
“醒了?”
她迷茫的神色逐渐恢复,嗯了声,坐起来,搭在身上的西装外套滑落到腿边。
蓝嘉看了眼,是易允的。
“还有几分钟就到了。”他把人拉过来,搂在怀里。
蓝嘉被迫贴着他的胸口。
易允重新给她披上,摸了摸女孩的太阳穴,“脑袋晕不晕?”
他又恢复温柔的样子,但蓝嘉知道,这是需要她付出同等的回应,不然等待她的就是易允的翻脸无情。
就像他说的别不识好歹。
蓝嘉不想说话,轻轻摇头。
鼻翼间全是易允身上清冽的气息,还有淡淡的烟草味。
几分钟后,蓝嘉看到车窗外是陌生宁静的优美环境,古树交相辉映间露出宽敞的白金门,值守的保镖戴着耳返,腰间别着枪支,看到驶来的车辆,门自动打开。
易允垂眸,摸着她的脸,见她一直望着外面,笑道:“这也是我们的家,待会你就在家里试婚纱。”
她不用去挤什么破店,自有全球最顶尖的设计师为她服务。
蓝嘉的眼神无动于衷,心头只是在想,她这是从一座牢笼,暂时来到另一座牢笼。
这些笼子都很华丽。
何扬把车子停在一栋别墅前。
保镖上前开门,护住车顶,供蓝小姐下车。
易允走到她跟前,去牵她的手,“走,进去看看喜不喜欢。”
蓝嘉被他带进去。
易允在国外的庄园也很大,里面依旧有独立的别墅,每一栋各有用处,就像他们现在进来的这栋,专门用来放婚纱,水晶灯璀璨的光芒落下,像星星一样细碎的光洒在婚纱上,每一套都灼灼生辉,不管是设计还是风格,都是蓝嘉喜欢的。
蓝嘉看到这些漂亮的婚纱,非但没觉得开心,反而在想,真是难为易允了,居然比她还要了解她。
“易先生,您吩咐的都备齐了。”十几名设计师带着各自的得意助手站在两人面前。
易允拍了拍蓝嘉的后腰,在她看过来时,微抬下巴,笑道:“去试试。”
她们欲给蓝嘉介绍,蓝嘉看着眼花缭乱的婚纱,兴致缺缺,“这么多吗?”
易允搂着说:“时间再充裕会,还会有。”
蓝嘉却不想试这么多,“太多了,试不过来。”
易允都随她,“那就挑你最喜欢的试。”
蓝嘉站起身,设计师们拥簇着她,挨个给她介绍。
每个人都使出浑身解数,希望能得到她的青睐。
易允悠闲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蓝家置身其中,为他们的婚礼忙碌。
一个小时后,蓝嘉从众多婚纱里挑了最简单的一条。
接着,她被拥簇着带进试衣间。
与此同时,有人送来婚纱图册,正是蓝嘉挑的那件。
易允看着,点评:“还不错。”
他忽然想看看蓝嘉穿上会是什么样,这么想,他也这么做了。
男人起身,朝试衣间走去。
蓝嘉挑了件最简单的婚纱,也至少需要五个人帮她试穿。
试衣间的四周都是镜墙,可以全方面无死角的观看穿戴效果。
蓝嘉看见自己的头发被一根黑色木簪暂时挽起,几缕发丝垂落在脸庞和后颈,繁复的婚纱束缚着她的身体,像是由此套上沉重的枷锁,只是一场试穿而已,她们却要她拿出最好的状态和面貌。
“蓝小姐,您觉得怎么样?会不会不舒服?”负责她月匈口的一位外国女士,看着眼前的镜子问蓝嘉。
这套婚纱需要露整个肩颈,也没有遮挡,在胸部和腰身两个方面设计得很好,极大地凸显玲珑妙曼的身躯,因此,传统的贴身衣物肯定不行,她为蓝嘉挑选了合适的无痕聚拢月匈贴。
蓝嘉看着镜中焕然一新的自己,有些恍惚,也有些怔愣。
她也曾幻想过自己穿上婚纱的样子,肯定很漂亮,这方面她一向很自信,甚至她还有自己的一些小巧思,想象中在试穿过程中跟设计师提一提,当然,如果能得到认可,那她会很骄傲自豪的。
毕竟这是她人生剧本里浓墨重彩的一笔,她需要有参与感。
但是现在……
蓝嘉淡笑,“挺好的。”
对方看着镜中笑得勉强的女孩,不知为何,有些沉默了。
她服务过很多有权有势的家族,蓝嘉是她遇到过最不期待婚纱的准新娘,就好像这一场浪漫与她无关,她只是为了完成一桩任务。
易允掀开白丝绒幕帘进来时,蓝嘉的婚纱已经穿好了。
试衣间其余五位女士见他来了,自觉离开,把空间留给他们。
蓝嘉也通过镜子,看到身后一步步走来的男人。
她站着没有动,平静地问他:“换好了,你觉得怎么样?”
这场婚礼,是易允期待的,不是蓝嘉希望的。
她的意见并不重要。
易允看着镜中不施粉黛却美得不可方物的姑娘,闻言,轻笑道:“你喜欢才重要。”
不管蓝嘉穿哪套婚纱,他都喜欢。
现在是看她,她要是喜欢,这出婚礼才有意思。
蓝嘉垂下眼帘,顺着他的话,避免自讨苦吃:“那我喜欢。”
易允走到她身后,近距离观赏,他滚烫宽大的掌心落在女孩的腰侧,蓝嘉下意识绷紧身子,抬头看着镜子。
男人的手握着纤细的腰肢,忽然凑近,在蓝嘉光洁的后颈落下轻柔的一吻,“这就是我的新娘吗?”
他掀起眼皮,盯着镜中人的眼睛,笑意蔓延眼底,夸赞道。
“真美。”
易允满意地看着蓝嘉,就像看一件精心挑选后被打包得精美的玩具。
第22章 22办婚礼 新娘蓝嘉,你将爱他、对他……
蓝家大厅, 蓝毓看到蓝堂海打帘进来,急忙走过去问:“阿爸,怎么样了?”
蓝堂海一脸颓丧, 摇了摇头。
其余人皆是面色严肃。
蓝堂海最近忙得脚不沾地, 为了‘救’回自己的女儿,已经拉下脸求了很多人。
商人讲究利益置换, 能帮得上忙的人,心底一衡量, 不愿意得罪易允;交情好的人跟着想办法,靠人脉牵桥搭线,但往往到最后都石沉大海。阶层的壁垒,比想象中更高不可攀。
阿糖最近都忧心得瘦了七八斤,“好久都没见到嘉嘉了, 也不知道她最近怎么样?万一易允那个变态对她做些什么该怎么办?”
蓝毓:“阿爸, 你找沈肄南了吗?他怎么说?”
这人是谢家背后的实际掌权人, 弘兴商会现任两大会长之一,在东珠和易允齐名,两人一个名声顶好, 被叫做沈大善人,另一个声名狼藉, 为达目的, 可以不择手段。
蓝堂海和沈肄南交情尚可,如果找他, 说不定还有用。
提起沈肄南, 蓝堂海有些头疼:“找了,人在国外陪自己的弟妹度蜜月,没用。”
沈生这个人确实不错, 但也不是善茬,就算两家有交情,也比不过话事人之间的利益捆绑。
可以说易允就是条疯狗,大家都不愿沾上他,自讨苦吃。
就在众人愁眉苦展时,钟伯拿着一封殷红鎏金的请帖急匆匆跑进来,“大事不好了,易家已经在广派婚宴请帖了。”
蓝毓夺过,打开一看,脸色铁青地咬牙切齿:“我就没见过这么卑鄙无耻的人!”
他们都是阿嘉的亲人,可现在易允直接无视他们,甚至把他们当作外人,一手操控了蓝嘉的婚姻。
蓝堂海拿着婚贴,气得手发抖,“跟我去易家!”
蓝嘉试完婚纱后,并没有需要更改的地方。既然如此,易允直接让何扬去准备接下来的事。
他揽着女孩的肩带到自己怀里,挠了挠她的下巴,“三天后,正式举行婚礼。”
虽然有些仓促,但该准备的都有,也不算亏待蓝嘉。
蓝嘉被迫依偎在他的怀里,沉默地听完,点点头。
“在家闷了这么久,要不要带你出去逛逛?”易允心情不错,“想去哪?”
蓝嘉不愿意折腾,“呆在这挺好的,不想出去。”
易允捏着她的下颔瞧了两秒,“你想先领证还是先举办婚礼?”
蓝嘉眸光微动,婚礼时间定在三天后,要是在此之前先领证……
她不想那么快确定夫妻关系,但对上易允深邃含笑的视线,也不难猜出他这是试探。
蓝嘉说话滴水不漏:“我都行,你决定吧。”
易允知道她言不由衷,但不妨碍。
男人扣住蓝嘉的后脑勺,低头亲了口,“以后都要像现在这样会说话,明白吗?”
蓝嘉淡淡地嗯了声。
“那就办完婚礼再领证,不差这几天。”
最重要的是,他还得再去趟蓝家,把蓝嘉的证件弄到手。
“今天就要住在这吗?”
“怎么?你想住哪?”
“我想回东珠。”
婚礼时间太近,来回一趟不值得,但谁让蓝嘉喜欢,而且还主动跟他提要求。
易允自然是要答应的。
“行,都依你,我们回东珠,好不好?”
就这样落地不到半天,两人又搭乘私人飞机返航。
蓝嘉依旧是话很少的样子,易允由她去,然后进书房处理事情。
等他忙完回来,蓝嘉已经缩在床的边角睡着了。
易允站在面前,居高临下盯着她,他的视线从来都不知道收敛,蓝嘉有所察觉,也知道他在看自己,可她不想睁眼,不想面对那张曾经让她喜欢得不得了的脸。
她的喜欢转变为恐惧、退却、逃跑。
易允盯着她微微颤抖的睫毛,心底发笑。
装睡呢。
他难得没有折腾她,拉过被子盖好,然后捞起桌上的烟盒和打火机,转身出去了。
寂静的室内充斥着轻微的脚步声和火机响起的动静,蓝嘉松了口气,悄悄地睁开一只眼,确定没人后,这才坐起来,搭在肩口的薄被滑落至腰间,上面似乎还残留着男人手指的温度。
易允的精神向来不错,睡不着,他看了会赛事,结束后,也差不多通宵了,距离飞机落地不足十分钟。
他正要回房叫蓝嘉,对方却醒了,披着外套出来。
“过来。”易允对她招手。
蓝嘉平静地走过去,被拉着坐在他腿上。
“越来越瘦了,这样可不行。”易允说:“你不是喜欢那家早茶店吗?待会我们就去,怎么样?”
“嗯。”
蓝嘉垂眸,盯着膝盖走神,一动不动像尊乖巧的雕塑。
易允不介意,反正人都坐在怀里了,他望着蓝嘉,手指一会拨弄她的头发,一会捏捏耳垂,总会见缝插针地在她身上流连辗转。
飞机停在庄园的停机坪,不远处候着几辆待行的防弹车,保镖打开车门,蓝嘉弯腰坐进去。
大半个月前被易允掳来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不过那时很晚了,灯火通明也无法细观全貌,而今天是蓝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坐车离开庄园,外边的景色被她尽收眼底,她才发现原来易允的地盘比她想象中还要辽阔。
能在寸土寸金的东珠占据这么大的位置,他的权势可想而知。
“嗯,知道了。”
坐在副驾驶的何扬接了一通电话,看了眼后视镜,正好对上易允的眼神。
后座里,男人正在逗弄搂在怀里的女孩。
“怎么了?”他漫不经心。
何扬看了眼蓝嘉,“蓝堂海带人来了,就在正门。”
蓝嘉像是触发到关键词的机械,反应颇大地弹起,“你说我阿爹来了?”
思念里掺杂巨大的惊喜,险些眼泪失控。
易允皱眉,不满脱离他怀抱的蓝嘉。
蓝嘉没有注意他,认真问何扬:“我们待会是不是要去正门呀?可不——”
“不行。”
易允冷血地斩断她的想法。
蓝嘉的期待在顷刻间消失。
何扬明显察觉到允哥的心情变得糟糕,又看了眼抿着唇的蓝嘉。
“蓝小姐,抱歉了。”他有意调节,不动声色暗示她,又多此一举问易允:“允哥,换路吗?”
易允冷冷扫他一眼,“你很闲?”
何扬自知被看穿,扭头吩咐司机。
蓝嘉不是根木头,自然听懂何扬的暗示,明白真正需要向谁开口。
她真的好想念自己的亲人。
蓝嘉心底吸气,搁在膝盖上的手指捏紧,扭头看向身边姿态慵懒的男人。
她轻轻叫他:“易生……”
易允淡淡地看着她。
“可不可以走正门?”蓝嘉鼻尖发酸,眼眶有些热,“我想阿爹了。”
啧,这就开始哽咽了。
易允冲她勾手,意思很明显。
蓝嘉乖乖坐回去,任由他的手臂揽着自己。
“你都多大的人了?”
“……二十。”
“那还像小孩似的,这么念家?”
蓝嘉被他一噎,就这瞬间委屈涌上心头。
易允把人逗哭了,也不哄,但心情明显好多了。
蓝嘉默默擦了擦眼泪,更讨厌他了。
“我不去了!”她赌气地说了这么句。
易允瞧她一眼,似笑非笑:“你在跟我闹脾气?”
蓝嘉不想理他,胡乱抹了泪水。为此,她还往车门边坐,故意离他远远的。
过了三分钟,易允伸手扒拉她,“蓝嘉。”
蓝嘉往后扬肘,甩开,但不说话。
“你说那是蓝堂海吗?”他懒洋洋说。
蓝嘉猛地回头,她脸上还挂着泪痕,水汪汪地看着易允那边的车窗。
从这个视觉看过去,不远处的正门有好多人。这时车子拐入笔直的主道,蓝嘉的目光随着变动,死死盯着正前方。
她看到阿爹了!
易允瞧着他丰富多彩的表情变化,忍不住笑了,“见着了?”
蓝嘉背影一僵,反应过来他刚刚在故意逗她。
她咬着唇瓣,到底还是没有回头。
男人却说:“哟,你阿爹带了这么多人,还有枪呢。”
语气不屑极了。
一把年纪还这么天真,难怪养出蓝嘉。
这是蓝堂海第二次带人来到易家,跟上次不同,这次他几乎带了所有能带的人,乌泱泱的大卡停在正门,几乎堵死所有的路。
蓝堂海手里握着枪,正跟那些值守的保镖对峙,气氛压抑到剑拔弩张。
“阿爸,你看——”蓝毓率先发现坐在车里的妹妹,一喜,“是阿嘉!”
阿糖也看见了,“真的是嘉嘉!”
他们都来了。蓝嘉感觉这一刻恍若隔世,她变得贪心起来,欣喜回头,“易生——”
“想下去啊?”他这次倒是很爽快,“可以。”
蓝嘉眼睛一亮,杏眸亮晶晶,像藏了细碎的星星。易允对这样的她并不陌生。
他的掌心暗示性地摩挲过女孩的薄腰,“待会当着你亲人的面亲我一下,我就允许你下去跟他们短暂的团聚。当然了——”
男人故意一顿,笑意淡淡,眼神锋利:“你要是想趁机跟他们回去,就别怪我让人开枪了。你不会有事,但他们会死。”
蓝嘉心中的隐秘想法被无情击碎。
这时正门打开,车子驶出后停下。
阿糖第一个冲上来,挥手:“嘉嘉!”
车窗降下,露出蓝嘉那张久病恢复后消瘦的脸蛋,眼睛还有些红,在她身后光线晦暗,坐着那个可恶又卑鄙的男人。
阿糖觉得长得再好看有什么用?心都是坏的!
“阿嘉!”
“二小姐!”
父女俩和阿凯的声音同时响起。
蓝嘉迫不及待下车,却被易允拽住手腕,她回头,男人开始不耐烦,不满她这几秒钟的记性。
蓝嘉抿唇,又有点羞耻,尤其是在亲人的目睹下……
她咬咬牙,凑上去亲了口易允的脸,看都不敢看他一眼,扭头,赶紧打开车门溜了。
与此同时,蓝堂海几人看见这幕,忽然沉默了。
蓝嘉窘迫得红了脸,低头喊阿爹阿姐。
蓝堂海生气地看着车内的易允,尤其是对方似挑衅、似回味地摸了摸脸时,更是恨不得一枪将他崩了。
这样的地痞流氓,配不上他的女儿!
“阿嘉,你刚刚——”
蓝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易允耳聪目明,蓝嘉也知道家里人对他多有不满,蓝嘉为了避免冲突,赶紧拉着蓝堂海和蓝毓往旁边走。
阿糖盯着易允,用眼神表示不满,然后重重一哼跟过去。
商序南也欲离开,却被易允叫住:“喂。”
“蓝家的事跟你一个外人没有关系,少打不该有的主意。”
上位者的居高临下、轻蔑和警告如雷贯耳,商序南垂在身侧的手捏紧。
“不然,你们商家就真要绝种了,明白吗?”
车外和蓝嘉同龄的男生看似隐忍,实则暴露无遗,他面部肌肉抖动,似乎控制着情绪:“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易允故意往他心口扎刀:“哪听不懂?是你商家破产清算听不懂?还是你爸跳楼自杀听不懂?亦或者是那些车祸意外听不懂?还是——”
“我让你离蓝嘉远点听不懂?”
一个毛头小子,心里什么想法,全写在眼睛上。也就蓝家做善事做多了,圣母心爆棚才会养一条不吭声但会咬人的狗。
哪天被害了都不知道。
易允心底嗤笑,却并不打算再多管,反正蓝嘉在他身边不会有事,至于蓝家其他人,死了也好,省得占据蓝嘉的心神。
不得不说易允的话成功刺激到商序南,他条件反射就要冲过去,但被眼疾手快的保镖撂倒在地,半张脸贴着地面,脑袋被人狠狠踩在脚下。
易允像看戏一样,“真是不自量力。”
蓝嘉把家人带到旁边,顶着家人的目光:“我……”
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蓝堂海看出小女儿的为难,拽住她的手,千言万语,最后变成一句:“阿嘉瘦了,阿爹带你回家。”
这瞬间,蓝嘉的眼泪藏不住。
她想起小时候在国外接受治疗的时候,每天有扎不完的针,照不完的图谱,吃不完的药,病痛将她折磨得痛不欲生,她骨瘦如柴,随时可能会死,那时阿爹就站在治疗室外,大大的玻璃窗上映出他正值壮年的身躯,眼里含着鼓励,对她说:阿嘉别怕,治疗好了,阿爹就带你回家。
她在阿爹的呵护和关心下一点点长大,随着时间推移,阿爹的年纪越来越大,曾经笔直的肩背开始变弯,两鬓生出白发,脸上也有皱纹了。
“阿爹……”蓝嘉吸了吸鼻子,强压住心底的酸涩,她看到阿爹的白头发又多了,这段时间肯定为她操碎了心,“你别担心。”
她拍了拍蓝堂海的手背,笑道:“我瘦了是因为之前生病了,才好呢。而且易生对我挺好的,在易家,我也很自由。我决定嫁给他,婚礼就在三天后,我,我挺喜欢他的……”
蓝嘉发现她最近说的谎言越来越多了。
蓝堂海盯着女儿的眼睛,一言不发。
蓝毓心疼又生气:“阿嘉,他要是真的对你好,那你哭什么?还有你要真的自由,这么久了会不给家里打电话?”
“我……”
这时,不远处传来被撂翻的动静,几人回头,看见商序南被人踩在脚底。
他们连忙过去。
易允看了出无聊的戏,抬眸,见蓝嘉过来,脸上重新挂起笑,然而,当他看到她伸手去扶商序南时,脸色瞬间阴沉。
“蓝嘉,过来。”
蓝嘉的手僵在半空,不明白易允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她胆战心惊地看向他,易允眸光阴鸷,扫了眼地上的商序南。
蓝嘉收回手,朝车子走去,保镖打开车门请她进去。
只是刚一坐到车内,男人结实的手臂缠上来,像蟒蛇直勾勾又侵略地绞住她。
她被拖着往后退,跌进易允的怀抱。
男人心满意足了,跟她咬耳朵说悄悄话:“对了,就该这么听话,做得很棒。”
易允掀起眼皮看向窗外,语气难掩嚣张轻狂:“蓝老板,三天后记得来参加我和你女儿的婚礼。人,我就先带走了。”
蓝毓一点就炸:“你——”
车窗已经升起,彻底隔绝外面。
蓝堂海拉住大女儿,蓝毓不解:“阿爸,我们今天过来不就是要不惜一切代价带走阿嘉吗?你怎么还放任易允把人抢走?!”
她发现阿爸在听完小妹说的那番话后,就一直保持沉默。
蓝堂海看了眼她,又看了眼被阿糖扶起的商序南,最后目光定格在逐渐消失的车影上。
他平静地说:“抢得了一时,抢不了一辈子。只有人死了,阿嘉才会平安无事。”
这世上不是只有他易允会杀人。
*
转眼就到三天后,婚礼地点在法国的一座宫殿,占地超一百一十法亩,中世纪时期曾是皇家王宫,后遭洗掠荒废,直到一百六十年前才被重新修复,成为历史博物馆,上次在这举办婚礼的还是福布斯排行榜名列前茅的某集团千金和公子,强强联合,包下了这座庞大的宫殿,诞生当时轰动一时的世纪婚礼。
两个多月前,易允派人包下这座宫殿,并让人着手布置,在这期间光是空运过来用以装饰的名贵鲜花就总计重达三千万公斤,就连婚礼序曲随处可见的伴奏都是全球最顶尖的一批小提琴演奏家,而这些种种不过是奢侈中的冰山一角,不值一提。
当晚,出席婚宴的有各国权贵名流,商客政客不计其数,单拎出去都是能影响一国经济或战争的重要人物。
蓝嘉身边没有一个认识的人,易允也不会让她接触所谓的亲朋好友。她不知道外面的情形,下午起就呆在这了,外面依旧是层层把守的保镖,里面的人忙上忙下为她精心打扮。
她什么都不需要做,也不用知道具体的流程,只要像一具傀儡,好好当好今晚的新娘、做好嫁给易允的准备就行了。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真漂亮啊,比试穿婚纱那天还要漂亮。
蓝嘉有些恍惚了,里面的人真的是她吗?不爱笑了、眼里没有光,好陌生啊。
负责引婚的是一位叫kinda的女士,据说身份斐然,好像是某国的王妃,学术界里也有一席之地,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么一位大人物来充当一个引婚人的角色,蓝嘉并不知道。
这时,kinda用英文对她说:“嘉,时间到了,我们该出发了。”
原来婚礼没有那些约定俗成的东西,蓝嘉点头,回了一句好。
kinda让人给她盖好洁白的头纱。
清透的薄纱由四个人牵引着落下,精绣的花纹从眼前落下,逐渐遮隐住蓝嘉的面容。
kinda带着蓝嘉往外走,身后是国际名模做伴娘,直到连通镜廊的殿门被一扇扇推开,蓝嘉才看见过分梦幻浪漫的场景。
易允真的对她的喜好了如指掌。
他给了她最喜欢的婚礼。
可惜,蓝嘉就是不喜欢他。
头纱的那张脸没有太多笑容,很平静,就像在完成一件任务,照着指示走过,沿途有穿着礼服拉小提琴的演奏家,作为婚礼的序曲,只有她一个人独自走过漫长的镜廊。
前来参加婚宴的人很多,而有些面孔……
蓝嘉微垂眼帘,心中又一次刷新对易允的认知。
在东珠,他是易家话事人、弘兴商会会长,影响着这座在国际上都赫赫有名的城市三分之一的GDP;在国际上,他的势力更是让人摸不透,在场里有些人可不是用一句简单的财阀或者大官就能概括的。
难怪他能肆意妄为。
确实有这资本。
思及此,蓝嘉又为自己未知的命运感到迷茫,她不信易允有多爱她,毕竟他是那么恶劣、讨人、喜欢捉弄她;而她对易允,哪怕追溯到还未分手时,她也顶多算是喜欢,如果在他和蓝家之间做抉择,她永远会选择自己的亲人,因此她可以做到毫不犹豫分手。
男人比女人更薄情寡义。
戏剧里多得是这样的例子。
如今易允是对她有好感才做到现在这些,那以后呢?当这些不复存在时又会怎么样?蓝嘉不知道,所以她很迷茫、无解。
在镜廊的尽头,易允站在那,看着蓝嘉穿着婚纱一步步走向他。
他嘴角勾起,觉得这场婚礼花费二点四亿美金是他做过最值的事。
易允牵起蓝嘉戴着白丝绒的手,带着她一步步走向神父,在这迈向高高的台阶过程中,蓝嘉的余光瞥见很多熟悉的影子。
她不由得怔了两秒。
本次出席的不仅有她的亲人,还有所有和她交好的朋友同学老师,就连剧团的人也都来了。
只是这么多人里,没有阿爹……
阿爹是不是对她失望了?毕竟她骗他说真心喜欢易允。
蓝嘉垂下眼帘,被牵着走上去。
宾客席间,阿糖心疼得不得了,拽着蓝毓的手臂低声说:“阿毓姐,嘉嘉骗人,她根本不喜欢易允那个疯子,你没看见她刚刚的表情可揪心了。”
蓝毓当然知道,阿凯在旁提醒她:“大小姐,老爷出门前叮嘱过,让你切记不能轻举妄动。”
是的。
蓝堂海前天就离开东珠了,没人知道他去哪,只吩咐阿凯一定要寸步不离跟着蓝毓,让她作为家人参加婚礼,但不可胡来。
蓝家不认可这门婚事,但目前没有办法全身而退,以后就说不准了。
有谁规定,结了婚就真的是一辈子,就不会发生什么意外导致丧夫?
负责宣誓的神父德高望重,现今九十三岁,为皇室成员、各国权贵举办过很多次婚礼。
他捧着圣经站在高处,慈眉善目地看着这对郎才女貌的新人。
神父嘴里念念有词,展开圣经,并指轻点眉间和双肩三处,然后开始致辞。
“今日我们聚集于此,在上帝及众人的见证下,为新郎易允和新娘蓝嘉举行神圣的婚礼。”
神父看向易允,问他:“新郎易允,你是否愿意娶新娘蓝嘉作为你的妻子?无论贫穷或富贵、健康或疾病……”
耳边是即将宣誓的提问,蓝嘉有些走神,到后面已经屏蔽神父说的那些话,甚至没有听见易允说的那句‘我愿意’,直到神父将目光投向她,蓝嘉在恍惚间清醒了些,听见对方的话说到——
“你都将爱他、对他忠诚、不离不弃,直到永远。”
话落,神父慈祥地笑望蓝嘉,等着她回应宣誓。
女孩抿唇,陷入短暂的沉默,易允牵着她的手,脸上依旧是不变的笑容,也只有蓝嘉知道,他在一寸寸捏紧她的手,似在无声警告。
半晌,蓝嘉终于开口了,声音很轻,在庄严神圣的神父注视下说出违心的谎言。
“我愿意。”
第23章 23新婚夜 睡不着,我们可以做点助眠……
今夜璀璨奢靡, 恢宏的宫殿灯火长明,伴随着宣誓结束,婚礼交响乐连同馥郁的花香弥漫, 与此同时, 绚丽的光束直冲漆黑的夜幕,宏盛炫目的烟花炸开, 连成一片,瞬间占据这座城市的夜空。
烟火不断, 成千上万的无人机更是张扬肆意,向所有人宣告这场盛大的婚礼。
在上帝和众人的见证下,易允隔着洁白的头纱吻上蓝嘉的唇瓣。
她的脸上没有成为新娘子的欢喜,杏眸静静地看着近在咫尺的男人,见惯易允落拓不羁又慵懒的一面, 今日的他显得格外正式, 西装革履, 发丝打理得一丝不苟,衬得那张脸英俊又富有侵略性。
如果没有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蓝嘉想, 光是他这张脸,自己仍会二次心动。
她垂下眼帘, 蜻蜓点水的吻一触即分, 易允轻轻贴着蓝嘉的脸颊,在她耳边说:“想知道蓝堂海去哪了吗?”
蓝嘉麻木的眼神有了波动, 将事情往坏的方向想, 心里也更讨厌他。
“婚礼结束,我就告诉你,现在别给我板着一张死人脸。”
他要蓝嘉跟他一样开心, 哪怕违心的笑,那也是笑。
蓝嘉声音颤抖:“你不许伤害阿爹……”
易允不介意当一次坏人,“那你就得乖乖听话。”
他支起臂弯,意思很明显。
蓝嘉的脸上扬起笑,挽上易允的手臂。
接下来不需要引婚人,kinda功成身退。
易允带着蓝嘉进入他的圈子,说圈子都是平易近人又客套的说法,事实上,那些都是和他有着密切利益往来的大人物,就好比蓝嘉见到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熟人,是她曾经本硕连读的高校校董,背靠全球赫赫有名的财阀家族,这位的祖上曾是某一领域的大亨,为了掠夺资源和扩大商业版图,煽动过战争,最辉煌时期还操控过美国的总统选举。
彼时,这位老校董杵着手杖,笑得和蔼可亲:“我认识你,ulysses,师从卡蒂辛,当初百年校庆,你是话剧主演,对吗?”
卡蒂辛,戏剧界大师,享誉全球,现今八十六岁,一生有四个关门弟子,蓝嘉是她带的最后一个。
蓝嘉心知肚明堂堂高高校董,是不会记住一位平凡的学生,不过是托了易允的‘福’。
但她并未表现出来,泰然自若地淡笑,不卑不亢:“是我。”
婚礼是项很繁琐的活动,蓝嘉跟在易允身边,不知道见了多少人,喝了多少珍藏美酒,渐渐的体力跟不上,有些累了,再这样下去,都有可能晕倒。
蓝嘉抿了抿唇,轻轻拉了拉易允的手臂。
男人垂眸,头顶流淌的璀璨灯光洒落在他的眼底,倾泄出温柔,“怎么了?”
蓝嘉低声说自己累了。
知道跟他‘诉苦’了,易允眸中带笑,放下酒杯,跟人说了失陪。
蓝嘉也赶紧把酒杯放进托盘。
易允带她离开主宴场,让何扬带些保镖先把蓝嘉送回庄园。
上车后,蓝嘉的眼皮就在打架,没多久就趴在后座睡着了。
等到了易允居住的别墅门前,何扬不得不叫醒她,“夫人,到了。”
如今,再叫蓝小姐已经不合适了。
易允要是在这,直接就把人抱回房间,何扬叫了三声,蓝嘉迷迷糊糊醒来,她揉了揉眼睛,声线困倦:“到了吗?”
“嗯。”
“麻烦你了,谢谢。”
“您客气了。”
保镖打开车门,护住车顶,蓝嘉下车,等候多时的女佣拥簇着把人带回卧室。
她们小心翼翼伺候,蓝嘉忽然觉得自己就像牵丝戏中的傀儡,这会提提手,过会动动脚。
她说:“我自己可以,你们下去休息吧。”
女佣们面面相觑,一时拿捏不准是否该听话,毕竟女主人看起来如此疲惫。
她们经过层层培训和考核才来到这座恢宏的庄园,还未正式面见女主人前,训练她们的人就耳提面令,务必要尽心尽力、仔细周到地伺候蓝嘉。
关于如何照顾她,她们还有一份很详细的手册。
第一:女主人身体不好,不能劳累。
第二:女主人喜欢天荷繁星,插花时优先考虑。
第三:女主人最爱吃全记糕点,在这边居住时,每天需安排空运运输。
……
罗列的数目高达三千六百九十四条,要她们全部熟背于心。
当然,严苛的要求下必定是极其丰厚的薪水,那是一笔令人眼红的报酬。
“下去吧。”蓝嘉看出她们为难,笑道:“没关系的。”
女佣们点头,这才轻手轻脚离开卧室。
蓝嘉松了口气,打起精神卸妆洗澡,今天实在是太累了,还穿了那么久的高跟鞋,腿很酸。
她看了眼时间,打算泡四十分钟的澡。
浴室里,氤氲的薄雾遮住女孩红润的脸蛋,泡沫淹至胸口,挡住水中所有的春光。
时间过得很快,正当蓝嘉陷入昏睡时,定的闹钟响了,她睁开水雾的眼睛,撑起身体清洗泡沫,在浴室捣鼓了十几分钟,最后穿着长袖长裤款式的睡衣出去。
这是她在衣帽间里找到唯一一套很严实的衣服,寡淡又无趣,正是蓝嘉求之不得的。
今晚是新婚夜,她不知道这样做是否有用,但还是试了。
蓝嘉看了眼挂钟,时针指向凌晨两点。
她没有等易允,关了灯,贴着床沿,把自己蜷缩起来。
易允凌晨四点半回来,推开卧室门,入目一片漆黑,安静得不像话,如同往常般死寂。
他怔愣片刻,须臾,闻到淡淡的清香,安心不少,他关门反锁,就着漆黑的夜色往里走。
人逢喜事精神爽,更何况还是他和蓝嘉的婚礼,易允身上难免沾有酒气,但他走路的脚步极稳,并未见半点虚浮。
男人朝床边走,规束的领带已经被扯掉,就连系得一丝不苟的纽扣也解开几颗,露出精壮泛红的胸膛。
不知道为什么,蓝嘉可以在车上和浴室里睡着,但躺在床上却精神奕奕,她闭眼数羊,都数到破十万了,忽然听见门口传来动静,顿时心中警铃大作。
很快她听见逐渐靠近的脚步声,以及……
一丝清冽中带着辛辣的酒气。
不算难闻,但却让静谧的空间变得怪异起来,甚至有些热。
蓝嘉不敢睁眼,维系着侧卧蜷缩的姿势继续装睡。
易允站在床边,借着窗外明晃晃的月光,垂眸盯着贴在床边‘睡觉’的蓝嘉。
“还要装睡到什么时候?”
男人含笑的嗓音带着被酒浸泡后的沙哑,轻轻的,带有磁性,落在蓝嘉耳中,竟是格外温柔。
但这些都是假象,没有人比她更清楚易允的恶劣,她充耳未闻,继续装睡,打死都不睁眼。
易允见她又装聋,“我还没有试过做//愛把人弄醒的滋味,感觉挺有意思。”
蓝嘉:“……”
接着,她听见解开纽扣的声音。
“不要——”
吓得蓝嘉真以为他要做那种事,顾不得那么多,蹭地一下子弹坐起来,无助又紧张地抱着被子,呈防备架势地盯着男人。
易允的衬衣纽扣快见底了,凶悍结实的身体带着浓烈的侵略意图,蓝嘉光是看一眼就脸色发白,瑟瑟发抖。
他插着腰胯睨着胆小如鼠的蓝嘉,轻笑了声,随即“啪”地声打开卧室的灯。
“我要真做,就你这细胳膊细腿,挡得住吗?”
蓝嘉不敢吱声。
易允往床边一坐,女孩一慌,又往后撤了一段距离,见此,男人拧起眉头,脸色沉沉:“过来。”
人都嫁给他了,还一门心思想躲。
蓝嘉咬着唇,犹豫不前。
易允眼神一冷,“你还想不想知道蓝堂海的消息?”
果不其然,所有的犹豫在触及亲人那刻都烟消云散。
易允看见蓝嘉手脚并用地爬过来,乐了,流氓似地张开手臂,逗她:“到我怀里来。”
蓝嘉一顿,还是忍着排斥和讨厌钻进男人的怀抱。
“这就对了。”易允顺势一抱,托着腰就把人拽到腿上抱着,低头嗅了嗅她的发丝,“你就这样乖乖的多好。”
蓝嘉觉得他抱自己的时候就像个十足十的变态,但她不敢说,也不敢表现出来,不然以易允的性格说不定更来劲。
她缩着脖子,“阿爹呢?你把他怎么了?”
易允的食指勾上她的头发,一圈圈缠绕,嗤笑:“他自己去东南亚了,谁知道干什么去了,跟我可没关系。而且,再怎么说也是我的岳父,我这人最尊老爱幼了,还能拿他怎么样吗?”
蓝嘉意识到上他当了,羞恼:“那你——”
“我什么?”易允盯着她的眼睛,皮笑肉不笑,一眼看穿蓝嘉的心思:“你以为是我拿蓝堂海威胁你,对吗?”
难道不是吗?
蓝嘉沉默。
易允轻掐她的脸蛋,“你是我的妻子,和我一荣俱荣,一陨具陨,最不该的就是怀疑我。”
蓝嘉的脸皮被扯起,不疼,就是右边嘴角往上拉,看起来很滑稽。
易允看她敢怒不敢言的模样,心情又变得愉悦,抱着人往上一提,“你不是说累了吗?怎么回来这么久还不睡觉,在等我啊?”
最后四个字格外撩。
蓝嘉揉了揉腮,闻言,打击他的自作多情:“没有,睡够了,睡不着。”
易允饶她这次的‘口误’,捏着蓝嘉的下巴,挑眉:“睡不着,我们可以做点助眠的事。”
男人的眸光深邃晦暗,什么意思再明显不过。
蓝嘉心脏错跳一拍,又慌又怕。
易允将她的表情尽收眼底,更可恶的是抛下刚刚那句话后,他就把人放下,然后起身,边脱衬衣边往浴室的方向走。
蓝嘉下意识看过去,模糊的视线里,男人脱了衣服更显精壮有力。
她拽紧被子,不知所措,直到浴室里响起哗啦啦的水声,女孩如梦初醒,赶紧掀开下床,穿上拖鞋急急忙忙往外逃。
可是,当她拧开被反锁的门时,有一堵厚实的人墙挡住她的去路。
外面,身穿制服的保镖人高马大,颈部纹着大片可怕的纹身,个个一米九,垂眸面无表情地盯着蓝嘉。
没有易允的命令,没人敢放她出去。
易允洗完澡,系着浴袍带子出来,他都不用往床上看,都能猜到人在哪。
就在蓝嘉僵这原地时,身后传来易允慵懒的声音:“过来。”
暗藏警告和命令。
蓝嘉眼睁睁看见保镖关上卧室的门,连同刚刚逃跑时的热切一并熄灭,她手脚发麻地杵在原地,进退维谷。
易允皱眉,表情不耐烦,大步走过去,直接将人打横抱起,“真麻烦。”
突如其来的腾空感让蓝嘉白了脸色,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易允丢到床上。
下一秒,高大恐怖的影子罩住她,易允拍了拍蓝嘉的脸,笑她不自量力。
“新婚夜你想去哪?”
第24章 24尝口红 你就是禽兽,我恨你!
蓝嘉跌进柔软的床, 被迫弹了下,沉重的压迫占据她的身体,像被焊进钢筋水泥里动弹不得, 脸蛋被人恶劣地拍了拍, 接着,一道意味不明的嗓音砸进耳里。
“新婚夜你想去哪?”
蓝嘉心尖颤栗, 被压制的恐惧就像投在墙体上的高大影子,绝对的力量让她无处可逃。
她怕得浑身泛起凉意, 缩着脖子,拧着脑袋,每一寸肌肤和反应都在抗拒身上的男人。
“易生,你,你别这样……”她吸了吸鼻子, 酸涩蔓延腔体, 连带着腮帮都在痉挛, “你快起来。”
易允盯着身下的女孩,纤细的手臂横亘在他的胸膛前,试图以这种微弱的方式去蜉蝣撼树。
她还是没能接受他, 哪怕他们已经结婚了。
婚礼的喜悦已经被她此刻的反应冲淡,易允抿直薄唇, 眼神漆黑锋利, “你为什么这么怕我?”
他掰过女孩的脸,强迫她看着自己。
蓝嘉眼里的恐惧明晃晃。
为什么?
他做的一桩桩一件件事, 没有好的。
吓得都不敢跟他说话了。
易允冷笑, 视线下移,落到她的领口。
蓝嘉被他侵略骇人的眼神盯得脸色苍白,原本抵制的手转了方向, 死死拽紧领口,生怕他对自己做禽兽不如的事。
易允冷笑,“捂得这么严实,怕我上你?”
粗俗又直白的词从他口中说出,没有半点违和。
蓝嘉惊得瞪大眼睛,又想起他平日的流氓做派,心中羞恼。
顶着张贵公子的俊脸,净做不是人的事。
易允扯了扯她的长袖袖子,嫌弃中带着冷嘲热讽:“真是难为你了,粽子都没你裹得严实,能从那么多漂亮衣服里选出这套睡衣来提防我。”
在他面前,蓝嘉就像张白纸。
她所有的想法和举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蓝嘉捂着,声音细细又委屈:“我,我只是不想……”
不想做,不想跟易允做。
“是吗?”他声音凉凉:“但你别忘了,你已经嫁给我了,是我的妻子,由不得你想不想做。”
话落,恶狠狠地倾身咬上她的嘴。
男人的手掌摁住蓝嘉的肩,像铅块,重重地压制住她,蓝嘉试过,根本动不了,很快,易允的另一只手扣住脆弱的天鹅颈,骨节分明的指节轻而易举握住,没有窒息感也没有疼痛,但更像量身定做的锁颈铁链,她被迫扬起下颔,更加巧妙地‘迎合’易允米且暴直白的深吻。
易允死死盯着蓝嘉的反应。
她痛苦、反抗、挣扎,耗尽浑身力气却依然没有用。
其实她本来不用这么难受,只要乖乖的听话,乖乖的顺从他,时不时撒谎哄他说爱他,他就会对她很温柔。
可是,她连骗、连装装样子都懒得做!
上次易允也亲得很凶,但这次更甚,蓝嘉眼前发昏,脑袋极度缺氧,那种在云端走钢丝的感觉让她心惊胆颤,随时可能万劫不复。她畏惧这种体验,易允却一遍遍‘赐予’她。
蓝嘉的舌尖发麻刺痛,捂在领口的手被扯着拧钉在头上,易允松开她的嘴,转而发疯般吻向别处,蓝嘉呼吸到新鲜的空气,大口喘息,整个人还处于头晕目眩的窒息里。
她像橱窗里的精美娃娃,不幸落到坏人手上,密密匝匝的吻,流连到耳垂和颈侧,蓝嘉承受着前所未有的重量,说不上什么滋味,浅薄的负面词汇已经难以形容。
她根本反抗不了易允,他也不会轻易放过她。
从一开始带人闯进蓝家,拿枪威胁她的家人,她就身不由己了。
白天,她被囚禁在偌大的庄园,不能随意走动,没收所有通讯设备,彻底与世隔绝。
晚上,她被强迫和易允睡在一起,虽然没有很过分,但亲昵得已然越界。
现在,她还不得不嫁给他,承受他的肆意妄为。
想到这,蓝嘉的眼泪说来就来,蓄满通红的眼眶,炽热的掌心抚过。
轻而易举地拢住。
蓝嘉再也受不了,直接嚎啕大哭,抽抽搭搭地厌恶他:“你就是禽兽,我恨你!”
易允半跪在床上,薄唇离她锁骨往下的位置不过两毫米,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声像一个咒术,让他一动不动。
简短的一句骂,男人面无表情,漆黑的瞳孔里看不见半点情绪起伏。
蓝嘉还在哭,眼泪哗啦啦地流,顺着太阳穴没入浓密乌黑的发丝,或许过于密集,直接打湿身下的床单。
她好不到哪去,披散的头发凌乱,眼睫湿漉漉,唇瓣潋滟红肿,那些遮得严实的睡衣也被揉得乱糟糟,领口拉下一截,露出单薄羸弱的肩,莹白的肌肤上是不容忽视的吻痕,更别提现在梨花带雨又无助崩溃的模样。
她不能接受他,不管怎么样就是受不了。
易允薄唇抿直,拿走藏在睡衣里的手,翻身下床,站在床边,重新系上浴袍系带。
蓝嘉受到的惊吓不小,蜷缩成团坐在床上,纤细笔直的腿曲起,可怜兮兮地抱着膝盖,哪怕易允已经没有再对她做什么,她仍没有从刚刚的事情中缓过神,浑身瑟缩,肩膀抖动,苍白的脸上全是模糊的泪痕。
易允就没见过比蓝嘉这副模样还要可怜的人。
他沉默地盯着她,刚伸出手,蓝嘉像得了应激反应,连滚带爬地躲到床柜的角落,硬生生和他拉出一条‘天堑’。
男人的手顿在半空。
半晌,易允转身离开,蓝嘉不敢看,乱糟糟的头发底下是一张涕泗横流的脸。
几秒后,卧室的门摔响。
蓝嘉被震得抱住自己。
易允也走了。
卧室外,何扬犹豫着要不要去汇报消息,但眼下这种情况实在特殊,以允哥旺盛充沛的精力,熬个几天几夜都不成问题,更别说新婚夜了。春宵一刻值千金,他要是真往上凑,保准脑袋都要被拧下来,思及此,他打算离开,却不想刚转身,背后传来摔门声,接着守在外面的保镖齐刷刷喊了声,何扬一回头,对上易允充满戾气的眼睛。
他心头一震,允哥这是被夫人赶出来了?
“允哥。”
“说。”
易允点了根烟,表情不耐烦。
他当祖宗多年,没想到现在结婚了,娶了个祖宗回来,稍微想跟她亲密点,动不动就被吓哭,哭得撕心裂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做狠了,把她弄疼了。
何扬赶紧汇报:“有两件事。其一,麻拆回东南亚了,来东珠期间并未有任何行动;其二,蓝堂海只是去东南亚谈生意,早在一年前他就有意进军那边的市场,几次三番想约见零副食大亨撒其拓,但对方看不上蓝家的生意,也没有想合作的打算,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致电想见蓝堂海,跟他聊聊合作,所以蓝堂海才会突然过去,因此没能来参加夫人和您的婚礼。”
易允吸烟吐圈,冷笑:“好听点麻拆是坎叔的心腹,难听点就是一条忠心耿耿的狗,说是过来尝鲜玩女人,结果送到那老匹夫床上,磕药都玩不了几轮,尝个屁的新鲜。他是授坎叔的意过来找人。”
“找人?”
何扬皱眉,什么样的人能引起坎叔的关注?
早年,坎叔没上几年学就因为家庭因素辍学了,但他是少年天才,脑袋灵活,很快就靠血腥和灰黑产业发家,成名后捐钱捐楼建校搏了金光闪闪的学历加身,在一群大家族子弟里混得风生水起,握着不少人脉,在那个年代到处都在打仗,坎叔就和一伙人故意煽动战争进而收敛巨额财富。
财多要私武傍身,私武要钱财滋养。
渐渐的,坎叔的势力大到可怕,现如今东南亚那边,他的地位不言而喻,跺跺脚都能掀起腥风血雨。
不过坎叔早年打打杀杀经历多了,现在看淡了,也懒得管事,对晚辈们的明争暗斗基本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他什么都有,再好的东西递过去,也不能得他一眼青睐。
打蛇打七寸,易允不信对方没有破绽。果然,他派人查了很久,终于发现蛛丝马迹。
坎叔抹掉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这可是一个大发现。
易允还想继续派人查,对方却发现了。那天,坎叔邀请他去庄园里喝茶,打着蒲扇,给他斟了一杯,笑呵呵道:“阿允,你想知道什么啊?”
风轻云淡的语气,笑容满面,看不见的风云下是浓浓的警告。
易允更没怕过,喝着茶,“往常送给叔的生日贺礼,叔都不喜欢,想着今年送点不一样的。”
他反向斟茶,递满一杯回过去,皮笑肉不笑:“叔喜欢什么?我投其所好。”
之后,易允没再让自己的人去查,给了宾周荣五百万美金,把这个任务交给他。
宾周荣查东西确实有一手,先后给了易允两条消息,一个是圣保利大剧院,这个虽然被广为人知没用了,但是另一个却有大用……也是因为这点,易允点头,就此结束五百万美金的交易,并给了宾周荣一笔封口费。
何扬回忆桩桩件件,最后不确定道:“允哥是指坎叔的情妇姜瑶?”
上次去老虎会所,宾周荣给了允哥一张照片,照片是黑白旧照,像素不算特别清晰,梨花树下,穿着傣族服饰的年轻女人笑若清风,有一张很干净舒服的长相。
“宾周荣还算有用,姜瑶出身海市,是前玉石大亨姜成良的独女,家里没落后,姜瑶到东珠投奔父亲的挚友,也就是蓝嘉的祖父。”
姜瑶和蓝堂海是青梅竹马。
姜瑶和坎叔有一段旧情。
其实很多事都已经很明了。那晚,易允看到这张照片的第一眼,脑子里就浮现出蓝嘉的影子。旁人或许看到后不会第一时间产生联想,但他不会看错。
所以那天深夜回到卧室,他掰着蓝嘉的脸仔细看了会。
姜瑶和蓝嘉的眉眼有四分相似。
他果然没有看错。
何扬紧跟着想到这一层,心中惊骇:“那夫人她——”
到底是谁的孩子呢?
蓝堂海?还是坎叔?
易允轻笑:“以现在的目光来看,三从四德听着就是糟粕,但里面有一句我挺喜欢。”
——出嫁从夫。不管蓝嘉什么身份,她现在只有最重要的一个身份,那就是他易允的太太。退一万步来讲,真是坎叔的女儿又能怎么样?他依旧会不择手段抢过来。有些人年轻的时候风光,不代表老了也一样,任何敢挡他路的人都得死。
“至于蓝堂海,他可是爱女如命的人,起初为了蓝嘉的事,不知道花了多少心思,东珠政府的官儿都快被他翻了遍。和撒其拓合作的事再重要,能重过他的宝贝女儿?”
何扬:“允哥是指,他以此为幌子去东南亚是另有所图?”
易允回头看了眼紧闭的卧室门,那里面住着他的新婚妻子,刚刚哭得那么厉害,也不知道现在睡没睡?男人吸完最后一口烟,沉声:“你觉得这场婚礼,真正在乎的人是谁?”
何扬当然知道,但他不敢说。
蓝嘉一看就不想嫁给允哥,蓝家的人也痛恨这场婚事,但没办法,胳膊拧不过大腿。
易允收回视线,掐灭烟蒂,淡漠的声音弥散在烟丝掺杂的空气中:“坎叔的生日越来越近,再过段时间还得提前过去。蓝堂海真正的目的是想借刀杀人,只有我死了,他的女儿才会平安无事。”
蓝嘉在易允离开后缓了十分钟,拉上滑到肩下的衣领,手背抹干眼泪,又觉得浑身都是男人的气息,令她不得不想起刚才发生的种种,她胃里发酸,想吐,赶紧跑到浴室,三下五除二脱光,站在淋雨下任由哗啦啦的温水肆意将她冲刷,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消除那些肌肤相贴的摩挲和炽热,然而这样做也只是心理安慰。
蓝嘉只要低头,就能看到月匈上的指印,透着指腹的红,像一颗颗草莓。她气得眼眶发热,咬着唇去搓,但是搓不掉,反而更红了,就像红墨水滴在温水里迅速扩散。
水雾弥漫的浴室里传出女孩的啜泣声。
自从易允不装了,蓝嘉哭的次数比过去二十年的总和都多。
重新洗了澡,换好衣服,她出来看见窗外的天都要亮了。
折腾一宿,到现在都没有睡觉。
蓝嘉也不知道该干嘛,在卧室转了一圈,最后去露台外面的椅子上躺着,然后放空,看着模糊的太阳缓缓从地平线升起。
清晨总是会带点凉风,拂过发丝,扑到皮肤上,无法被衣领遮住的颈部,大咧咧展露着暧昧的吻痕。
半个小时后,佣人们轻手轻脚进来收拾,看见蓝嘉在外面,自觉不去打扰。
何扬是十分钟后过来的,站在蓝嘉身后:“夫人。”
蓝嘉回过神,扭头看他,“怎么了?”
“允哥让您好好打扮,待会用过早餐,我们就要回东珠了。”何扬轻声道:“等落地后直接去蓝家,您可以见见自己的亲人。”
蓝嘉不可置信,“真的?”
她不信会有这种好事。
何扬点头,多嘴几句:“其实允哥是喜欢您的,您多顺着点,他什么都可以答应您。”
跟在允哥身边多年,何扬知道他是软硬不吃的主儿。
但蓝嘉不一样,只要服个软,哄几句,允哥心里哪怕知道她在说谎,但看在她愿意骗他的份上,也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惜了,蓝嘉很犟,好像不懂得服软,易允也不会真的卑微退让。所以两人总是闹得不可开交,关系一直处于恶化期。
蓝嘉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起身,“那我去化妆了。”
何扬叹气,离开了。
易允晨跑回来,洗了澡,换完衣服,直接去餐厅。刚一进去,他就看到坐在餐桌前背影倩丽的蓝嘉。
自从把她抢过来后,蓝嘉不仅没对他露一个笑脸,还总是爱搭不理,就连他让人准备的漂亮衣服,她也不屑一顾,明明那些都是她喜欢且常穿的款式。
结婚第一天,她恢复到以前的状态。
自从知道要回家,蓝嘉就开始期待了。虽然现在过得一团糟,但她还是想以最好的面貌面对自己的家人。
好久没自己精心打扮了,她犹豫会,去了衣帽间,从应接不暇的漂亮衣服里选了一身。五月份东珠已经入夏了,气温不算低,就算是晚上也会有点闷热,所以蓝嘉挑了挂脖针织吊带短衣和高腰短裤裙,颜色丰富,元气鲜活,披了这么久的头发也扎成蓬松的高马尾,两侧各留了发丝扎小辫,最后再用丝带穿在其中。
易允落座,佣人开始布置早餐,蓝嘉坐在他对面,自然感受到男人灼热的目光。
被厚粉遮住的吻痕隐隐有发烫的趋势,她没有抬眼,端起水杯抿了口。
易允见她不说话,声音淡淡:“何扬跟你说了?”
蓝嘉放下水杯,嗯了声,问:“你也要跟我一起回去?”
难得对他好言好语。
易允挑眉看了眼有些细微变化的女孩。
蓝嘉不知道他为什么总是喜欢盯着自己看,被看得浑身不自在,脖子僵硬发酸,最后她终于抬头了,抿着唇看过去。
易允见了,往后一靠,笑道:“怎么突然含羞带怯了?”
蓝嘉:“……?”
怎么就含羞带怯了?她重新低下头,不想搭理他了。
蓝嘉安静地用餐,易允却没怎么动,看她时不时张嘴咬吐司,小口小口的,两腮在动,那张尝起来不错的唇瓣也因为涂了口红而更加诱人。
“到了东珠,我跟你回蓝家拿证件。”
他们举办了婚礼,现在还差领证。
他也不奢求蓝嘉会应,蓝嘉也确实没再吭声,她吃着吐司,喝着备有吸管的牛奶,防止口红被蹭掉。
用完早餐,易允绕过餐桌,走到蓝嘉跟前,高大的阴影笼罩她,和昨晚在床上一模一样。女孩不由得僵硬,男人直接拽住手腕,带她往外走。
“还磨蹭什么?等到了东珠都深夜了。”
他身高腿长,走路也大步,蓝嘉被迫被他带着走,两条白皙笔直的腿急急忙忙。
她刚刚吃了饭,不宜‘剧烈’运动,“易生,你慢点。”
易允回头,看见阳光下,蓝嘉轻皱着一张脸,跟不上他的脚步。
他原本握着手腕的手下滑,改成十指紧扣,步子降下来,慢悠悠的:“行。”
蓝嘉甩不掉了,只好亦步亦趋踩着他的影子往停机坪的方向走。
从这边到东珠总计十二小时的航时,落地差不多晚上九点。
登机后,易允去书房处理事情,蓝嘉看了会书,开始犯困了,又不想毁掉精心的打扮,只好坐在沙发上,单手撑着额头,轻轻靠在那睡觉。
易允忙完出来,准备陪蓝嘉吃午饭,见她在休息便没有叫醒。
他看了会,拿着烟盒和打火机出去了。
蓝嘉是下午醒的,简单吃了点垫肚子,又在机舱里逛了圈,看到有台球桌,便打算学着消磨时间。
晚上八点五十八分,飞机落地,蓝嘉坐上回家的车。好久都没经过这条必经之路,她恍惚感觉都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快到家了,蓝嘉没有回头,目光一直落在窗外,她问:“待会拿了我的证件,我可不可以在家多呆会?”
“可以,今晚住那都行。”身后传来易允大气的回复。
蓝嘉都做好被拒绝的准备了,没想到——
她回头,不确定地再问:“你没骗我?”
“开心吗?”他却问。
不知怎的,蓝嘉总有种他在弥补昨晚的事的错觉。
她想了想觉得不可能,“嗯……”
车子停在家门口,蓝嘉都等不及了,急忙推开车门下去,三两下跑上石阶,一溜烟就消失在易允眼中。
回到家,蓝嘉前所未有地开心,声音都染上轻快的调子:“我回来啦!”
钟伯恰好经过,撞见她,很惊喜:“二小姐回来了!”
“是哒,钟伯我回来啦。”蓝嘉冲过去抱了抱管家伯伯,又开心地问东问西。
不远处,易允带着何扬走进来,沉默地看着蓝嘉。
蓝嘉突然晚上回来,蓝毓不可置信,立马放下手头的事,马不停蹄回家了。
大厅里,阿糖瞅了眼毫不客气登堂入室的易允,赶紧把蓝嘉拉到旁边蛐蛐。
考虑到人在这,蓝嘉三言两语避开了,不谈他,聊其他的:“欸,对了阿糖,阿爹呢?怎么不见他呀?”
“干爹有事出远门啦,他要是知道你回来,不知道多高兴呢!”
两人搁那叽叽喳喳,易允坐在沙发上,见识到原来蓝嘉也有话包子的一面。
还挺健谈。
没多久,蓝毓风风火火回家,看到易允也在,脸上的欣喜顿时一垮。真是晦气。
蓝嘉给她扑过去,抱住,“阿姐,我好想你!”
蓝毓抱着感觉瘦了的妹妹,心疼:“我也想阿嘉了。”
姐妹俩聊着,阿糖不甘示弱加进去。
眼见要聊个没完没了,易允不想听,打断她们:“蓝毓,你妹妹的证件在哪?”
蓝毓冷冷道:“不知道。”
易允盯着她。
蓝嘉生怕又闹出什么事来,赶紧站在中间调和,她拉着阿姐的手,轻轻道:“阿姐,给他吧……”
“阿嘉。”蓝毓皱眉。
蓝嘉又能怎么办呢?
现在婚礼办了,易允要和她领证,不给,他就要抢了。
蓝嘉哀求道:“阿姐,求求你了……”
蓝毓知道她的难处,想到阿爹走之前的吩咐,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给了。
东西到手,易允检查无误后交给何扬。
何扬拿着证件离开,蓝嘉见他还坐着,犹豫了几秒,问:“你……不回去吗?”
易允嘴角啐笑,“回哪?我的妻子还在这呢。”
蓝嘉皱眉,“你不是同意我——”
话没说完,她猛然意识过来。
易允同意她今晚住在家里,但没说他拿到东西后就要离开。
易允起身,跟回自己家一样自在,“慢慢叙,我先回屋等你。”
蓝嘉:“……”
他一走,阿糖坐不住了,“他怎么好意思住嘉嘉的卧室,睡嘉嘉的床!”
先前不知道易允是坏人,光是那张脸,以及嘉嘉在她耳边说他的各种好话,滤镜加持下阿糖也能接受两人谈恋爱,甚至是可能做些亲密的事。
但是现在!
易允不是良善,臭名昭著,疯子的传闻多得吓人,阿糖都怕他发疯,在床上折磨可怜的嘉嘉了。
易允去过一次,轻轻松松找到蓝嘉的住处,只是没想到在蓝嘉的院子里撞见那只别有用心的寄生虫了。
商序南在喂蓝嘉养的狸花猫。
漆黑的阴影罩下,原本趴在地上四脚朝天的狸花猫被吓了跳,翻身打着滚,撒开脚丫子跑没影了。
易允扫了眼,觉得猫随主,逃跑的样子跟蓝嘉躲他时一模一样。
商序南蹲在地上,手中喂食的动作一顿。
“你爸妈没教过你什么叫男女有别?还是没教过你什么叫自力更生?赖在蓝家吃软饭也就罢了,有些地方是你该进的?”
蓝嘉现在不住这,今天他敢进院子,保不准哪天就敢进屋了。
对易允来说宁可荒废,也绝不便宜别人。
商序南蹲在地上,晦暗的阴影挡住他愤恨又狰狞的眼神,他什么都没说,捏着拳头默默离开。
蓝嘉都想和阿姐阿糖促膝长谈了,三人转移地方,途中遇到从花园过来的商序南。
阿糖叫他:“商序南,你快看谁回来了?”
之前蓝嘉拜托阿糖多带商序南出去走走,希望他能早点走出家破人亡的阴霾,阿糖听话,从那之后只要有空都带他玩,后来蓝嘉被易允抢走,家里也不热闹了,终日死气沉沉,阿糖倍感孤单,想念蓝嘉,渐渐的,她跟商序南说话玩耍的次数多了起来。
商序南沉浸在易允说的那些话里,没听见阿糖喊他。
阿糖见他不搭理自己,闷头往前走,嘿了声,有些气,中气十足地吼他:“商序南——”
商序南这才回过神,抬头望去。
然后,他看见蓝嘉了。
蓝嘉出于礼貌,笑问:“这些日子,你在蓝家还过得好吗?”
易允回到卧室,蓝嘉的房间一尘不染,每天都有人打扫。上次来抢人,观赏得不仔细,这次他慵懒地转着,扫过每个角落。
蓝嘉的房间很大,布置得也精心,需要切割空间的地方被五颜六色的贝壳帘子隔开,易允打帘进去,看到温馨的看书地方,在书架和书桌的右手边有面照片墙,以做的绒花当装饰形成不规则的图形,图形中间是各种粘贴的彩色照片。
易允一张张看过去。
有蓝嘉小时候的照片,过生日吹蜡烛的、穿着舞裙表演的……
易允想了想,宾周荣给的那份资料里,蓝嘉小时候确实有跳舞的经历,但身体不好,跳的次数很少。
——他边走边看,直到有一张。
不足一岁的蓝嘉还是幼婴,眉眼间仍有现在的一点点影子,她穿着漂亮的公主裙,小小一只,像颗糯米粉团子,被另一个男人抱在怀里。
这个男人很年轻,留着未到肩膀的中长发,右耳打着十字架银色耳钉,内衬高领黑毛衣,外搭皮衣,骨相优越,皮囊邪魅娟狂中带点风流,他垂眸笑看怀中的女婴时,很温柔。
“这是我阿爹。”
蓝嘉出现在易允身后,见他盯着这张照片瞧,犹豫片刻,还是跟他说了话。
今晚本该促膝长谈的,但是很不幸,刚坐下没多久,阿姐就接到一个紧急电话,需要去处理点事情,蓝嘉不敢耽误她,催她去了,没过一会,阿糖也有事,被催着去加工间看一看。蓝嘉这才知道,阿糖几天前进了家里的公司,负责研发新的零食品类。
于是,她只好回来了。
易允说:“你阿爹现在跟以前还真是判若两人。”
年轻时的蓝堂海就像照片里的那样,如今的他,慈爱又儒雅,岁月在他的发鬓上刻下白色的痕迹,再无当年的影子。
蓝嘉:“我第一次看到阿爹年轻时的样子也很惊讶。”
在她的记忆里,阿爹就像现在这样。
“你母亲呢?怎么没看见?”
“这呢。”蓝嘉给他指着照片墙上一个年轻温柔的矮个子女人,“这就是我妈妈。”
易允眯了眯眼,这个女人的眉眼间也和蓝嘉有些相似,顶多两分,但是那张嘴唇却如出一辙。
“她看着和你阿爹年轻时不太搭啊。”
这话让蓝嘉不开心了,她瞪着身边的男人,反驳道:“一个温柔可人,一个意气风发,哪不搭了?他们就是天生一对!”
易允被她瞪眼的模样逗笑,一把将人勾进怀里,捏捏她的下巴,“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瞪人的样子像在调//情。”
蓝嘉:“……”
“还没问你今天涂的什么口红,看着挺不错。”他顺杆往上爬,低头,“我尝尝。”
第25章 25疯子爱 尸体腐烂成水,他们终将会……
易允突然咬过来, 蓝嘉瞳孔放大,映着男人英俊的面孔。
嘴唇上传来温热的刺痛,短暂的麻劲之后是熟悉的掠夺。
蓝嘉被他厚颜无耻地行为气得小脸通红, 手心抵着结实的胸膛, 使出吃奶的劲想把人推开。
易允嘴角勾起,深邃的眼眸深处藏着星星点点的笑意, 边吻边专注地盯着她,看她无可奈何、看她羞恼欲死。搭在胸口上的小手更软, 他忽然想捏一捏,蓝嘉见他顺势握住自己的指尖,用力地箍紧,粗粝的薄茧碾过细嫩的指腹,女孩都快被他气疯了。
简直就是臭流氓!
蓝嘉咬上胡作非为的舌尖, 涨红脸, 奋力一搏, 终于将易允推开。
他倒退两步,高大挺拔的精壮身躯往后一倒,窄劲有力的腰勾出野性的张力, 易允顺势倒坐在身后的单人沙发上,指腹往唇上一抹, 蓝嘉沾在他嘴上的口红被抹花, 落在他的手指上。
他看了眼,掀起薄薄的眼皮, 笑容肆意, “口红的味道不错,我很喜欢。”
蓝嘉用力擦嘴的动作一顿,“……”
她自己也成了大花嘴, 看起来很滑稽,“你——”
“我跟自己的老婆舌//吻有什么不对吗?”易允长腿一搭,姿态慵懒,含笑凝望她。
蓝嘉自知跟他没什么好说的,气鼓鼓去卫生间清妆漱口。
易允脸皮厚,更无所谓,顶着女人的口红也不擦,反倒翻看起桌上的书。
卫生间里,蓝嘉先卸掉已经花了的口红。
镜子里的女孩脸色绯红,不是害羞,更多是恼意,易允也是属狗的,咬上来的时候硬是蹭掉下嘴唇的唇妆,两边的嘴角被他吮过时,留下糊糊的口红,这都不算什么,她的口腔里全是男人清冽的气息,无孔不入,就像空气一样自然蔓延,往上渗进脑部神经,往下穿透四肢百骸五脏六腑。
蓝嘉狠狠擦嘴,拧着眉,还是不能接受,反反复复漱了好几遍口,然后才拿着睡衣进浴室洗澡。只是没想到她出来的时候,易允还在这。
“你……”
她斟酌措辞,既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又想让易允离开。
易允在看莎士比亚的《仲夏梦之夜》,头也没抬,“想干嘛?”
蓝嘉见他好像看得津津有味,眼皮一跳,以前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放在易允身上就是违和。
“我要休息了。”她干巴巴地说了句,希望他能明白,她不是那么愿意挨着他睡觉。
但易允显然没那个自觉,书籍一关放回原位,站起来就开始解衬衣纽扣,“你先上床,我去洗澡,待会陪你睡觉。”
蓝嘉被他坦荡荡的语气一噎:“……”
他脱了衬衣,赤着上身从女孩身边路过,蓝嘉赶紧撇开视线,离他几步远,易允将衬衣丢进脏衣篓,大咧咧进了浴室。
蓝嘉洗澡用的水温很高,里面就跟迷雾仙踪一样,散气管的用处显得格外微不足道。
过会,女孩听见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易生——”
她站在门口喊他。
里面水声不断,但没回应。
蓝嘉敲了敲门。
两秒后,里面的声音戛然而止,她抿了抿唇,试图跟他讲道理:“我喜欢一个人睡,跟你一块不——”
紧闭的浴室门打开,游丝般的水汽扑来,蓝嘉下意识眨眨眼,等看清时直接怔住。
易允洗完澡,围了条浴巾,单手撑着门沿,低头盯着面前的妻子。
他皮笑肉不笑:“想分床睡?没门。”
男人纯黑的短发湿濡,额前有一缕戳着冷白的眼皮,衬得眼睛邃冷锋利,脖颈上的青筋还挂着温热的水珠,坠满时淌落,顺着泛红的胸肌滑过结实的腹部,最后没入丛林。
蓝嘉立马转身,一副非礼勿视的样子,恼羞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不仅时不时对她动手动脚,还总是没分寸给她看。先不论好不好看的问题,蓝嘉瞥见他身上的疤痕就觉得吓人。
她虽然在东珠呆的时间很少,但起初回国的那段时间,也近距离见过社团帮派的打架厮杀。那晚她从圣保利大剧院出来,坐车回家,途径一条灯红酒绿的街道,不知道是什么事引起的,反正最后拿刀拿斧头乱砍,那些马仔都很年轻,穿着黑色大褂子和布鞋,露出的胳膊脖子全是横七竖八的狰狞伤疤,就像此刻的易允,这些东西不会平白出现在普通人身上,更何况易允的行事作风和势力,注定他也不是善茬。
蓝嘉对他的畏惧和逃避,有很多因素。
“围上浴巾难道不算穿衣服吗?”易允觉得她的反应真的很好笑,“你要是有良心,就该在卧室里准备我的睡衣。”
他们是夫妻,做什么都合情合理。
别说围条浴巾出来了,就是他不穿,她也得接受。
退一万步来说,他又没在外面乱晃,就在我是怎么了?
蓝嘉:“你也可以让何扬给你送来。”
易允还回去:“这么晚了别人不休息?小小年纪就知道剥削。”
蓝嘉:“……”
“不是困了?还不休息?”易允最近都没怎么休息,想跟她好好睡一觉。
他直接揽着女孩的肩膀往床边带,蓝嘉被他的高体温烫到,想撤,却根本躲不了。
除非易允想,否则她推不开。
蓝嘉被推上床,易允一掀薄被,三下五除二将人塞进去,然后关灯躺下,将人抱进怀里。他的胸膛就像火炉,女孩很不习惯,尤其是腰上的手臂又重又沉,压得她呼吸都困难。
“你能不能别抱着我?”
“不能。”
耳后传来男人淡漠的回拒。
蓝嘉咬着唇默默挣扎。
易允压住她的腰胯,淡声点她:“你要是把浴巾蹭掉了,我不介意直接从后面幹。”
怀里的姑娘像被人点了穴道,再也不敢挣扎。
他嗤笑:“就这点胆子。”
蓝嘉是真的不敢招惹他,就怕新婚那晚的场景再现,易允疯起来,是真的会扒掉她身上的衣服,而且她的月匈口还残留着一点点男人的指印。
易允把脑袋埋进女孩的颈窝,呼吸间的热气全洒在她的身上,“你身上怎么这么香?”
蓝嘉头皮发麻,感觉身后贴着一个神经质的变态,搅和得她都不敢睡了,生怕易允趁她不注意对她做些乱七八糟的事。
“又装聋?”他不满地捏了捏蓝嘉的耳朵。
蓝嘉生硬道:“我也不知道。”
“看着瘦,抱起来又软,蓝嘉,你的肉不结实。”
“男女的体脂不一样。”
“嗯。”他没再逮着蓝嘉折腾,低头亲了亲她的后脑勺,好的坏的全是他说了算:“赶紧睡,明早还得去领证。”
蓝嘉:“……”
东珠这边的民政局上班时间是周一至周五早上八点四十五至下午四点四十五,周六早九点至中午十一点半。
今天恰好是周六,蓝嘉大清早就被易允薅起来,彼时天刚蒙蒙亮,再加上昨夜很晚才睡着,她半抬身子起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眼睛都睁不开,易允搂着她,拍了拍脸,喊她:“快起来。”
蓝嘉无精打采。
易允捏她手,给她安排得很清楚:“九点领证,现在早上六点,你赶紧起来化妆。”
蓝嘉不想搭理他,作势往回倒,男人气笑了,盯着她裹着被子翻身,冷不丁威胁:“再不起,我就蓸你。”
蓝嘉立马精神,唰地睁开眼睛坐起来。
“我,我现在就起!”
她咽了咽唾沫,不敢看身后的男人,掀开被子,穿上拖鞋,急匆匆往卫生间跑,准备洗漱。
易允的精力一向很好,穿上何扬送来的衣服,跟斯文败类似的往沙发上一坐,余光撇了眼从衣帽间里换好衣服出来的蓝嘉。
男人眸光一顿,黏在她身上。
看惯蓝嘉穿得元气鲜活,今天很不一样,穿了身浅杏旗袍,缎面绣着精?的花纹,看起来奢侈贵重,这身旗袍在设计上把腰肢收得很细,臀部的弧度恰到好处,从头到脚的身段勾勒得凹凸曼妙。
她是话剧出身,仪态和身段自然没得说。
易允看着女孩从他跟前走过。
他伸手握住蓝嘉的指尖,拉过来,低头亲吻时,掀起眼皮看她,“好乖。”
蓝嘉也有一天体会到‘居高临下’看他的感觉,在她眼里,此刻的易允就像疯子模仿信徒,收敛反骨和桀骜,跪拜在她脚边。
“我要化妆了。”
她抽回自己的手,往梳妆台走去。
易允捻着指腹,上面似乎还残留蓝嘉的温度和肌肤的细腻。
这些年他见过很多国色天香的女人,但从来没有一个像蓝嘉这样令他痴迷和神魂颠倒。
他低头轻嗅手指上的清香,嘴角不受控地上扬,深邃又阴鸷侵略的视线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疯魔,蓝嘉是他的妻子,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如果有一天他比她先去了,他会毫不犹豫带走她。
他们是如此的般配又天生一对,就该葬在一块。五年、十年、百年,当棺椁朽化,尸体腐烂成水,他们终将会融化在一起。
得到蓝嘉,是他做过最正确的事。
结婚证照片有要求,妆容要合适,所以蓝嘉盘好头发后打算化一个淡妆,然而,当她握着眉笔时忽然背后一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看到镜子里倒出易允的一角,他看她的眼神让人心惊肉跳。
疯子。
这是她对他最确切的评价。
九点一到,易允拿着两人的证件,带蓝嘉去民政局领证,有专门的领导接待他们,流程并不算特别复杂,按照指示走就行了。
蓝嘉和易允在红背景墙体前拍了结婚证照片,最后,盖戳的红本落到易允手中,她甚至都没有机会看一眼。
易允摸着她的脸,笑道:“你今天表现得很不错,我很满意。”
蓝嘉看着他愉悦的神情,犹豫片刻,轻声问他:“那我可以跟你提个条件吗?”
“说。”
他不在意蓝嘉是否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反正他是实打实愉悦了。
“这段时间耽误了太久,剧团那边,我是主演,不能缺席,所以,我想去工作……可以吗?”
她鼓足勇气说出这个条件。而这背后有个隐藏的‘福利’,她不用被囚禁在庄园,可以获得一定的人身自由。
易允眸色晦暗,不语。
蓝嘉被他看得心脏高高悬起,忐忑极了。
“你要我做的,我都做了,我真的想回剧团,可以吗?”蓝嘉抿了抿唇,指尖发麻,带着轻微克制的颤栗,主动抓上易允的手指。
她拉了拉男人的手,“易生,好不好?”
——其实允哥是喜欢您的,您多顺着点,他什么都可以答应您。
蓝嘉不确定何扬这话有几分真,但她不是死脑筋的人,如果真的可以,她愿意试一试。
所以,她在测试是否可行。
突然知道服软了。
易允知道一定是有人跟她说了什么,但这不重要。
“行啊,但是仅限一天,看你的表现。”
果然有用,蓝嘉眼睛一亮:“好!”
易允摸了摸她的发鬓,勾起唇。
这就是他天真又‘愚蠢’的小妻子,尚且不知道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更不知道与虎谋皮,最后要失身。
他撩人的视线在女孩身上打量,鬓边的指节顺着蓝嘉的脸颊一寸寸下滑,最后摩挲她单薄莹润的肩。
第26章 26鸽血红 脚上得绑着‘链子’
蓝嘉余光下瞥, 僵着肩,任由他抚摸。
片刻,她控制住内心即将获得短暂自由的欣喜, 故作镇定道:“那我去剧院了。”
“慢着。”
蓝嘉定在原地, 唇瓣抿起,等待易允的下文。
男人盯着她, 伸手,“东西给我。”
何扬立马掏出一只黑丝绒盒子, 递过去。
蓝嘉看着他打开盒子,软绵里镶嵌着一对定制的婚戒。
东珠有个特定的习俗,婚戒的佩戴不一定非在婚礼上,但必须是领证后。
易允取出其中一只偏小的婚戒,“左手伸出来。”
话落, 人没反应, 他皱起眉头看了女孩一眼, 耐心耗尽,直接掰过她的手,强行将婚戒套在蓝嘉的左手无名指上。
戒指完全贴合手指的尺寸, 可易允的动作并不温柔,在快触底时反倒把蓝嘉弄疼了。她吸了口气, 手指上的异物感带着轻微的紧箍感, 像是故意缩小了一点点。
“疼就对了。”
是的,这样就摘不掉了。
蓝嘉盯着有些泛红的指节。
“给我戴上。”易允把另一枚戒指交给她, “快点, 我赶时间。”
他赶时间,蓝嘉也赶,迫不及待想跑了。
她接过戒指给他套上, 像在完成一件任务,脸上没什么表情。
易允看着那枚和蓝嘉一对的戒指没入指节,晨光熹微里,闪烁着明媚的光芒。
“今天给你表现的机会,你知道该什么时候回家。”易允用戴婚戒的手捏了捏她的脸,笑着警告,蓝嘉也不知听没听进去,垂眸像块木头,他对身边的保镖说:“送夫人去剧院。”
易允待会要去弘兴商会召开年中会议,彼时远在海外的沈肄南也要回来,等会议结束后,他还要去码头那边验货,手头的事情不少,他也不可能随时陪在蓝嘉身边。
夫妻俩的车子擦肩而过,易允收回视线,喊了声坐在副驾驶的何扬。
何扬回头,“允哥。”
易允淡声道:“你跟蓝嘉说了什么?”
居然能让她那犟骨头服软,还真是不容易。
何扬自知蓝嘉表现出异常后就绝对瞒不过他,于是全部交代了,听完后,易允笑了声。
“抱歉,允哥,是我多嘴了…我只是想缓解你们之间的关系。”
“行了。”易允说:“待会派人跟踪蓝嘉,关于她的动向,随时向我汇报。”
监狱里的罪犯每天都有放风的时间,至于蓝嘉,偶尔放她出去透透气也不是不可以,但是脚上得绑着‘链子’,走远了,脱离他的视线,就得拽拽链子把人拖回来。
易允勾着唇,指腹摩挲那枚独一无二的定制婚戒。
蓝嘉坐上车后,一直在拔无名指上的戒指。然而,婚戒的主人早已看穿她的意图,故意让人在戴到尾端时缩小尺寸,她越拔,指节越红,越红就越肿,然后是无尽的疼痛蔓延。
单从美观上讲,没有人会拒绝它,科林斯柱式设计,柱头是极为罕见的冰种鸽血红,两侧被精雕细琢的叶穗拱衬。戒指上的这颗宝石更是无价之宝,不管从颜色、晶体、润度,还是通透度,各方面都没有瑕疵。
蓝嘉知道这是冰种鸽血红。
硕士毕业前期,专业里有个女生,家里是做宝石生意,在莫谷地区有一座小型的矿场,家里挖出顶级鸽血红时掀起了腥风血雨,那段时间,这位女生不敢孤身离开学校,走哪都要保镖随行,就怕被人绑架然后向家里勒索。后来,一次抽签汇演,蓝嘉和她分到一组,无意间看到拍的照片,听说那块冰种鸽血红被家人献出去了,至于落到谁手上,迄今是个谜。
然而现在——
蓝嘉冷漠地看着红肿的手指,那枚戒指在晦暗的车室灼灼生辉,暗色赋予它刺眼浓郁的血腥,稠艳得令人害怕。
车子停在圣保利大剧院门口,保镖打开车门,护着车顶。蓝嘉下车往里走,见他们还跟着,微微皱眉,“不用跟着我。”
“是。”
他们老老实实站在外面,目送她离开。
蓝嘉已经好久没有踏进这里,私人制的剧院在未开放营业时总是很安静,场馆里的灯只亮了必经的路,空气中浮动着缺乏人气儿的枯木香,一般人闻见总会有些不适应,鼻腔呼吸堵塞、喉管发痒,就像肺部蒙上一层甩不掉的小颗粒,但蓝嘉却从中汲取短暂的心安。
终于不用呆在望不到头的庄园,半径为三百米的活动范围让她像关在牢笼里,看不清的铁栏杆一层又一层。
她受够了。
蓝嘉轻车熟路去大剧场的后台,还未推门进去,还未来得及告诉团队里的人她回来了,嘈杂的争议便穿过紧闭的门扉落到耳里。
“当初在学校成团时就说过谈恋爱可以,但至少七年巡演,三十岁以前绝对不考虑婚姻大事,可是现在ulysses结婚了,假期休完都过去多久了?她作为核心主演却一天都没有出现!”
这是kimi说的,她在《恋爱的犀牛》话剧里饰演重要配角红红。
蓝嘉搭在门把上的手指,像被毛刺挠了一下,刺得她收回手,指尖蜷紧。
穿着旗袍的姑娘躲在灯光照不进的晦暗角落,抿着唇,忽然间,她失去勇气推开眼前的这扇门。
硕士毕业前,他们结束了一场很重要的社会话剧演出,得到国际戏剧界专业人士的高度赞可,这是一份很棒的履历,会为顺利毕业的道路添砖加瓦。
那晚,由导师们牵桥搭线,整个话剧专业的学生都去聚会了。在校期间,大家或多或少都合作过,对彼此也有一定了解,有些人心里也有“钟意”的搭档。
蓝嘉最喜欢和ewan合作,一来是他们对话剧角色的领悟很默契,只要剧中人物是一对,他俩总能衍生出很多更具张力的呈现方式。
这场聚会,让她了解到ewan想在毕业前夕成立剧团的想法,很巧,蓝嘉也有这样的想法,几乎是一对眼的刹那,他们一拍即合。
舞台上他们灼灼生辉,毕业后依然沿着这条路走到底,她和ewan凭借这次的聚会,迅速笼络合适且演绎风格多样化的同学,在追逐热爱这条道路上,不仅有鲜花和掌声,还有志同道合的人。
于是,他们的剧团在一晚上就成立了。
怀揣着全球巡演的梦想以及对话剧事业的热爱,剧团里的人纷纷表示。
——和延续千年的婚姻制度相比,我更爱我所热衷的演绎事业,为此哪怕孤独终老。百年后,我的墓志铭将会是致敬全球最伟大的、最杰出的话剧大师!
ewan替蓝嘉说话:“有时候缘分到了根本挡不住,更何况这边不是有句老话说得好?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ulysses这段时间可能有点忙,先谅解吧。”
“可是谅解也要联系到她本人,我就问一句,现在你们谁能打通ulysses的电话?反正我是不行。我不知道她现在是否觉得剧团已经不重要了,还是出于别的原因,总之,我希望她能给我们一个确切的说法。”
说这话的是饰演者‘牙刷’,现实里一点就炸,很难控制音量。
“都冷静点,说话不要这么冲好不好?咱们和ulysses合作这么久,她什么样的人你们不清楚吗?单拿场地备案的事来说,首场东珠市,剧院是她家里的就可以给我们省去很多麻烦,而且多挣的钱她也给大家分了,平日里的排练更自由,只要汇总时不出错就行了。再给她一段时间吧,现在我们自己练自己的。”
卫雨西拍拍手,“好了,别说了,先把会开了,总不能缺席一个人就耽搁后面的安排,再说了大致方针,上次嘉妹已经跟咱们谈过,来来来都坐下准备复盘了。”
争执归争执,顶多是那份食言后的生气,以及这么久了都没来过的恨其不争,但团队讲究和谐齐心,发泄过后大家还是愿意坐下来,所以里面很快传来椅凳的窸窣声。
蓝嘉当然了解他们,也不会因为那些话而多想什么。
只是听了这么多,毕业前的约定尤在耳畔振聋发聩,她心里涌起难以排解的酸涩,心脏抽抽地疼,无法咽下的一口气堵在喉咙,越发吃紧,蓝嘉呼吸不畅,眼睛酸酸的。
今天能‘自由活动’,还是她主动服软,拉着易允的手求来的。
求这个字,要她忍住心底的排斥、恶心、讨厌,毫无保留地满足易允对她的掌控、抚摸以及那些侵略的眼神,甚至是他对她的肆意妄为。
蓝嘉吸了吸鼻子,又抹了抹眼睛,这才握上门把,推门进去了。
正准备开会的众人听见动静,回头,看到她的刹那,脸上无不迸出欣喜。
“ulysses你回来了?!”
“嘉妹!”
他们齐刷刷起身,快步冲过来,蓝嘉关了门,往前走两步,淡笑:“我回来了。”
在众人快靠近时,身穿旗袍的女孩双手交叠置于腹部,然后向他们深深鞠躬。
蓝嘉的眼泪夺眶而出,声音却稳若不动:“对不起,这段时间让你们久等了。”
九十度式的鞠躬致歉,让所有人都怔在原地,瞬息后纷纷不自在。
他们也敏锐地察觉,新婚的喜悦并未在ulysses身上体现一星半点,她整个人看起来外表光鲜,内里腐糜。
演话剧的人,解读戏剧经典、演绎芸芸众生,他们的心思都很细腻。
kimi跑过去过去扶她,“行啦,说你几句而已,你还真跟我们道上歉了,说什么对不起?怎么这么好欺负!”
一句话逗笑蓝嘉。
她一笑,其他人也纷纷笑了,围过来拉着她说话。
“回来就好,以后有事给声电话,别让大家担心。”
蓝嘉点头:“我知道了。”
“整个人怎么看着雾蒙蒙的?状态不行呀ulysses。”
“过得不开心吗?还是发生什么事了?”
“呀,你的手指怎么都红肿了?擦药没?等着,我去给你拿芦荟膏。”
吵闹又热烈的气氛,将蓝嘉从死寂冰冷中拉回来,她仿佛经历了一场深海劫难,在即将坠底被漆黑的海水吞没时意外被搜救队寻到。
卫雨西给她涂芦荟膏,大家不可避免看清那枚鸽血红婚戒,但凡它合适些,他们还会多问几句,关心关心她最近的婚姻生活,可惜,戒指戴到底后有些勒,说明尺寸并不适合。准备这个东西的人得粗心大意,才会送得这么矛盾,想来ulysses过得并不好,既然这样,那他们都心照不宣不问了。
涂了冰冰凉凉的芦荟膏,蓝嘉感觉无名指不是那么疼了。
她努力忽视勒过头后的震痛感,打足气,积极组织:“开会吧。”
正如卫雨西说的,大致方针上次已经定下,接下来就是处理每个节点的细节问题,该对接就对接,该和下一座演出的城市备案就备案,总之每个流程都需要尽快确定并实施,当然还得做好应对方案,以防出差错后手足无措。
…
阿糖去加工间巡视到后半夜,打着哈欠正要回蓝家,结果出了新品类的品尝装,又把她扣下了。
阿糖和蓝毓一样,都属于‘临危受命’。
蓝毓也曾是被蓝堂海宠得嚣张恣意的大小姐,直到她商科博士毕业后被‘抬’进公司接手家里的生意,挺聪明,就是有心气儿,容易冲动,现在仍处于磨砺期。
阿糖打小就被捡回蓝家,喊蓝堂海一句干爹,蓝堂海也没亏待她,送她去国外念书,一来长长见识,二来她和小女儿年纪相仿,还可以在异国他乡做伴。
如今,蓝嘉毕业后有了剧团,跟着小伙伴们摩拳擦掌追求梦想。至于她呢,脑瓜一般,勉强本科毕业,但在吃的方面颇有天赋,也会研究美味的食品,正好契合蓝家的生意核心——饮料和零食。
于是,她也像蓝毓一样,被‘抬’进家里的公司,接管了一个研品部门。
阿糖知道干爹年纪大了,早晚有一天无法照顾她们,忧心后便撸起袖子好好干。
她的想法超级简单,研发很多好吃的零食和好喝的饮料,然后垄断全球的市场,这样就能财源滚滚啦。而且钱多可以救嘉嘉的命,说不定哪天多得把易家挤下去,这样看他还敢嚣张抢人不。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就算被扣下也美滋滋了。于是阿糖忙到将近九点才回家。
她抻着手臂往蓝嘉的住处走,心想这会应该才醒,还能再唠嗑几句。
结果,她上楼找了一圈,卧室人去楼空。
阿糖挠挠头,站在窗边,窗外有棵玉兰花树,枝繁叶茂,树叶交映间藏着白色的花苞。
她看到蹲在院子里照顾狸花猫的商序南,于是扯着嗓子喊:“商序南——”
底下的人听见,抬头看。
“你过来多久了?嘉嘉呢?你看见没?”
“看见了。”
“你说啥玩意?听不见,大声点!”
阿糖趴在那,对方却低头不说话了,她气得咬牙切齿,“服了,你等着!”
她急急忙忙下楼,跑到院子里逮他。
“问你话呢,刚刚说啥?”
“易允带她去民政局了。”
阿糖昨晚是亲眼看见易允拿到证件,咕哝骂道:“赶着投胎啊。”
干爹走了好几天,也不知道干嘛去,什么时候回来,这都领证了,还别轻举妄动。
阿糖也只能干着急叉腰。
商序南摸着养得膘肥体壮的团团,淡声:“不是口口声声担心她,想尽办法找人救吗?怎么还放任结婚领证?”
“谁说的,那是你不懂。”阿糖犹豫片刻,提了提裤子,蹲下,跟他蛐蛐:“要不是看在你痛恨易允的份上,我也不会跟你说。”
“干爹有办法,这次一定会杀了易允,只要他死了,婚姻和结婚证又算什么?到时候嘉嘉才是真的自由。所以临走前干爹让我们不要轻举妄动,乖乖做好自己的事。”
商序南眸色微动,视线从团团移到阿糖脸上,“杀易允?”
阿糖点头,并不可怜他:“他这么坏,就该下地狱。”
她拿起旁边的猫粮喂团团,逗它玩。
商序南却突然拽拉她的手臂,“阿糖。”
阿糖瞅了他一眼,“干嘛?”
他掰过小胖姑娘的脑袋,跟她说:“这事咱们知道,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
她揉了揉发痒的耳朵,懵:“要做啥?”
“蓝嘉自从去了易家就和咱们断联,肯定是易允搞的鬼,他那么自私自利且占有欲强,怎么可能容忍蓝嘉和我们联系。”
阿糖点头,赞同他的话。
“可是这样也不是办法,断联了,我们就不知道她在易家到底怎么样?受欺负了都只能自己咽,你说是不是?”
阿糖皱眉,“你说得对。”
商序南勾唇,“而且昨晚你也看见了,蓝嘉都憔悴了。”
“那怎么办啊?!”阿糖急了,动作幅度一大,肩膀撞着商序南,直接把人撞倒在地。
他摔了屁股墩,太阳穴青筋跳了跳,抬眼看阿糖。
阿糖很不好意思,赶紧扶他,“啊对不起对不起,力气稍微大了点,疼吗?”
商序南笑着摇头,说没事。
“我刚刚想到一个办法!”
他顺势问:“什么?”
“手机啊。”阿糖说:“咱悄悄给嘉嘉弄个手机,让她藏好。”
商序南眸光微敛,“也不是不可以。”
但阿糖很快又为难了,“但是咱进不了易家啊,怎么送?”
“我得到消息,蓝嘉现在就在圣保利,你要去吗?”
…
蓝堂海已经离开东珠好几天,落地清迈后就去见了零副食大亨撒其拓。在小女儿被迫和易允举办婚礼时,他在陪撒其拓吃饭喝酒、打高尔夫等。
生意场上那套礼节整完后,才开始进入正题,明面上是蓝堂海为了拓展生意版图的谄媚和卑躬屈膝,实际上……
彼时,当地一间私密性极高的茶室,外面是层层把守的保镖,里面,撒其拓放倒书架上的一本书,整面书墙发生变化,开出一道小门通往另一个地方。
撒其拓伸手做请:“蓝老板,请。”
蓝堂海颔首,“多谢。”
他往里走,片刻后,撒其拓阖上书墙。
蓝堂海一年前想进军东南亚的市场,几次约见想和撒其拓合作,但对方瞧不上,自然没有搭理。直到前段时间他在东珠到处求人,不知怎的,风声竟然漂洋过海,某天晚上,一通神秘电话打到他的私人号上。
对方开口就是爽朗笑声:“我是撒其拓,蓝老板,久闻大名。不知道你有没有空来清迈一趟,有人想见你。”
最后一句话耐人寻味。
究竟是什么样的人需要用撒其拓来牵桥搭线,而且还是去那边会面,蓝堂海想到一个久违的故人。尽管不想和对方有牵连,但为了蓝嘉,他只好硬着头皮过去并决心求对方帮忙。
书墙的背后挖了条密道,这些东西在这边很常见,到处都有战争的时代,密道是关键时刻的保命符。
两侧的墙壁挂着灯,阳光照不进的地方显得阴嗖冰冷。脚踩在地上的回音,一直在耳边盘旋,五分钟后,蓝堂海看到尽头值守的黑人保镖。
他们见了蓝堂海,先是例行其责搜身,确定没有随身携带刀枪窃听器等物品后,这才开门放人进去。
“多年不见,老蓝,你变样了。”
觉吞坐在长茶桌背面,笑着指了指他,身后是巨大的地下饲养场,里面喂养着凶悍的野兽,空气间充斥着腥臭味。
蓝堂海坐在他对面,淡笑:“你也一样,都剔成光头了。”
觉吞摸了摸圆溜溜的大光头,“这边热,凉快。”
觉吞,家道中落以前,和蓝堂海是大学同学兼合租室友。那时蓝堂海留着中长发,打十字架耳钉,行事恣意洒脱,人缘顶好;相反,觉吞是典型的书呆子,与周围的环境和人格格不入。
因此两人关系一般,没太多交集。
后来觉吞家里出了变故,他就退学了,等蓝堂海再见他时,是两年后跟父亲去东南亚参加一个大型的订货会,那会觉吞惹了事,被打得半死,蓝堂海认出他,念及命运多舛,出手把人保下了。
蓝堂海为人仗义,请他吃了顿饭,又给他一笔钱,让他做点小本买卖养活自己。
没想到觉吞咽下塞嘴里的东西,张口就问:“你还有更多的钱吗?就当借我了。”
蓝堂海问他要多少。
觉吞比了一个数。
这点蓝堂海还是给得起,于是答应了,但他也没想过要觉吞还,出门在外,广交善缘,是父亲耳提面命的。
不曾想,事实变化无常,觉吞早就不是两年前那个书呆子,家道中落后他走上歪门邪道,短时间里变得圆滑至极,上次栽跟头被蓝堂海瞧见,是他识人不清太相信所谓的弟兄了,只要再给一个机会,他还能东山再起!
后来,觉吞拿着蓝堂海的那笔钱彻底起来了,东南亚这边,势力延伸乃至墨西哥那边的Mafia都有他的一席之地,他成了灰黑地带里响当当的大人物,与坎叔不遑多让。
蓝堂海很清楚这帮人干的都是什么事,而他因为某些原因,对此深恶痛绝,发誓绝不来往。
因而,当多年前觉吞出现在东珠,给他送来一份生日贺礼时,蓝堂海表现淡淡:“蓝某只是小小的商人,做的也是小买卖,恕我这小地方容不下您这位贵客。”
没想到经年一别,再相见会是今天。
觉吞给他倒茶,“老蓝啊,你有困难,何必折了腰去求爷爷告奶奶?东珠政府那帮人可不会为你得罪易允。”
蓝堂海不语,看着冒热气的茶水,不疑,端起来吹了两口,便饮下了。
觉吞见他毫无戒心,笑道:“这么信我?”
“一条老命,你拿了也没事。”
“爽快!”觉吞又给他倒了杯,端起自己的和他碰了下,一饮而尽,“这么多年,我最信任的人还是你啊。”
“我也没想到,当年谢拒你之后,你非但没生气,时隔多年还愿意主动帮我。”
“我能有现在,多亏你当年慷慨,我觉吞讲义气,怎么能不帮老友呢?更何况你女儿蓝嘉再怎么着,也得管我叫一声伯伯吧。做伯伯的怎么能束手旁观?”
蓝堂海问:“你有主意了?”
觉吞一眼看穿他:“你不就想他死吗?容易。”
“怎么做?”
“赛坎生日在即,易允每年都会提前过去,今年他想要这边的河运线,但这条线很重要,赛坎不会轻易交出。再透露你一个秘密,我和赛坎在抢地盘,跟私武有关。而如今,赛坎膝下只有一儿一女,子嗣单薄。明白吗?”
和聪明人谈话就像呼吸一样简单。
蓝堂海已经猜到,却并不心疼所谓的女婿,仁慈不在,全是残忍:“那就让他永远留在那好了。”
麻拆和蓝堂海几乎是同时离开东珠,只不过路线有些差别,同样是去东南亚,蓝堂海是直飞,麻拆为了避人耳目,特地绕了一圈,最后回到曼德勒。
手持冲锋枪的私武层层把守,暗处更是有数不清的狙击手,将这座恢宏壮阔的庄园保护得滴水不漏。
麻拆从观光车上下来,马不停蹄去了湖泊边,彼时,阳光正好,蔚蓝的湖面波光粼粼,绿草如茵的岸边支起一把巨大的遮阳伞,一个抹着发蜡、身穿改良中山褂的中年人挽起袖子,悠闲地垂钓,旁边的水桶里装着钓上岸活泼乱跳的鱼儿。
“坎爷。”麻拆站在一边。
赛坎瞧都没瞧他一眼,笑道:“去了东珠一圈,人都虚了。”
麻拆嗐了声,拧眉:“易允那小兔崽子,疑心病太重了,就跟疯狗闻着味一样盯着我不放,女人不停地往我身边塞,害得我根本没有时间去办您交代的事。”
前不久,赛坎得到一个很重要的消息,他居然还有一个女儿,且就在东珠。
他心切想过去,但转眼便按下了,盯着他的人不少,贸然过去肯定会引发一系列的麻烦,于是他就派自己的心腹过去,没想到被易允一搅和。
“易允这人野心大,没人性,没办成就算了,总比被他知道好。”
能干出弑父杀母的人,骨子里就冷血。
“我在东珠,听说他喜欢蓝家的小女儿,还把人给抢了,前不久在巴黎举办了婚礼。”
“听赛卡说过。”他并不在意这些,“这次处罚就免了。”
麻拆立马端正神色,“多谢坎爷。”
“我已经派人去请宾周荣,等他到了,带来见我。”
“是。”
…
能得一天自由,蓝嘉肯定要‘物尽其用’,会议结束后,下一站北城巡演的细节全部敲定,还剩余的时间,他们甚至演了出话剧自娱自乐,无所谓什么主演副演,全部自由发挥,一时间舞台上笑意此起彼伏。
中场休息时,蓝嘉已经笑得直咳嗽。
“哈哈哈ulysses你慢点,至于么?”
“kimi,你不懂。”
她的额角浸出薄汗,需要靠妆衬托气色的脸也渐渐带点红润。kimi盯着蓝嘉,只觉得她笑意背后需要一个释放口。
卫雨西为防万一,端来水让她把药吃了。
以前出现过这种情况,人上一秒还好好的能和他们说话,结果下一秒就晕了。
能吓死人。
蓝嘉说了声谢谢,喝水吃药,这时场务老师领着一男一女进来,大声喊:“蓝老师,你家人来了!”
阿糖眼尖,已经兴奋地招手,提着篮子过去:“嘉嘉!”
商序南跟在后面,也是一眼看到那抹靓眼的身影。
他还记得今早晨光熹微,露珠挂在花瓣上,易允拽着她的手从自己面前经过。
当时他抱着团团,站在树下,意外对上蓝嘉的目光,或许她并没有别的想法,也没有别的意思,她轻轻颔首、礼貌打完招呼后便低下头,被迫跟在强迫她的人身后。
他的视线追随而去。
就像现在,又跟随而来。
蓝嘉坐在椅子上休息喘气,仰头看着阿糖,很惊喜:“阿糖,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都是——”
商序南从背后拽了她一下,提醒:“别忘了正事。”
阿糖立马点点头。
蓝嘉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回,嘴角挂着笑,“怎么了?”
彼时,商序南把篮子里阿糖做的小点心分给剧团其他人。
趁别人都围上前品尝美食时,阿糖立马把手机塞进蓝嘉手里,低声道:“嘉嘉你拿着,记得藏起来,以后就能悄悄跟我们联系了。”
蓝嘉心头一跳,看着这块新手机,下一秒立马拿东西盖住并攥紧手心。
她咽了咽,“阿糖……”
阿糖搓了搓她消瘦的脸蛋,“只剩骨头了。”
蓝嘉任她揉搓,放在大腿上的指尖摩挲着手机。在易家的日子并不好过,没有自由,也不能随时和外界联系,起初最难熬的那段日子,病痛缠身,她除了哭就是坐在露台发呆,整天浑浑噩噩,像一具行尸走肉。
“嘉嘉,你现在既然能来剧院,是不是意味着易允他放你自由了?”
如果是这样,那就太好了。
蓝嘉摇头,“他只给我一天时间。”
如果明天想出去,还得求他、讨好他。
“什么?那外面这会天都快黑了——”
“所以,我很快得回去了。”
蓝嘉畏惧易允,但在眼下这种进退维谷的境地,又不得不继续跟他纠缠。
只要她在他身边,他就不会伤害她的家人,哪怕这样的代价是失去自由和被他肆意操控。可是,今天见了剧团的小伙伴,听见他们说的那些话,蓝嘉发现压在身上的大山越来越重了,她像早早弯了腰的老人,佝偻着病弱的身体,心里的憋闷挤掉胸前里的空气,让她呼吸艰涩。
蓝嘉坐在车内,车窗降下,夜里燥热的风灌进来,打在脸上黏糊糊,不知是皮肤渗出的薄汗,还是眼里掉下的泪花,她只知道一摸,手上全是水。
司机载着她,一路保镖随行,再次将她送进那座牢笼。
与此同时,庄园的地下室。
宽敞且灯光明亮的房间充斥着令人作呕的血腥味,遍地血污的地板脏兮兮,剁掉的手指、拔掉的舌头、以及刚刚砍掉的宾周,大咧咧丢在那。
宾周荣被折磨得不成人样,浑身是血,蜷缩在地上,眼睛看不见了,张嘴是脱落的牙齿和空荡荡的黑红口腔,咿咿呀呀发出凄厉的哭嚎。
“这么激动干什么?”
在宾周荣的正前方站着一个肩宽腿长的男人,高大的阴影笼罩,逼仄得骇人,易允指尖夹着烟,单手揣进裤兜,姿态慵懒随性,他抽了一口,吐着烟圈笑道。
“一点职业操守都没有,坎叔请你,你还真去?那我给你的封口费又算什么?”
他踢飞脚边滑腻恐怖的舌头,“算真的封口费吗?”
两个小时前,易允还在码头验货,新到这批经过出口国海关的抽检,倒是过关了,只不过运来的途中遇到点事,损耗近百分之三十,这肯定不行,但对方是老油条,拉锯还没结束呢,结果消息传来,说坎叔派人请宾周荣去曼德勒。
宾周荣这人,查东西确实有一手,能为他所用,保不齐扭头又成了别人手里的枪。
易允暂时不知道坎叔想做什么,但秉承着宁可错杀不可放过的宗旨,再怎么着也不能留活口了。
这时楼梯口走下来一个雇佣兵,“允哥,夫人回来了。”
易允看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晚上七点十八分,还行,知道自己回家。
他碾灭烟蒂,扫了眼趴在地上奄奄一息的人:“处理干净。”
蓝嘉拎着篮子里的点心从车上下来,候在别墅外的女佣一路随行。
“易生回来了吗?”她状似无意地问。
女佣们也没见到易允,纷纷摇头。
蓝嘉放心了,到卧室门口时说:“不用跟进来。”
“好的夫人。”
进屋关门后,蓝嘉紧张得松了口气,她放下阿糖准备点心的篮子,正要拿出偷偷带回来的手机,忽然一顿,抿唇,抬起头,打量着这间卧室。
蓝嘉从小到大都没有偷摸着做过这么‘刺激’的事,她有些杯弓蛇影,想到万一易允在房间里安装微型监控怎么办?
转眼一想,应该不太可能,可万一呢……
为了安全起见,蓝嘉准备去浴室,谁知身后的门突然开了,把她吓一跳。
易允挽着袖子进来,见她被吓住,勾唇:“偷偷摸摸做什么?想偷东西?”
他走到蓝嘉面前,离得近,女孩闻到他身上有股若有似无的血腥味,令她眉头紧锁,险些作呕。
“没,没做什么。”
“是吗?”
他又往前走了步,微眯起眼睛。
蓝嘉后退,撞上身后的桌角,一瞬间的钝痛袭来,让她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易允瞥了眼桌上的篮子,“那是什么?”
蓝嘉愣了两秒,赶紧抓过来,掀开最上面的防尘布,把那些做得美味可口的点心拿给他看,她心里有些紧张,手指都白了。
“这是阿糖给我做的点心,我很喜欢,就,就带了些回来。”
“不是去剧院吗?又背着我回蓝家了?”
易允扫了眼篮子里的东西,一览无遗,藏不了什么。
他丢在一边,倾身逼近,蓝嘉被迫向后折,不敢看他的眼睛,也正是因为这样,她看见易允的白衬衣上沾着星星点点的红……不,那种颜色,更像是时间稍微久点后咖红的血迹。
“躲什么呢?”
易允的双手突然握着蓝嘉的肩膀,女孩下意识一抖,觉得血腥味更重了。
男人微笑着注视她,温热干燥的掌心下滑,顺着蓝嘉的腰线,“你今天表现得不错,就是现在有点紧张。”
“蓝嘉,你在紧张什么?”
“还是说,你有事瞒着我?”
那双走过的手,似乎在一寸寸检查她的身体。
而蓝嘉呼吸艰难。
第27章 27陪睡觉 我他妈就该用链子把你的手……
蓝嘉僵硬得像根木头, 肌肤隔着单薄的旗袍缎面,感受到男人的掌心炽热又试探,他的动作很慢, 似检查又似戏弄。
她对上易允凝视的目光, 暗沉如墨,像要把她剥开。
蓝嘉牙根轻颤, “我……”
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易允似笑非笑,落在胯间的手忽然变了道, 牵起蓝嘉的左手,“怎么才戴一天就红成这样?嗯?”
他掀起眼皮,不满的情绪已经泄露出来:“你想摘掉它?”
何止是蓝嘉的戒指紧,他的也一样,但只要不去动它, 手指顶多会有圈箍感, 根本不会肿成这样。
不等蓝嘉回答, 易允已经低头,将她泛红的指节衔住嘴里,唇齿热舌裹着受伤的手指。
刹那间, 蓝嘉浑身冒出一层层鸡皮疙瘩,湿濡、潮热、黏腻的触感袭击她的神经末梢, 令她头皮发麻。
她控制不住颤抖, 那股恶心感不亚于被密密麻麻的细蛇爬满全身,蓝嘉忍住叫出声的冲动, 大力抽走自己的手, 却被易允牢牢摁住。
他抬眼看着蓝嘉,纯黑的碎发在眼底落下阴影,衬得看她的眼神充满阴翳与诡怖。
蓝嘉仿佛闻到更浓郁的腥味, 胃部极度不适,空出那只手捂紧肚子,直接吐了。
易允脸色铁青:“……”
他捏紧纤细的手腕,“蓝嘉!”
男人被她的反应气得不轻,额角迸胀出愤怒的青筋,那沉得滴墨的眼神,恨不得现在就把蓝嘉拆吞入腹。
蓝嘉被他虚弱地提起,另一只手紧紧扣住桌角,她弓着单薄羸弱的肩背,胃部不断痉挛抽搐,鼻腔的感官像被无限放大,不适加剧。
今天呆在剧团,中午聚餐时,蓝嘉没怎么动筷,只喝了两杯爽口的金丝菊茶,下午排练又耗了不少体力,阿糖和商序南来送点心时,她也没吃,剩下的都提回来了。
这一吐,胆汁都快吐出来了。
蓝嘉的难受不是伪装,易允盯着她眼角浸出的清泪、苍白得掩盖不住的脸色,心中那些被她嫌弃的怨气像被一阵无形的巽风击碎,瞬间化为乌有,他拽着女孩的手腕扯进怀里,揽着她的肩,温热的掌心轻轻抚摸她的脸,拇指揩去蓝嘉眼角的泪。
“又不舒服了?”
被迫靠在他胸口,蓝嘉快被那股血腥味折磨疯了,哭着推开他,“你离我远点。”
她虚弱地撑着桌面,纤细的手臂摇摇欲坠,易允望着女孩清瘦的背影,薄唇抿直,指节蜷紧。
半晌,他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何扬!”
守在外面的何扬听见屋内的动静,立马进来,还未走近就察觉到紧张凝滞的气氛。
他见易允冷着脸,“允哥?”
易允最后看了蓝嘉一眼,“给她叫医生!”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私人医生带着助理和护士以最快的速度赶过来,何扬一直在旁边等待结果,以便待会去书房给易允汇报蓝嘉的情况。
易允从卧室离开后去了浴室,衬衣上沾了血迹,断然不会再要,他随手丢进垃圾桶,任由花洒兜头浇下凉水,硬生生压下心底的火气。
何扬进书房汇报时,易允刚洗完澡,系着浴巾,站在落地窗前抽烟。
“允哥。”
“怎么样了?”
“夫人一天没有进食,再加上应该是闻见您身上的血腥味,所以引起胃部不适。刚刚医生给她做了按摩,现在好多了。”
易允拿下叼在嘴里的烟,回头,皱眉,“她没吃东西?”
“是的。”何扬说:“我刚刚问了跟踪夫人的保镖,他们说中午聚餐时,夫人只喝了两杯茶水,下午剧团又在排剧,后来玉饴和商序南去送点心,夫人也没碰,剩下的都带回来了。”
易允想起那个装点心的小篮子,“让厨房给她做些开胃菜送过去。”
何扬点头。
“另外,再派人盯着商序南。”易允冷笑,“他倒是对蓝嘉的行踪了如指掌。”
…
“滋——”
“滋滋——”
夜色沉寂,夏日燥热的风遮不住屋子里细微的电流声。
商序南坐在书桌前,旁边是一盏绿皮的橘黄暖灯,面前摆着一台笨重的计算机设备,手边是两个特制键盘,他皱眉调试,试图对接上方块屏幕里闪烁的红点,过了会,蓝色的后幕出现一排排代码。
他松了口气,然后拿出抽屉里的耳机戴上,刹那间,伴随着滋滋电流,不算清晰地声音传进他的耳里。
“易生回来了吗?”
“好的夫人。”
……
“偷偷摸摸做什么?想偷东西?”
……
“蓝嘉,你在紧张什么?”
“还是说,你有事瞒着我?”
……
“又不舒服了?”
所有可能被发现的提心吊胆,都在易允紧张蓝嘉身体状况那刻得到化解,商序南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
他摘下耳机,盯着微微移动的红点,青涩的脸上露出讽笑。
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他在送给蓝嘉的手机上装有定位器和窃听器。
易允的警惕性太强,身边又都是保镖,更别提暗处还有跟随的狙击手。
但他永远不会猜到,喜欢的枕边人会是别人的活摄像头。
蓝嘉按摩完,又喝了半杯温水,以自己想休息为由,把陪床照顾她的女佣全部赶出去。
等屋子里没人了,她才溜进卫生间,将用胶带绑在腿上的手机取下来。
她今天穿的旗袍,虽然没有开叉,但浑身上下一览无遗,阿糖塞给她的手机该怎么带回庄园?这是一个问题,蓝嘉思来想去,拿胶带往膝盖上的大月退内侧缠,还不能多缠几圈,会有痕迹,所以她弄了上下各一圈,绑得很紧。
因此,撕开时,蓝嘉感觉自己的皮都快掉了。
她疼得厉害,滋啦声反复折磨,两秒后,蓝嘉咬牙,干脆心一狠,直接拽掉。
月退根内侧通红,蓝嘉揉了揉,抹了芦荟膏,这才找地方藏手机。
偷偷摸摸做完,蓝嘉重新回到床上假装歇息,卧室外有人敲门,规律地轻叩,接着推门进来,动静很轻,餐车的轮子滑过深栗色地板,最终停在床边。
“夫人,先生吩咐过,让您起来用餐。”
蓝嘉没什么胃口,“放那吧,待会再吃。”
女佣盯着她,没有动作。
蓝嘉和她对视几秒,片刻后妥协。
她起来用餐,扫了眼,差不多有二十几种菜品可供选择,文火熬得甜软金灿的红枣南瓜小米粥、凉拌爽口的翠绿莴丝、煲得红彤彤的西红柿排骨汤、空运来的新鲜樱桃等。
每样份量适中,摆盘也好看。全是酸甜爽口的,在燥热的夏夜确实开胃。
但是蓝嘉还是没什么食欲。
这时,她听见楼下传来汽车声,拿起的勺子一顿,又放下,走到露台外面,居高临下看去,叁辆改装的防弹车大咧咧停着,保镖们严阵以待,几秒后,易允从别墅里出去,何扬打开车门,他却突然回头,精准无误地锁定蓝嘉的身影。
易允那件染血的白衬衫已经换成花的,纽扣草草系了三四颗,落拓又风流。
他仰头看她时,那些惯会藏进眼底的晦暗和阴翳变得清晰明朗。
他要出门。
今晚不在家。
蓝嘉莫名松了口气,收回视线,转身进屋了。当她重新端起碗筷时,车子驶离的声音逐渐消失。
她潦草吃了两口就让女佣撤了,过了会,卧室的私人座机久违地响了,蓝嘉走过去,接听。
“你好?”
客气又礼貌,让拨电话的易允挑了挑眉,“是我。”
蓝嘉的眉头微不可见地蹙起,抿唇盯着电话,人前脚才走,后脚打什么电话?
她准备挂了,对方却懒洋洋说:“我今晚有事就不回来,你记得把药吃了。”
蓝嘉没应,淡声:“没事我就挂了。”
对面沉默两秒,正当女孩要挂电话时,座机率先响起‘嘟嘟’声。
易允竟比她先挂电话。
他不在正好,蓝嘉不用那么胆战心惊,她休息了会,胃部的不适缓解后才进浴室洗澡。等她弄完出来,医生带着护士过来,给她讲解更迭的新药方。
这事蓝嘉已经习惯了,以前在国外,初期时她就跟神农尝百草一样,不停地试方子,直到找到最优的效果,虽然伤身体,但却是无奈之举,后来稳定,药方更迭的速度慢下来,算下来距离上次替换方子已经过去两三个月。
“夫人,这次熬的药会比您以前喝的还要苦。如果您实在觉得难以下咽,我这边再给您想办法。”
吃完药再含一颗糖的办法,对于蓝嘉来说已经免疫了。该苦的依然苦,好在都习惯了。
她笑道:“没事,谢谢了。”
蓝嘉端起冒着热气的药碗,吹温后,一鼓作气喝光。
新药方的试用需要记录服用后的状况,医疗团的人严阵以待,等半个小时后仔细询问她的状况。蓝嘉对一具健康的身体一直处于陌生且疑惑的阶段,她没有体验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样,但她现在的情况已经是最好的结果,真要论身上哪个部位最先出现不良反应,那必然是这双眼睛。
蓝嘉的视力很差,以前出现过视网膜半脱落流血的征兆,当时得亏抢救的及时,不然就要面临失明的风险。
麻拆在曼德勒机场等宾周荣,结果却等来对方被易允的人带走后生死不明的消息,他当即回庄园把这件事告诉坎爷。
坎叔这会正在陪女儿赛莉挑设计师们送来的私人定制款裙子。
“爸爸,您觉得我穿这条怎么样?”赛莉在自己身上比划。
赛莉,赛坎的掌上明珠,今年二十岁,长相明媚大气,曾入选全球最美天使脸前一百,但与她气质违和的是留着一头酒红色的公主切发型。
坎叔笑道:“我们莉莉是天仙,穿什么都好看。”
“那您说易生会喜欢吗?”
这边仍保留一夫多妻制度,上层有钱有权的人,谁没几个老婆或者老公?所以在赛莉眼里,哪怕易允结婚了,娶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人也不是什么大事,跟永恒的利益比起来,婚姻关系显得微不足道。
“坎爷,宾周荣出事了!”
麻拆急匆匆走进来。
赛莉自觉拿着裙子走开,不去听这些事。坎叔坐下倒了杯茶递给他,并未见半点情绪:“嗯,现在多半已经死了。”
麻拆双手接过,赶紧喝了口,问:“那现在怎么办?他明知道您派人去请宾周荣过来,却还让手底下的人动手,分明是不把您放在眼里。”
“他要真对我毕恭毕敬,就不会一而再再而三想查我的过往了。”坎叔轻笑,细致地品茶,“按照惯例,他也快过来了,这次的事掀篇,易允还有用。”
麻拆自然知道是什么用,笑着点头:“明白。”
坎叔膝下只有两个孩子,大儿子赛卡和小女儿赛莉都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涉嫌私武的地盘冲突,丢命太容易了,他绝对不会让自己的孩子冒险。
至于易允,爹不亲娘不爱,贱命一条,他死了,没有人会为他难过。
*
易允处理完码头货物赔偿一事后,清晨七点回家,他刚走进别墅,迎面撞见戴眼镜,穿碎花裙,背着斜挎包的姑娘脚步匆匆地下楼。
大清早不多睡会又到处乱跑。
男人皱眉,高大的身体往前一堵,拦下蓝嘉,居高临下盯着她的发顶,“去哪?”
蓝嘉险些撞到他的胸膛,还好及时刹住,头顶落下淡淡的声音,她扶了镜脚,抬头看向他,犹豫片刻,向他请示。
“你回来得正好,我想去剧院,可以吗?”
易允上下打量她的穿着,跟他在一起时不见打扮得这么积极,出去玩倒是全副武装。
他双手插兜,姿态慵懒,“你说呢?”
天天往外面跑,这还算家吗?
蓝嘉抿着唇,她就知道昨天是特例。
易允问她:“吃早饭了吗?”
“嗯。”
“药呢?喝了吗?”
她不情不愿地回答:“嗯。”
男人啧了声:“不让你出去,你就使脾气了?”
易允弯腰凑近,目光和她齐平,成熟的男性气息逼近,带着身上特有的淡淡烟草味和冷冽的雪松气。
蓝嘉捏着斜挎包的带子,后退两步,偏着头不肯看他。
“今天想出去,可以。”
他一步步靠近,拽住那截纤细的手腕。
蓝嘉抬头看着他,等他的下文。
易允捏着手,深邃的目光将她扫得‘不着一缕’。
“陪我睡一觉,晚点——”
未说完,蓝嘉挣脱手腕,气得眼眶发红。
“你想都别想!”
她不假思索的拒绝和自然反应的抗拒,成功打破易允想对她好言好语的温柔。
男人脸色阴鸷,从昨晚到现在,不,甚至再往前推,她永远都是这样,不肯给他半点好脸色。
易允直接搂拽她的腰,“那你就永远给我老老实实呆在家里,哪都不许去。”
“你放开我!”
蓝嘉像夹起来的娃娃,被迫贴着男人的侧身,她拼命挣扎,却无法撼动半分,腰上的手臂像铜墙铁壁,任凭她又掐又拧。
挣扎间,蓝嘉鼻梁上的眼镜被甩掉,下一秒,“咔嚓”声响起,被踩过碾碎。
视野一片模糊,带来浓浓的不安。
易允拖着蓝嘉回到卧室,门被摔得震天响,连带女孩的心脏也跟着颤栗,须臾,她被丢在床上,摔得弹起,脑袋有瞬间晕厥感。
蓝嘉却顾不得那么多,手脚并用爬起来想跑,突然,一只温热的掌心紧紧缠上她的脚踝,莹白单薄的一截,踝骨骨感,瘦得可怜。
易允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企图逃跑的女孩拽倒,蓝嘉面朝床狠狠栽进去,冲撞之下更是喘不上气的憋闷,她被呛得剧烈咳嗽,苍白的小脸因为咳嗽染上不正常的薄红。
“就这样想从我身边逃跑是吧?跟我待在一起不好吗?”易允握着她的脚踝将人拉到自己身下,冷笑:“我他妈就该用链子把你的手脚绑起来!”
蓝嘉的咳嗽一引发就没完没了,连话都没法说,尤其是羸弱薄瘦的背部压下一具沉甸甸又厚重的男性身体,像座不可撼动的大山死死钳制住她,她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压迫,咳得更厉害,眼泪都掉出来,唇瓣因为弱小而毫无血色,偏偏易允还反扣着她的手腕钉在后腰。
“蓝嘉,你别忘了,你跟我是夫妻,你有什么资格嫌弃我?”
易允不能忍受曾经那么喜欢他,主动黏着他,偷亲他,对他说喜欢的姑娘,现在对他避如蛇蝎。
她不是生活在有爱的环境里吗?
她不是可以爱很多人吗?
她不是从来都不吝啬给别人爱吗?
那么他为什么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也爱他!
易允掰过她的脸,对上一张咳得要死不活的脸和通红得挤出眼泪的眼睛。
她对他的排斥是实打实的,对他的畏惧也是,可是她为什么要这样呢?
他可以对别人心狠手辣,但不会伤害她。
因为她是他的妻子,是他想方设法也要抢来并逼着结婚的姑娘。
她也不应该畏惧他,他对她很温柔的。
一切都不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易允双眼猩红,虎口迫开蓝嘉的嘴,在她咳得快喘不上气时还要恶狠狠且粗暴地索吻。
蓝嘉就像被架起来的普洛塞庇娜,恐惧和绝望交织在嘴角溢出呜咽的窒息哭腔,然而,强制掳获她的人却视而不见,冷硬心肠般扣住她的腰往上提,蓝嘉被迫颠了下,碎花裙被揉得皱巴巴,不可避免地角虫着火勺热且不容忽视的米且大宾周。
蓝嘉每一根神经都在疯狂叫嚣着抵触,可是她被堵得严严实实根本说不出话,窒息蔓延逼得她眼前发黑,眼泪近乎决堤般崩溃成流。
她在痛苦中一遍遍感受易允对她的病态爱意。
[我怎样才能让你明白,我是如何的爱你]
[告诉我,蓝嘉,我该怎么办]
第28章 28曼德勒 “蓝嘉,你是不是想要我死……
源源不绝的泪水像断线的珠子灌进两人互换的唇舌, 良久,易允松开她的唇瓣,宛如烈性野犬, 重重地将蓝嘉扑倒在身下, 然后紧紧嵌进怀中,薄唇贴着她脑后的发丝, 若有似无亲吻,克制的神色近乎虔诚。
“我对你是真心的。”
“蓝嘉, 你不要拒绝我好不好?”
蓝嘉哭花脸,泪眼模糊,眼眶红得火烧火燎,到最后挤出的泪水深深刺痛着视野神经,她趴在床上痛哭流涕, 哽咽抽搭的声音透着颤栗的绝望。
她现在感受不到半点真心, 只觉得易允对她的强迫, 让她惊慌恐惧。
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蓝嘉演过很多话剧,经典剧目里很多人物的性格都有极大的缺陷,甚至是病态的一面, 他们在时代背景下,对待爱情、亲情、友情等偏执得可怕。
就像易允这样。
她曾做过很多功课, 解读过很多人设, 但自从遇到易允,被他抢过来后所经历的这些事, 蓝嘉才深深的领悟到, 不管戏剧里再怎么疯狂,那都是演绎的假象,可是现实世界里——
蓝嘉闭起眼睛, 眼泪噼里啪啦砸落。
她正在经历明明所经历的事情。
感受到女孩颤抖的身体,易允却怎么也不肯松手,他抱得很紧,似乎像把蓝嘉勒进血肉,融入骨头。
蓝嘉被钳制得动不了,半张脸压进柔软的床单,汇聚的泪珠在上面浸染出深色的痕迹。
她嘴里呜咽着可怜的哭腔:“不……不要,求求你放过我……放过我……”
易允的一条手臂横亘穿过蓝嘉的颈部,扣住上拉,在她耳边轻轻诉说:“蓝嘉,我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
他低头埋进女孩的颈窝,深深汲取她身上的气息。
易允不止一次对蓝嘉说过她身上很香,他喜欢她身上的味道,喜欢她柔软的身体,喜欢她以前爱他的模样。
喜欢得想要彻底占有。
“疼。”
“我的眼睛好疼……”
她难受地呢喃。
闻言,易允一怔,轻轻掰过蓝嘉满是泪痕的脸,“阿嘉?”
她嘴唇颤栗,眼睫抖动,死死闭着的眼睛仿佛被黏住,怎么也睁不开。
蓝嘉单薄的身体蜷缩成团,双手都在发抖,不敢触碰自己的眼睛,嘴里一直嚷着好疼好疼。
两分钟后,私人医疗团着急忙慌赶过来。
蓝堂海是早上七点半下的飞机,回到蓝家已经是八点以后的事。
蓝毓知道他今天回来,推迟了两个小时的会议。
书房。
“阿爸,怎么样?”
蓝毓忍了这么久,要不是蓝堂海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照她这脾气,早就按耐不住了。
蓝堂海长吁一口气,点头,“就这两三个月的时间。”
蓝毓难以置信:“两三个月?还要这么久!”
蓝堂海安抚她坐下,“你当易允是十几二十岁的毛头小子?他现在羽翼已丰,身边固若金汤,暗杀那套行不通。详细的阿毓你也别问了,总之不会有差错。”
他这次找到觉吞,真的已经是无奈之举。
觉吞干的那些勾当,也就那边的政府暂时拿他没办法,等真追究起来,凡事跟他有牵连的人至少得扒层皮,还有赛坎,这些人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徒,蓝堂海不想自己的女儿知道太多龌龊。
等易允一死,蓝家清净了,阿嘉也自由了。
他们会继续回归正常的生活。
“可是阿爸,还要拖两三个月,我怕阿嘉她——”
“阿毓。”
蓝堂海捏了捏眉心,尽管心急如焚,知道小女儿在易家多呆一天,可能就会多一份折磨,但现在这样起码还有确切的结果,总比以前无头苍蝇的时候要好。为今之计,只有等。
他拍了拍蓝毓的肩,“阿爸知道你担心阿嘉,不过你的性子还要稳重些才行。”
蓝毓张了张嘴,看着蓝堂海疲惫的倦容,只不过出去一段时间,也不算太久,可整个人都瘦了很大一圈,鬓边的白头发更多了。
她又想起阿爸先前到处求人、放低姿态的样子。
蓝毓鼻头一酸,挽着父亲的手臂,轻轻靠着他,就像小时候依偎着一样。
“阿爸,我知道了。”
“以后蓝家还得靠你撑着。”蓝堂海叹气,“苦了我的阿毓,身上要肩负着重担。”
他的两个女儿,大的本该嚣张肆意,小的本该无忧无虑,然而事与愿违,商家被盯上后发生的变故和易允对阿嘉的强取豪夺,这两件事无疑给蓝家敲响警钟。
蓝毓需要成长,独当一面,最好能在吃人不吐骨头的环境里游刃有余。
蓝嘉需要安稳,自由自在快快乐乐地度过不知道还剩多少天的日子。
蓝堂海劳累了几天,年纪大了需要好好休息,蓝毓离开书房,候在外面的阿凯低头唤了声大小姐。
“阿凯。”
“我在。”
“从现在起,你要时刻提醒我沉住气,戒骄戒躁,明白吗?”
阿凯是蓝堂海亲自挑给蓝毓的人,忠心耿耿,各方面都不错,可以身兼数职。
尽管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命令,但仍点点头,跟在她身后,目光坚定地盯着她。
“好的大小姐。”
…
蓝嘉的眼睛突然痛得睁不开,经过长达半小时的检查基本可以确定是流泪过度导致眼睛长期处于负荷阶段。
医生说:“夫人,您的眼睛曾经做过视网膜修复手术,术后定期检查暂时没有发现异常情况,之后半年服用了美国FDA批准但并未上市的一种名为Luxturna的基因治疗药物,可用于RPE65基因突变引起的视网膜病变。在当时这是最接近治疗您眼睛的办法,但是效果不算很好,您的视力在此后一直处于不算清晰的状态。刚刚,我们又给您做检查,情况不是很乐观……”
蓝嘉躺在床上,器械罩在头顶,眼睛上覆着专用的医用检测仪,旁边的桌子上实时更新着数据。周边全是各种各样的数据线,堆积着床上身体虚弱的女孩。
易允坐在旁边,沉默地听医生对蓝嘉说那些话。
“在研究所没有给出有利的基因解析数据之前,我们的建议呢,希望夫人您能好好爱惜自己的眼睛,不然再严重下去极有可能失明,所以……尽量减少流泪的次数吧。”
最后一句话,易允的眸色微动。
他看着蓝嘉,床上的姑娘明明穿着鲜艳的碎花裙,可那副孱弱的样子就跟枯萎的花没什么区别。
医生刚刚说的话,她也没什么反应,表情淡淡,似乎已经不在乎了。
说了这么多,男女主人都没有吭声,医生们面面相觑,任谁都看得出两人之前闹了‘矛盾’,他们只好看向何扬。
何扬问:“接下来的保守治疗是什么?”
医生:“夫人现在吃的药太杂,不建议再过度服用,眼睛还是药敷吧。”
何扬点头,让他们着手去准备。
沉默良久的易允终于开口了:“研究所那边预计什么时候出结果?”
何扬摇头,表示进展艰难。
易允皱起眉头,对这样的效率并不满意。
那边以秒计数,每天烧着几百万美金,过去这么久,一丁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两名护士合力取下蓝嘉眼睛上的仪器,接着,医生拿着敷了药膏的细条纱布,轻轻覆盖在她的眼上,最后系上结。
“夫人,您觉得怎么样?疼痛感有没有得到缓解?”
“嗯……”
蓝嘉其实什么感觉都没有,只不过顺着话应下了。
“你们都下去吧,麻烦了。”
“您有任何不适,都可以摁铃叫我们。”
“好。”
耳边是脚步声,有门阖上的轻微动静。
蓝嘉知道,屋子里还有人。
易允盯着她,蒙上眼睛的姑娘,那张脸白得吓人,明明看着挺合身的衣服竟在此刻显得空荡荡,仿佛底下是一具瘦骨嶙峋的病体。
“易生。”
她唤他,情绪没有起伏,更没有歇斯底里,哪怕在不久以前,他压着她亲吻失控,害她的眼疾又犯了。
易允走到她面前,伸手,想碰碰她的脸,然而,下一秒却听见她说。
“你也出去,我想休息会。”
男人的手顿在半空,与那抹白皙的脸颊不过三四毫米。
易允抿着唇,看她摸索着被子,抓住一角往上提,人也顺势躺下。
他收回手,“你好好休息。”
瞬息后,卧室里静得落针可闻,除了她再无其他人。蓝嘉躺了约十分钟,撑着身子坐起来,手在床上摩挲着前行,最后成功拿出藏在床垫底下用布包起来的手机。
北城的演出地不好批,但蓝嘉有人脉,她今天本来想跑趟文旅局,拿盖章的推荐函交给剧团负责外务的张明霞老师,有了这封函件,率先去北城落实的这批人也不至于像无头苍蝇或者吃闭门羹,结果没想到……
蓝嘉害怕打电话的声音被听见,躲进被子里,支起手机竖在耳边,一边摸索着摁键,一边捂着听筒默默听拨号的数字。
捣鼓了好久,才顺利拨出去。
圣保利大剧院,大剧场后台。
张明霞正在清点带去北城的资料,卫雨西拿着出纳账本经过,在她背后坐下,随口问:“张老师,你们几点的飞机呀?”
“十一点二十。”张明霞笑道。
卫雨西看了眼挂钟,“哟,这都快九点半了,你们是不是该坐的士过去办理值机啦?”
“嘉妹说要把东珠文旅局盖章的推荐函交给我,说有了这个去北城那边容易批地。我还在等她呢。”
张明霞看了眼腕表,有些急,从这边坐的士到机场还要四十八分钟,时间很赶。
卫雨西惊讶:“嘉妹还没过来吗?”
张明霞摇摇头。
这时,其他几位要去北城的人纷纷在问啥时候走,预约的的士已经到门口了。
“咱们去门口再等几分钟吧。”张明霞抱着一堆需要提交的资料往外走,“kimi,你帮我给嘉妹打电话催一催,看看她现在在哪了,如果过来了,就说我们在旁边的小北门等她。”
kimi比了OK。
一行人急匆匆赶往小北门,途中,打过去的电话被占线,kimi跟张明霞说打不通。
张明霞忧心忡忡:“不会出事了吧?”
“打扰一下,请问你们是不是SSSH剧团的人?”一个穿着时髦,一手打电话,一手拿资料的摩登女郎从计程车上下来。
见到有人从安全门出来,她赶紧迎上去。
张明霞点头,一脸莫名:“我们是。”
应月舒松了口气,“太好了,受嘉嘉所托,我来给你们送推荐函。”
她把所有盖章的函件全部递过去。
“抱歉啦,刚刚单位开了个会,来晚了,没有耽误你们的飞机吧?”
“没有没有,谢谢。”
应月舒功成身退,给蓝嘉拨了电话:“honey,你交代我办的事欧啦,欠我的人情,下次记得请我吃饭噢。”
电话里是蓝嘉感激又温柔的声音:“谢谢宝贝,记着呢。”
…
白天蓝嘉的眼睛换了三次药,不得不说到最后还是有点用。
晚上,为了不受灯光刺激,她虽然没有敷药,但还是在眼睛上系着纱布。
蓝嘉基本整天都躺在床上,夜里她睡得迷迷糊糊,身边忽然下陷,下一秒,鼻翼里钻进淡淡的沐浴露清香,和她洗完澡后的味道如出一辙。
易允忙到凌晨一点才回家。
他在隔壁浴室洗完澡才回的主卧,进屋也没有开灯,直接上床后轻轻把蓝嘉揽入怀中。
柔软的身子藏在臂弯里,凭借皎洁的月光,他看见蓝嘉的脸颊轻轻贴着自己的胸膛。
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填满整颗心脏。
易允睡不着,垂眸看着怀里的姑娘,纯白的纱布遮住那双亮晶晶的眼睛,瓷白的肌肤透着久病成疾的苍白,显得有些失真。
蓝嘉又何尝不是橱窗里易碎的娃娃。
他鬼使神差摸上女孩的眼睛……
良久,男人低头,轻柔又克制地吻上隔着纱布的眼皮。
蓝嘉感觉到一股烘热,男性过高的体温让她从睡梦中抽醒,熟悉的禁锢感和并不陌生的胸膛让她一惊,随即像应激般推攘着往后躲。
“你又想干什么?!”
蓝嘉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又被点燃,翻江倒海,不得安宁。
以前,她畏惧夜晚的降临,因为这意味着易允在家的时候会和她睡在一块。她不喜欢挨着他睡觉,他的拥抱总是过于窒息,手臂时常控制着她自由翻转,胁迫她要么靠在怀里,要么依偎着。
如今,不只是夜晚,白天也是,她惊恐惧怕易允,因为他总是时时刻刻想跟她亲昵,哪怕她不愿意。他的强势、管控、钳制历历在目,叫她根本忘不了。
易允揽着她的背,拍了拍,语气透着无可奈何的温柔:“不对你做什么,你乖一点,行不行?”
蓝嘉抿着唇,仍是防备。
“今早我没想过睡你,只是——”
他只是想让蓝嘉陪他休息一会,可她大早上就要急匆匆往外跑,但这样解释的话说不出口。再者他说的也都是真话,她身体不好,不一定承受得住激烈的杏事,易允更不敢轻举妄动。
“别说了。”
她翻了个身,不想跟他交流。
易允盯着她脑后系的平整结,“明早十点半,我要去曼德勒,要在那边呆一段时间,你跟我一起过去。”
十点半,等她睡完懒觉也差不多了。
蓝嘉淡淡道:“不去。”
她后面还有巡演,不可能去东南亚那边。
谁家刚结婚就分居两地?易允容不得她拒绝,斩钉截铁:“就这么定了。”
“你——”蓝嘉又被他气到。
“等北城的演出场馆批下来以后,剧团有得忙,我不会跟你过去。”蓝嘉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告知他:“另外到时候我要去北城,你不能再关着我。”
…
“滋滋——”
“滋滋滋——”
细微的电流声伴随着还算清晰的对话声传递到耳机里。
“明早十点半,我要去曼德勒……”
曼德勒?
商序南拿笔在本子上写下具体时间和地名。片刻后,他操纵键盘鼠标,在地图上确定这个地方在哪。
曼德勒,又名瓦城,位于缅甸。
易允要去那?
商序南继续窃听,但很快就以蓝嘉说我要睡了为由而彻底结束。
他摘下耳机,手指快速敲击键盘,定位的页面切换,很快变成格子跳跃的黑红背景,不过数秒,一串标识“暗网”的英文浮现屏幕正中央。
易允走到如今的地位,手中握着的财富沾着数不清的鲜血,用这些滋养出庞大的势力,他走得越高,树的敌人越多,像他这样的人,不管去哪明里暗里都有保镖,同时,有关他的具体行踪也是至关重要的机密,要知道想他死的很多,一旦透露出去,就跟苍蝇闻着腥臭的肉,发疯般都扑咬上去了。
商序南浏览暗网,要拿着这份机密,为易允好好找一些恨不得杀了他的仇家。
最好能挫骨扬灰!
黑红屏幕散着恐怖阴森的暗光,投在商序南的脸上和眼中,显得格外狰狞。
*
易允很早就醒了,这是他第一次和蓝嘉同床共枕,没能把人抱进怀里,睡得并不踏实,天还透着黑蓝的颜色,他就起床去晨练了。
蓝嘉缩在床的另一边,裹着被子,自始至终都背对着易允那边。
哪怕等人走了,她也没醒。
晨练完,阳光初升,易允去隔壁浴室洗澡,末了系着浴巾,赤着精壮的上身出来。
他去吧台开了瓶酒,往里加了冰块,殷红的酒浸入,男人端着往沙发上一坐。
他看了眼时间,现在八点零三分,蓝嘉还能再睡会,哪怕到了十点半也没事,反正他会把人抱上飞机。
此行曼德勒,预计要花上两个月的时间。
他绝对不可能放任蓝嘉溜出眼皮子底下。
“叩叩叩——”
外面响起敲门声。
易允没说话,何扬带着一名很厉害的黑客进来,语气沉重:“允哥,我们发现有人在暗网上散布您今天出行的具体时间和行踪。”
这绝非小事,曾经易允身边有个人叛变,将他的消息透露出去,要不是发现得及时,那会连人带车要炸得粉身碎骨。
所以,易允去哪,什么时候,都是机密。甚至为了杜绝这类事,他们会让圈养的黑客们弄很多虚拟号伪装成易允的仇家,以此散布各种虚假消息蒙蔽那些自投罗网的人。
当然,送上门的必须斩草除根。
易允已经习惯了,喝了口冰酒,淡淡道:“IP查出来了吗?”
“对方更改了IP地址,藏了三层,破译后定位在这里。”黑客将特制的电脑摆在易允面前,“允哥您看。”
易允扫了眼。
蓝家。
他嗤笑了声,昨晚给蓝嘉说的这事,再结合上次大剧院送点心,已经彻底明了。
何扬问:“允哥,这件事,夫人她……”
走到这一步,最有问题的就是枕边人,像他们这类人,涉及身家性命,哪怕再喜欢也该割舍了。
“是非对错,我会判断。”
易允放下酒杯,清脆的声响落到何扬和黑客心底,两人颤了颤,见他起身,纷纷侧让。
蓝嘉睡到自然醒,摸索着起床,一路试探去卫生间洗漱,纱布摘下,眼睛的痛感已经减轻很多,她试着睁开眼,除了眼皮有些重,不太适应以外,其他都还好。
过会,医生照例过来给她敷药,蓝嘉坐在沙发上自觉闭上眼睛。
这时,易允推门进来,冰凉的糊状药物已经贴上眼皮,蓝嘉的鼻翼间先是药草的涩味,再是淡淡的红酒香。
除了易允,不会是别人了。
男人站在旁边,一只手搭着椅背,居高临下望着安静的女孩,“睡饱了?”
蓝嘉淡淡应着。
医生很快缠上纱布,在脑后系了平整的结。
易允摆手,示意出去。
“吃早饭了吗?”
她还是那副反应,说没有,不饿。
“动不动就不吃饭,早晚饿出胃病。”他把人拉起来。
蓝嘉拧着胳膊,蹙眉,“你干嘛?”
易允说得理直气壮,“陪我吃饭。”
“都说了我不吃!”
他才懒得听这些废话,把人搂带着去了露台,彼时,女佣已经推着餐车,在外面布置好了早餐。
清晨的阳光不算晒,偶尔会有几丝凉风。易允把某人摁坐在椅子上,何扬带着几个人进屋开始搜寻。
易允扫了眼,收回视线,长腿一勾,白色椅子变了道,落在蓝嘉身边,男人大咧咧坐下,端起一碗粥,吹凉喂到女孩嘴边。
“吃。”
“不吃。”
说完,她闭着嘴。
易允自己吃了口,轻描淡写地拿捏她的七寸:“还想不想去北城巡演了?”
蓝嘉搁在膝盖上的手指动了动。
他重新舀了勺喂到妻子嘴边,“你把早饭吃了,我就考虑一下,不然你想都别想。”
蓝嘉泛白的指尖捏着丝质的裙面,良久,她低下头,张嘴吃了一勺粥,咀嚼几下,机械地咽下,跟他谈条件:“我吃了,你必须答应。”
易允拿着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嗤笑,嘴巴跟抹了毒一样:“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跟半瘫有什么区别,还想着演话剧?”
蓝嘉嘴角绷起,面无表情,也不再接他的话。
易允给她夹了一颗虾饺,蓝嘉偏头,“我要去北城。”
“吃了再说。”
“我要去北城。”
男人皱眉,“吃。”
“我要去北城。”
“蓝嘉!”他动怒了。
“我要去北城。”
“你别以为你现在身体不适就可以登鼻子上眼!”
“我要去北城。”
她一遍遍机械地重复,任谁都听得出来,她话里的执着以及掺杂的一丝怨意。
易允“啪”地声放下筷子,胸膛起伏。
蓝嘉自始至终都冷着一张苍白的小脸,倔犟得让他生气。
“叩叩叩——”
何扬屈指敲着关上的玻璃门。
易允扭头,表情不耐烦。
何扬手里拿着搜出来的手机,冲他点头,已经确定里面藏着窃听器和定位装置。
现在唯一不确定的是,这个手机里的东西,蓝嘉到底知不知情。
易允薄唇抿起,垂眸,看着手边的姑娘,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叫了声蓝嘉。
蓝嘉就跟人机一样:“我要去北城。”
男人额角的青筋跳了跳。
他点了根烟,叼在嘴里,深吸一口,两腮凹陷,吐出的烟雾模糊英俊硬挺的轮廓。
蓝嘉敏锐地闻到一缕烟味,易允抽的烟素来都是最好最贵的,以至于那味道并不难闻或者呛鼻。
易允重新坐下,看着面对面的蓝嘉,他的指间夹着猩红的烟。
“蓝嘉,你是不是想要我死?”
他喉结滚动,目光如炬,企图在问出这个问题后,将蓝嘉所有的细微面部表情,全部解读得清清楚楚。
蓝嘉不知道他又想干什么,皱眉,“什么意思?”
“告诉我。”
“不想。”
纵然她讨厌他,排斥他,恶心他做的那些事,但是她从未想要易允死。
一个人的生命很可贵,如果可以,活着最好。
易允薄唇抿直,眼睛注视着她。
她没有说谎,她不想他死。
“我死了,你会为我难过吗?”
蓝嘉觉得他大概又在抽疯了,但她依旧很诚实:“会。”
纵使经历这些,但追溯起源,她和易允也算相识一场。
夹在指间的烟一点点燃到底,灼烧着粗粝的指腹,烟灰像飞蛾扑火,在顷刻间溃散,消弭在空中。
易允盯着蒙上洁白纱布的妻子,晨光璀璨里,她安静地端坐在自己面前,表情无悲无喜,也看不出对他的感情,可就是这样一副胜似观音的样子,用平和的口吻回答了他很在乎的两个问题。
[我不想你死]
[我会为你难过]
她还是在乎他的……
第29章 29予自由 她还小,受人蛊惑,能知道……
蓝嘉感受到男人灼热的视线黏在自己身上, 她抿了抿唇,撑着椅子的扶手起身,“我实在没胃口, 先进去了。”
她摸着虚空, 以脚试探,慢悠悠转身。
“蓝嘉。”
易允掐灭最后的烟丝, 粗粝的指腹抓住女孩的手肘。
纤细一截,轻而易举圈禁。
蓝嘉侧身顿住, 沉默。
易允坐在椅子上,抬头仰望她柔和的侧脸,金黄的晨光里,女孩逆着光,恬静极了。
男人菱尖的喉结滚动, “等眼睛好些了, 你就去北城巡演。”
不想去曼德勒就算了, 反正那边也不如东珠或北城安全。
蓝嘉平静地神色闪过一抹细微的诧异,转瞬即逝。
她点点头。
易允拉着她坐下,把一碗粥和勺子放在女孩手里。
“吃完待会好吃药。”
覆在手背上的温热掌心挪开, 紧接着是椅子往后挪动的声音。
蓝嘉静静地喝粥,听见易允离开。
露台的对话被玻璃门消音, 何扬没听见他俩说了什么, 见易允进来,将手机递过去, 男人拿着打量了两下, 带人去书房。
书房里,易允往椅子上一坐,那只从卧室里搜出来的手机被他丢在办公桌上, 何扬和那名黑客站在旁边。
“允哥,夫人她?”
易允嗤笑:“她还小,受人蛊惑,能知道什么?”
这是不予追究了。
何扬点头,“那这个怎么处理?”
“把商序南安装在里面的东西全部销毁。”易允扫了眼手机,并不在意自己现在说的话被窃听,“然后装上我们的定位器,至于窃听器就不用了。”
有了定位,他就能随时掌握蓝嘉的位置,这是人为暗中跟踪所不能比拟的。
“那商序南您打算怎么处置?”
“除非他这一辈子龟缩在蓝家,不然——”易允故意将这话,说给对面可能已经在窃听的人听:“最好祈祷自己的命够硬,别一次就被玩死了。”
他的语气淡漠又冷血。
何扬知道,这是要把商序南遛着玩了,亲耳听见自己的计谋败露,还听见对方要斩草除根,终日活在提心吊胆里等待死亡不知何时降临。
…
自从安装窃听器后,商序南基本就很少出门,整日呆在房间里监听。
他本科念的计算机,成绩不算拔尖,只是过得去,但还没毕业就得到家破人亡的噩耗,学业不得不暂时终止,跟着蓝毓来到东珠。
他孤立无援,唯一能想到的办法就是这个,至于灵感还是源于他的合租室友——
那人的家境可以,就是人品不行,喜欢利用自己在计算机上面的优势,入侵别人的电子设备,尤其是情侣,然后把窃听的打架录音进行整合,打包发送到男性//福利网站。
他之前尝试入侵易家的系统,但连门都摸不到,遂只好放弃,等待时间另寻机会。
不过这个窃听器的负载有限,每隔三小时会定时清除,他不敢懈怠,日以继夜,唯恐漏掉重要的机密。
商序南扶着耳机,听见滋滋电流里突然冒出‘啪’地一声,震耳欲聋。
像是手机摔了搞出的动静。
他赶紧拿开耳机,皱眉揉了揉耳朵。
等他重新戴上时,里面传来对话声。
“允哥,夫人她?”
“她还小,受人蛊惑,能知道什么?”
商序南总觉得不对劲,正当他想继续往下听,阿糖拍门的声音石破天惊,“商序南,快起来,太阳晒屁股了,今天有件很重要的任务要交给你,商序南你起了吗?快点!”
大嗓门吼得想忽视都难。
商序南心里烦躁,被迫摘了耳机,椅子往后移,滋啦出刺耳点声音。
他大力拉开门,盯着外面兴高采烈的胖女孩,语气生硬:“干嘛?”
阿糖见他已经穿戴整齐,笑道:“原来你早就醒了呀?那正好,快跟我去研品部尝尝新出炉的十几款零食,我昨天吃多了——”
一提及,她就打了个嗝。
商序南有些不耐烦。
“吃太多,味觉都快麻木了,今天就交给你了,很简单的别怕哈。”阿糖上手拽他,“快快快,早点弄——”
“我还有事!”他死死抓住门沿。
阿糖力气大,商序南抵不过。
“你能有什么事啊?天天窝在房间里都不出去走走,最近团团你也不帮忙管了,商序南,你这样下去迟早会憋出毛病!”阿糖时刻谨记蓝嘉的‘嘱托’,她得对商序南走出家破人亡、迎接未来生活负责。
他生气了,声音拔高:“你自己去,别叫我!”
阿糖也来劲了,颇有你敬酒不吃吃罚酒的架势:“嘉嘉都没凶我,你还敢吼了是吧?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给我走!”
她掰开商序南的手指,门一摔,连拖带拽把人弄走。
两人一路‘扭打’出了蓝家,商序南几次三番想回去,都被阿糖拎鸡仔似的拽着走,路过的人瞧了,脸上露出揶揄的笑,好像在说一个大男人还没有女孩子的力气大,商序南的脸上挂不住,再加上心心念念屋里的监听内容,当即发火了,挣脱后还推了阿糖一把。
“死胖子,我怎么样用不着你管!”
阿糖怔在原地,白净胖乎的脸变得难堪,嘴巴抿直望着商序南。
冲动的话一脱口而出,商序南就有些后悔了,张张嘴:“我……”
“不管就不管,谁稀罕!”阿糖忍着要哭的冲动吼他:“你骂人就是没素质!没素质!”
她转身生气地跑了。
商序南叫她:“阿糖——”
对方招了一辆的士,拉开车门坐进去,然后扬长而去。
商序南看着的士开没影,半晌,抿着唇转身回去。
眼角的余光闯入一抹飞快的残影。
商序南甚至来不及反应。
“砰——”
一辆满是泥点子的面包车撞上商序南。
人飞出去老远,刹那间鲜血蔓延。
…
易允原计划十点半的飞机,但蓝嘉不去,也就提前出发了。临走前他去了趟卧室,彼时蓝嘉刚喝完药,女佣正收拾东西出去。
男人走到沙发边坐下,握住她放在膝盖上的手,“真的不跟我去曼德勒?”
宽大干燥的掌心全须全尾地裹着,蓝嘉想抽走,但被易允牢牢攥住。
她说:“不去。”
“等你有空了,我派人把你接过去玩几天再送回来。”易允改摸她的后脑勺。
蓝嘉皱眉,对他总想动手动脚的习惯感到无可奈何。
“那我走了,你好好吃药。”
叮嘱完,他顺势把人扣过来,亲了亲蓝嘉的额头,在女孩推开他前及时松了手。
易允离开卧室,外边,何扬将最新得到的一张现场照片递给他。
“允哥。”
男人垂眸,冷漠扫了眼,轻笑:“这么不经玩啊?真没意思。”
照片里,商序南血肉模糊,状况惨烈。
*
蓝嘉的眼睛是在易允走后第三天恢复的。
摘了纱布,也不用再敷药,医生问:“夫人,您觉得怎么样?”
蓝嘉这几天都没有怎么见光,还有些不适应,眨眨眼,淡笑着点头:“挺好的,麻烦你了。”
“您客气了。”
眼睛好了,还获得自由,蓝嘉揣着那只手机出门,起初有些忐忑,怕易允只是戏耍她,没想到最后真的畅通无阻。
她先坐的士去了圣保利,剧团里三分之一的人都过去了,蓝嘉问ewan:“张老师那边还顺利吗?”
“放心吧,有你给的推荐函,北城那边的人没有刁难我们。”
“那就好。”她笑道,也松了口气。
这时,卫雨西经过,看到蓝嘉来了,惊讶道:“嘉妹,你什么时候来的?”
蓝嘉扬起笑,“刚到一会。”
“你今天精神不错啊。”
“开心嘛。”
剧团最近忙着‘迁移’,每个人的私事多,蓝嘉还好,该准备的东西已经收拾好了。
她在大剧院呆了会就回家了,刚跑进门就撞到钟伯了。
对方也被吓一跳,定眼一看,又是大喜:“二小姐!”
“钟伯,我来啦!”
“你怎么回来了?是——”
小老头往蓝嘉背后一看,没有瞧见易允。
蓝嘉笑道:“我最近自由啦,想去哪就去哪!”
“真的?这可是好事啊!”
“对了,钟伯,我阿爹他们呢?都去公司吗?”
“在医院呢。”
蓝嘉脸色大变,“医院?发生什么事了?!”
东珠市第一人民医院。
住院部,7A-109病房。
浓郁的消毒水气味随处可闻,穿着病服的商序南身上插着管子,脑袋被纱布裹着,整个人正处于昏迷中,旁边的医疗机械走动着波纹图。
阿糖坐在沙发上一脸自责,人都快哭了:“早知道那天我就不叫商序南出门了,他要是不出去就不会发生这种事……”
她只是想着商序南整天呆在家里也不是办法,多出去走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也好啊。
蓝堂海拍了拍阿糖的肩,“这事跟我们阿糖没有关系,别哭了。”
阿糖抱着他的腰,哭得稀里哗啦:“干爹……”
蓝毓推门进来,“阿爸,都调查好了。”
“怎么回事?”蓝堂海回头。
阿糖也赶紧擦干眼泪看着她。
阿凯把资料递给蓝堂海,蓝毓说:“我去警署局看了,那边给的取证结果是肇事者刘大力属于疲劳驾驶。他是盛禾生鲜蔬菜配送公司的一名员工,每天凌晨和另一位搭档负责去农场装蔬菜,然后运给南街农贸市场的菜商,今天他的搭档中途有事,家里的老婆突然生了,不得不赶回去,于是就委托刘大力多跑几趟帮个忙。这是所有取证的复印版,包括证人,以及刘大力以往干完活开着面包车走过必经路的监控照片。资料齐全,没有任何问题。”
一九八七年道路监控正式进入国内,由于造价昂贵,并未普及,目前仍处于小规模使用中,但东珠市经济繁华,是国际上知名的自由贸易港和物流枢纽,属于中转场,发展得特别迅速,因而,道路监控这种东西在进入国内不到半年就已经在东珠普及了百分之三十,延至今年整座城市的覆盖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
蓝堂海翻阅资料,正如大女儿所说,确实没有任何问题,整场事故的源头就是肇事者疲劳驾驶。
“阿爹阿姐阿糖,商序南怎么样了?”
蓝嘉推门进来,屋内的所有人一惊。
“阿嘉(嘉嘉),你怎么来了?!”
“易生去曼德勒了,允许我自由出入。”
她走到病床边,一看,吓一跳,旁边挂着病历单,上面写着最新情况。
肋骨断了七根,骨盆左右耻骨双下肢均骨折,腰椎横突,锁骨关节错位,眼睛动眼神经受损,腹部内出血……
第30章 30野男人 要么电话到位,要么人到位……
晚上七点, 曼德拉,某处防御固若金汤的庄园。
璀璨炫丽的灯光点亮占地辽阔的恢宏私人住宅,手里端着枪的私武, 警惕地巡视每一个角落, 瞭望塔上聚亮的灯束直冲云霄,来回交叉, 警惕天空出现的不明物体。
一座座电子铁栅栏打开,迎接着一辆改装防弹车, 车内,何扬坐在副驾驶,看了眼后视镜里刚下飞机就过来的易允,晦暗的光影切割着男人淡漠的眉眼,衬得五官锋利立体, 他兴致缺缺, 只手撑着太阳穴假寐。
从这到待会见面的地方约十分钟车程。
彼时, 悬挂水晶灯的巨大餐厅,大提琴手联合钢琴师演奏着一支舒缓的轻音乐,佣人们正有条不紊地忙碌。
坎叔带着大儿子赛卡往里走, 耳提面命:“汛期快到了,最近走咱们河运线的大鱼暴增, 你这段时间少在外面拈花惹草, 多盯着点那边,别让不懂事的人坏了立下的规矩。”
赛卡的嘴角啐起懒洋洋的笑:“知道了, 爸。”
他穿着深黑色牛仔服, 漫不经心的笑容,赋予五官轮廓更加痞坏,右边的耳朵新打了黑钻钉, 餐厅的光折在上面,时不时闪出一抹刺眼的影戳中坎叔的眼睛。
“耳钉给我摘了!”他皱眉扫了眼,又看到儿子脖子上大咧咧的咬痕,警告他:“还有玩归玩,别给我搞出私生子。”
赛卡被念叨得不耐烦,但不敢忤逆自己的老子,舌头抵了抵后牙槽,点点头。
“爸爸,您可算来了,赶紧点评点评。”穿着抹胸露背长裙的赛莉,画着精致妆容,她拎着裙摆两侧,像蹁跹的蝴蝶飞到坎叔面前,在距离不到两米处转了两圈,兴奋道:“怎么样?我美吗?”
坎叔看着乖巧伶俐的小女儿,一改刚刚对大儿子的严厉,竖起大拇指,慈爱地夸赞:“嗯!不错,太美了!”
赛卡双手插兜,打量自己的妹妹,邪性又侵略的目光肆无忌惮扫过,不加避讳地落到那洁白的锁骨、饱满的月匈脯以及裙摆飞扬时擦过的小腿。
赛莉不去看那火热且不怀好意的目光,冲父亲笑道:“这可是我花了一下午的时间精心打扮的结果,爸爸——”
她跑过去,挽着坎叔的手,骄傲得像只孔雀:“您说,我和易生娶的那个女人相比,谁更美呀?”
“当然是我的宝贝女儿美了。”坎叔没见过蓝嘉,当初的婚礼也没去,他摸了摸赛莉的脑袋,“在这世上,除了你妈妈第一美,就是你了,外面的那些阿猫阿狗可比不上你。”
赛莉开心极了:“也是!”
赛卡闻着妹妹身上飘来的香水味,只觉得月复里的火烧得很旺,他盯着赛莉漂亮的背部,嗤笑:“可不好说,那个女人我远远见过,身上有种被凌虐的美,最容易引起男人的破坏欲。”
赛莉扭头,冲他露出虚伪的笑,“我亲爱的哥哥,你不会说话,可以把嘴闭上哦。”
坎叔见兄妹俩斗嘴,欣慰又舒心,要是妻子还活着,他们一家会更幸福。
“坎爷,易允来了。”
管家急匆匆进来。
话落,外面传来一道慵懒的腔调,仿佛回了自己家一样自然:“坎叔,好久不见。”
坎叔乐呵呵道:“阿允来了。”
“易生!”赛莉拎着裙摆跑过去,转了圈,红着脸,痴痴地望着他,“你看,我这身裙子是不是很好看?你喜欢吗?”
易允似笑非笑,绅士道:“赛莉小姐喜欢就好。”
赛莉不依不饶,撒娇的语气甜得腻人:“不嘛,我是专门穿给你看的。”
坎叔被逗笑,“好了莉莉,女孩子还是要矜持些。”
“爸爸!”她轻轻跺脚。
坎叔又对易允说:“你是知道的,莉莉打小就喜欢你,当初成人礼的时候还跟我说,这辈子一定要嫁给你呢,谁知道你却突然结了婚——都过来了,怎么不把人带到曼德勒?”
易允淡笑:“阿嘉年纪小,出远门念家,就不带来了。”
坎叔好奇:“听你这么说,多大?”
“今年刚满二十。”
“那确实挺小,跟你差了将近十岁。”坎叔打趣道。
易允今年就要满三十了,和普通男人不同,他体魄健硕,身材高大挺拔,一身肌肉紧致强悍,西装革履往身上一套,偶尔正经时,就是矜雅成熟的贵公子做派,但多数都是散漫风流的形象,笑里藏刀居多。
赛莉不满,哼道:“爸爸,哪小了,这年龄正合适!”
“哟,我还忘了咱们莉莉也二十了。”坎叔笑道,赛莉对易允暗递秋波,他有意撮合:“易生,你觉得呢?咱们这的法律,法定年龄十五岁就可以结婚,莉莉可是足足等了你五年。”
在缅甸只要你有本事,一夫多妻,一妻多夫都可以。所以,哪怕易允结婚了,在他们这些人的眼里也没什么。
易允不接招,笑道:“赛莉小姐还小,结婚不着急,多陪陪坎叔才是正事。”
赛莉着急道:“我不小了,都二十啦!”
这时,赛卡横插一句:“光聊天还吃不吃饭了?我都快饿死了。”
赛莉回头,龇牙咧嘴地瞪他。
赛卡挑了挑眉,冲她吹了声哑哨。
每年赛坎生日,易允都会提前一段时间抵达曼德勒,今年也不例外。饭桌上,坎叔跟他聊了东南亚这边的局势。
“现在各地战争频发,争来争去就为了那些资源和权利。最近,缅甸这边大大小小的私武冒出头,有些是有人在背后操控,有些是得到机遇翻身了……”
“易生,你尝尝这个,是我今天特意让厨师给你炖的补汤!”
赛莉像听不懂他们聊的那些事,只一个劲用公筷给易允夹菜,这会佣人端着熬好的汤的上桌,她又站起来主动给他盛汤,最后放在男人面前,手指都被烫红了,捏着耳朵,用满怀爱意的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
坎叔笑道:“瞧瞧,还真是女大不中留。”
易允依旧是那副温柔平和的绅士模样,“多谢赛莉小姐。”
赛莉娇羞地喊了声爸爸,让他别说了,又含羞带怯地望着易允,“那你多喝点。”
赛卡把面前的空碗递过去,痞笑:“莉莉,给哥哥也盛一碗。”
赛莉:“不给你喝。”
赛卡轻嗤,自己舀了碗。
一顿晚餐在聊天中结束,坎叔把易允叫去书房,有事和他聊,刹那间餐厅只剩赛家兄妹俩和演奏的音乐家以及一些收拾碗筷的佣人。
赛卡让他们通通下去,不到一分钟,餐厅只剩两人。
他再也不装了,一把将赛莉番羽过去摁在餐桌前,米且鲁地掀起又放出,恶劣地占据。
赛莉尖叫了声,先前故意夹起嗓子说话的甜腻声音秒变正常,掺杂着怒意:“傻逼,这是在餐厅!”
赛卡毫无人性,扇她雪白的屁月殳,阴恻恻地笑:“叫老公!”
赛莉抓破丝绸做的精美餐布,做的指甲断了一根,屈辱又服从地改口。
“贱人,看到易允就挪不开眼了是吧?”
赛卡口耑着米且气,扯她酒红色的公主切头发,赛莉被迫扬起头,恨不得杀了他,视线后移对上哥哥那双满是谷欠望又疯狂的眼睛。
他恶狠狠地结束,悉数给她:“待会滚去水族箱等我,听见没有?!”
赛卡扇着她的脸,冷嗤一声,重新揣回去,看都没看赛莉一眼,衣冠楚楚地去了书房。
赛莉从餐桌上起来,裙摆滑落,遮住那些靡靡液迹。
她目光阴毒地看着赛卡的背影。
书房,坎叔正和易允说着没有聊完的紧张局势,外面响起敲门声,片刻后,赛卡推门进来,吊儿郎当喊了声爸,坎叔招手,让他过来坐。
“怎么才过来?”
“噢,逗了莉莉几句。”赛卡往沙发上一坐,翘着二郎腿笑道。
易允端起茶杯,隔着袅袅香雾,淡淡地扫了赛卡一眼。
同为男人,他当然知道赛卡迟到的这点时间在干什么,只可惜,赛坎这个老匹夫聪明一世,到头来还被自己的儿女瞒在鼓里。
不过,他知道归知道,这跟他又有什么关系呢?免费看一出好戏,有意思得很。
易允悠闲地品着茶。
坎叔警告他:“都说了几遍,让你别欺负自己的亲妹妹。”
赛卡敷衍地点头,“嗯嗯。”
赛莉离开餐厅后回了趟卧室,娜亚把其他碍事的女佣赶出去,亲自伺候她洗澡,当裙子坠落到脚边,哪怕已经习惯的娜亚还是忍不住一怔。
“小姐……”
赛莉走进浴池,凛冽地扫了她一眼,“闭嘴,你要是敢说出去,我就一枪杀了你!”
她挑起浮在水面上的花瓣,碾碎。
家里的一切都是她的,早晚有一天她会杀了赛卡!
这些年赛坎留下数不清的财富和一支强悍的私武,这些都是在东南亚站稳脚跟的强大武器,和别的家族一样,他走后这些东西都要留给继承人。
赛卡是儿子,赛坎要把一切都留给他。
赛莉身为女孩,还是他最爱的女人生的孩子,赛坎当然不会让她牵扯进这些斗争里面,只留给她账户里一串数不清的钱,让她可以肆意挥霍,安稳地度过一生。
但是,凭什么?!
她要独吞!
“去把我的药膏拿来。”
“是……”
娜亚转身去取,没一会回来,赛莉洗了澡,擦干身上的水渍,挖出那些冰凉的药膏涂抹前后禾厶处。
娜亚低头站在旁边,不敢乱看。
赛卡的住处有一座地下水族箱,里面饲养着从海里搜罗来的珍稀鱼类,里面的构造几乎一比一模拟大海。
修建这么一座巨型水族箱,并不是赛卡有多么喜欢海洋生物,而是为了满足他变态的癖好。他喜欢玩女人,各种乱七八糟的玩法都能接受,但最爱的还是深水折磨和深水窒息。
前者是他作为旁观者,观赏被剥光的女人被养在水里的鱼类肆意侵虐,视觉的野蛮冲突让他倍加享受,精神都在颤栗发抖;后者是他作为上位者掌控虐杀,如果受不住窒息死了,那也没关系,正好可以喂他的宝贝鱼儿们。
赛莉在十六岁的时候被迫体验过。
她的亲生哥哥罔顾人伦,压根不在乎她是一母同胞的妹妹,把她当做其他女人一样肆意折辱。起初她会痛哭求饶,后来,她发现赛卡看她的眼里全是浓浓的恨意,他根本不会放过她。
莫须有的恨意延续至今。
赛卡恨她,她又何尝不恨他!
赛莉来到水族箱,通过安装的吊梯去到最上面,大型的玻璃馆顶部有一排落脚板,这块板子起初是白色,后来越来越红,这里除了她没有其他人,赛莉面无表情月兑了衣服,拿起丢在旁边的特制绳索绑在自己的四肢和脖颈上,绳子另一头系挂着吊钩,她调节旁边的伸缩指数器,选了常用数值后,赤着身义无反顾跳下去,刹那间,极致阴寒的水温带着浓烈的腥气扑面而来,瞬间侵蚀赛莉的四肢百骸。
那些原本安静的鱼儿疯了一样涌上去。
两人从书房出来,赛卡笑着问易允:“真不打算娶我妹妹啊?”
易允瞥了眼书房,点了根烟,“我没有戴绿帽的癖好。”
赛卡早就知道易允知道了。
“莉莉真心爱你,再说了三人多有意思。”他也点了根烟,跟易允往外走,“哦不,还有你那个柔弱不能自理的小病秧子,四人也——”
男人手指夹烟,冷不丁看着他:“赛卡。”
赛卡扬眉,嘴角啐笑:“怎么?”
易允的眸色冷锐锋利:“少打蓝嘉的主意,不然赛坎也救不了你。”
赛卡笑意不改,深吸一口烟,“有软肋可不是一件好事,易允。”
两人分道扬镳,易允回了在曼德勒的别墅,赛卡则去了水族箱,一推开门,他就看到恍若深海的水里有一个不着一缕四月支大敞的女人。
正是他听话的好妹妹。
赛卡碾灭烟蒂,倒了一杯酒,抱臂走到玻璃箱前,仰头,边喝酒边欣赏里面的美景——专吃死肉的鱼儿不会围上去,现在涌过去的更是疯狂啜着赛莉的三点,密密麻麻,变成黑黝黝的三团,旁人头皮发麻。
她在饱受折磨,但赛卡很喜欢。
他喝光杯里的红酒,乘坐吊梯上去,关了指数器,绳索收拢,将人拉出水面。
赛莉躺在落脚板上,呛水,狼狈不堪,赛卡居高临下打量脚边可怜兮兮的女人。
“都肿了,我亲爱的好妹妹。”
赛莉说不出半句话,水压带来的压迫感让她的胸腔和整个呼吸道瘫痪。
赛卡慢条斯理月兑了衣服,像往常一样鞭挞她,掐着赛莉的脖子,开始好好跟她秋后算账。
“贱人,你怎么这么骚?!易允不爱你,你还眼巴巴凑上去□□!”
“精心打扮是吧?这张脸就该给你毁了!”
赛卡抓住赛莉的头发,将她的脑袋摁进水里,咕噜咕噜的泡泡源源不绝,他畅快极了,动作幅度又重又大,像在对待一具尸体。
男人狰狞的脸色倒映在水里,“他都结婚了你还念念不忘,弄死你,表子!”
赛卡不觉得解气,把人捞出来又翻了面,改从正面继续,力度大得要凿开,“还特地煲汤是吧?他喝了能用在你身上?贱人,看清楚,现在是我在*你!”
赛莉脸上糊着凌乱且湿漉漉的发丝,愤怒的眼神穿过,是和赛卡如出一辙的疯狂,“是啊,我就是贱,我就是骚,我就是爱易允爱得无法自拔,做梦都想嫁给他!我亲爱的好哥哥,你等着瞧吧,我一定会嫁给他,他只能属于我!”
赛卡扇了她一巴掌,双眼猩红,“易允喜欢那个病秧子,而你就是残花败柳,你拿什么和别人相提并论!”
剧烈的疼痛快要撕裂赛莉,她流露出嫉妒的嘴脸:“我只要让人弄死她,易生就没有喜欢的人了!哥哥,我的好哥哥!”
她抓住赛卡青筋暴起的手臂,上面全是汗水,“你帮帮我,帮我弄死蓝嘉,她死了,我就有机会了,好不好?我亲爱的哥哥,你帮帮我!”
赛卡恶狠狠掐住她的脖子,“贱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想借刀杀人,坐收渔翁之利!”
赛莉咳嗽着哈哈大笑。
*
易允不在东珠,好不容易得到自由的蓝嘉当然不会回去。
是夜,她洗了澡,穿着睡衣从浴室出来,头发吹得半干时,屋里的座机突然响了。
蓝嘉走过去接电话,疑惑道:“你好?”
电话里传来男人低磁的嗓音:“我。”
蓝嘉拧眉,心烦他走了还要阴魂不散,“有事?”
“没事就不能给我的妻子打电话了?”
“……”
彼时,易允回到别墅,洗完澡赤着精壮的上身坐在沙发上,面前的桌子摆着一支冰过的红酒和一个酒杯,旁边放着一台设备,上面实时定位显示蓝家,以及旁边的数据显示她最近都去过哪些地方。
“我要睡觉了,挂了。”
“急什么?聊聊。”
才来曼德勒不到一天,易允就后悔没带蓝嘉一起过来,这边玩的东西很多,法律带来的规束感远没有东珠强烈,但那些他早就腻了。
如今,他得到更有意思的东西,就像潘多拉魔盒里的宝贝,但新婚后,妻子总是对他摆着张冷脸,少有的几次亲昵也闹得很不愉快。
“我不在家,你都去哪了?”他明知故问,嗓音淡笑。
蓝嘉不想事无巨细都告诉他:“不知道。”
易允:“……”
他捏了捏眉心,被她这个回复一哽。
男人气笑了,端起红酒抿了口,“去了哪都不知道,怎么这么笨?”
蓝嘉:“……”
她拧着眉,接电话不是听他骂自己笨,“我挂了。”
“从明天起,你每天都给我打电话,听见没?”易允给她下达命令。
做妻子的一点自觉都没有,他出远门,也不见得给他打电话。
蓝嘉觉得他的事真多,皱眉,冷冰冰道:“我很忙,没空。”
易允明目张胆威胁她:“不想做也行,明天我就把你绑到曼德勒。”
要么电话到位,要么人到位。
总得二选一。
蓝嘉就知道他喜欢出尔反尔,不过比起去曼德勒影响后面的行程安排,她更愿意隔着老远给一通电话敷衍他。
权衡利弊后,蓝嘉妥协了:“好。”
易允笑了,“真乖。”
…
蓝嘉请应月舒吃饭,还上次欠下的人情,同时还带了一件亲手做的小工艺品,当做礼物送给她。
应月舒得到一顿价格斐然的午餐,还收到绒花做的耳环。她最喜欢蓝嘉做的这些小玩意儿,漂亮精致,最重要的是对于有钱人而言,价格反倒是其次,心意更重要。
“谢谢honey,真好看,明天我就戴上,去单位多转几圈!”应月舒笑道:“非得跟她们好好炫耀一番才行!”
蓝嘉举杯,真挚道:“这次要不是你给我推荐函,北城那边的进展也不会这么顺利。”
应月舒和她碰杯,“嗐,都是小事,这有什么嘛,等北城的巡演结束,下一个地方想去哪?你直接告诉我,我让人给你打点关系。”
她看见蓝嘉手上的婚戒,摸了摸,疑惑道:“嘉嘉,你的戒指是不是有点不合适呀?”
易家话事人对蓝家做的那些事,她也听过,只是没想到那么家大业大,搞的婚戒居然尺寸不对。
蓝嘉垂眸看着已经戴‘习惯’的戒指,它像无形的枷锁长进自己的血肉。
她自嘲地笑了笑:“婚姻不就是这样吗。”
两个不合适的人强行绑在一起,开启一段糟糕的婚姻,戴上尺寸不对的戒指。
又或许,这一切只对她而言是折磨。
午餐结束后,应月舒要回单位准备资料,蓝嘉去剧院,和团里剩下的人商量飞往北城的具体时间,忙完后已经是下午两点半,她想了想,买了果篮和鲜花,然后去了趟医院。
阿糖自责间接害了商序南,因而,每天忙碌的生活里添加了一项亲自照顾。她不在的时候是护工照料,她在的时候事事亲力亲为,希望能减少自己的‘罪孽’。
蓝嘉过来探望的时候,阿糖正在给商序南擦手,她难过地嘀咕:“对不起啊商序南,我不知道会这样,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你,直到你彻底康复,过两天我再去寒昭禅寺给你祈福,给你挂长命灯,给你抄经书,你一定要好起来呀,不然我真的良心难安……”
“阿糖。”蓝嘉把东西放下。
阿糖回头,擦了擦眼睛,“嘉嘉。”
蓝嘉走过去,抱住肩,温柔地给她擦去眼角的眼泪,“人已经抢救回来了,而且这也不是你的错,别哭了,瞧瞧,你这两天的眼睛都肿成核桃了。”
她轻轻捧起阿糖的脸,揉了揉,又从斜挎包里取出带来的药膏,“乖,把眼睛闭上,我给你涂点消肿的药。”
阿糖吸了吸鼻子,闭上眼睛。
蓝嘉用医用棉仔细涂抹。
“涂了药以后不许哭了,我们阿糖这么漂亮,把眼睛哭坏了怎么办?”
“哼,嘉嘉又在哄我了。”
蓝嘉笑道:“我想阿糖开心。”
*
蓝嘉在东珠又呆了四天,明天早上九点半就要跟随剧团坐飞机去北城,归期待定,临行前一晚,她去书房跟蓝堂海道别。
“阿爹,明天我就要去北城了,您得保重,应酬的时候能少喝点就少喝点,身体最重要。”
蓝嘉挽着蓝堂海的手臂,靠着他。
蓝堂海轻轻拍着小女儿的肩,慈爱道:“好好好,阿爹保证听咱姑娘的话。”
“嗯嗯!”
“北城的巡演结束后,是要回东珠对吧?”
“有可能回来,也有可能去下一个城市,怎么啦阿爹?”
蓝堂海说:“只是想提醒你,出门在外要注意安全,外头可不比东珠的治安好。”
单论道路监控这事,九三年东珠市的覆盖率高达百分之八十五,其他城市,繁华点的还好,主城区覆盖率能有一半,但相较于同一座城市别的区域,可能覆盖率不足百分之十,差距极大。
“放心吧阿爹,我在国外生活这么多年,不也好好的?再说了这次剧团的人都在,不会有事。”
“还有出门在外,尽量少背包,你阿姐之前出差,就那么点上车的距离,就被飞车党抢劫了,幸亏人没事,你也要注意点。”
蓝嘉认真听着,“好!”
“最后……”
蓝堂海神色严肃。
蓝嘉立马端正姿态。
“你说易允去了曼德勒,但之后不管他怎么说,你都别去。那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阿爹不希望你涉险。”
一来,觉吞要对易允出手;二来,赛坎在曼德勒,蓝堂海不希望蓝嘉和他见面。
蓝嘉很听话,信誓旦旦:“我肯定不会过去的!”
父女俩又聊了会,蓝嘉回去清点行李,确定没有遗漏的东西,第二天一大早,蓝毓要去公司,顺道把妹妹捎上。
阿凯在前面开车,两姐妹坐在后座,蓝嘉今早起来喉咙有些发痒,这会又忍不住咳嗽。
蓝毓拍着她的背,眉头紧皱:“感冒了?要不在家休养两天,过几天再去北城。”
蓝嘉拿着锦帕捂住口鼻,咳嗽就是这样,越咳越止不住,直到脸发红、喉咙疼、胸腔里的肋骨一抽一抽。
她说不出话,又怕把姐姐传染了,往旁边挪了挪,摇摇头,表示不了。
蓝毓嗔怪一眼,把人拉过来:“干嘛呢?阿姐还能嫌弃你?或者怕被你传染?”
她捋了捋妹妹额前的碎发,温柔道:“你要吃的药,我已经提前让阿凯给你寄过去了,到了那边会有人送到你手上,记得每天煎给自己喝,不许再像小时候那样怕苦偷偷倒掉。”
蓝嘉捂着嘴,咕咕哝哝:“我哪有,阿姐瞎说。”
蓝毓轻轻笑了,不语,只轻轻地、不厌其烦地拂开她的发丝。
蓝嘉对上姐姐温柔的眼神,眨眨眼,最后依赖地枕上去。
自蓝嘉记事起,妈妈这一角色就是空白,她就像卧室里贴的照片一样扁平。小时候,蓝嘉想妈妈,哭着闹着要她,任凭阿爹怎么抱着哄都不行。
后来,长她五岁的阿姐偶尔充当了母亲的角色,会陪她睡觉,拍着她的肩给她讲童话故事,也会告诉她妈妈是什么样子,在阿姐的描述里,蓝嘉逐渐丰富了对妈妈的认知,她不再是干瘪的人物,被赋予了鲜血和灵动。
再后来蓝嘉长大了,人生中第一次来月经,鲜红的血来得猝不及防,弄脏床单,也是阿姐教她这方面的相关知识,经期的忌讳、怎么保暖、该如何使用卫生巾等。
一架飞机划过北城蔚蓝的天空。
下午一点,飞机落地,蓝嘉和剧团的人去取托运的行李箱。
张明霞等人早就在机场外等着了,为了出行方便,还租了好几辆汽车。
蓝嘉她们推着行李箱出来,隔老远彼此就对上眼了。寒暄几句后,kimi张罗着装行李箱和上车,张明霞跟蓝嘉她们说了当前进度。
“程序已经走到最后,全部资料待审中,预计七天通过,等批文一下来,北城大剧院会为我们预留出演档期。”
“好耶。”
又是一阵欢呼。
接着有人问大家吃午饭没,双方都没有,于是先去酒店放行李,再出门吃饭。
蓝嘉这一路咳得五脏六腑都快错位了,喉咙也疼,她戴着买来的口罩,有气无力地说:“抱歉,你们去吃吧,我没什么胃口,想在酒店休息会。”
“ulysses,你严重不?要不要去医院看看?”有人摸她的额头和脸,还好没有发烫。
蓝嘉摇头:“不算太严重,你们去吧,我没事。”
张明霞说:“这边有个什么小吊梨汤,可以润肺生津,缓解干咳,那待会我们给你带点回来,也不能不吃东西呀。”
“对对对,我们给你带些能入口的东西,你本来就瘦,抵抗力也不行,现在还不吃东西,这哪能行?”kimi也这样说。
ewan说:“这样吧,你们也帮我带一份,我留在酒店照顾ulysses,要是待会她不舒服,我还能把人送去医院。”
蓝嘉不愿意麻烦他们,但实在拗不过大家不放心她,而且张明霞还叮嘱大家:“这里没有东珠安全,扒手啊、抢劫啊什么的都有,反正大家出行最好男女结伴,安全最重要。”
最终,ewan留下来照顾蓝嘉。
蓝嘉对此表示感谢。
“这有什么?我俩再怎么说也是多年同学加搭档了。”ewan爽朗一笑,他比蓝嘉大几岁,看待她就跟看小妹妹一样,哪怕他们在恋爱的犀牛这出话剧里饰演的是一对对爱情极其偏执的男女主。
不过演绎是演绎,现实是现实,分得清。
ewan帮她把行李箱送进酒店住宿,有第二人在,蓝嘉继续戴着窒闷的口罩,拍着胸口咳嗽,她想起进机场前阿姐的叮嘱,让她落地给家里人报平安,于是蓝嘉拿出手机给他们打电话。
“阿爹我到北城啦,你放心吧。”
“嗯嗯,好,我知道了。”
她挨个报完平安,轮到最后,想起今天还要给易允打电话,自从他上次下了死命令,蓝嘉不敢挑战他,生怕男人言而无信派人把她逮去曼德勒。
蓝嘉怕之后忘了,给他借题发挥的机会,于是立马拨过去,很快对方就接了。
电话里传来易允不着调的嗓音,懒洋洋地逗她,“怎么这么黏人,又给我打电话?”
蓝嘉:“……”
这时,ewan给她倒了杯温水,轻轻放在桌上,音量控制得不会让人觉得打扰:“喝点水润润嗓子,会好一些。”
蓝嘉感激地看着ewan,正要说谢谢,电话里的男人耳尖,语气一冷:
“你那边怎么还有野男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