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周的剪辑与制作后, 新一期《我们的朋友》在平台上播出了。因为有新晋小花江蓁做客,因此这一期节目在开播前的预约量就创造了历史新高。
播出的时间是在周二晚上的八点,明明不是黄金档, 但在线观看的人数却在不断地上升。
从前不了解这些的江隐第一次对“明星热度”有了直观的感受。
周二她们有一天的课,这会儿才各自从食堂买了饭回来, 围坐在一起, 准备观看节目。
“说实话,比起看江蓁,我好像更期待看到江江在里面的镜头。”季筱凝捧着自己的碗, 期待道。
“我也是。”不吃晚饭的徐瑶啃了一口苹果,回答道。
林纾正在调整画面清晰度和声音, 扭头扫了一眼,才发现话题中心的主人不在宿舍里。
“江隐呢?哪去了?她不是和我们一起回来的吗?”
“诶对啊, 她人呢?”
三个从食堂出来后就再没回过头看看江隐是否跟在身后的人,同时发出了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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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她们惦记着的江隐此刻正气喘吁吁地跑上了教学楼A栋的三楼,扶着膝盖敲开了唐老师的办公室门。
“不好意思唐老师, 今天课太多了, 我一下把您交待给我的事情忘了, ”她满含歉意地笑了笑, 有些不好意思。
唐云何不以为意地摆摆手:“没事,我没等多久, 你赶紧进来吧。”
年过四十的唐老师是江隐的专业课老师,前几天约她见面,询问她暑假是否有跟着自己进行研究的意愿——本来这种事情是轮不到本科生的,但正好唐老师的课题组缺一位干些统计数据之类的杂活的人手, 于是她便想起了自己正在带的班级里那位十分优秀的学生。
这已经是唐云何第二学期带江隐所在年级的专业课了,她教授的课程一向以“挂科多”“给分低”出名, 饶是在京禾大学这样的各省学霸聚集地里,每年还是会有将近三分之一的人考不及格。
唐云何对于学生的分数已经见怪不怪,唯独江隐引起了她的注意——在上学期的期末考试中,她竟然以近乎满绩点的成绩通过了考试,令唐云何大吃一惊。
后来多方打听之下,她才知道这名学生家境贫寒,刻苦用功,对江隐的关注也逐渐多了起来。前阵子课题组的一名研究生请了长期假期,她一下子便想到了江隐。
“我问你的事情,你想好了吗?”在课下,唐云何的语气十分温柔,完全是一位和蔼可亲的长辈,找不到半点她课上严厉模样的影子。
“我想好了唐老师,”江隐说道,“我愿意跟着您做研究,正好我暑假也没什么事,不麻烦的。”
“那就好,”唐云何笑得眉眼弯弯,“我可就等你这句了,来,我拉你进我们的研究小组,进去之后记得给师哥师姐们打个招呼。”
江隐有点惊讶,紧张地攥着衣摆;“我也能进群吗?”据她所知,群里都是唐云何带的研究生,她一个本科生进去会不会不太好?
唐云何看起来并不在乎这些:“这有什么的?江隐啊,说实话,我挺想你继续留在京大读研究生的,以你的能力说不定就直接保研了,到时候继续跟着我做研究多好呀?”
江隐还没想得这么长远,只说“一定会考虑的”,接着掏出手机,扫描了群聊的二维码。
“没耽误你吃饭吧?”又闲聊了几句后,唐云何关切地问道。
“没有。”江隐摇摇头。
“我这边没什么事了,”唐云何说着,走到办公桌前拉开抽屉,从里面摸出了一个苹果和一个桃子,强硬地塞进江隐手里,“跟着老师做研究,每个月还会有津贴,到时候你发个银行卡账号给我,记住了吗?”
江隐握着手里比拳头还大的苹果和桃子,感动地离开了唐云何的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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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宿舍时,林纾她们的综艺已经看了一小半了。
“正好你回来了,好像马上就该你出镜了!”她兴奋地冲门口的江隐招招手,示意她赶紧过来。
江隐还没来得及放下手里的苹果桃子和背上的书包,就被徐瑶一把拉了过去。
平板电脑上画面一转,正好是江隐和江蓁坐在车里时拍摄的那一段。
“你们俩聊天怎么感觉这么僵硬啊,”季筱凝忍不住点评道,“是还不太熟吗?”
“这会儿确实不太熟,”江隐睁着眼睛说瞎话,“一会儿就好了。你们慢慢看,我去收拾下东西。”
看见自己的脸出现在屏幕里属实有点奇怪,江隐看了之后只觉得浑身都有些尴尬,恨不得原地逃离现场。
林纾她们的综艺声音是外放的,即使是背过身去整理书包里的东西,江隐还是能听见自己的声音从屏幕里传来——万幸的是,经过剪辑以后,她的画面少了一些。
正准备去把桃子洗了吃时,江隐的手机屏幕忽然亮了——有人给她发来了消息。
芝士猫:阿隐,你有没有看最新一期的综艺?
芝士猫:好讨厌节目组,咱们俩的好多互动都剪掉了。
芝士猫:不过我发现你在镜头内也很好看,一点都没变形!
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江隐不自觉勾起了嘴角。她讲桃子放回桌子上,开始回复。
悠然:室友正在看综艺,我也在看。
悠然:总感觉看见自己出现在节目里有点奇怪,所以我只跟着看了一会儿。
悠然:我的镜头确实少了一些,不过毕竟你们才是主角。
发出去的消息很快收到了江蓁的回复。
芝士猫:你不经常拍摄东西,觉得奇怪是很正常的啦!
芝士猫:我要用小号去批判一下节目组,怎么可以剪掉你那么多镜头!
虽然隔着屏幕,但江隐的脑海里浮现出了江蓁像河豚一样气鼓鼓发消息的样子。她唇边的笑意更深了,看起来有点……
“你为什么笑得一脸荡漾?”起身准备去洗手间的季筱凝像是看见了什么世界奇观一样震惊地看着江隐,“我可从来没见你笑得这么开心过。”
闻言,徐瑶和林纾纷纷转头。江隐飞快收起了脸上的笑容,故作镇定地解释道:“没有,只是看了个笑话而已。”
“我不信,”季筱凝一脸“你接着编”的质疑表情,“什么笑话会让你笑得更春天的花一样?”
“冷笑话。”江隐飞快地回答道,紧接着拿着桃子一溜烟地钻进了洗手间。
眼见没办法再追问,季筱凝悻悻地坐下,准备继续看综艺。三分钟后,她猛地一拍自己地脑袋,气结道:“啊呀,我明明要去上厕所来着,都怪江隐,害我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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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蓁趴在床上,义愤填膺地用小号在超话里为江隐鸣不平。
这间处于市区的小房子是秦珠和江彧年送她的成年礼物,毕竟江蓁时不时地就要回市区进行拍摄,要是总在市区和郊区之间奔波,难免消耗精力。
她在床上翻了个身,靠在枕头上,刷着综艺超话里的帖子。
有夸节目组的环节的,有嗑cp的,还有吐槽内容无聊的。
一条帖子忽然闯进江蓁的视线。
“求捞,和江蓁合作的那位志愿者是谁啊,好好看啊。”这条帖子很快便有人回复了。
“扒素人不太好吧。”
“我也觉得她好好看!英气又清冷,一眼就爱上了!”
“楼上的,我也有同感!啊啊啊谁懂我的姬达响了!”
“姬达”是什么东西?江蓁一头雾水地点开了框,输入了这两个字。
跳出来的有关结果让她红着脸有点了退出。
她从浏览记录里又翻出那条帖子,继续读起了底下的评论。
“我的姬达也响了,但是又感觉人家是直女。”
“好像和她谈恋爱呜呜呜我真的很吃这一款……”
“不是,就我一个人觉得她和江蓁很配吗?”
江蓁无意识地划过了这条评论,过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等等,谁和谁配?
她急忙又划上去,想再找到那条评论确认一下,但那句话已经淹没在了众多夸赞江隐的话里,找不见了。
她有些懊悔地推出了综艺的超话,用小号点进了自己的个人超话里。
粉丝们的反响都很不错,基本都是夸江蓁表现好已经截修综艺截图的,还有一部分在心疼她为了救助小猫受伤,总之气氛很好,于是江蓁放心地退了出去,关上了手机。
她翻身滚进柔软的被子里,闭上眼,脑海中忽然浮现出江隐的模样——她的声音,她的动作,还有她背她时传来的温热体温,在这一刻都被无限放大。
不知道为什么,江蓁忽然有些郁闷——这次综艺录制过后,下一次和江隐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
心情突然沉了下来,江蓁莫名地烦躁起来,随手拿起床头柜上的剧本翻了两页,发现什么也看不下去。脑海里挥之不去的,只有江隐。
她这是怎么了?江蓁用手背贴了贴自己有些发烫的脸,决定去冲个澡降降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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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园县,一间人声嘈杂的饭馆二楼,有七八个赤着上身抽着烟的男人,正聚在一起打牌。地面上七零八落地倒着许多绿色的空啤酒瓶,还有满地的烟头。屋子里烟味与酒味还有男人不洗澡的臭味混合在一起,多闻一口都让人作呕。
除了打牌的男人,还有几个小孩子坐在一起,仰头望着墙上挂着的电视机——上面播放的不是动画片,而是他们妈妈爱看的综艺节目。
“呸!老子不打了!今天手气不好!*的,你们是不是出老千了?”李伟龙骂骂咧咧地扔掉手里的牌,猛地一拍桌子。
在他对面,坐着的是一个身材精瘦尖嘴猴腮的男人,那人嗤笑了一声,偏头往地上吐了一口痰。
“输不起就输不起,干嘛污蔑人呢?小龙啊,怎么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个急脾气?”
“行了行了,老子懒得和你废话,这次和上次一共多少钱?我一起给你!”
“十万,”精瘦的男人名叫钱家宝,他伸出手,眯着眼嘿嘿笑了一声,“你给不给得起?”
“屁话!老子当然能给!”李伟龙说着,就从怀里摸出一张银行卡,“现金给你两万,剩下的八万在这张卡里。”
王家宝示意身后的小弟上去收钱。
拿到银行卡后,小弟在pos上刷了一下,不满道:“你这卡里钱不够八万,还差三万,等会再走!”
“*的,等着!”他往地上随口淬了一口痰,接着打开手机打了个电话。
“李秀宁!”他扯着嗓子喊了一声,“给老子那张卡里打上三万块钱,废话那么多干什么?你不是才从你女儿那拿了钱吗?闭嘴,死婆娘你哪么多屁话?赶紧打钱!”
“你那个外甥女现在可发达了。”屋子里有人酸溜溜地说。
“发达?再发达能把她老娘忘了?”李伟龙回头扫了一眼,没找到说话的人,反而主意到了电视上的画面。
他不怀好意地“嘿嘿”笑了一声,指着电视说:“看看,那个人,就是我那出息的攀了高枝的外甥女!她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赔钱货,到头来还要给老子送钱!”
钱家宝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电视画面上,正是江隐的脸。
第22章 春雨11
进入六月中旬, 期末考试的压力如山崩般倒向了江隐她们。宿舍里常常空空如也,直到晚上十一点半图书馆闭馆时,才会稍有人气。
平时除了在图书馆复习之外, 江隐还会帮唐云何做一些简单的数据搜集与整理,这些工作很容易上手, 并不会占用她多少时间。
这天, 江隐刚结束了一天的复习,拖着有些疲惫的身体回到了宿舍里。她算是回来早的了,这会儿只有徐瑶一个人在, 见了面之后也是颓懒地打了声招呼,显然都提不起多大的力气。
洗漱过后, 江隐直接上了床。她打开手机,本着放松一会儿的心态, 刷了会最近的新闻。
娱乐新闻无非还是那些东西,今天又有狗仔放出预告说什么要爆料某个小花的恋情,引起了一波讨论后又销声匿迹。
看着花花绿绿的新闻图片, 江隐忽然发起了呆。
她在想江蓁——自上次拍摄结束后, 她们已经有一个星期没有见过面了, 甚至连手机上的交流都少得可怜。
一边忙着期末复习, 一边要跑各种通告,能说上话见上面的机会实在是太少了。
想到此, 江隐忽然有些郁闷。她打开手机里的日历算了算日子,发现下周三就是江泠与她约好的要参加家里晚宴的日子。
到时候……是不是就能见到她了?江隐在脑海中勾勒出江蓁的轮廓,心情忽然好了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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掰着手指头算日子的不止江隐一个人,还有江蓁。
这几天她有想过分享些有趣的东西给江隐, 但想到那人临近期末考试,于是又不好意思再打扰她了。
作为姐妹, 江蓁虽然觉得拉近和妹妹的关系十分有必要,但某些时候却又十分胆小,连发个简单问候的消息都不敢。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长叹一口气之后,江蓁拿起床头柜上的剧本,继续研究起了自己的角色——这是一部剧,女主与男主在大学里相识相爱,是部没什么营养的小甜剧。
其实江蓁更想拍摄一些有深度的剧本——但她目前出色的作品不多,没什么大导演愿意与她合作,只能先拍一些简单的偶像剧来拓宽知名度。
她翻了两页剧本,做了些自己的理解笔记之后,又闷闷不乐地放下了笔。
斟酌很久后,她终于鼓起勇气从床上拿起了手机,打开了聊天软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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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一点半,是江隐惯常的入睡时刻。她正在定闹钟时,忽然手机屏幕上方弹出来了一条消息——她将消息设置成了不显示发信人与内容,因此点进去时才发现是来自江蓁的消息。
芝士猫:阿隐,你睡了吗?
芝士猫:好吧,时间太晚了,我还是不打扰你了,不管你睡没睡,都先别回复我了。
芝士猫:但是我还是忍不住想问一下,暑假放假之后,你会回家吗?
江隐立即调出键盘,开始打字回复。
看见最上方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几个字时,江蓁立即从床上弹了起来。
悠然:我会回家。
芝士猫:那你会来学校吗?
虽然想不通江蓁为什么会这么问,但江隐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
悠然:可能会住在学校里,因为我需要帮老师完成一些任务。
芝士猫:!真的吗?太好了,那我们就能经常见面了。
江隐一头雾水地发了个“为什么”过去。
谁知江蓁卖了个关子,只回复她“秘密”两个字,紧接着便催她赶紧睡觉。
江隐揣着一肚子问号,关上手机进入了梦乡。
另一头的江蓁显然要兴奋许多,她先是抱着手机傻乐了半天,接着才美滋滋地下床走到书桌旁,继续阅读剧本。
有了刚才那一通,她干起活来有劲多了,一连看了十几页,认认真真写满了自己对人物与剧情的理解,才终于起身准备睡觉。
洗漱后,江蓁仰面躺在床上,打开手机又翻了一遍刚才的聊天记录——心里像是被棉花填满了一半柔软充盈,让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像是……甜蜜?
得出结论的江蓁被自己吓了一大跳。明明只是姐妹间的普通聊天而已,她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江蓁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一点半。一定是自己熬夜晚睡,所以才产生了那样的错觉。找到可靠原因的江蓁满意地点点头,放下手机,安然入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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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江隐和江泠联系过后,姐姐说要来学校接她回去试下衣服。
她挑了几本比较重要的科目的笔记,准备回家之后继续复习。
上次来接她时,江泠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宾利——江隐已经能认识一些车标了——这次则换成了一辆粉色的保时捷,停在校门口时,说实话还挺拉风。
刚上车时,江隐还没来得及系好安全带,便听到江泠迫不及待地问道:“怎么样小隐,姐姐这辆新车好看吗?”
江隐由衷地使劲点了点头。
“那我送你一辆怎么样?你会开车吗?平时用车的地方多吗?不对,你是学生,应该不常开车来着,我还是等你毕业了再送你车子吧。”
等江泠一连串的自言自语说完之后,江隐才逐个回答她的问题:“我还用不上车,姐姐,而且我没有驾照,不会开车。”
“那你想不想学?”江泠开着车,期待地问。
“嗯……”江隐想了想,回答道,“暑假的时间够学完驾照的吗?”
“有点悬,”江泠回忆了一下自己考驾照花费的时间,“要是全都一次过的话,两个月好像也差不多。你想学吗?我可以帮你联系一家靠谱的学校。”
“那就麻烦姐姐了。”江隐认为她现在学业不算繁忙,学一张驾照还是挺有必要的。
“包在我身上,”江泠一口答应下来,“对了,今天蓁蓁也回来,她好像已经考完了期末,你们什么时候考试?我记得京大每年七月初也差不多该放假了。”
相比之下,江蓁的课业要轻松很多,前不久的期中考试顺利通过的话,期末便不用再参加笔试考试。只需要在老师那里通过考核,就能顺利地提前结束一学期。
“七月八号考完,”江隐说道,“我们专业的课程多,算是放得比较晚的了。”
同样毕业于金融专业的江泠深有同感,她吐槽道:“咱们这个专业就是这样,不管哪个学期的课程都很满。”
才毕业没几年的江泠和江隐有很多关于学业和学校的话题可聊,两人一路上你一句我一句地闲谈,不知不觉间便回到了江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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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大家子人坐在一起吃过晚饭后,江泠叫上江蓁和江隐,一起去她的房间里试衣服。
“裁缝专门送过来的,”江泠指着挂在人台上的两件衣服说道,“你们俩先拿回去试试,要是尺码上有不合适的地方,我再让人送回去修改。”
江隐小心翼翼地从人台上取下属于她自己的那一套高定礼服,走回了房间试穿。江蓁借口自己吃多了还没消化,想过一会儿再试,于是留在了江泠房间里,一边和姐姐闲聊,一边等待江隐。
过了十来分钟后,两人还没等到江隐过来,于是江蓁自告奋勇地要去她房间那边看看情况。
与此同时,正在和衣服上的扣子作斗争的江隐十分发愁——倒不是她连个扣子也不会弄,而是这件衣服上装了很多增加设计感的金属圆扣,每一个小口子都有属于它们的扣眼,但江隐找不到。
“咚咚。”
“阿隐?你穿好了吗?需要帮忙吗?”门外传来江蓁的声音。
两个人一起穿总好过自己瞎摸要好,于是江隐有些不好意思地打开了房门。
“蓁蓁姐,你可以进来帮忙吗?”
“当然,”江蓁欣然同意,进来后反手关上门,询问道,“是不是不太好穿?这些礼服就这个毛病,有些设计得奇奇怪怪的。”
深受扣子“折磨”的江隐默默点了点头:“衣服上有很多扣子,姐姐,你能不能帮我把后面的扣上?”
江蓁依言绕到她身后,开始帮忙。
这件衣服在背后衣摆上方设计了五个圆扣,以金色的绣线串联在一起,为纯白的西服外套增添了几分冷冽的金属感,衬托着江隐本就有些淡漠的气质更显疏离。
“还有这里,麻烦姐姐了。”江隐抬起胳膊,在她腰侧的衣摆处,还有几枚藏匿的扣子。
有了上次的经历之后,再听江隐喊自己姐姐,江蓁便没有那么惊讶了,但听多了之后,还是会觉得有些耳热。
她低下头,认真地帮江隐整理衣服。抬起头时,她发现江隐内里衬衫脖颈处的一枚扣子也没扣好,于是自然地伸出手,准备帮忙。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动作,江隐有些疑惑,但她没有躲开。而是低着头,认真地注视着为自己整理扣子的江蓁。
少女的目光低垂,鸦羽般又长又翘的睫毛在灯光的照射下,在她白皙的脸颊上投下一片扇形的影子,随着主人的动作而轻轻翕动。
这枚脖颈处的扣子好像有些难系,江蓁努力了半天还是没能扣上,看着她有些气恼的神情,江隐忍不住勾起了唇角。
“要不我来?”
“我一定可以!”江蓁跟扣子较上了劲,气鼓鼓地咬着牙,又猛地上前一步,似乎是想贴近看看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她猝不及防地靠近,让江隐吓了一跳。还未呼出的那口气硬生生被她憋了回去。
太近了,这个距离太近了。近到江隐一低头,连江蓁脸上那颗颜色十分浅淡的小痣她都能看得清。
随着距离的拉近,江蓁身上不知名的花香味钻进了江隐的鼻腔,扰乱着她的心跳,刺激着她的神经。
“呼,终于好了,我就说我能搞定!”江蓁得意地后退了一步,理了理江蓁的衣领,打量起她的装扮。
“不错,很好看,这身衣服果然衬你。”江蓁自顾自地发表了评价,没注意到江隐有些不自然的神情。
“好了,我们去给姐姐看看吧,咦,你的脸怎么红了,是不是穿上之后太热了?”
江隐默默转身,走到桌前喝了一口水:“嗯,有点热。”
第23章 春雨12
绕着江隐转了足足三圈后, 江泠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不错,我找裁缝的水平果然没有下降,这件衣服还是很适合小隐的, 蓁蓁你说是不是?”
极度捧场的江蓁狠狠点了点头:“姐姐您的审美简直是出神入化上天入地下海过河都找不出第二个能和您审美相匹配的人。”
“噗。”江隐被逗笑了,不由得勾起嘴角。
对于江蓁的夸赞, 就连江泠都有点受不了, 捏了捏她的脸,无奈道:“就你嘴甜。”说着,她佯装催促道:“小隐试完了, 现在该你了,快去快去!”
“得令!”江蓁从床边窜起来, 抱着裙子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她出门后,江泠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 从琳琅满目的贵重首饰里挑挑选选,拿了一枚腕表和几枚胸针过来。
“总觉得纯白色的衣服还是有些单调,”江泠分别拿着几枚胸针放在江隐领口比了比, “这个不错, 你别上试试。”
江隐依言接过胸针, 三两下别好后, 抬头用目光询问江泠是否可以。
“这个不行。”江泠摇摇头,又拿出另外一枚递了过去。
接连试了四五个之后, 两人终于选定了一枚最合适的。
“这样戴上之后……”江泠后退了几步,端详起江隐全身的装扮,“不知道为什么,总给我一种你可能不喜欢男人的感觉。”
江隐吓了一跳, 别过脸轻咳了一声,才转过头及其不自然地说道:“真、真的吗?”
“别紧张, ”江泠看见她这幅不自在的模样,忍不住笑了,“不过就算你真的不喜欢男人也没什么,咱们家里很开明,就算是你哪天说自己不喜欢人类都没关系。”
“嗯、嗯……嗯?”江隐有些惊讶地抬起了头,“爸妈还有奶奶她们……可以接受?”
“没什么不能接受的,”江泠摆摆手,“这世界上什么事情没有,他们的思想早就没那么保守了。”她说着,忽然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凑到江隐耳边说:“姐姐上大学的时候,就和女孩子谈过恋爱呢。”
“什、什么?”要不是每个字都很清楚,江隐差点要怀疑自己的耳朵了。她十分震惊地微微睁大眼睛,眼中写满了不可思议。
“瞧你吓的,看来这种事情还是见得少了,”江泠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其实和正常恋爱一样,不过对象变成了香香甜甜的女孩子罢了。而且我自认为,和女生相处起来,比男人要好上千倍万倍。”
“男人们只惦记着床上那点事,除了睡觉就是睡觉,关键是一个二个还以为自己技术很好,”说着,江泠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忽然又想起来什么,紧张地问,“小隐,你成年了对吧?”
得到肯定回答后,江泠才放心地继续说了下去;“但是我谈过的那几个女孩子就不一样,无论什么时候都让人如沐春风,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能在一起体验很多事情,情绪价值非常到位,真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江隐抬头,默默擦了擦额头上并不存在的汗——没想到表面看起来乖巧的姐姐背后里居然这么潇洒,震惊之余,她还产生了些许佩服。比起按部就班的生活来说,江隐的内心也渴望能体验一些新奇的人生。
“你还没谈过恋爱吧?”江泠的话题忽然转移。
江隐诚实地摇了摇头。
“没事,”江泠拍了拍她的肩膀,“感情和缘分这种事情,强求来的往往不如人意,还是顺其自然——”
“你们在说什么呢?”江蓁推开半个门,探头张望,“我换好了,进来了哦。”
说着,她推开门,提起裙摆,慢慢地走了进来。
随着她的动作,如黑天鹅般优雅高贵的丝绒抹胸鱼尾长裙裙摆轻轻摇曳,裙摆之上是手工缝制的细小碎钻,在灯光照射下粼粼闪耀。腰间是一条细长的银色腰链,环绕在左侧腰际后垂下几段璀璨熠熠的流苏,随着江蓁的一举一动而缓缓晃动。
腰链之下是繁复的钻石镶嵌,腰链之上则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一繁一简相得益彰,不会让人觉得赘余或者单调。江隐的目光从曳地的裙摆缓缓上移,落在江蓁锁骨处时,她发现那里有一颗褐色的小痣。轻柔地点缀于白皙的皮肤之间,如散落人间的至臻瑰石。
她有些看呆了,好半天都没有收回自己的视线。直到江泠又喊了她一声之后,江隐才如梦初醒般回神。
“很、很好看,”被发现自己久久没有挪开目光,江隐不由得有些耳热,她颇为不自然地轻咳一声,“很适合蓁蓁姐姐。”
“不错,我就说我的眼光不会差,”江泠再次满意地点头,“尺码有需要修改的地方吗?”
两人双双摇了摇头。
“既然这样,我就支付尾款了。”江泠拿起手机,给自己的助理打了个电话。
“你觉得,我应该配一条什么样的项链?”在江泠打电话的功夫里,江蓁眨眨眼,望向江隐。
对时尚与美学毫无研究的江隐头一次感到懊悔,她低着头略带歉意地说道:“我、我不是很懂这些。”
“没事,”江蓁忽然拉上她的手,“你去我房间里看看,帮我一起选一条吧。”
说着,她给刚挂电话的江泠打了声招呼,牵着江隐的手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和江泠的梳妆台不一样,江蓁这里的首饰专门摆放在了一个类似衣柜的柜子里,江隐只能根据它们的外表勉强来区分那些是珍珠,哪些是宝石,哪些又是钻石之类的。
不过她虽然不太懂,但一眼就看中了摆在最中间的那串珍珠项链。
“这条,”她指了指那条项链,“虽然我不太了解这些,但感觉应该会合适。”
江蓁没有犹豫,立即从柜子里取下了那条珍珠项链。
“可以帮帮我吗阿隐,我自己扣不上。”江蓁说着,转过身去,背对着江隐。
后者自然地接过项链,动作轻柔地将其戴在了江蓁宛如天鹅颈般优美的脖颈上。动作间,江隐的指尖不可避免地划过江蓁的后颈,不知道是不是她比较敏感,那里白皙的肌肤渐渐泛红。
“好了。”江隐后退一步。
江蓁转身,期待地问:“怎么样?好看吗?”
“唔,”江隐认真地端详了一阵,肯定地点点头,“我认为是好看的,要不我去把姐姐叫来,让她也帮忙参考一下?”
“不用了,”江蓁一边说着一边从桌上拿起镜子,放在身前看了看,“我相信你的选择。”
不知道为什么,这句话像是有重量般,“咚”地一声砸在江隐心上。她眨眨眼,忍不住勾起了嘴角,低声道:“谢谢。”
江蓁似乎对她的道谢有些疑惑:“谢什么,我们是姐妹呀,你帮我选的肯定是最好的……”
她后面似乎又说了什么,但江隐没注意。她的脑海里只环绕着那一句“我们是姐妹呀”,像抹不去的自动循环的字幕,一遍遍绕着她的耳朵反复播放。
就在她出神的这片刻功夫里,江蓁的电话忽然响了。
“喂,宋姐,什么事?”
“下周三?怎么之前没和我说?什么?你说你让音音姐告诉过我了?没有啊?”
听着江蓁和宋曦的对话,江隐莫名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一定要去吗?可是我周三有事诶。是我家里的事,但是我也不想推掉……好吧,我知道了,我会给家里人说一声的。”
江蓁闷闷不乐地挂掉电话,一转头对上江隐的目光。
下一刻,她说出了江隐最不想听到的话。
“对不起阿隐,下周三我不能来了,”江蓁猛地往后一坐,颓然地将自己扔在床上,“下周三我要去外省参加地广活动。宋姐让音音姐半个月前通知我,结果她给忘了,不然我还有时间可以调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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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隐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安慰她的了,依稀中只能回忆起“没事”“宴会的机会还多”“工作要紧”之类的话。
她回到房间里,反手关上了门。
心情莫名其妙地烦躁,她连今天还没完成的复习任务也不想看了,现在只想躺在床上休息。
飞快地换下衣服后,江隐把礼服整齐地挂好放进衣柜里,确认它们不会出现一丝褶皱后,她才准备关上衣柜。
手放在柜门上的那一瞬,她忽然产生了一个很荒谬的想法——下周的晚宴,她也不想来了。
但这是不可能的,江泠说父亲江彧年已经发出了请帖,这个时候如果她要放鸽子的话,简直是让江家的颜面扫地。
想到这,江隐猛地关上了衣柜。
她的性格一向冷静,这是自小养出来的脾气——毕竟小时候的她可以在李伟龙拿着菜刀堵门要钱的时候,沉着淡定地从窗户里翻出去报警。眼前这点事情和当初比起来,不应该让她的情绪泛起波澜。
可她就是烦躁。
于是江隐走进了浴室,企图用洗澡让自己冷静下来。
在温热的水花中,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了一些。但脑海中挥之不去的那两句话,还是在折磨着她的神经。
“我们是姐妹”“对不起阿隐,下周三我不能来了”——就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一般,脑海里每响起一次这两句话,江隐就感觉自己的头要多疼一分。
她飞快地洗好了澡吹完头发,准备睡觉。
打开手机时,江隐才发现上面有一通未接来电——电话来自李秀宁。
第24章 春雨13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回拨过去的时候, 李秀宁又打来了。
“喂,什么事?”
“小隐,是妈妈。”电话那头的女人听起来有些忐忑。
“嗯, 我知道。有什么事吗?”江隐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
“那个……你能不能……”李秀宁吞吞吐吐,似乎想说又不想说。
但江隐已经猜到了她的意图。
“要钱是吗?上次给了你一百万, 还不够吗?”江隐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够、够, ”电话那头,李秀宁干笑了两声,“但是小隐, 你、你也是知道的,你那个舅舅他不是——”
本就烦躁的江隐在听到李伟龙的名字后, 直接打断了李秀宁的话:“你又给他打钱了?你明明知道他赌博一天能花掉数十万,为什么还要给她送钱?”
怒气一下涌上江隐的心头, 她不由得拔高了声音,将李秀宁吓了一跳——不仅是李秀宁,就连门外端着果盘的江蓁也被里面的动静吓得后退一步, 不知道该不该敲门。
“小隐, 你别生气, 我、我就这一次了, 下次绝对不会了。”李秀宁的语气讨好。
江隐从床边站起来,气得在屋子里走了两圈, 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已经纵容他多少次了?之前没钱的时候,他都敢拿着刀上门逼你出去借高利贷。现在他知道你手里有钱,他难道就会放过你吗?”
因为江隐没有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因此这句话清晰地落在了江蓁的耳朵里。她不明白江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 只能根据其中的关键词胡乱猜测。
“我打算搬到别的地方去住了,小隐, 他找不到我的。你就再给我一点钱吧,我帮他把这次的赌债还上,下次绝对不会了,”李秀宁最了解自己带大的女儿,拿准了她心软这一点,开始哀求,“不还钱,那帮人就来找我,他们都带着刀,我连家也不敢回。现在在外面随便找了个宾馆住,你也知道,山园这个小地方没有好的酒店,这宾馆里连个洗澡的热——”
“好了。”江隐又一次打断了她。
她靠在窗台前,皱着眉沉默了很久后,才开口:“你去办一张新的银行卡,我再给你一……李伟龙这次问你要了多少钱?”
“诶诶好!”李秀宁显然激动起来,“小隐,妈妈就知道没有白养你,妈妈跟你保证,我帮你舅舅还完这次的五十万之后,绝对离开山园县不回来了!”
她说得信誓旦旦,但江隐并不对此抱有太大的希望。
“行了,这么晚了,你也早点休息,明天找个银行办卡,办完就把卡号给我,我再给你转一百五十五。”她烦躁地跺了跺脚,皱起的眉头一直没有放下来过。
“好好好,明天银行一开门我就去。”李秀宁满口答应,声音里是掩饰不住的高兴。
解决完这件事情以后,江隐想赶紧挂掉电话,逃离这压抑的气息。
“还有别的事情吗?”她问。
电话那边的李秀宁沉默了一瞬,问道:“小隐,你在那边还好吗?江家人对你好不好?从小没养在身边,要是对你不好——”
“我过得很好,”江隐第三次打断她,她知道这是极其不礼貌的行为,但江隐就是忍不住,“江家人对我很好。”
“那、那就好,那妈妈就放心了。”李秀宁期期艾艾地回答道。
江隐直觉认为,李秀宁绝对还要再说点什么别的。果然,下一刻她就问道:“那、那年年好不好?”
听她问起江蓁,江隐不由得深吸了一口气,缓了缓才回答道:“她也很好。”
“她在你身边吗?我想和她说几句话可以吗?”
“她不在,我们没住在一起。”
“那好吧,”李秀宁的声音低沉下去,语气也显然失落了不少,“那妈妈就不打扰你休息了,你赶紧睡吧。”
“嗯”了一声后,江隐挂掉了电话。
她随手将手机扔在了床上,好像只要离那个电子砖块远一点,她就能忘掉刚才发生的所有。
她转身,望向窗外——江家庄园的景色优美,雇佣了专门的园林工人来打理园中的花园树木,夜色下。浓绿的叶与各色的花轻轻摇曳,风姿绰约。
但江隐实在没办法静下心来欣赏这人造的美景,她闭上眼,试图放空自己。
刚才她对李秀宁说谎,骗自己和江蓁不在一起——那样堕落的家庭,江隐的私心中,不想让江蓁和他们沾染分毫。
虽然李秀宁对她不错,但却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李伟龙赌博,还不停地跟在他后面擦屁股还赌债。江隐甚至都数不清那些讨债人堵门的次数了,也记不清自己年少时的恐惧。
但遗忘只是遗忘而已,留下的伤痕无法抹去。
江隐缓缓吐出了一口气,抬头望向高悬于朗空之上的那一轮清月。京禾市的郊区没有过度的光污染,这里的天空难得纯澈,在满月周围还有不少碎星相伴,衬得那一轮银盘似的月亮更加清幽。
江蓁就如那被繁星簇拥的银月一般,她不该落上洗不去的脏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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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门口犹豫了很久之后,江蓁最终还是没有敲门。她端着两人份的水果,茫然无措地飘回了自己的房间。
偷听别人的电话很不对,但她当时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定定地在江隐的房门口站了很久,直到里面不再传来声音。
从那零碎的对话中,她拼出了一个不算事实的事实——江隐家里有亲戚好赌,她要帮他们还赌债。
江蓁不担心钱的问题,在江隐刚回来的时候,江泠在无意中说起她和秦珠还有薛华前前后后给了江隐一笔不小的数目,因此江隐应该不会为钱发愁。但江蓁对于“赌博”和“赌徒”却是略有耳闻,她担心的是江隐那赌徒亲戚会一直缠着她问她要钱。
江蓁想去关心一下江隐,却又不知道自己该出于什么样的立场去做这件事——如果不是江隐,那么如今身陷囹圄的人就是她了。想到此,一股荒谬的愧疚涌上了江蓁的心头。
她又想到了李秀宁——她血缘上的母亲。自那次突然见面后,江蓁逼着自己不去想她,这样就也能忘了自己的尴尬身份。
但人总要面对现实,她也要面对自己的“保姆女儿”的身份。江蓁走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放出了冷水。
她掬起一捧水,深吸了一口气后,将冷水扑在了脸上。
找个机会,她得和李秀宁见一次面。总这样逃避下去不是办法,她必须得处理好这件事情。在心底,江蓁还抱有期待,希望自己这样的做法能帮到江隐——哪怕一丁点也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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忐忑了两天后,周三中午,江隐坐上了江泠来接她的车。
从下养成的性格让她有点害怕和陌生人打交道,更别说是这样的上流社会晚宴了,这简直是把她架在火上烤。
一向容易焦虑的江隐在周二晚上就紧张得有些睡不着觉,到了周三更是一整天都有点不在状态。她既害怕见到那些谈吐优雅举止不凡的“上层人”,但更害怕自己在这种场合出糗,让江家难堪。
上车后,江泠和她聊了几句,发现妹妹答话不像以前那样淡定。
“小隐,你是不是有点紧张?”江泠直截了当地问出了口。
江隐也没想瞒她,点点头答道:“很紧张。”
“没事的,”江泠透过后视镜看了一眼坐在副驾驶的江隐,“到时候爸介绍过你以后,你就跟着我,我带你和家里的那些朋友认识认识,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那、那对外是怎么说的?关于我的身份。”江隐紧张地有些语无伦次了。
好在江泠理解了她的意思:“对外说一直让你和奶奶住在宁东省的江家老宅里,上了大学之后才搬回来。”
江隐点了点头,在脑子里反复重复这一句话,试图让自己洗脑。以免别人问起来时,自己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东西来。
身边的江泠忽然对她道了声歉:“对不起啊,小隐。我们暂时还不能把真实的原因告诉大家。因为那样一来,容易——”
“姐姐,我都知道的。”江隐心里很清楚,这样算得上丑闻的事情一旦被有心之人掌握,将来极有可能对江家不利。她并不在乎这样,自己的名声她而言是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为了维护江家,她无所谓这样的“牺牲”。
看见她的善解人意之后,江泠心中一阵酸涩,只觉得自己还是亏欠江隐太多,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钱还够花吗?不够的话直接问姐姐要,”江泠吸了吸鼻子,“姐姐有钱。”
“我也有钱,”江隐笑了,“你们已经给了我很多钱了,我好长一段时间都花不完。”
“那、那你有没有什么别的缺的?”等红绿灯的功夫,江泠转头看着她,“小隐,有什么事一定不要瞒着姐姐,姐姐想多帮帮你。”
“好。”江隐一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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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宴的举办地点就在江家——庄园里有个专门的宴会厅,办一场小规模的晚宴不成问题。
回到家后,距离七点的晚宴开始还有三个小时。
江泠带着江隐回到自己的房间,决定自己亲自上手为她打扮。
“我们小隐都不需要怎么化妆,”江泠一边收拾自己的化妆品,一边感慨道,“年轻就是好,随便化化都好看。”
虽然已经被夸过几回了,但江隐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她抿着嘴笑了笑,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江泠对她的沉默没有在意,自顾自地寻找着化妆要用到的东西。趁着这功夫,江隐打开了手机微博。
首页推荐的第一条,是今天江蓁参加地广活动的粉丝路透图。
第25章 春雨14
图片里, 江蓁穿了一条吊带裙,拿着麦克风,似乎正在回答主持人的问题。今天是去某个商场给化妆品做推广, 因此江蓁的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一份礼盒。
图片里的她笑容大方,妆容明艳, 午后恰到好处的日光照在她身上, 让她像一朵骄阳之下风姿明丽的鲜花,灼灼耀眼。
不小心瞄到江隐手机内容的江泠忍不住开口,语气惋惜道:“可惜蓁蓁赶不回来, 不然今天她还能跟我一起陪着你。”
江隐笑了笑,没有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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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次宴会的受邀者都是江彧年和秦珠的好友, 人数并不多,林林总总加起来可能也才二三十个。这会儿他们正陆陆续续地抵达江家, 和楼下的薛华以及秦珠寒暄。
化妆中途,江泠出门拿了一趟东西,卧室留了半个门, 并未完全关上。坐在屋里的江隐听到她朝别人打招呼, 原本没那么紧张的心又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江泠姐姐, 今天晚上准备了什么好吃的?我可是专门留了肚子过来的, 饭菜要是不好吃,我可就不走了。”说话的是一名男子, 声音听起来不算成熟,应该和江隐的年纪差不多大。他的声音很近,似乎就在走廊里。
“放心,不会亏待了你们的。”江泠的回答听起来十分客气, 并不算热情。
“你说话听起来冷冰冰的,姐姐, 你在干嘛呢,怎么还不下来?你卧室里还有别人吗?”男子似乎并没感觉到江泠的冷漠态度,仍然像个连珠炮一样追问,“哎,你怎么要走啊姐姐,再聊两句呗。”
江隐没有再听见江泠与他对话的声音,下一刻,江泠反手关上卧室门,走了进来。
“门外的……是谁?”江隐还是没能忍住,好奇地问。
“胡家的小儿子,”江泠拧开从秦珠那里顺来的眉笔,一边为江隐画眉,一边答道,“好像比你小一岁,今年刚刚成年。打小就调皮得很,坏事干了不少,有次把他爸盘了十年的文玩核桃直接砸了吃,胡叔叔气得要把他赶出家门,还是他姥姥拦下来了。”
这些个家族里的关系错综复杂,江隐不明白,江泠看她一脸茫然,便继续耐心地给她解释:“胡叔叔早年不是经商的,后来……算是入赘到了他妻子谢阿姨家里,从此便慢慢在谢家的生意里掌握了话语权。谢阿姨身体不太好,两年前去世了之后,谢家的生意便全落在了胡叔叔手里,也就谢奶奶能说上几句话。”
这不是凤凰男吗……江隐在心里想到。
“别人家里的事情,咱们外人也就看个大概,”江泠说着,后退一步,打量了一下眉毛是否对称,又凑上来补了几笔,“反正你记得那个胡恒——就门外那个——不是个什么省油的灯就行了,一会儿他见了你肯定要上来问东问西的,都交给我。”
“为什么要对我问东问西?难道是好奇吗?”江隐有点想不明白。
江泠转身从桌上拿起高光,压低了声音,小声解释道:“胡叔叔从谢家抢占地位这件事,大家或多或少都在背后议论过。他们胡家知道自己的名声不好听,因此别家有了什么丑闻趣事,他们便恨不得闹得全天下都知道,以此来掩盖自己身上的那点事情。”
“如果不是近两年江家和胡家的生意往来比较多,母亲和父亲也是不想请胡恒他们过来的。”江泠忍不住蹙起了眉头。
江隐留了个心眼,心想一会儿可千万得小心胡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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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打扮结束之后,江泠也换过了衣服,准备带江隐下楼。
“放心,除了胡恒,别人都很好相处的,”江泠拍了拍江隐的肩,“你就跟在我身后问好就行了,不用担心自己说错话。”
江隐感激地看了江泠一眼——因为紧张,她现在的喉咙也有些发紧,本来就不敢开口,这下站在楼梯上朝下面看了一眼之后,心跳变得更快了。
“不介意的话,我牵着你下去可以吗?”江泠向她伸出了手,她希望自己这样的做法能让妹妹感到更放松一点。
江隐没有多想,牵上了江泠的手。
楼梯口的两名正在闲聊的女人先注意到了她们。
“咦,泠泠终于下来啦?这位就是你那个才回来的小妹妹吗?”其中一人主动向江泠打了招呼。
“是我妹妹。”江泠笑着答道,而后给江隐介绍了两人的身份。江隐冲着她们分别问好后,客厅内有人听到了这边的声音,纷纷好奇地看了过来。
秦珠见自己的两个女儿下来,主动走上前,高声吸引了大家的注意:“趁着这个机会,正好给大家都介绍一下,”她揽着江隐的肩膀,“这是我家的小女儿江隐,生下来之后啊身体不太好,就跟着老夫人一起去了老宅休养,前阵子才回来。今天就专门带出来,让大家认识认识。”
江隐十分僵硬地勾起了唇角,挤出了一个有些拘谨的笑容。
“泠儿,你带着小隐先转一转,等一会儿就去吃饭了。”秦珠唤了一声江泠,示意让她单独给江隐介绍一下在场的各人。
之后的半个小时里,江隐像机器人一样跟在江泠身后,向来参加今天这场小宴会的每个人都打了招呼。转了一圈下来后,她感觉自己的脸都要笑僵了。
终于,认完了人之后,众人在江彧年的带领下,一起朝江家的宴会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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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晚餐很丰盛,比江隐在电视剧里看到的那些上流聚会还要高级不少,入目的许多珍贵食材她甚至连名字都叫不上来。
江泠一直陪在她身边,偶尔会和上前来打招呼的人喝一杯酒——她给江隐准备了低度数的果酒,喝很多杯也不会醉的那种。
吃了些东西垫肚子后,江泠忽然扭头问道:“小隐,你想学跳舞吗?”
“啊?我吗?”江隐扭头看了看不远处正在起舞的几对年轻人,有些犹豫。
“我可以教你,”江泠说道,“这没什么的,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胡恒吧,他也不会跳舞。”顺着江泠目光示意的看过去,江隐终于见到了胡恒——刚才在家里客厅时,胡恒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因此两人并没有见上面。
胡恒的长相比江隐想象中的还要年轻一点,五官算不上帅气,顶多能说得上一句端正。浑身上下也有点看不出那种“有钱人”的气质,普通得就像江隐高中班级里那些一抓一大把的男生。
她的目光没有过多地停留,很快就收了回来。
“我想试试,姐姐你教教——”
“泠儿!”不远处,秦珠忽然冲江泠招招手,示意她过去。
“你就在这儿待着,我一会儿就回来。”江泠拉着江隐走到一处比较偏僻的角落里,让她先在这里坐一会儿。紧接着,江泠走向秦珠,江隐看见她们母女俩耳语了几句,而后让江隐最害怕的事情发生了——江泠满是担心地朝她这边看了一眼,接着快步离开了宴会厅。
江隐瞬间紧张起来。
正在那边和好友交谈的秦珠和江彧年显然是顾不上自己这边,江隐不怎么亲近的哥哥江彦之这会儿倒是一个人,江隐可以过去“投靠”他。但两人的关系实在算不上亲密,江隐不想场面太尴尬。
要是江蓁这会儿在自己身边就好了——失落之际,江隐忽然想起了她。
她的心情变得郁闷起来,起身在周围转了两圈,想给自己找点事情做。她不想离人群太近,因为那样就有可能被母亲父亲的好友拉住问话,与其让她去交际,江隐更愿意自己一个人溜达。
她沿着一排为宾客设立的以供休息的座椅走了两步,停在了悬挂于墙壁之上的一幅油画前。
大二上的选修课里,她曾经选择的古典艺术鉴赏,但因为这节课的老师是个和蔼可亲从不点名且期末无需考试的老奶奶教授,江隐便在课上学起了自己的专业课,甚至还翘了几次去做兼职,显然没好好听过课。
她歪着头看了看,除了能看出眼前这幅画得是日落外,也看不出其他更有深意的东西了。
“薛老太太年轻的时候,曾经就读于佛伦国立美术学院。您从小在她身边长大,美术造诣应该很深吧?”
一道突兀的男声忽然传进了江隐的耳朵里。
她扭头看去,才发现胡恒端着一杯葡萄酒,慢悠悠地走了过来,脸上带着意味不明的笑。
还不等江隐回答,他又自顾自地发问:“我能否向您请教请教,这幅画的作者是?”
他停了下来,目光聚焦于江隐身上,等待着她的回答。
江隐涨了张口,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她什么都不知道。如果这个时候露了怯,不仅会戳破她自小跟着奶奶长大的谎言,也会让眼前这个看起来“恶意满满”的男人抓住把柄。
“您为什么不回答我的问题?小江妹——您好像比我大一岁,我该称呼您一声姐姐才对。”胡恒招来侍者,从托盘上取下来一杯酒,递给江隐。
他们站在角落里,这一番对话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江隐只能硬着头皮接过来那一杯对她来说度数不低的红酒。
“也许您不是很了解这幅画作的作者,”胡恒看似在为她找补,实则又加上了一句嘲讽,“可是我怎么记得,薛老夫人当年研究的,正是此人的绘画风格啊。难道您养在薛老太太膝下十几年,什么都不知道吗?”
听出了他话里挑衅的意思后,江隐认为,她是否能回答出这个问题并不重要,胡恒只是像借此机会来狠狠嘲讽。
果不其然,见江隐迟迟不说话,胡恒讥笑一声,继续道:“江家十几年来从未对外说过有一个女儿,人人都知道江蓁就是江家最小的幺女,无论是江先生与秦夫人,还是老夫人薛华,都对她视若珍宝。那么你——”
“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私生女?原来江先生也并不如外界说的那样的高风亮节,男人嘛,多几个孩子和女人也不是什么大事,这样遮遮掩掩反而让人笑话。你说是不是?姐姐?”
知道他在故意找茬,江隐深吸了一口气,心里的烦闷呼之欲出。她仰头喝了一口杯中的酒液,张开嘴准备说话。
“既然你知道画作的作者,又何必多此一举呢?”
有人忽然加入了她们的对话。
熟悉的声音传入耳朵,江隐不可置信地扭头,发现江蓁正朝着自己走来。
第26章 春雨15
她还穿着路透图里的那件牛仔连衣裙, 甚至还没换一身适合这个场合的衣服,就这么风尘仆仆地立于万丈灯光之下,皱着眉看向江隐身边的胡恒。
大约是连轴转着赶路, 在镜头前一向完美无瑕的江蓁此刻脸上带着妆容遮掩不住的疲惫,就像一块美玉失去了通透的光泽。但江隐却觉得, 此刻的她比任何时候都要动人。
她们在宴会厅的角落, 没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江泠外出办事还没有回来,她们的父母还端着酒杯在同友人交际。这小小的一角里, 只有她们三个人。
胡恒显然没想到这段对话里插入了第三个人,他有些震惊地跟着江隐一起转头, 看向“来势汹汹”的江蓁。
见他半天没有回答自己的问题,江蓁又重复了一遍:“胡小少爷, 既然你知道这幅画的作者,又何必多次一举呢?”
胡恒见过她,业内都知道江家的小女儿江蓁在圈里工作。
他的反应很快, 立即反驳道:“不错, 我确实知道, 但是你这位跟在薛老太太身边长大的妹妹好像不知道。”
江蓁上前一步, 挡在了江隐面前,轻笑一声道:“她的确不知道, 因为奶奶从不在乎我妹妹需不需要知道这些,她活得开心快乐就行。”
“不过,”江蓁用审视的目光上下打量了胡恒一眼,“胡小少爷不擅长学习, 这也情有可原。那既然你这么想探究与绘画艺术有关的东西。不如我来问问你,这幅画画于作者里亚人生三个时期中的哪一个时期?她在这个时期的绘画风格如何?这幅画又反映了她当时怎样的精神?”
胡恒什么都不知道——他甚至都不知道这幅画背后的作者是一名引领了艺术发展的伟大女性。
“身为江家的女儿, 连这种东西都不知道,说出去也不怕人笑话!”他似乎有些急得跳脚,攥着酒杯的指节微微泛白,显然主人正因愤怒而用力。
“她用不着知道这些,我妹妹艺术方面虽无造诣,但她可是京禾大学王牌专业金融学在读,我记得你当初吵着闹着要参加高考来证明自己的智力水平,结果好像报考的大学一所都没要你?”
江隐从前只在江蓁的脸上见过那种招牌式的甜美无害的笑容,但此刻的她目光挑衅,唇角的那抹浅笑带着嘲讽,如同玫瑰花柄上能让人被刺得流出鲜红血液的荆棘。
危险又迷人。
“我根本没用心学!”胡恒拔高了声音,似乎想用音量掩盖自己的气势不足,“老子要是好好学上一年,指定比这个私生女考得高!再说了,老子不走国内高考这条路,一所大学我都瞧不上,我爸已经给我申请了国外知名大学,甩那个什么京禾大学十条街!”
他的气势汹汹与对面淡定的江蓁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国外留学?”江蓁双手抱胸,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般,忍不住嗤笑一声,接着道,“你是不是以为,你申请了五所知名大学皆被拒绝的事情我们都不知道?有的时候啊,花钱是买不来学历的。”
“而要想继承你母亲的家业,必须有让谢老夫人承认的学历,起码得是国内top2大学的硕士学历,而你——”江蓁话语一顿,并没有接着往下说。
因为后面的话已经不需要再重复了。
“哐啷”一声,做工上乘的高脚玻璃杯被胡恒狠狠扔在了地上。这一声在放着舒缓古典乐的宴会厅里,足以引起众人的注意。
他怒目圆睁,猛地上前了一步,因生气而发红的双眼像要吃人的鬼魅,让江蓁不由得后退了一步。江隐拉着她的手腕,将她护在了身后。
“大庭广众,你的父亲,还有你们谢家产业的合作伙伴以及竞争对手全部在场,他们现在全部在看着你,如果你还想继续出丑的话,尽情动手。”
“胡恒!”不远处,他的父亲厉声喝到,“你摔什么东西?”他是最了解自己儿子的人,一旦胡恒与别人发生冲突,十有八九都是胡恒惹的事。
从前他会想办法为他摆平,但今天这里是江家的主场,他最近正在和江家的长子谈一笔大额生意,这种时候,不能有任何差错。
在他这一声喝止之后,胡恒已经站在原地没动。
“这是怎么了?”秦珠绕过人群,缓缓走出来,“蓁蓁,小隐,发生什么事情了?”
众人都没有靠近,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看着正在对峙的江隐和胡恒。
江隐用旁人听不到的声音低声道:“如果你想把事情闹大,我可以陪你。但是你别忘了,这里是江家。”
气氛凝滞,只有胡恒的父亲又喊了他一声。这一次,他的语气要更重上三分。
僵持数秒后,胡恒后退了一步。他依旧用恶狠狠的目光死死盯着江隐和江蓁,嘴角却带起了从前那种吊儿郎当的笑,眼神与嘴角的表情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让人不寒而栗:“没事老爸,我不过是失手,没拿稳杯子,吓到了二位姐姐而已。”
“杯子而已,不是值钱的东西,”秦珠开口打破僵硬的氛围,“彦之,找人把东西收拾掉。”
一旁的江彦之应了一声,给身边立着的侍者递了个眼神过去。后者立即上前,飞速收拾掉了地上的玻璃碎片。
“孩子们没有受伤吧?”秦珠慢悠悠地晃动着杯中的酒液,“老胡,小恒可别在我家这里挂了彩了。”
被点名的胡恒父亲干笑了一声,没说话。要不是因为今天是江家做东,碍于颜面他实在不好开口,要不然也不至于这么畏畏缩缩。
胡恒则替他的父亲接上了秦珠的话:“没事,秦阿姨,我皮糙肉厚的不怕。倒是两位姐姐被我吓了一跳,我可得好好给两位姐姐道个歉才是。”
说着,他又后退了一步,像个夸张的古人行礼似的,结结实实鞠了一躬。
江隐摆摆手,笑得十分得体:“这算什么事,小胡弟弟,可别太生分了。”
“没有没有。”胡恒抬起头,露出了一个标准的笑容。说完这句后,他行了个绅士礼,请江隐和江蓁先走。
**
晚宴结束时,时间已过十一点。
江隐感觉自己有点晕乎乎的。在刚才,她端着度数不算很高的葡萄酒,像个尾巴一样跟在江蓁身后和场内的人又打了一次招呼,因此喝了不少下去。
她从小就没练过喝酒,因此酒量奇差但不自知。不过她喝的都是低度酒,因此也不算特别醉。脸上甚至都没泛红,眼神看起来也十分清明,就和平常一样。
因此无论是江蓁还是江泠,谁都没发现她已经喝醉了。
直到站在楼梯口前准备上楼时,江蓁才终于感觉到了不对劲。
她站在两级台阶之上,扭头看着江隐:“阿隐,你为什么站在楼梯口前不走?”
江隐抬起头望着她,沉默了一会儿后,愣愣地回答道:“好多级台阶,怎么走?”
这语气与动作绝不是那个能考上京大的江隐能说出来的话,江蓁只呆了一秒,就立即反应了过来——坏了,江隐喝醉了。
这会儿除了她俩,剩下的人都已经回房休息了,因此江蓁只能自己想办法把这位不知道喝了多少的“家伙”带回去。
她三两下跳下台阶,伸出一根手指在江隐面前晃了晃:“阿隐,这是几?”
“一,”江隐蓦地攥住了江蓁的手,“我识数。”
“这里总共有十五级台阶,你能数得清吗?”
上一刻还自信自己识数的江隐十分诚恳地摇了摇头。
“算了,”江蓁有些无奈地扶额,“我扶你上去吧。”
“来,”她挽着江隐的胳膊,“跟我走。”——向前迈了两步后,江蓁仍在原地,因为江隐压根没抬起腿和她一起走。
个子比她高出一截的江隐要比她重一些,加上为了保持身材,江蓁营养摄入不足,力气完全抵不过此刻像牛一样倔的江隐。
“为什么不走?”又挣扎了一番无果后,江蓁败下阵来。
“不认识这里,不上楼。”江隐忽然有些委屈。
江蓁愣了一瞬,心口蓦地一抽,酸涩感顿时涌上来。
她拉着江隐的手晃了晃,柔声问道:“这里是你家呀。”
“我家在……山园县,那里很穷,没有这样的大房子。”江隐迷茫地摇了摇头。
江蓁有些心疼,她低声安抚道:“那里已经不是你的家了,你有新的家和新的家人了,我是你姐姐呢,忘啦?”
忽然,江隐猛地甩开了她的手。
她的动作很突然,江蓁一时没反应过来。不知道是不是说错了话的她愣在原地,眼里闪过一丝迷茫。
“阿隐,我——”
江隐抿着唇,认真地注视着江蓁。两人此刻同在台阶之下,江蓁只好仰起脖子,回应江隐的目光。
视线交汇,喝醉酒的江隐目光格外的纯澈,不含一丝杂质,让江蓁不由得陷进她如水的眼眸中。
对视许久后,江隐终于开口了,她一字一顿地说:“我不想让你当我姐姐。”
第27章 春雨16
“什么?”江蓁震惊地反问了一句。她不是没有听清楚, 而是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不理解江隐话中的意思。
但江隐却没再重复刚才的话,而是低下了头, 没有回答。
气氛又归于沉静,连窗外的虫鸣声都没有, 让江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出现了幻觉——但显然不是。
“姐姐。”江隐忽然又开口了。
“怎么了?”江蓁压下心里的疑问, 应声道。
“我们去休息吧。”江隐抬起头,看着江蓁。那双眼眸中好似已不见了醉酒的迷茫,恢复了江隐一向的冷静。
江蓁点了点头, 朝她伸出手,牵着她回到房间里。
看着江隐洗漱过后, 江蓁才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时间已过十二点,月色正浓, 斜斜的一抹月光透过半开的窗子照了进来,在没开灯的房间里淌下一汪如水的影子。
脸上厚腻的妆容已经持续了一天,江蓁随手一摸都能蹭下一片脱妆的粉底液来。她趿拉着拖鞋, 疲惫地走进卫生间, 啪嗒一声打开刺眼的白灯。
顶光的照射下, 江蓁挤了一泵卸妆油在棉片上, 而后一边擦拭着脸上的妆容,一边回想江隐刚才的话。
“我不想让你当我姐姐”。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是酒后吐真言的心里话吗?是在说她根本不认可江蓁这个家人吗?
还是说, 江隐不想和她当亲人,想和她做朋友?
江蓁被自己有些离奇的猜测逗笑了。
她拧开水龙头,掬起一捧凉水,扑在了脸上。在哗哗的水流声中, 失落感从里到外,席卷而来——难道江隐内心, 真的一直在讨厌自己吗?
江蓁想起了江隐从前和她说起过的那些过往。在从前的灰暗日子里,本该享受众星捧月的江隐有着懦弱的母亲,穷到可怕的家庭,和酗酒赌博的舅舅。
如果没有她江蓁鸠占鹊巢,就算江隐还是被李秀宁掉了包,那么也许她也能很快回到江家。
可是、可是这一切都不是她故意为之,江隐为什么要讨厌她?
在反复品味那句话后,江蓁得不出第二种结论。她一边机械地往自己的脸上涂抹护肤品,一边在脑海里循环播放江隐的话。
要找个机会问问她吗?可是喝醉酒的人又怎么会记得自己酒后的话和行为?
江蓁有些沮丧地洗了手,走出洗手间。
**
看着江蓁离开后,江隐起身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水。
端着水杯走到窗边后,她将窗户开到了最大。今夜的天并不晴朗,刚才还悬在天边的圆月已经被乌云挡去了光辉,只剩一抹清浅的月色隐隐透出乌云,散发着微弱的不足以照亮大地的光。
外面起了风,低声地呜咽着。像古人诗中哀怨的哭声,让江隐无端地感受到一阵难过。
她的酒在说完那句话以后就完全醒了——本来醉得也不深,恰好那一秒之后恢复清醒。
她该怎么向江蓁去解释那句话?说她是胡言乱语?还是再找一个蹩脚的借口搪塞敷衍?
就连江隐自己都说不清,她为什么会脱口而出那句话。像是人生来就习得的条件反射,又像是设定好了指令的程序,在输入“姐姐”这两个字后,她自动输出了那句话。
烦躁的江隐抓了抓头发,在窗前站了许久。
天上的乌云更加浓密了,原先还能隐约窥得的几分月光已经全然被黑暗吞没。外面的鸟儿也不叫了,一切都静悄悄地,在等候着一场雨的到来。
她喝了一口杯子里已经凉了的水,起身走到了门边,将手放在了门把手上。犹豫几秒后,她打开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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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完最后一点护肤工作后,时针已经走过了一点。
江蓁掀开被子,躺进了柔软的床铺中。她取下已经充好电的手机,正准备再刷会儿微博时,卧室门忽然被人敲响了。
在凌晨一点,这其实是一件有点吓人的事情。
但江蓁直觉认为,门外的人不是鬼,而且十有八九是江隐。
她打开门,果然和已经换了睡衣的江隐对上目光。
“那个……蓁蓁姐,你已经休息了吗?”江家的走廊没关灯,江隐在灯下笑得有些局促,是江蓁以前没见过的表情。
“还没有,”江蓁回答道,“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吗?”
江隐摇了摇头,没有提出“进屋说话”的请求,而是就这么站在走廊里,继续道:“刚才……我说的那句话,没有别的意思。”
她没有停顿,飞快地继续解释道:“我只是想,你和我同龄,没差几个月,如果让你承担起姐姐的义务,而让我以妹妹的身份享受的话,对你不太公平。”
“嗯……总之就是,我、我,”江隐的口才其实挺好的,初中的时候还代表学校参加过县里的演讲比赛,但此时在组织语言时,她却头一次遇到了坎坷,“我并不是因为讨厌你,才不想让你做我姐姐的。”
她的语气很诚恳,江蓁能听得出来。但她沉默着,没有说话。
江隐以为她因为自己的一句话而感到生气,顿时有些着急,又认真的解释道:“我希望你和我之间的关系,不只是姐妹。哦我、我的意思是,咱们还可以做好朋友,而不是那种一方需要照顾一方的关系。我不知道我是否说清楚了,但蓁蓁姐,我真的不是讨——”
“我知道,”江蓁忽然扬起笑容,打断她有些语无伦次的话,“我明白你想说什么。”
她没再继续这个话题,而是问道:“很晚了,明天是星期四,你应该还要赶回学校上课吧?”
江隐听出了她话里赶客的意思,也能感觉出她的语气并没有多开心,但她还是放弃了固执的解释。
“是,明天有早八。”
“那就赶紧回去休息吧,我也准备睡了,”江蓁的脸上又露出了那种镜头前的温和笑容,“明天还要回工作室拍杂志。”
她扬起的笑容看起来好像十分轻松,但在廊灯不算明亮的照射下,江隐分明看见了她眼底毫无笑意。
但她不能再死皮赖脸地站在这里了。
“那,晚安,蓁蓁姐。”
“晚安。”
一声问候之后,江蓁的卧室门在她面前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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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楼道里响起一声开关门声之后,江蓁才终于吐出胸口一直憋着的那口气。
说不清为什么,但在听到江隐那些“不想被照顾”“成为好朋友”的言论之后,她心里莫名涌上来一股失落。
她不知道自己在为什么而失落,更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因江隐的解释而高兴——明明她说了不讨厌自己,为什么她却开心不起来?
她知道江隐的解释绝对出自真心,可偏偏就是因为这片真心,让她无所适从。
她们之间的关系,只会止步于“好朋友”吗?江蓁说不清,也不愿想。
她用被子将自己包裹住,将空调调成睡眠模式,在一片纷杂的思绪中,进入了混乱的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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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后,江隐关掉了卧室里的灯。灯光太亮,总能将人脸上的情绪一览无遗地暴露出来,让她的落寞无所遁形。
屋内一瞬间坠入黑暗之后,江隐终于感觉放松地呼出了一口气。
为什么在得到江蓁的回答后,她心里涌起了浓浓的无力感?为什么她会觉得怅然若失?
江隐找不到原因。
窗外凉风袭来,吹起薄纱做的窗帘,像一层漾起的涟漪。
屋外落起了雨。
这雨并不大,明明是在夏季,应该来一场轰轰烈烈的暴雨,洗去连日的炎热才对。但这场雨却像三月时淅淅沥沥的春雨,轻柔地落在地面上,化作一地呢喃细雨。
缠绵的雨下了一整夜,让少女的心跟着泛起潮湿。
**
晚宴结束后,生活又回到了原来的轨道上。江隐按部就班地复习、考试,过着和从前一样的日子。
唯独觉得少了点什么。
结束了倒数第二场考试之后,江隐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消息栏,除了宿舍里的几条聊天和唐老师叮嘱她记得填写暑假留校申请的消息之外,没有任何她期待的新消息出现。
她和江蓁的最后一条消息止步于十天前,那是江家晚宴的前一天,江蓁还在为自己不能参加而感到抱歉。
后来她们再没交流过,于是从来不刷朋友圈的江隐破天荒地每天没事的时候都会看看,等待江蓁的。
但也许是因为这段时间工作比较忙,江蓁的朋友圈也少得可怜,三四天才会发几张照片。
今天有个什么红毯活动,江隐在微博上看到了相关热搜,还看到了江蓁的什么“出发图”——她不太懂这些圈里的话,只知道拍出来的图很好看。
时间像流水一样淌过,看起来和往日没什么区别,但江隐总觉得心里缺了一块——直到江蓁的头像上出现了一个红色的小“1”。
芝士猫:阿隐,你们学校什么时候放假?
悠然:明天还有一门考试,考完就放了。
她们专业是最晚一批放假的,等她们考完之后,全校都放假了。
芝士猫:那正好,我们后天见!
发完这条后,她没有回复江隐的那条“要来干什么”的消息,而是重新恢复了沉默。
虽然不知道江蓁为什么会来,但江隐心里立即期待起来,心情也好了不少。
“后天见”,是她这几天以来,听过的最好听的话。
第28章 春雨17
结束了最后一门考试之后, 江隐被宿舍里的另外三人拉去校外的商场里聚餐。从前她没钱,林纾她们也只好忍着不聚餐,这下江隐成了“小富婆”, 她们终于有机会能大吃一顿了。
“你暑假真的打算留校不回家了?”林纾看着手机里的菜单,头也没抬地问道。
“不回了, ”江隐说, “而且反正也离得挺近的。”
“羡慕,”季筱凝伤心道,“我回家的机票都快两千了。”她家在外省, 和京禾市在地图上一个位于东边一个位于西边,几乎横跨了整个国家土地。如果坐高铁或者火车的话, 少说要花上一两天。
“那正好,”林纾将点好菜的手机递给季筱凝和徐瑶, 示意她俩再选些自己爱吃的菜,“我假期无聊了,就到学校来找你玩。”
“你们俩呢, 假期打算干嘛?”
“我妈买了去法国的机票, 准备带我去欧洲那边旅游。大三回来课业就更紧张了, 我得趁着这个暑假好好放松一下。”徐瑶答道。
季筱凝喝了口茶, 想了想,回答道:“我打算回去找实习工作, 提前适应一下。”
“你呢,”林纾用胳膊肘怼了怼坐在身边的江隐,“不会就只打算帮唐老师做研究吧?”
“唐老师给我推荐了几个竞赛,我准备在假期的时候看看。”江隐低着头, 心不在焉地答道。
这番话招来了另外三人的啧啧赞叹,她们异口同声地感慨道:“不愧是江隐。”
点完菜后, 几人才聊了没两句,服务员很快便将冒着热气的饭菜端了上来。
“速度这么快,”林纾一边分发筷子一边吐槽,“肯定是预制菜。”
“商场里哪能给你开火做饭,味道好吃就行了。”徐瑶说。
吃了几口后,江隐忽然问道:“京禾市……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你要出来玩?自己一个人吗?”季筱凝有些疑惑。
林纾是本地人,她想了想,问道:“你是想去看名胜古迹还是游玩娱乐设施?”
“你们喜欢哪种?”江隐从前只知道在学校里闷头学习,对于这些东西一无所知。
“要是我推荐的话,首选肯定是名胜古迹,咱们京禾以前可是古都,不去旧皇宫看一看可惜,”林纾说,“不过你要是不喜欢这些,可以去世界影城玩,里面类似于游乐园,但是比普通的游乐园要高级很多,有不少可玩的项目,你可以在网上搜搜看。”
江隐依言在手机里输入“世界影城”四个字,按下后,立即跳出来了不少花花绿绿的图片。
按照江蓁的性格,她是不是会更喜欢去这里?江隐盯着图片里的卡通人物想到,可江蓁从小在这里长大,会不会早就去过什么世界影城了?会不会京禾市里所有能游玩的地方,她其实也早就去过了?
想到这里,江隐心里忽然有点失落。
见她半天没说话,还看着手机上的图一动不动,林纾越发觉得奇怪起来。她推了推江隐的胳膊,疑惑地问:“想什么呢?”
江隐立即回神,按灭手机屏幕后,回答道:“没什么,只是在想到底该去哪玩。”
“你自己一个人逛吗?”徐瑶从享受美食中抬起头,抽空问了一句。
“嗯……”江隐含混地说,“应该吧。”她脑海中想象着自己和江蓁一起游玩的场景,一边为之感到期待,一边又觉得自己这样的幻想太不切实际。她的思绪在两种想法里反复横跳,找不到落点。
林纾看她表情有些黯淡,还以为江隐是在为自己没人相伴而感到落寞。于是她放下筷子,十分豪爽地勾上江隐的肩,如江湖里的义气女侠般拍着胸脯说道:“要是一个人太孤单,你也可以叫上我,我保证随叫随——”
“诶?”一直没说话的季筱凝忽然疑惑地出声,“咱们学校暑假里有剧组要来拍戏哇。”
“什么剧什么剧?主演是谁?”林纾立即忘了自己刚才在做什么,伸长了脖子凑上去。
“叫什么《绯色讯号》,是一部现偶剧,主演是——”季筱凝放大了宣传图,有些惊讶地说道,“主演是江蓁和秦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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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最后离开宿舍的徐瑶送到校门口之后,江隐看着她坐上网约车,才转身回到宿舍里。
京禾大学的本科生宿舍本来就宽敞,一下少了三个人,屋子里更显得空荡荡起来。
但江隐没觉得有多孤单,她先是打开手机又浏览了一遍那条有关电视剧《绯色讯号》拍摄地的小道消息,接着打开了江蓁的微博。
那上面还没有任何关于这部电视剧的宣传,排在第一条的是江蓁最近拍摄的一组杂志封面。
微博底下,还有一条购买链接。
“购买时间截止七月九号零点,手慢无!”
这行小字吸引了江隐的注意。今天是七月八号,还有五小时三十四分,销售截止。
江隐点开了购买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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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蓁的小房子里,宋曦正在打电话,她举着手机,在客厅里绕着沙发转圈。
“行,您放心,后天的开机仪式我们这边绝对不会出任何差错,我们蓁蓁您还不放心?”她的语气很轻快,听起来好像在和导演组的工作人员沟通。
江蓁抱着小企鹅抱枕,窝在沙发里看宋曦转圈。
又和导演闲聊了几句之后,宋曦才笑着挂掉电话,兴奋地在客厅里又走了两圈。
“这次碰上宁嘉导演可真是咱们得福气,她拍现偶一拍一个火,那可是有口皆碑的好导演,咱们这部绝对也没问题。”宋曦终于坐下来,喝了口水。
“那就说好了,明天你自己去学校里找你妹妹,熟悉熟悉人家大学里的感觉,”说着,宋曦又有点担忧,“真的不用玉婷跟着你吗?万一碰上极端粉丝怎么办?”
“不会的,她们学校都已经放假了,学校里没多少人在,”江蓁挽着宋曦的胳膊,靠在她肩上,“再说了,我妹妹也能保护我呢,她可厉害了。”
印象里,江隐个子高力气大,确实让人很有安全感。
“不管怎么说,”宋曦点了点肩上的脑袋,“一旦出了什么事,立即打电话告诉我,我能解决的,一定会帮你解决掉。”
“没问题!”江蓁高兴地一口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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洗漱过后,江隐纠结再三,又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打开了和江蓁的聊天界面。
悠然:蓁蓁姐,你明天会来吗?
时间还不算特别晚,发送过这一条消息后,江隐便有些忐忑地等待着江蓁的回复。
消息很快弹了过来。
芝士猫:没错!
芝士猫:你明天没事吧?
芝士猫:完了完了我才想起来问你明天有没有空,最近太忙,我居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给忘了。
江隐急忙回复了一句“明天有空”。
芝士猫:那真是太棒了!
芝士猫:还好你明天有空,那我们明天见!
悠然:蓁蓁姐,你什么时候来?
芝士猫:你什么时候起床?
悠然:我什么时候都可以。
“噗。”捧着手机的江蓁忍不住笑了出来。
芝士猫:难不成我让你早上五点起床,你也能起来?
对面沉默了一会儿,江蓁以为自己这句玩笑有点过了,急忙打字准备解释。
谁知她的消息还没编辑完,江隐的回复先弹了出来。
悠然:只要是和蓁蓁姐约好的时间,凌晨五点也没问题。
心尖像是被人拿羽毛轻轻挠了一下,泛起了一阵细微的痒意,有些酥麻,让江蓁浑身都为之震颤了一瞬。
她删掉刚才输入的话,重新打字。她没发现的是,在按动键盘时,她的指尖带着细细的颤抖。
芝士猫:明天九点半可以吗?我早上起来化个妆。
悠然:可以。
江隐很快又发了一句过来。
悠然:迟一些也没关系,我可以等。
一阵融融的暖意淌过江蓁的心间,她不自觉地勾起唇角。
芝士猫:那就说好了,明天见!
江隐发了一张“好耶”的小猫表情包过来。
聊天结束后,江蓁放下手机,走到卫生间准备敷面膜。直到在镜子里看见自己的脸时,她才发现自己唇边漾着大大的笑容。
是发自内心的,因江隐而起的笑容。
她愣了一瞬,很快低下头去准备洗脸,只是脑海里又浮现出刚才和江隐的对话,她不知不觉间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想到明天就能见面,她的心中被期待填满,睡前甚至忍不住在床上滚了两圈,直到心情有所平复后,才又滚进了被窝里。
再回想起宴会那天的情景,江蓁心里便没有当初那么失落了——反正事情已经过去了,与其为不知何处而来的情绪继续感到伤感,还不如为明天的见面好好准备。
她打开手机,登上自己的微博大号,发了一条内容为“晚安”的博文。
看着“发送成功”四个字弹出来后,江蓁心满意足地关掉手机,沉入了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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准备睡觉时,手机消息栏忽然弹出了一条微博推送“您的特别关注‘江蓁’了一条微博内容”。
江隐立即点了进去。
博文很简单,只有两个字。
江隐点开评论区,同样输入了“晚安”。回复之后,她定了早上八点的闹钟,在空荡安静的宿舍里,缓缓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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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九号,天气晴朗。
第29章 春雨18
时钟指针走向八点时, 耳边的手机准时开始震动,叫醒了本就睡得不深的江隐。
她一向清醒得很快,没两秒便立即坐了起来, 先下床洗漱。
收拾完之后,她打开了衣柜。
这次没有林纾她们在身边做参考, 江隐只能靠自己, 她一边在娱乐软件上着穿搭,一边在自己的衣柜里挑挑拣拣,好半天都没选出合适的衣服——原因无他, 她的衣服种类实在是太少了。
就算之前江泠曾带她逛过一次商场,买回来的也大多是款式简约休闲的短袖长裤, 毫无时尚感可言。
江隐有些懊恼地抓了抓头发,“绝望”地在宿舍里走了两圈。
纠结再三后, 她拿起了那套林纾推荐她穿去录制综艺的衣服。
换好后,江隐走到镜子前左右照了照,满意地点了点头。这会儿距离约定的见面时间还早, 她打开短视频软件, 输入了几个关键字, 按下了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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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蓁同样起了个大早, 出门前准备工序更多的她甚至比江隐还早起了半个小时,哼着歌洗漱完后, 她坐在了梳妆台前。
虽然她的技术比不上化妆师,但为自己描摹一套精致的妆容不在话下。她打开手机里的音乐软件,随机播放了一首当下流行的英文歌。
在欢快的乐曲节奏里,心情十分舒畅的江蓁掏出了自己的化妆品。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心怀期待, 她昨天晚上其实睡得不算踏实,夜里醒了两三次。按照往常, 要是出现这种情况,她第二天必定赖床起不来。但今天闹钟一响,她便立马下了床,丝毫没觉得困倦。
一边跟着哼唱歌曲,江蓁一边为自己化妆。
明天就是新剧开机的日子了,剧组已经提前和京大那边的负责人员完成了工作安排。在暑假的这将近两个月时间里,江蓁他们会完成新剧校园部分的剧情拍摄。
她在脑海中勾勒出江隐的轮廓,心里暗暗想到,到时候她们是不是就可以天天见面了?
也不知道江隐看见自己拍戏时的样子会不会觉得陌生,江蓁想到了最近网络上的一个流行词——“熟人演戏”。想到这个词的释义,江蓁不由得担忧起来。
要是被江隐看见自己和男演员拍亲密戏怎么办?虽然这部戏的吻戏不多,而且全部都安排在了后期的都市剧情阶段,但前期难免会有些牵手拥抱的动作。要是拍摄时江隐也在现场,那她会是什么感受?
不知道为什么,江蓁很不想让江隐在这些时候在场。她脑补了一下相反的情景,不由得浑身难受起来。
说不清心里这股别扭的感觉到底是什么,但江蓁心里十分不舒坦。她甩了甩脑袋,将这些奇怪的情绪从大脑中剔除,继续化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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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点零五分,江隐看了看时间,继续等待。
今天还有许多学生回家,因此校门口有不少拖着行李的人,两手空空的江隐在其中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等等……两手空空?江隐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她好像确实忘了给江隐准备一份见面礼——虽然按照她们两个之间的关系来说,这份礼物是完全没必要的,但江隐此刻莫名有些懊恼。
她又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表,现在九点零六分,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二十四分钟。
几乎是在一瞬间,江隐不假思索地跑回学校里,用最快地速度扫了路边的一辆共享单车,坐上去蹬了起来。
京大校园里有个小型的商业街,里面有两家花店。只是商业街距离校门口有点远,骑车过去至少要花上十分钟。
明明可以什么都不准备,但那一刻的江隐几乎没有任何思考。内心深处有个声音在叫嚣,在喷薄,在催促着她转身。
清晨的校园里,返家的学生们拖着行李箱,有的行色匆匆,有的三三两两结伴而行,无一例外地朝着校门外走去。
在她们身边,一道骑着自行车的墨绿色身影披着斑驳的日光,迎着裹挟着燥热气息的夏风,呼啸着与人群相反的方向离去。
有人好奇地回头,只能看到少女渐行渐远的背影。
“大早上的在学校里飙车,现在的年轻人我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了。”女孩和自己的同伴笑着吐槽。
将单车停在校内商业街外边后,江隐甚至没来得及锁上车,她亦步亦趋地冲进了已经没什么人的小商业街里,径直跑向那两家花店。
万幸的是,一家已经关门了,但另一家还开着。
当江隐扶着膝盖气喘吁吁地停在店门口时,老板吓了一跳,起忙起身过来迎接。
“同学有预订吗?”
江隐摆摆手:“有现成的吗?”她十分懊悔自己昨天没有想到这一点,不然还能提前预订一束更好的。
“你来得正好,我刚包了几束,”老板转身走进店里,“你要大一点的还是小一点的?”
“小一点的吧。”太大了,江蓁拿起来不方便。
见她是跑着过来的,老板知道她着急,于是很快便取出了两小束新鲜的花束,递给江隐:“喏,你喜欢哪一个?”
江隐不假思索地选了老板左手上的那束粉色郁金香。
“这个多少钱?”说着,她掏出手机,干脆利索地扫码付钱,然后拿上鲜花转身离开。
现在的时间是九点二十,不算很充裕。
江隐骑上刚才的那辆车,揣着一肚子不言自明的雀跃,飞奔向校门口。
**
江蓁付过网约车的费用后,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她先是站在原地四处张望了一圈,没有发现江隐的身影后,她掏出手机准备发消息。
才输入了没两个字,面前忽然投下一大片阴影。
江蓁抬起头,正好对上江隐的视线。
面前的人显然是跑来的,即使已经极力压制着自己的喘息,但从她剧烈起伏的胸口还是能看出些许端倪。七月的京禾哪怕是早上也很炎热,江隐额头上出了汗,出门前照着发型教学视频精心打理过的刘海有些沾在了额头上,没了原来的造型。
但反而真实且动人。
江蓁望着她的双眼,笑着问:“怎么这么着急?”
江隐摇了摇头,又缓了口气,才开口说道:“去买了点东西,路上有些耽误了。”
她说话时,江蓁一边听,一边从自己的小挎包里掏出一小包手帕纸,从中抽了一张,递给江隐。
她本以为江隐会接过去,谁知那人却低下了头。
“手上有东西,”江隐说,“麻烦蓁蓁姐了。”
江蓁这才发现她的手一直背在身后,她有些好奇,想探头看一看,但还是忍住了动作。她上前一步,转而为江隐擦起了额头上的汗。
她其实是个有洁癖的人,一向不喜欢接触别人的□□。但在江隐提出请求时,她的心里没有一丝反感,做出举动时也十分自然。
直到擦完之后,江蓁才意识到这一点。
但她还没来得及仔细思考原因,眼前忽然跃入一抹鲜嫩的颜色——微微盛开的粉色郁金香被包括在香槟色的花纸中,几朵簇拥在一起,花瓣上甚至还有未干的水珠,在日光的照射下反射着如彩虹般七彩的光。
江蓁有些惊讶地微微睁大了双眼。
“送给你。”江隐笑着说。
从小到大,江蓁没少收过鲜花。江泠知道她喜欢花,隔三差五地便买来盛开的花插.进花瓶里,而后摆在她的房间中。后来当了演员之后,粉丝接机或者见面时也常常会为她递来许多捧盛放的、鲜艳的花。
那些花或大或小,或昂贵或便宜,在江蓁的记忆里已经有些记不清它们的模样了。但江蓁认为,今天眼前的这一束,她永远也不会忘。
“我看了你的微博,你之前说最近喜欢很郁金香,”江隐见她半天没有说话,于是轻声开口道,“刚才等你的时候,我突然想到,今天我应该准备一束花的。”
她的声音很轻,就像春雨落在地面时那样轻柔无声,像落进情人耳中的细语呢喃,明明轻得几乎快要听不见,几乎快要和耳边风吹树梢的沙沙声混为一体,但在落进江蓁心里时,却振聋发聩。
“有点仓促,所以准备得不是很好,”江隐的语气有些歉意,“我没给人送过花,所以——”
“不,这束很好,我很喜欢。”江蓁接过她手中的鲜花,抬起头与江隐对视。
“谢谢你,阿隐。”她勾起了唇角。
虽然江蓁戴着口罩,但江隐还是能从双眸中看出她发自内心的欢喜。望着那双笑意满满的双眼时,她也跟着笑了起来。
“喜欢就好,”江隐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遮阳伞,撑开之后对着江蓁说,“姐姐,我们先进去吧。”
江蓁这才发现她们一直站在校门口,她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走进了伞下。
一边朝着学校里边走去,江隐一边说道:“今天回家的人就更多了,因此学校里没什么人,一会儿进去之后,要是嫌热的话,你可以把口罩摘下来。”
江蓁点点头答应。
她和江隐一同走进了校园里,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四周的建筑来。这是她第一次进入京大的校园,以前虽然也陪着江泠到这附近来过,但她却从来没进来,因此对一切事物都充满了新奇。
“这条路比较长,要走上一段才能进入校园区,”江隐带着江蓁走到树荫下,扭头问道,“姐姐,你会骑车吗?”
江蓁看向路边停着的一排共享单车,红着脸摇了摇头。
第30章 春雨19
“我没学过骑自行车, ”江蓁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头发,“走到校园里面要花很长时间吗?”
“嗯……大概十几分钟吧,”江隐抬头看了看头顶的太阳, “走过去的话有些太热了。”
“这样吧,”她一边掏出手机, 一边对江蓁说道, “姐姐,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骑车回去, 把我室友的小电动车骑过来接你。”
江蓁懵懵地点点头,看着江隐跨上共享单车, 消失在林荫路的尽头里。
她停在原地,好奇地打量起了从校门口通往学校内部的这条路——京大的校内设施布置得很不错, 在郁郁葱葱的夏天里,这条路上满眼都是绿色。在路的两旁还种了许多粉色白色的波斯菊,正随着炎热的夏风轻轻摇曳。
常有三两成群的学生拖着行李箱从她面前路过, 有人会向她投来好奇的目光, 也有人会对她在夏天里的“全副武装”而感到疑惑, 值得庆幸的是, 没有人认出她来。
这让江蓁放松了不少,在这种属于私人的时刻里, 她更多的还是想享受和江隐在一起的单独时光。
江隐的速度很快,大约才等了不到五分钟,江蓁就看见她骑着一辆绿色的电动车出现在自己的视野里。
没多久,她就停在了自己面前。江隐走下来后, 拍了拍车后座,邀请江蓁上来。
这一刻, 江蓁才终于有机会好好看看江隐今天的打扮——墨绿色的休闲短袖衬得江隐肤色白皙,在细碎日光的照射下格外明媚。复古蓝的牛仔裤又为周身的搭配添了更多的时尚感,让江隐浑身上下都充满着这个年纪的少年人的张扬与意气。
见她半天没有动作,江隐从车筐里取出另外一枚头盔,冲江蓁晃了晃。
“虽然学校里比外面安全,但保险起见,”江隐上前一步,动作轻柔地将头盔戴在了江蓁头上,“还是戴上头盔比较好。”
江蓁依旧没有动,而是微微仰起头,方便江隐的动作。
她们之间的关系忽然变得自然了不少,像是多年熟识那样,这种举动似乎已经变得稀松平常,不需要再刻意地提前打声招呼或者询问,因为彼此都知道对方不会反感。
可明明她们才认识了几个月,灵魂却仿佛早已共震。
“好了,”江隐扣好头盔下面的扣子,后退了一步,笑着问,“姐姐,相信我的车技吗?”
“我没坐过别人的电动车后座,”江蓁说,“但如果是你的话,我觉得肯定没问题。”
江隐先她一步坐了上去,戴上自己的头盔后,她唇边的笑意更深:“那上车吧。”
等江蓁坐稳后,江隐又问了一句:“准备好了吗,姐姐?”
明明只是电动车而已,江蓁却莫名紧张了起来。她重重地“嗯”了一声,而后牢牢地将郁金香抱在怀里,空出来的另外一只手却没了安放的地方。
想了想,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拉住了江隐的衣摆。
感受到衣服一角被人牵住时,江隐蓦地觉得自己的心也像是被捏了一下,不疼,甚至还让她有种心脏某处被填满的充实感。
她深吸了一口气,拧动车把,带着江蓁缓缓向校园内驶去。
**
车子加速之后,原本燥热的风吹过脸颊,落在耳畔的发丝随风恣意地飞舞,让江蓁的心也跟着雀跃起来。
“你的室友都回家了吗?”在呼啸而过的风声中,她微微拔高声音,询问江隐。
“都已经走了,”江隐没回头,专心地盯着前面的路面回答道,“这辆车是我外省室友的,她把车钥匙留给了我,让我有需要的时候拿去用就行了。”
“你室友真好。”江蓁不由得感慨道。她想到了自己的大学生活与室友,因为常在外面拍戏拍综艺,她几乎不回学校的宿舍里居住,和三位室友仅仅是点头之交而已。
她的室友们不像她,早早地就接触了导演进入了演艺圈,她们都还在学校里刻苦读书,或等待或寻找着机遇。
电动车跑起来很快,走路需要花上十几分钟的路程,她们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来到了江隐的宿舍楼下。
“这边是我们宿舍,”江隐一边停好车,一边对江蓁说,“姐姐,你想上去看看吗?”
还不等江蓁回答,江隐摸了摸后脑,有些不好意思道:“好像没什么可参观的,要不我还是带你去别的地方逛逛吧。”
江蓁想了想,觉得她的宿舍里毕竟还有别的女孩的东西,自己这样贸然进去,终归还是有些不妥。
于是她点点头:“那你带我去校园里边看看吧,听说京大里面有湖有亭子,风景很美。”
江隐一口答应下来,她指了指江蓁怀里的花:“如果拿着不方便的话,我可以先帮姐姐你放到我宿舍里,等你要走的时候,我再给你拿下来。”
原本以为江蓁会答应,谁知她却摇了摇头,甚至还将花拿得更紧了些:“不碍事的,我拿着就行了。”
心底里有个声音在不停地叫嚣,让她舍不得放下这束来自江隐的花。
江隐也没再强求,而是自然地将江蓁单肩背着的挎包取了下来,背到了自己肩上。她的动作一气呵成,江蓁反应过来时,装着充电宝雨伞卫生纸等等各种鸡零狗碎小玩意儿的背包已经离她远去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幅场景让江蓁想到的热恋中的小情侣。一方总是会这样照顾另一方,拿包这样的小事简直是情侣当中最正常不过的举动了。
江蓁被自己脑海中这样的想法吓了一跳。她竟然在心里将江隐放在了“恋爱对象”的位置上,这个想法让她瞬间警铃大作。她及时地停住自己的思绪,一边跟着江隐走在树荫底下,一边摸了摸自己因为胡思乱想而有些发烫的脸颊。
一定是因为自己最近在研读偶像剧剧本,太过投入才会产生这样的想法。
江蓁偷偷看了眼身边神色如常的江隐,将自己脑海里那些奇怪的想法飞速清理掉之后,她开口问道:“你暑假为什么不回家?”
“老师请我去她的研究组里打下手,这是个很好的锻炼机会,于是我就留了下来,”江隐解释道,“这位老师还告诉了我很多专业相关的竞赛信息,在学校里也更能专心备考。”
说完后,她反问道:“姐姐,你们暑假要来这里拍戏,是吗?”
“没错,”江蓁高兴地点点头,“这样的话,你没事的时候就可以来看我拍戏啦!到时候我让宋姐给你发一个‘工作人员’的牌子,这样你就能自由出入剧组了。”
“好,正好我不是很忙,”江隐莞尔,“还可以帮宋姐她们打下手。”
“是什么类型的剧?”其实江隐已经在网上过了关于《绯色讯号》的相关信息,但为了能和江蓁多聊聊天,她愿意听她再讲一遍。
“是一部现偶剧,”不知道为什么,江蓁忽然有点心虚,她移开与江隐对视的目光,盯着眼前日光斑驳的路面思索道,“是我出道以来接的第一部有感情戏的剧。”
“和男人谈恋爱吗?”
“嗯?”
剧不和男人谈恋爱,难道还和女人……江蓁顿顿地停住了自己的思绪,没明白江隐为什么会这么问。
她还没有回答江隐的问题,对方已经笑着说起了别的:“姐姐,拍戏累吗?”
话题转变得太快,江蓁甚至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刚才是不是幻听了。
“其实还好,比起现在的很多体力或者脑力工作,我自己不算——”
“江!江!”
江蓁还没说完时,一道从不远处传来的欢快呼喊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她有些好奇地循声望去,看见了一位穿着像洋娃娃那样的小裙子的可爱女生,和另外一名跟在她身后的高个女孩子。
不等她仔细看过后面那位女孩的脸,刚才那名穿着小洋裙的女生已经跑了过来,兴奋地凑到了江隐面前。
“你这会儿干什么呢?”安羽看了看并排站着的两人,“你暑假不回家吗?”
“我申请了留校,”江隐淡淡笑道,“这会儿正带着我……我姐姐在学校里转转。”
“你姐姐?你亲姐姐?还是……”她忽然微眯起了眼睛,露出了一副意味深长的表情。
江隐几乎在一瞬间猜出来了她的想法。
“是我亲姐姐,不,也不是,这、这,有点复杂,我——”
“好了好了,”安羽踮起脚拍了拍她的肩,“我都明白。”
“不是不是,你不明白。”江隐知道她一定是想歪了,之前闲聊时,她记得安羽曾明确说过自己喜欢女孩子,眼下这种情况,安羽显然是误会了她和江蓁之间的关系。
“我是阿隐的姐姐,”江蓁忽然开口,替江隐说了下去,“但是我们没有血缘关系,年龄差的也不大。你是她的同学吗?”
“姐姐好,”安羽甜甜地喊了一声,“我比江隐大一级,和她在同一个社团里,我是负责人。”
这时,一直站在安羽身边的那位高个子女生忽然轻声开口问道:“阿羽,这就是你曾经给我说过的那位学妹吗?”
她的声音很温柔,声线偏低,带着磁性,像是夜晚频道里知性优雅的电台女主播。
“就是她,江隐,我们猫协里干活最勤快的成员,”安羽笑着挽上女孩的手,向江蓁和江隐介绍道,“这是我女朋友陆青觅,她已经毕业了,我今天也是带她在学校里转转。”
江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后,大脑才开始处理刚才接收到的信息——陆青觅是安羽的女朋友……等等,女朋友?是她想的那种关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