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0

    第22章 三合一

    皇贵妃还不知道康熙的想法,被丝绢扶着坐在了炕上。

    康熙就问:“太皇太后令人给朕送了家书,信上说你上个月身子欠安,如今怎么样了?”

    皇贵妃微笑着说:“尚可,仍和往常一样,不过是挣扎度日罢了。”

    听她这样说,康熙忍不住皱眉,想着她自八格格去世到如今,身体每况愈下,这也是因为心病引起来的,好在九格格够伶俐,想来足以抚慰她的丧女之痛。

    宫女新绸端了一盘进贡来的橘子来放到他们中间,皇贵妃伸手拿了一个要剥开。

    她带着护甲,两只手的无名指和尾指都用不上劲,在丝绢准备伸手接过来的时候,康熙从皇贵妃的手里拿了橘子替她剥开,橘子皮里的芳香弥漫起来,清新好闻。

    旁边放着一只白瓷碟子,康熙把橘子一分两半,把其中的一半撕了上面的白络放到碟子里,推到皇贵妃跟前:“尝尝,依着朕看你就该多出去走动走动,日常你这里也太安静了,你心里也不欢喜,不利于养病。”

    对于皇贵妃来说,这些劝她走走和人相处的话都是老调重弹,认识她的一个两个都是这样说,她已经不想再听了,往往沉默应对,这次也是如此,两个人默默的分吃了一个橘子。

    皇贵妃吃完看他没再说话,就想着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时间更难熬,一边伸手让宫女给自己擦手一边问:“表哥,江南如何?我还没去过呢,看书里说江南好,什么‘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能不忆江南!’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

    康熙点头,心里面在想表妹怎么提了江南?难不成是佟家往宫里面递话话了?

    就说:“江南确实好,风都是柔和的,能泡软英雄骨。这次去,看了江南的戏,听了江南的曲儿,游了江南的园林……此情此景令人感慨颇多,朕就想着,既然要建造园子避暑,不如就仿造江南园林,虽不能住在江南,住在这样的园子里也不错。”

    对于皇贵妃来说,冬日傍晚与良人共坐暖榻,没有那么多烦心事儿,聊的话题也轻松愉快,她的心情自然就好。

    两个人说起江南园林又说起园林中要用的楹联匾额,期间两个人连诗对句十分合拍,皇贵妃频频弯了嘴角。

    没一会上书房放学,皇子们得知康熙在承乾宫,大阿哥带着他们一股脑的跑来了。

    一群淘气的男孩叽叽喳喳,皇贵妃也没烦,微笑着看康熙和他们说话,还让人把进贡来的果子分给他们。

    天冷也没说几句,打发了他们之后,康熙叫住了胤禛和胤祚。

    “老四老六,你们等一下。”

    两人站住,哥俩一母同胞长的很像,六阿哥这半年来养的好,圆滚滚的和海棠一样,站直了之后能看到挺着的小肚子,他年纪不大不小,也不调皮,看上去十分可爱。四阿哥看着就瘦了一些,比弟弟个子高了一点,显得有些单薄。

    康熙说:“胤禛,带你六弟去隔壁吧,陪着德妃吃顿饭再回去。”

    哥俩瞬间惊讶,胤禛赶快看皇贵妃,胤祚看看皇贵妃再看看康熙,满脸的不可置信。

    别看六阿哥年纪小,德妃和皇贵妃中间的那点恩怨是宫中人尽皆知的,这大半年来德妃的三个孩子也都知道了!

    这两个人的恩怨就在于四阿哥身上,所以胤祚不信皇贵妃跟这么轻易的放哥哥去见额娘,她往日把哥哥藏的严严实实的,对他和永和宫一系的人接触更是严防死守,六阿哥总觉得这事儿不像是皇贵妃能答应的。

    皇贵妃对着胤禛招手,等胤禛走到她跟前,她摸摸胤禛的瓜皮帽,微笑着主动开口对胤禛说:“去吧,吃完饭带着你弟弟早点回去,别忘了你的课业。”

    胤禛点头应是,走的时候还觉得整个人像是飘起来一样,没一处可着地的地方,心里有些惶恐又有些欢喜。他拉着弟弟的手到了门口,还忍不住回头看看皇贵妃,想看看皇贵妃是什么表情,这到底是不是真的。

    皇贵妃摆摆手让他快去。

    胤禛这才拉着弟弟出门,出了门看到云纱姑姑端着茶要进去,胤禛立即拦着她问:“姑姑,怎么今日让我去给乌雅额娘请安?”

    云纱看到旁边还站着六阿哥,有些话就说不出口,她只能说:“阿哥尽管去,这事娘娘知道,没有不高兴的,以前那老虔婆……老嬷嬷的话多,您别放在心上,赶紧去吧,外面冷仔细吹了冷风。”

    胤禛只能拉着弟弟去隔壁。

    两人走在宫巷里,胤禛就问弟弟:“这是什么意思?”

    胤祚的年纪不大,他也不知道,更想不明白。最后只能说:“难道是因为汗阿玛在那里?”皇贵妃为了讨汗阿玛高兴才这么说的?

    也不可能吧,以胤禛对皇贵妃的了解,她除非自己想开了,绝不是事事愿意听汗阿玛话的人。

    哥俩磨磨蹭蹭的在宫道里走着,想破了脑袋想不出来原因,永和宫和承乾宫毕竟是隔壁,再磨蹭这点路也走完了。

    刚进门,门口的太监欢天喜地的把哥俩迎进去,赵金银亲自引着他们往里面去,一边走一边说:“娘娘刚才忙的跟什么似的,吩咐人准备了很多小主子们爱吃的菜,格格等半天了,刚才还问两位小爷什么时候回来。”他絮絮叨叨的话说不完,胤禛的心情十分忐忑,他不知道这是怎么发生的,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亲生的额娘,能来和生母见面吃饭这事儿发生的猝不及防,他一点准备都没有。

    毕竟他和德妃没相处过!

    德妃激动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她早就听说小哥俩回来了,激动的跑到门口想掀开帘子,觉得不合适,赶紧退回来坐好。刚坐好又觉得太疏离了,还是到门口去吧,走了一半觉得太热情了也不好,这是亲儿子,又不是客人,然后又回去坐好。在海棠目瞪狗呆中,她再站起来的时候,门口的帘子被赵金银掀开,胤禛和胤祚进来了。

    老六胤祚跑进来喊着:“额娘,有什么好吃的?儿子和四哥的肚子要饿扁了。”

    德妃的目光已经放到了胤禛的脸上,胤禛看看德妃,母子一直在对视,最后胤禛掀开衣服的下摆,郑重的跪地叩头行了大礼。

    德妃的泪水瞬间弥漫出来,她只是仰着头用帕子一抹,赶紧走过去拉着胤禛起来:“好孩子,别这样,别这样……”

    她攥着胤禛的手不知道说什么合适,胤禛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能表达心意,两个人都抓着对方的手沉默不语。

    六阿哥左看看右看看,再看看炕上的海棠。

    海棠也觉得这场合太冷清了,立即在炕上喊:“额娘,冷,来坐~”

    德妃立即说:“对对对,你们都坐炕上去。”

    说着推着胤禛上炕,胤祚就问:“额娘,吃什么?等半天了。”

    德妃看着三个孩子排排坐好,就催着双喜:“怎么半天了饭菜还不送来?”

    双喜赶紧出门去问,德妃就微笑着跟孩子们说:“先等会,饭菜一会就好,今儿咱们加菜,你们多吃点。”

    双喜从外面回来,跟德妃说:“主子,今儿皇上在承乾宫,先紧着那边,等那边送去了就是咱们这边的。”

    这么一说母子四个都知道怎么回事了。德妃摆摆手,让伺候的人退下,她也上了炕,从炕上的柜子里拿出很多小衣服来。

    “这个是给胤禛做的袜子,冬天穿正好,底儿是续了新棉花的,宣软舒服还保暖,读书的时候冻脚,必须穿厚实些……”

    胤禛捧着袜子呆呆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他眼圈都红了。皇贵妃没亲手给他做过衣服,这是他第一次收到额娘给做的针线,无论是生母还是养母,这是第一次。

    随后觉得自己在心里面比较生母养母是不该的,脸上就有些羞愧,赶紧低着头不敢抬头,怕被生母和弟妹看到。

    他不说话,德妃看他低头,也不知道哪儿说错了,赶紧停了话,场面又安静了起来。

    海棠就解开袜子上的带子,扯了自己的袜子扔在一边,伸着脚丫子让德妃看:“额娘,我要!”小小的脚趾还一动一动的。

    德妃一看女儿躺在炕上翘着小脚,忍不住开始唠叨:“坐好了,姑娘家家的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咱们海棠是个格格,不能跟哥哥们似的淘气……”

    六阿哥就趁机说:“额娘,我和四哥又没淘气!说话不能把我们俩带上!”

    德妃刚想说你还没淘气过吗?就六阿哥以前淘气做过的事她都记着呢。可是话到了嘴边却不敢说出来,就因为六阿哥淘气的事都知道,四阿哥淘气没淘气德妃是一点儿都不知道。

    在这个时候越是说起小儿子淘气的事儿,越是显得冷落了大儿子。

    德妃赶紧把海棠的袜子找出来,给了海棠让她自己玩儿,这会儿炕上暖和,一时半会儿不穿袜子也没事儿。

    德妃接着把这堆衣服跟三个孩子分一分,给四阿哥的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一只栩栩如生的白色哈巴狗。

    宫里面都知道四阿哥喜欢养狗,别的倒也罢了,这个荷包就能证明德妃确实是时常惦记他。

    四阿哥心里面感动,但是不知道说什么合适。

    衣服总有分完的时候,分完了之后,德妃也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个话题。

    海棠又敏锐的发现了,知道又该自己这个可爱贴心的小棉袄出马了。

    她在炕上打了个滚儿,爬着趴到了德妃的腿上:“额娘,棠棠,为啥,叫棠棠?”

    因为是趴着,口腔肌肉控制的不太好,有口水流了下来,德妃赶快用手帕给闺女擦擦口水。

    六阿哥听了也忍不住问:“对呀,为什么叫海棠?姐姐妹妹们都是满名,怎么妹妹起了个汉名?”

    连四阿哥都好奇的抬头看德妃。

    德妃就微笑了起来,搂着趴在腿上的闺女:“生你们妹妹的时候正是九月,在她出生的前两天,内务府送来了一盆秋海棠,那花开的特别好,额娘就想着把那盆花挪到屋子里,坐月子的时候就放到窗边看看解闷。

    后来你们妹妹生下来之后,你们汗阿玛让寿康宫的嬷嬷们把你们妹妹抱走,老嬷嬷抱你们妹妹的时候问格格叫什么名?片刻之间没有想到什么好名字?额娘就看到了那盆秋海棠花,就说叫海棠吧。”

    她上个闺女没名字,总是七格格的叫着,想着慢慢取个好名字,哪知道天不由己,也就两三个月后孩子没了。

    海棠被抱走的时候,她当时的心情是绝望的,不知道这孩子能不能养住,放到别人哪儿总没自己看着靠谱,可是没办法反抗。想着万一孩子夭折了有个名字也好,不然白来世上一趟。这些话是不能跟孩子么说的。

    四阿哥和六阿哥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么个经过。

    四阿哥的目光放到妹妹身上,又放到了德妃的肚子上。

    如今德妃是个孕妇,挺着肚子坐姿端正已经很难受了,就跟妹妹说:“别趴在额娘腿上,窝着额娘肚子里面的弟弟了!”

    海棠赶紧从额娘的腿上滚下去,德妃就像是喝了蜜水一样,心里面甜蜜蜜的,觉得只要多相处几次,和大儿子的关系总能处的好。

    她忍不住说:“胤禛真有哥哥的样子,以后你帮额娘多管着弟弟妹妹。”

    胤禛被夸了,矜持的点头:“额娘放心,儿子必然会给弟弟妹妹做好表率。”

    六阿哥就说:“我不想要弟弟,我想要个妹妹。小格格们都好,小阿跟们淘气捣蛋的多,特别是九弟,他就不好玩儿,可霸道了。”

    四阿哥也不喜欢老九,听见说九阿哥忍不住冷哼了一声。海棠更是记得她和九阿哥之间的过节,忍不住气呼呼的说:“棠棠,也,不喜欢!”

    四阿哥满意的弯起了嘴角,亲的果然是亲的,咱们仨都不喜欢九阿哥!

    这时候双喜进来说:“娘娘,饭菜送来了。”

    德妃赶紧站起来,让三个孩子到炕里面坐好,让人把炕桌搬上来。

    这边开始上菜,承乾宫那里饭菜已经摆好了。

    今天皇贵妃的心情好,亲自给康熙夹菜,康熙在餐桌上也很照顾她,亲自帮她剔鱼刺,又给她盛汤,一顿饭吃的差不多了,康熙就问:“你最近小恙,佟家的夫人来给你请安了吗?”

    这是问佟家有什么话让皇贵妃传达。

    皇贵妃没理解他这拐弯抹角的问话,脸上的表情不太好:“进来了,见了一次,说的都是老生常谈的那些,意思是我妹子有多好多好,翻过年就要选秀,让我吹吹您的枕头风,把这优秀的女孩子留下来,用他们的话说好女孩就该留在宫里伴驾。”

    康熙了然的点头,对于皇贵妃最后一句带讽刺的话一时半会弄不准到底是在讽刺谁的,觉得大概率在讽刺佟家。

    宫女们开始撤残羹剩汤,把炕桌撤了,他往皇贵妃哪儿挪了一下,搂着表妹说:“这事儿啊要看你的意思,你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我的意思你们又不会听,我的意思是给她找个好人家嫁了吧,生儿育女管着一家老小的吃吃喝喝尽够了,民间女子虽说有各种愁苦,也有各种幸福,就看各自的经营了,在宫里……”

    康熙看着她,皇贵妃叹口气:“您要是个糊涂的也罢了,偏是个清楚的,国是国,家是家,分的太清楚了,日子太苦了。”

    康熙就不这么认为:“朕自认为照顾表妹还是尽心的。”

    “没说不尽心。”尽心就够了吗?

    看她又板着脸,康熙就有些摸不准她又怎么生气了。

    不过看上去佟家还是那些要求,想再送一个秀女进宫,这事儿在他看来不是不能谈,主要是表妹转不过来弯儿。

    他正想着下盘棋打发时间,就看表妹打哈欠,立即说:“安歇了吧。”

    皇贵妃疑惑的看着他,康熙就说:“朕劳累一天了,这些日子一直在赶路,太累了,早点歇着吧。”

    皇贵妃也就信了,立即让人安排。

    冬天的晚上,康熙搂着皇贵妃躺在温暖的被子里聊天:“老祖宗说九格格早慧,又不淘气,很好照顾,你觉得九格格怎么样?”

    皇贵妃半梦半醒听了这话,含糊的说了一句:“是个好孩子。”

    “老祖宗也这么说,她说小格格很有灵气,上次大喇嘛来的时候说九格格有福气。”

    皇贵妃想起这几日听说过的消息,说九格格大方展样不闹人,在太皇太后跟前把一贯得宠的大格格都压下去了,很公正客观的说:“这次她给老祖宗帮了大忙了,这才像是爱新觉罗家的人。”

    笼络人心这块,就是她都甘拜下风,这宫里十个人里面有九个都喜欢九格格。仔细想想,太后就是个糊涂的,虽然德妃很精明,但是德妃也不能日日跟着孩子,这孩子跟着糊涂的太后表现的这么聪明,从根上说就是个聪明人。

    康熙有些得意,看表妹也喜欢这孩子,评价也不低,加上今晚上两个人气氛很好没拌嘴,觉得是开口的好机会。却叹口气:“唉,只是有一点不好。”

    皇贵妃好奇的问:“不好?九格格还有不好的地方?”

    “她出身不好。”

    皇贵妃嗤笑了一声,这宫里除了十阿哥哪个阿哥格格的出身好?哦,太子算一个。

    时间太晚,她也有些困,就不想和康熙说太多,敷衍道:“您的孩子您的血脉,哪有出身不好的?”

    康熙搂着她:“乌雅氏的身份到底低了,朕想把九格格记在你名下,改了玉碟名册,往后你们做母女如何?”

    皇贵妃觉得自己听错了,忍不住问:“什么?您刚才说什么?”

    昏黄的灯光下,康熙贴着皇贵妃,在她耳边厮磨着说:“朕说,让你和九格格做母女!”

    这下听清楚了,皇贵妃一股气直冲脑门,眼泪瞬间流出来了:把我当什么了?我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吗?

    她一把将康熙推出去,推了一下没推动,顾不得冷,立即坐起来,把人往外推,连推带踹:“你出去,出去!!”

    “怎么了?好好的你闹什么?”

    皇贵妃气的咬牙:“今儿你觉得九格格的身份低你就塞给我,明日不知道你从哪儿抱来一个十九格格二十九格格是不是也塞给我?

    把我当什么了?当日胤禛是因为祖宗家法抱我这儿,我没说什么,今日太后养孩子养的好好的,你又说什么记在我名下,我怎么跟老祖宗和太后解释?我怎么跟满宫的嫔妃解释?

    我自己有女儿,她夭折了是她的没福气,是我们母女缘分浅,我也没可怜到抢人家的孩子的份上!”

    “朕不过说说罢了,你不愿意就算了!真是好心当做驴肝肺,你自己的身体如今成这个样子了,朕不过是想让你高兴一点!”

    皇贵妃气的浑身发抖:“这是为我好吗?这是巴不得我死的更快!”

    她愤怒之下一把把人推下床,捞起枕头就往康熙身上砸。

    康熙掉下床噗通一声,外面的宫女们赶紧冲进来,看到皇贵妃把枕头往下砸,个个吓的脸都白了,一股脑冲过去先把皇上扶起来。康熙被一群奴才围观,脸上青红交错,觉得挂不住脸面,指着皇贵妃说:“你……你这是刺王杀驾你知道吗?”

    皇贵妃就梗着脖子说:“你杀了我啊!这会把我拖出去打死了事,一了百了!”

    “你不可理喻!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疯疯癫癫……”

    “我疯疯癫癫都是因为你,我就是出家做个姑子也比跟着你过这种日子强!”

    这话说的康熙也气血上头:“你想做个姑子就成全你,天亮就送你走!”

    皇贵妃听了冷笑:“何必等天亮,我做了姑子还有人在你耳朵边求情,让你烦心,不如我直接撞死,这一床被子裹着扔外面,你清静我也清静,正好一了百了。”

    说着直接往床头上撞,宫女们吓的尖叫,几个大宫女赶紧爬床上拉着她,皇贵妃都已经撞了一下了,撞的眼前发黑,全是金星,呕吐不止。

    康熙呆呆的,看皇贵妃开始干呕,立即上去给她拍背,对丝绢说:“愣着干嘛?端水去。”

    皇贵妃推开他:“我死了干净,你走吧。”

    康熙还很生气,就说她:“你闹闹就行了!”

    “我哪里是闹一闹,我是真的活不下去了,你但凡心里有我,我至于度日如年吗?”

    她说着哭起来,康熙就觉得莫名其妙还很生气:“朕对你不好吗?朕心里没你吗?朕是时时刻刻想着你,都这么大了,不是小时候了,你别闹了!满宫嫔妃谁跟你似的矫情,朕有两个皇后,没一个像你一样能作!”

    不说这些还好,一说皇贵妃就嚎啕大哭,她想做皇后他又不是不知道,这会还提前面两个皇后,他就是故意的!

    皇贵妃指着门口说:“你走,你走,我不想看见你了,我再也不想看见你了。”

    康熙觉得她不可理喻!

    都被连着赶几次了,他也是要脸的,也不留着了,转身就走。

    丝绢跟新绸说:“给皇上把衣服送出去。”

    外面那么冷,要是把皇上给冻出个好歹来更没法子收场了。

    新绸抱着衣服追出去,乾清宫的宫女瞬间把承乾宫的宫女挤开,帮着康熙把衣服穿上。

    这时候各处宫门落锁,乾清宫的奴才去叫门。

    康熙的衣服都没穿好,他拉起披风裹身上出门去了。

    新绸她们眼睁睁的看着轿子出去,彼此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合适。

    轿子里冰凉一片,外面的太监也没想到皇上会大半夜从承乾宫离开,所以里面根本没放炭盆。

    康熙在轿子里裹着披风面无表情的想着:皇贵妃太放肆了!

    明天就把她给佟家送回去。

    越想越生气,满宫嫔妃哪个这么刁蛮任性?朕对她不好吗?她说不想和人家挤着,让她自己独占一宫,人家那么多人住在巴掌大的一片地方都没怨言,她都不想想,对她不好她能有今日?

    就她那个臭脾气,没朕护着她,早晚被宫里的其他嫔妃活撕了她,老祖宗对她放肆的事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都是看在朕身上吗?

    一片真心喂了狗!

    喂狗都比对她好强!

    让她自生自灭吧!

    该死死该埋埋!

    不管她了!

    轿子无声的往前走,一路上乾清宫的奴才提前叫门,开门的声音在夜里传的很远。

    康熙想着:等着吧,朕晚上走了,明天老祖宗就问你的罪!看你怎么狡辩!

    想起老祖宗,康熙不可避免的想起来董鄂妃!

    他小时候见过董鄂妃,用他今天的眼光来看,董鄂妃是个好女人,然而也受够了夹板气!

    流言蜚语能杀人!

    每一次老祖宗和汗阿玛吵起来,“板子”都会落在董鄂妃身上。汗阿玛和废后吵架,老祖宗觉得错在董鄂妃!汗阿玛不立蒙妃为后,老祖宗觉得错在董鄂妃!就连他额娘当时的佟妃,也恨着董鄂妃,年幼的康熙甚至在想,董鄂妃就是死了,汗阿玛这块肥肉也落不到额娘的盘子里。

    他深深的呼出一口气,闭上眼,脑子里想的都是皇贵妃。

    自满清入驻中原以来,承乾宫只有两位女主人,都是皇贵妃,前有董鄂妃红颜薄命,要是表妹也……他和表妹哪怕天天掀桌子,日子过的磕磕绊绊,其实内心也没想着让她早亡。

    康熙把披风裹紧,不知道过了多久,突然说:“梁九功,狗奴才,谁让你叫门的!”

    轿子停下来,整个队伍停下来,外面的宫女太监面面相觑。

    梁九功跑过来,小声的问:“皇上?”

    “回去!”

    “主子爷,马上就到乾清宫了。”

    “狗奴才,回承乾宫!”

    “啊?啊!啊!!是,是是是,”梁九功不知道为什么还回去,立即跟抬轿子的人说:“摆驾承乾宫,快点!”

    整个队伍调转方向,一路又叫开各处的宫门,康熙一身寒气冲进皇贵妃的寝宫。

    皇贵妃侧躺着面朝里默默哭着,几个大宫女趴床上劝她。

    康熙进了寝宫,解开披风对几个宫女说:“滚吧!”

    几个大宫女再次面面相觑,不敢不听,怕他们再打起来,皇贵妃是打不过皇上的,但是又不能不走,只能磨磨蹭蹭的退了。

    康熙叹口气,把外面的衣服脱了鞋子踢了躺回去,伸手拉了一下被子,皇贵妃捂的紧紧的,他动手抢过来把两个人裹紧,从皇贵妃背后搂着她:“睡吧!你爱干嘛干嘛,以后这些事不提了。”

    想不提也不行,昨日皇帝半夜回乾清宫,又折回承乾宫,整个宫里都知道了。

    在康熙上朝的时候太皇太后派人问梁九功怎么回事。梁九功不敢隐瞒,他这边刚吐口,整个宫里都知道了。

    德妃得到消息的速度一向快且准确,这得益于她娘家在内务府树大根深且她会做人,听了以后气的浑身颤抖:“你再说一遍?”

    双喜说:“梁九功跟太皇太后的人说,昨日皇上和皇贵妃因为要不要把咱们九格格记在皇贵妃名下吵起来了……娘娘,是不是皇贵妃要夺咱们格格?我就说她怎么会那么好心让四阿哥回来和您一起吃饭,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德妃手脚都是软的,她呼吸不畅,整个人都觉得天旋地转。

    双喜赶紧扶着她,德妃喘了一会跟双喜说:“不是皇贵妃!不是她!”

    “啊?”

    皇贵妃想夺海棠撒个娇就行了,皇上能气的走了又回来?

    这事八成是皇上要把海棠硬塞给皇贵妃被撅回来了。

    德妃气的跺脚,恨不得冲到乾清宫对着康熙骂他八辈祖宗!

    她把手帕塞进嘴里紧紧咬着,就怕骂出什么话来引来灾祸。

    呸,这是嫌弃海棠从一个包衣奴才的肚子里爬出来的。他要是嫌弃,当初怎么就管不住自己的二两肉?这满京城的贵女多的是,是刀架在他脖子上了他才临幸的宫女?!

    两个人被翻红浪的时候他也说了那么多甜言蜜语,这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

    德妃气的眼泪一串一串的往下流,心想胤禛生下来壮实,被抱走了。海棠伶俐乖巧,也要被抱走,当自己是什么?鸡窝里下蛋的鸡?不管下多少蛋都留不住?!

    双喜见她哭的伤心,想着她还是孕妇,慌得不知道怎么劝。

    “娘娘您别哭了,咱们格格还在您这儿啊?您别哭了,事儿还没发生呢。”

    德妃哭的打嗝,哭的一句话都说出不来。

    她心里清楚,海棠越是伶俐乖巧,皇上越是抬举她,将来她必要嫁到蒙古去。

    公主最高贵莫过于嫡出的固伦公主,一个固伦公主必是要嫁到大部落去做汗王的福晋。顺治爷说什么“北不断亲”,说来说去还是想让爱新觉罗家的外孙掌握各部大权,将来听爱新觉罗家族的号令,草原上的各个汗王又不傻,人家能看不出来?

    宫中王府的公主格格们嫁过去那么多,这几十年有几个爱新觉罗家的外孙活下来?公主格格们也个个早早的香消玉损!

    越是大部落越是桀骜不驯,越是对公主心怀鬼胎!

    想到这里,德妃对着自己的脸抽了几下:自己要不这么削尖脑袋往上爬,海棠也不会抱到太后那儿去,在自己这里养着,哪怕海棠伶俐还可以遮掩,如今哪里还能遮掩啊!

    她宁肯海棠如五格格那样腼腆,如十格格那样平庸!

    想到海棠外嫁蒙古,德妃恨的想捶胸。七格格夭折她痛苦,九格格活着她揪心。

    她抱着肚子,想着这个必须是个阿哥,生个阿哥吧,最起码能留在京城啊!

    这消息传的宫里人尽皆知,但是聊的内容都有些不一样了。

    有的说是皇贵妃看上九格格了,想摘桃子拢到自己身边。

    有的说皇贵妃和德妃斗法又出新招了,皇贵妃虚晃一枪,扬言要夺九格格,把德妃吓坏了。

    ……

    所有的流言蜚语都指向了嫔妃之间争风吃醋,九格格成了这场争斗里面的小可怜,要不是皇上明烛高照,这小可怜要换额娘了呢!

    所有流言蜚语的版本中,皇上永远都是圣明的,可见欺软怕硬也是人之本能。

    海棠在寿康宫里和太后一起玩耍,几乎没受到影响,没一个不开眼的嫔妃敢跑到寿康宫里和太后聊这样的话题,这里面正经受到影响的是四阿哥。

    流言蜚语中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他的生母一个是他的养母,他极为痛苦,就因为牵扯到他最重要的人之二,他不敢求证,不敢问,不敢打听,就怕事实比听到的更残酷。

    他失魂落魄,白天读书的时候不能集中精力,下午学习骑射更是三魂七魄没归位。

    三阿哥偏还要撩拨他,对他挤眉弄眼:“四弟,回头你求求皇贵妃,让她把你记在名下,你就是半个嫡子了!”

    四阿哥难受了半天,听这话一阵邪火冒出来,一拳打过去,三阿哥一下翻倒在地上。

    周围的人都往这边看,三阿哥嚷嚷:“你怎么打人!做弟弟的怎么打哥哥,你这是以下犯上!”

    三阿哥嚷嚷着爬起来,六阿哥一看,像个小牛犊一样冲过去,撞倒了三阿哥以后顺势爬起来骑在他身上抡拳头打他。

    他毕竟比三阿哥年纪小,三阿哥使劲翻身,骑在他身上的六阿哥摇摇欲坠,四阿哥就跑过去,摁着三阿哥的肩膀,兄弟两个抡着拳头暴风雨一样的揍三阿哥。

    你不是说做弟弟的打哥哥了吗?现在打给你看,到汗阿玛哪儿也有话说,全是你嘴碎!

    大阿哥看看太子,太子看看大阿哥,两个人一起喊:“拉开他们!”“快拦着些!”

    大家七手八脚的拉开他们,三阿哥还在喊:“你们好样的,两个一起上,就欺负我弟兄自己!”

    “老三!”太子带着警告,“怎么说话呢?这里谁和谁不是兄弟?”

    三阿哥瞬间觉得失言,汗阿玛最忌讳人家说他们兄弟离心,哪怕是事实,但是谁说谁挨骂也是真的。

    三阿哥气的跟牛蛙一样,六阿哥对着他冷哼一声,抬着小下巴对着他挤挤眼,十分欠揍。

    四阿哥很沉默,面无表情,三阿哥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别看六阿哥那小模样特别欠揍,这哥俩心思多的是一直默不吭声的老四!

    没一会乾清宫的太监来了,康熙得知他们打架,把哥几个都叫过去。

    这下连同各王府的世子和陪读、太监、侍卫都在心里叫苦不迭。谁不知道皇上对这些阿哥们十分看重,上课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呢,这里别说打架,就是拌嘴也会有人给皇上学一遍!大家没看住没拉架都有责任!

    老三老四老六的侍卫太监们被拉出去打一顿,武师傅们这会都在乾清宫外罚跪,哈哈珠子们在门外跪着,姓爱新觉罗的都在御书房的地毯上跪着。

    太子站在书桌边磨朱砂,砚台里面全是红色,康熙用毛笔批红,写完之后看看下面跪的整齐的两排人,再转头看看铜漏,已经跪了一个时辰了。

    他放下毛笔,太子也停了手。

    康熙说:“没打架的起来吧?记得下次还看热闹。”

    起来了一半的小孩子们赶紧再跪下去,齐声说:“奴才不敢。”

    康熙冷哼了一声:“看他们打架你们不拉,你们也该罚,这次记住了,下次再这样都拉出去打板子。”

    这些小家伙们赶紧保证,这才被允许站起来。

    老三是苦主,是原告,老四和老六是被告。

    老三说他无端被两个弟弟殴打。

    老六牙尖嘴利:“你怎么不说让四哥去求皇贵妃娘娘把他记在皇贵妃的名下,是半个嫡子的事儿!”

    最后的“半个嫡子”四个字,学三阿哥的口气带着说不出的嘲讽。

    老六还说:“你还说我和四哥是亲兄弟,就欺负你这单蹦的,这话兄弟们都听见了,是不是大哥?是不是太子哥哥?是不是雅尔江阿哥哥?”

    太子和大阿哥不说话,雅尔江阿立即说:“奴才听见了,或许是三阿哥被两个弟弟打了,气急了口不择言。”

    三阿哥立即磕头:“汗阿玛,是儿子口不择言,是儿子冲动。”他想先挽回在父亲心中的形象,自然是想借坡下驴。

    各王府世子隐晦的对视了一眼,这老三,就不知道雅尔江阿给他挖坑了啊。

    康熙的脸色很难看,那“半个嫡子”的说法正好戳中了他的心事,把昨日和皇贵妃吵架的难堪全部翻出来了。

    他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是怎么想起这个事儿的,没想到你平日里操心也挺多的。”

    三阿哥再笨也听出来了,这话不是什么夸人的话。

    他只能说:“听……奴才们说,说……皇贵妃娘娘想养九妹妹……”

    康熙的脸色很难堪,这昨日晚上刚发生在皇贵妃寝宫的事儿,如今连阿哥们都听说了,这宫里什么风刮的这么快?难道以后他抱着宫妃在床上说几句调笑的话也能传的满城风雨?

    他转脸叫顾问行:“顾问行,查,让慎刑司查查这妖风哪儿起来的!”

    顾问行应声而去,屋子里的这群小家伙们瞬间背后一凉,慎刑司出动,这皇城里要有人脑袋落地了。

    第23章 现世报

    慎刑司出动,不到两个时辰开始在各宫传唤宫人。

    这些被传唤的宫女太监战战兢兢,能全须全尾的回来的人个个脸色白的跟纸一样。被打了十几板子被扔回来的属于死里逃生,很多人都没回来,这些人的下落不许打听!

    承乾宫里,云纱看着回来的两个小太监,问道:“和你们同屋的那两个呢?”

    这两个回来的太监惊恐的摇头:“姑姑,小的真的不知道,小的两个就是跟他们两个住一间屋才受到的牵连,慎刑司的公公们盘问了半天,最后让小的们滚蛋,嘴巴闭好了……”

    云纱就知道那两个人回不来了,不耐烦的摆手:“知道了,去歇着吧。”

    她转头去找管着皇贵妃库房的大宫女素锦说话:“没想到咱们这里天天扎篱笆,还是有人乱嚼舌头!”

    素锦就说:“嘴长在他们身上,好言难劝该死的鬼!”然后压低声音:“隔壁永和宫被带走了一小半呢。”

    “这么多?”

    “永和宫的娘娘小主多,一排屋子里面好几个主子,每个主子都有太监宫女,自然人多嘴杂。德妃的左膀右臂双喜也被带走了。”

    “啊!哼,我就知道德妃盯咱们盯的紧,她是不会乱传什么话,但是这里发生点什么事儿她是急的抓耳挠腮想知道,忒烦人了!”

    软罗想说“咱们也一样,要不然为什么别的地方不关注就关注隔壁呢”。她没开口就隔着窗户看到四阿哥回来,对云纱讲:“你嘴巴客气点,阿哥爷回来了。”

    云纱赶紧站起来:“我去伺候茶水。”

    四阿哥来到皇贵妃的寝宫,昨天晚上折腾了半宿,皇贵妃又病了,这次是得了风寒,屋子里一股子药味。

    皇贵妃这会浑身发热,又睡不着,很难受。躺在床上看着胤禛有气无力的问:“回来了?”

    “嗯,儿子今儿得师傅的夸奖了,他说儿子读书好,额娘,儿子给您读书吧。”

    “行啊,丝绢,给阿哥爷搬个凳子来,让云纱送点心进来。”

    丝绢看皇贵妃有兴致,立即小跑着出去传话了,再让人准备点好克化的食物,等会让四阿哥哄着娘娘吃点。

    隔壁永和宫,刚打了一架的六阿哥得意洋洋的回去,一进门就嚷嚷:“赵公公,给爷提着书袋!”

    他身后的太监赵有福立即说:“爷,奴才提着。”

    “不让你提了!”

    赵金银看到六阿哥的人各个瘸着腿回来,一看就是被打了板子,心里以为也被抓到慎刑司了,整个人都快哆嗦了。

    六阿哥问:“这是怎么了?怎么冷冷清清的?”

    永和宫的人向来多,不说熙熙攘攘,也是每天进进出出。

    赵金银不敢说实话,只敷衍他:“大概是冷,找地方猫着呢。”

    寒冬大腊月确实冷,六阿哥没想那么多,欢快的往屋子跑:“额娘,我回来了。”

    德妃身边是一个叫大福的宫女在伺候,赶紧迎着他进来。

    德妃强打着精神应付六阿哥问东问西,心里十分牵挂双喜。

    过了一会双喜瘸着腿回来了,慎刑司追查消息传递,她被牵扯在其中,打了十板子放回来了。双喜站在门口,脸色雪白,忍着痛强颜欢笑着陪六阿哥说了几句话,六阿哥才从永和宫里蹦蹦跳跳的回阿哥所了。

    德妃立即站起来到门口拉着双喜问:“怎么样?”

    大福到门口望风,德妃搀着双喜的手让她趴在榻上。

    双喜说:“这事儿前因后果顾问行太清楚了,咱们在乾清宫的线人被他抓住已经打死了,我听说这人是梁九功的人,不仅跟咱们说皇上的消息,还收其他娘娘的赏赐,他一个奴才吃了东家吃西家,不仅牵连到奴婢,听说其他二妃的人也被他牵连了。

    顾问行看在娘娘的面上放奴婢回来,警告奴婢往后小心着点,再落到他手里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德妃松口气,拍了拍心口:“这就好,算是逃过一劫了。”

    窥视帝踪是大罪!

    双喜接着说:“我还见到了荣妃身边的人,是她身边的大太监,顾问行下令打四十板子,然后……打死了!

    东西十二宫娘娘们身边的人都没逃过盘问,只有太后的寿康宫和太皇太后的慈宁宫的人没被拉走。”

    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是长辈,想知道事情能直接喊皇帝身边的人过去问,不用找人拐弯抹角的打听。

    德妃就说:“好啊,这一场大事儿过去,这宫里能安静好几年。你能回来就好,咱们缩着脖子,往后老实点!只怕皇上发了狠,以后乾清宫和铁桶一样,一条缝都不会有了。”

    双喜赶紧问:“小主子哪儿呢?也不管了吗?”

    “再说吧,这些日子先避避风头,胤祚身边都是咱们的人,他们哥俩整日待在一起,不会有大事儿,顶多就是跟今日一样哥俩和人打架了,这事儿让皇上管去,我一个包衣奴才哪配管阿哥!”这话说完觉得口气带点怨气,立即描补:“我不过是后宫女眷,就是放到外面民间也没有女眷对小爷的教养指指点点的。不都是女眷教女儿,爷们教儿子吗?至于九格格,她跟着太后呢,吃穿不愁,教养她是太后的事儿,我还是养好身体平平安安的把肚子里这个生出来吧。”

    她说完叹口气往外看,外面天色阴暗寒风四起,看样子想下雪。

    太皇太后的慈宁宫里又是另一番光景,外面天气暗,但是屋子里早早的点上了蜡烛,太皇太后的院子里走廊下全是箱子,正殿上满屋子都是欢笑声。

    科尔沁草原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送东西的人来了。

    在元朝时候,忽必烈改蒙古历法,接受中原汉族传统历法,所以蒙古族也是过大年的,只不过他们不称呼春节,而是称呼白节。

    科尔沁的人会赶在白节之前送礼物到京城给太皇太后和太后,类似乎送新年礼物,同行的还有科尔沁的秀女,要在年后参加八旗秀女选阅。

    来送礼的贵妇和秀女们聚在慈宁宫,满屋子都是蒙古话,海棠瞬间觉得自己回到了听力考场,处在一种听得懂却又听不懂的玄妙境界里。

    太皇太后就让所有的皇女来见见亲戚,这里面可能就有某个皇女未来的婆婆或者是婆家人。

    可是宫里的皇女满打满算也就是六个人,海棠住的近,早早的跟着太后在这里等着亲戚们,等到科尔沁的贵妇们来了之后,海棠穿着小袄和小棉裤在大人中间转悠,和前不久见到的诰命不同,这些蒙古来的贵妇们很热情,纷纷抱着海棠亲亲,见面礼不停的往海棠的怀里塞,抱都抱不住,不停的交给孙嬷嬷她们收起来,刚清空了怀里,接着又被塞满。

    特别是十格格来了之后,她和海棠两个人的年纪大小差不多,但是十格格认生,抱着乳母的脖子不下来,不给人家抱抱,只要有人伸手,立即转头抱着乳母的脖子,靠近了她能哭出来。

    所以海棠这个满场子转悠,长的白胖喜庆说着半生不熟蒙古话的小孩子就特别受人喜爱。

    一个靠近太皇太后坐着的老妇人就说:“要不是因为这是姑妈家的孩子,我都想抱她回草原。”

    太皇太后就说:“要是能抱走根本轮不到你,咱们九格格特别招人稀罕。不过也有那有眼无珠的人不知道咱们格格的好。”

    她这是对皇贵妃有意见,主要是皇贵妃拒绝把海棠记入名下这一行为让她很不满,对于太皇太后来说,别的都能一笑而过,皇上和皇贵妃那吵吵闹闹的日子也能当笑话看,但是皇贵妃有眼无珠看不到海棠的好那就是她的错了。

    太皇太后说完也不给对方解释,问起了今年草原上的雨水和草场,上个话题也就略过去了。

    来的最晚的是二格格,因为刚才二阿哥回去了,见面就跟荣妃说他被两个弟弟揍了,荣妃一方面为自己的太监提心吊胆,就怕有祸事找上门,一方面觉得男孩子打架是正常的,打不赢下次再打,这不是大事儿,嘴里嗯嗯啊啊的敷衍他。

    二格格听的很认真,恨不得自己当时跑过去和二阿哥一起并肩作战,她拖了一会才来,来的时候还对德妃的几个小崽子气鼓鼓的,觉得和他们八字犯冲。

    此刻来了之后太皇太后和贵妇们聊天,大格格笑着在一边给她们端茶倒水,太皇太后看二格格来了没多说,让她去给太后请安。

    太后左边是五格格,右边是六格格,都亲热的依偎在太后身上,陪着太后听大家说话。一屋子人有心奉承,讲笑话让太后笑的前俯后仰,两个格格也跟着哈哈大笑。

    二格格拜见了太后,两个妹妹和一屋子的女人给她见礼,太后颇有些不高兴,因为大家说的正开心,她来了瞬间打断这开心的气氛,这日子对太后来说很重要,她一年到头也只能这时候见一会娘家人,也不是年年都能见到的,自然是越开心越好。

    大家纷纷落座,二格格看到五格格和六格格接着坐回了太后的身边,一人抱着太后一只胳膊,她还是没地方坐。

    同样没地方坐的还有海棠,她是不坐,小孩子精力旺盛,不断的从桌子上拿水果给十格格,十格格在一边的高椅子上坐,身边没什么人却堆满了果子,她小手指着哪儿,海棠就噔噔噔跑过去给她拿来,一个指一个拿,姐妹两个玩的甚是欢乐。

    二格格就尴尬的站着,苏麻喇姑赶紧把一只雕花小凳子端起来放到了五格格身边,请二格格坐下。

    说话的时候外面大雪纷纷坠下,太皇太后得知外面下雪,就跟大家说:“太晚了,你们先回去住着,年前别走了,这几日你们都进宫来陪着老婆子说说话。”

    这些蒙古贵妇都打算留在京城过节,也知道今日刚相见,说不了私密的话,于是纷纷站起来告辞。

    一听说她们要走,海棠闹着让孙嬷嬷给她穿大袄,说要替老祖宗和太后送送她们。

    一屋子人笑起来,太皇太后就说:“让她去,到大门口站着去,话说出来了就要做!”

    海棠真的裹着大袄把人送出慈宁宫,嘴里满蒙汉各种好词轮着说,什么“路上慢点”“平平安安”“过个好年”……

    她看着这些人走远了才跑回来。

    屋子里没外人了,太皇太后问她:“都送走了?”

    “嗯!”海棠重重的点头,跟太皇太后说:“雪,可大!”说完两只手抡了一个大圆,表示雪下的很大很大。

    太皇太后看着外面的天空,雪花纷纷落下,落到地上真的跟鹅毛一样,就跟大格格说:“领着你妹妹们先回去吧,明日不必来了,估摸着雪很大,这几日待在屋子里吧。”

    大格格应了一声,海棠立即拦着:“慢慢,别走,有,宝贝!”

    说着她让自己的太监们把刚才塞她怀里的那些见面礼拿出来给大家分一分。

    五格格六格格眉开眼笑,不客气的挤过去要挑自己喜欢的,大格格是大姑娘了,站在一边看,说着:“你们挑剩下的就是我的。”

    海棠在一边跳脚:“给,十,妹妹,留点!”

    六格格故意逗她:“偏不,不仅不给她留,也不给你留。”

    海棠的脸瞬间鼓的跟包子一样,转身要拉十格格,让她的乳母把她放桌子上挤进去自己抢。

    十格格什么都不懂,爬着进去开始踢,五格格和六格格瞬间着急,一股脑的把东西抱起来,叫着:“快抱走快抱走,了不得了,这是个混世魔王来掀桌子了。”

    大格格哈哈笑着过去,抱着十格格离开了。

    二格格在一边站着,心里是真生气,觉得这几个妹妹一点都不尊敬姐姐!个个都没大没小,这东西不是该姐姐先挑吗?

    海棠跑到二格格身边说:“二,姐姐,你让,这是,我的,凳子。”

    二格格刚才坐的凳子是海棠用来上炕的,她小短腿上不去,太后让人给她做了一个小凳子,让她爬到凳子上再踩着凳子上炕。

    海棠拖着凳子到桌子边,麻利的爬上凳子,踩着凳子趴在桌子上,喊着:“我的,我的!”

    二格格瞬间明白了,刚才坐的凳子是海棠的脚踏凳。

    她气的想甩门走,那些丫头奴才才会在陪着主子说笑的时候坐在脚踏上,觉得自己坐了脚踏凳是受到了莫大的侮辱,甚至连苏麻喇姑都怨恨起来了。

    苏麻喇姑不知道她是这样想的,这凳子让海棠上炕只是其中一个功能,海棠和五阿哥坐着吃饭玩游戏也常常用啊,这就是个普通的凳子啊。

    二格格站着没动,她身边围着宫女和乳母,劝她跟姐妹们互动一下,她也不搭理。最后大格格出面把东西分一下,她的宫女把东西接着,劝她走的时候跟九格格说一声,多少表达出一点谢意来。

    二格格才不呢,她不觉这是海棠收到的见面礼属于海棠的,不觉得是海棠拿自己的东西跟姐妹分。她觉得这是科尔沁草原上孝敬给所有皇女的,就有自己的一份,凭什么要谢那死丫头!

    海棠还穿着大红棉袄在门口送人,二格格出门的时候天下大雪,海棠已经落了一身的雪花了。

    二格格蹲下来和海棠面对面,压低声音说:“你别得意,所有的事儿我都记着呢,早晚要教训你!跟老四他们说明白,欺负人没好下场的!”

    啊?

    什么跟什么啊?

    不过听着似乎很有怨气。

    海棠快速的回想了一下自己不满两岁的人生,觉得没和她有过节啊!

    她就当自己听错了,很“真诚”的跟二格格说:“祝,二,姐姐,健康!”

    二格格哼了一声站起来,昂首挺胸的往前走,走了几步脚下一滑,整个人以平沙落雁式倒了下来,她身边的人赶紧去扶她,七手八脚的刚扶起来,二格格大叫:“别拉我,我腿断了,断了!”

    海棠眼睁睁的看着她滑倒,忍不住目瞪狗呆,上一秒刚祝她健康,下一秒她腿断了?

    海棠默默的用戴着棉手套的手摸了摸嘴,这嘴是开了黑光吗?

    第24章 遭嫉恨

    三格格在慈宁宫门前滑倒连太皇太后都惊动了,苏麻喇姑带着太监用太皇太后的步撵抬了三格格回慈宁宫。

    这下苏嬷嬷不敢让海棠自己走路了,非要抱着她,抱起她后,左右两边围着好几个力气大的宫女和太监,就怕把海棠摔着了。

    海棠在门前下来,自己跺跺脚,把靴子上的泥跺掉,香茶把她身上的雪给拍了,孙嬷嬷这才牵着海棠的手进了屋子。

    屋子里暖烘烘的,海棠把外面的大棉袄脱了就踩着凳子往炕上爬,这时候三格格被安置在炕上,因为疼,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

    太皇太后盘腿坐在三格格身边,拉着她的手说:“好孩子忍一忍,知道你疼,这也没办法替你疼啊,别哭了,忍着吧,等会太医就到了。”

    海棠蹭蹭爬过去坐在太皇太后身边,三格格发现她爬过来,用眼神剜了她一刀。

    太皇太后这会戴着老花镜看的仔细,忍不住皱眉,三格格瞪妹妹干什么?

    她转头看看海棠,海棠乖巧的坐着呢。

    这时候太后从隔壁进来,跟太皇太后说:“我找了个老婆子给三格格捏一捏,看看摔的严重不严重。”

    太皇太后就问:“哪儿找来的婆子?”

    太后回答“我陪嫁来的女奴,以前给牲口看过病。”

    海棠这下目瞪狗呆!!

    三格格和满屋子的宫女嬷嬷们也都一副惊诧的样子!

    太后眼里兽医也是医,絮絮叨叨的介绍她的那个女奴是多么多么有经验,就因为有经验,她陪嫁的那些马匹牛羊要是有什么问题,外面那些人处理不了还要这个婆子亲自出宫去瞧瞧呢。

    她对太皇太后和三格格说:“草原上也有马儿摔断腿的,隔着皮肉摸马儿的断腿和人都是一样的,先让她摸一摸,看摔的怎么样,再说怎么治。”

    海棠瞬间觉得祖母说的好有道理,先检查骨折这种事儿,兽医……也能胜任吧?她想捂脸,觉得和祖母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人也变的……缺心眼?

    她看看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也有些纠结,低头看看三格格,三格格都哭不出来了!

    她是个大活人!太后给她找个兽医!都说太后缺心眼且糊涂,这次真的见识了,这也太缺心眼了。

    三格格还不敢拒绝,赶紧看乳母,乳母啪叽跪下来,刚说了一声:“求太后娘娘……”

    太皇太后就说:“摸一下吧,看看是哪儿断了,孩子太疼了,有经验的总比没经验的强!”

    海棠在一边使劲点头。

    三格格和她的人哪敢再反对,蒙古来的兽医婆婆就走过来,在三格格杀人的眼神里在她的腿上捏了捏,捏到左边小腿的时候,三格格爆发出一阵喊叫。这个婆婆反复的捏了几下,疑惑的抬头,跟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说:“这不是断了,这是抻着筋了。”

    没断?

    太皇太后立即说:“你再捏一捏,别是捏错了。”

    这婆婆又开始重新捏,捏的力气略大,三格格顿时又大叫了起来。这时候荣妃来了,听说三格格被摔断了腿,她火急火燎的来了。

    荣妃进来先给太皇太后和皇太后请安,赶紧站起来看看女儿。婆婆就说这真不是断了,就是抻着了。

    太皇太后松口气:“再等等太医,看太医怎么说。”

    外面报告说太医来了,太后和荣妃带人赶紧避开,太皇太后带着三格格和海棠等太医进来。

    进来的是一个胡子花白的老太医,身边跟着几个医女,请安后太医对着三格格告声罪,也对着她的小腿捏了几下。

    太医皱眉,再次确认了一遍,三格格疼的眼泪都流出来了,咬着牙闷声哭。

    这小可怜样子真可怜,海棠看她的眼神很同情。

    太医捏完之后跟太皇太后说:“禀太皇太后,格格这是拉伤筋了,要静养半个月才能下地。”

    太皇太后就问:“腿没断?”

    “腿没断,老话说伤筋动骨一百天,虽然没断骨,拉伤了筋也不能不当回事儿,这半个月静养,每日要贴膏药……”

    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大堆,说完告退回去配药膏去了。

    留下医女给荣妃说一些禁忌和如何照顾,太皇太后松口气,毕竟年纪大了,今日见了那么多人,甚是疲惫,既然三格格是拉伤了,她也就放松了,被宫女扶着回去先歇会。太后和荣妃一起在隔壁听注意事项,炕上留下三格格和海棠还要一群宫女乳母。

    海棠坐在三格格身边,绷着小脸看她,想到这位姐姐刚才放的狠话,忍不住脸上露出微笑来。

    她再次对三格格说:“祝,三姐姐,健康!”

    三格格听到耳朵里,总觉得在嘲笑她,瞬间一股气直冲天灵盖,那种海棠抢她风头,海棠夺了汗阿玛宠爱,海棠嘲笑她的事儿全部冲到脑门上,大喊一声:“你咒我!”

    说完一把推开海棠,海棠就在她身边坐着,被她使劲一推,一下子倒在炕上。

    海棠穿的厚还戴着虎头帽,疼倒是不疼,就是太胖,半天爬不起来。

    旁边伺候的人都看到了,香茶赶紧脱鞋上炕把海棠抱在怀里递给孙嬷嬷,海棠的另外一个当值的乳母唐嬷嬷大喊:“三格格怎么推妹妹,九格格怎么惹您了?”

    这话一说,三格格的乳母赶紧颠倒黑白:“妹子你看错了,是三格格和九格格闹着玩儿呢,三格格躺着控制不住力道,你看九格格都没哭。”

    唐嬷嬷也不客气:“这话怎么说的,难道非要打哭了九格格才算是欺辱人是吧?”

    说这几句话的时候外面早听到动静了,太后和荣妃都来了。

    荣妃看到三格格对九格格的瞪着眼,就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太后赶紧把海棠抱在怀里拍着,问道:“这是怎么了?”

    唐嬷嬷说:“三格格推了九格格一把,小格格被推的半天起不来。”

    三格格的乳母说:“这是姐妹闹着玩儿呢!”

    唐嬷嬷说:“要是闹着玩儿,为什么三格格大喊一声‘你咒我’再推九格格。明明是我们格格祝姐姐康健,怎么就成了咒三格格?”

    三格格的乳母没法辩解,支支吾吾说不出来,三格格立即哭起来:“出门的时候就是她跟我说祝我健康,我就滑倒了,祖母,是她咒我的,就是她!”

    荣妃立即呵斥:“说什么呢?你这孩子,快跟妹妹说对不住。”什么咒不咒的,诅咒是历朝历代宫中的大忌,不能提,一旦提了比今儿慎刑司抓人都严重。

    这时候麻利的认错吧,你还狡辩什么,这真是越描越黑。

    海棠也不怯场,咽下口水说:“我对,大家,都说!”

    今儿说的吉祥话多了,坚决不承认是嘴开黑光了!

    然后抱着太后的脖子,指着三格格告状:“姐姐,推,棠棠~~”拖长了声音,可委屈了。

    三格格更委屈了:“你少诬赖人!”

    海棠立即转头看着她:“你说,四哥坏,你要,教训,棠棠!”

    怎么又跟胤禛牵扯上了?

    太皇太后听到这里吵嚷也扶着苏麻喇姑的手进来,就提见提四阿哥,跟身后的一个太监说:“去打听打听,今儿四阿哥干什么了?”

    荣妃心知今儿在劫难逃,立即跪下拦着:“老祖宗不用派人去了,今儿四阿哥六阿哥和三阿哥在练习布库的时候打架了。这事儿惊动了皇上,皇上已经把几个阿哥处罚过了。”

    太皇太后看看海棠再看看三格格,三格格躺着,在太皇太后的眼神里瑟缩了一下。

    海棠在慈宁宫里玩耍,没接触外人,自然不知道哥哥们打架,带来这消息的也就是三格格了。

    在太皇太后看来,这是三格格糊涂的地方,兄弟们如何是他们的事儿,格格们别插手。这是欺负不过老四老六来欺负年纪最小的九格格?他们打架这事儿和九格格有什么关系。

    三格格之所以看九格格不顺眼,无非是因为她是老四和老六的妹子,都是一母同胞。

    眼下的事儿就是荣妃的儿女和德妃的儿女有过节。

    太皇太后看着跪地上的荣妃气的咬牙:“祖宗家法,孩子生下来换着养,你知道为什么吗?”

    荣妃听了立即五体投地的跪趴在地上。

    荣妃再怎么说也是庶母,哪有小辈看着长辈挨骂的,太后把海棠递给了孙嬷嬷,孙嬷嬷抱着海棠赶紧出去。

    太皇太后冷哼了一声:“看来你知道,就是为了防着你们这些人天天给阿哥们讲些鸡毛蒜皮的事儿,从小挑拨阿哥们争斗,你既然知道怎么还唆使三阿哥和弟弟们不和?怎么让三格格对一个不到两岁的妹妹如此不容?”

    荣妃是一嘴的苦涩说不出来,她不是没教过女儿好好和姐妹们处着,实在是难教啊。

    三阿哥现在跟着她不假,当初生下三阿哥的时候怕他夭折,一出生抱出宫,给外面的内务府大臣绰尔济养着,长到了六七岁才回宫,六七岁哪里是能在内宫住着的,直接挪到阿哥所去了,母子相处的时间也不长,她是一两天见不到一次儿子。

    儿子回来的时候性子已经是这样子了,绰尔济养阿哥是养着个主子,只要主子活的好好的就够了,他哪里敢教养阿哥,哪里敢跟三阿哥讲规矩讲道理,三阿哥的性子就是这么来的。她不是不想把这个性子给扳回来,想矫正何其艰难!

    太皇太后盛怒之下荣妃哪里敢辩解,只能不停的磕头。

    太皇太后立即跟身边的人说:“送荣妃和三格格回去,荣妃这些日子也别出来了,禁足吧,每日在佛前跪一个时辰反思。”

    荣妃是见过大风大浪的,立即谢恩,字字句句感人肺腑。而三格格早就吓的不敢说话了,恨不得没人注意到她才好,刚才她额娘跪着请罪的时候,她全身贴在炕上一动不动,这时候被抬着出去,冷风一吹才回神,看到额娘默默的抹着眼泪,瞬间就恨上了海棠。

    都是她!

    推她一下怎么了,非要嚷嚷出来,害的额娘也跟着受罚。

    她心里发誓将来一定要得到汗阿玛的宠爱,一定要比海棠受宠!将来把海棠今日给的委屈欺负回去!

    太皇太后看和荣妃母女两个走了,叹口气,看着傍晚的大雪纷纷扬扬,心绪和这大雪一样纷纷扰扰难以安宁。她跟苏麻喇姑说:“这后宫一直没个主子娘娘,这些妖魔鬼怪没人镇压,早晚要闹出事儿来。”

    可是选出个主子娘娘也不容易啊!

    康熙今年三十出头,算的上年富力强,但是命不好,爹妈早早的没了,皇后都克死两位了,他自己都觉得封后这事儿有些邪乎,再有皇贵妃惦记着后位,他们表兄妹因为这个撕撸不清,外面有身份的秀女又年轻,哪里是这宫里一群人精的对手……

    越想越糟心,太皇太后不断的叹气。

    苏麻喇姑说:“正好开春就要选秀了,您不如多挑一挑?”

    太皇太后摇头:“我都一把年纪了,算了吧,别再因为封后和玄烨闹起来,当初和福临差点做不成母子,罢了罢了,就当我聋了哑巴了,趁着我能活一天就多吃一天的饭,其他的管不着了。”

    荣妃被禁足,太皇太后也没说什么时候放她们母女出来,这消息第一时间传给了钮钴禄贵妃,钮钴禄贵妃管着后宫的琐事,荣妃被禁足,一应用品都要给她送去,又多操了一份心。

    她这时候也顾不得去管荣妃了,因为上午慎刑司没抓人的时候,她就从乾清宫得到消息,皇上要在年前把钮钴禄家的爵位给定下来。

    换句话说,阿灵阿和法喀这对兄弟的斗法要结束了。

    钮钴禄贵妃是法喀一母同胞的亲妹子,自然是想让法喀承袭爵位,可是她不知道皇上是怎么想的,心里没底,这会正坐立不安。

    第25章 好前程

    钮钴禄家族的爵位承袭,往小了说,是他们家的事儿,往大了说,是勋贵中一次以新代旧的事儿,怎么说都不该耗费那么长的时间悬而未决。

    但是康熙想拖着,拖着的原因要从二十多年前顺治皇帝驾崩前几天说起。想把这个事儿解释明白,时间还要往前再退几十年,就是皇太极刚刚继承大汗王位时候做的一件事,这件事就是两黄旗和两白旗互换。

    努尔哈赤晚年宠爱阿巴亥大妃,阿巴亥大妃为了给儿子制造争夺汗位的有力因素,极力结交努尔哈赤的长子代善并私藏财物,虽然这些成了她日后起起伏伏的有野心的证据,也是被逼着殉葬的原因,但是她成功的把三个儿子塞进了努尔哈赤亲领的两黄旗中,使得三个年幼的儿子阿济格、多尔衮、多铎在努尔哈赤晚年掌握了两黄旗。而皇太极一直掌管正白旗,后来渐渐掌握镶白旗。

    可是皇太极继位之后,多尔衮三兄弟年少且无军功,父母都不在了,皇太极以“黄”为正统的理由,强令两黄旗和两白旗互换,这种换不仅仅是换个名头,连同实际利益一起给换了,给两黄旗两白旗之间留下了种种祸根。

    皇太极死后,多尔衮带兵入关,八旗开始跑马圈地,当时多尔衮亲领正白旗,在圈地的时候和两黄旗发生了冲突,多尔衮偏袒自己人,加上他当时是权倾朝野的摄政王,两黄旗的人不敢吱声。

    等到多尔衮死了,顺治皇帝也驾崩了,两黄旗的人支楞起来了,以鳌拜为代表的两黄旗和以苏克萨哈为代表的正白旗就掐了起来。

    鳌拜令正白旗让出当初的土地,苏克萨哈自然不同意,鳌拜就对苏克萨哈展开报复,陈述苏克萨哈二十四条罪状,最终把苏克萨哈绞死。

    那么钮钴禄贵妃和阿灵阿的阿玛遏必隆是怎么搅和进这件事里了呢?

    因为遏必隆和鳌拜一样,都是镶黄旗的人。

    别看遏必隆头婚娶了阿济格的女儿,他是皇太极的人,维持的是皇太极这一系的利益。鳌拜是皇太子长子豪格的门人,在皇太极驾崩的时候,多尔衮来势汹汹,豪格在这位叔叔面前说了一句谦虚的话立即被多尔衮绝杀,最后才推举年幼的福临上位,在谭泰等两黄旗的中坚力量坚决反对下,多尔衮才被逼放弃谋求皇位转而做了摄政王。

    当时的鳌拜是个绝对的忠臣,和谭泰等人结成秘密联盟,誓死保护皇太极的子孙。

    顺治皇帝快驾崩的时候,皇太后也就是如今的太皇太后觉得清初皇室的混乱根源在于功高盖主手握重兵的宗室王们干政,现在好不容易熬死了这些宗室王爷们,绝不能再让他们染指权力。

    在顺治快驾崩的前一天,当时的皇太后也就是现在的太皇太后炮制了四大辅臣的名单出来,用外姓臣子辅佐幼主杜绝宗室诸王染指权力,这四人分别是鳌拜,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

    顺治看了名单很满意,都是忠心于他的臣子,也就同意了。

    事实证明,当初忠心的臣子在大权面前也未必忠心。

    苏克萨哈本来是多尔衮的心腹,在多尔衮死亡二十多天后,首告多尔衮私备东珠黑狐裘,有谋反称帝的野心,也正是如此顺治开始在正白旗里面清洗多尔衮的势力,顺势把正白旗变成了自己亲领的一旗,从当初的上两旗变成了上三旗。换句话说,苏克萨哈就是背主求荣的人,所以当日落难也没人救他。

    索尼曾经反对多尔衮,被多尔衮打压发配,多尔衮死后才回到京城,在康熙做皇帝的时候,索尼作壁上观,什么都不管。这也是变相的纵容鳌拜,太皇太后之所以选中索尼的孙女做皇后,其实是让索尼出来干活,提前把奖励给到位了,索尼该出力了吧?结果索尼老死了。

    索尼和苏克萨哈都死了,遏必隆在很多人眼里就变成了“狼狈为奸”中的狈,他选择明哲保身默许鳌拜,不加阻止也未曾弹劾。

    康熙能念他的好才怪呢!

    康熙八年,鳌拜被治罪的时候,遏必隆也没逃过制裁,被撸了职位,但是爵位从他身上夺了,要留给他儿子——“遏必隆因无结党之事,所以免其重罪,但是革去太师之职及后加公爵,其原有一等公爵,仍准留与伊子”。

    遏必隆去世后,儿子有很多,爵位给谁就等着康熙发话了。康熙就恶心当初遏必隆做辅政大臣到时候的作为,迟迟不开口,这一拖就拖到了如今,遏必隆去世都快十年了,再拖下去也不行了,他才决定在年前把这事儿给办了。

    至于这爵位给谁?

    康熙有自己的想法,他觉得法喀的年龄太大了,为人平庸,和小弟弟斗法都没占到过上风,最要紧的是法喀和鳌拜走的近,尽管鳌拜都已经去世了,其党羽或死或革,但是遏必隆和鳌拜的私交很好,连带着钮钴禄皇后都是鳌拜的义女,法喀自然也和鳌拜亲近。

    所以看到法喀康熙心里真的很腻味。

    相反阿灵阿年纪小,对鳌拜几乎没什么印象,正因为年纪小,锐气盛,挑衅法喀次次都占上风,康熙很欣赏他。

    所以这爵位康熙打算给阿灵阿。

    这件事康熙乾纲独断,直接让人去宣旨就行。

    这边写了圣旨加盖了印章,礼部官员和乾清宫的侍卫一起去宣旨。

    恰巧鄂伦岱这时候在当值,听说要去阿灵阿家里宣旨,直接找了内大臣噶礼,要求一起去阿灵阿家里,顺便给阿灵阿庆祝一下,不回来站岗了。

    噶礼就知道他的德行,也不在意,笑着说:“你也替我贺一贺他,他小子这两年走运道,年前做公爷,年后做新郎官儿。年后选秀主子爷怎么说也要给他指婚,到时候他大喜了,让他一定要摆下酒席请咱们。”

    鄂伦岱嘻嘻哈哈赞同着走了。

    阿灵阿继承了爵位,这事儿本来就不是秘密,一天后钮钴禄贵妃就知道了,因为事先有心理准备,对于钮钴禄贵妃来说,只不过是最坏的结果出现了,她也仅仅是叹口气,接着过自己的日子。

    这眼看就到了过年,宫里的事儿很多,她也是个孕妇,十分辛苦,好不容易挣扎着到了正月,别人都开开心心的过年,她是好不容易轻松了几日,但是想在家睡觉是不能的,她还要陪着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接待宫外的诰命,很多人都去太皇太后跟前奉承,她实在太累了,就去了太后跟前,太后跟前事儿不多,也不必太恪守规矩,能放松一些。

    这一日初六她来到寿康宫,刚进去就觉得这里暖和,钮钴禄贵妃忍不住连连打哈欠。

    太后看她的样子,体谅她孕妇又劳累,就说:“你先去小花骨朵的屋子里睡一会,不必陪我们说话,孝顺又不在这上头。”

    钮钴禄贵妃十分感激,就去了海棠的房间眯一会。

    海棠这时候陪着太后和几个女人,这几个女人和孙嬷嬷很熟悉,趁着太后和钮钴禄贵妃说话,就拉着孙嬷嬷的手聊天,看上去关系还不错。

    太后打发了钮钴禄贵妃,这些女人就开始围着太后奉承,海棠忍不住小声问孙嬷嬷:“谁啊?”

    孙嬷嬷知道这是问这些人是谁:“刚才不是给格格介绍了吗?格格忘了吗?”

    海棠只恨自己年纪小,口腔肌肉控制的不好,她就想说:问的不是她们的身份,是她们为什么和你这么亲近?

    海棠只能重新组织语言:“她们,认识,嬷嬷?”

    孙嬷嬷就知道小主子聪明,却没想到这么聪明,这要是男孩子,将来还不知道怎么样呢。

    就温和的说:“哦,小主子问奴婢怎么和她们认识的是吧?”

    海棠立即点头。

    孙嬷嬷就说:“她们是皇上的乳母啊,奴婢的姑妈也做过皇上的乳母呢,所以我们都认识啊。”

    啊!

    原来是这样,海棠看向这几个穿戴富贵的女人。

    孙嬷嬷在一边给海棠介绍:“那位不爱说话的是文嬷嬷,嫁给了李家,她儿子是李煦,他们家在正白旗。那位穿的素的就有来头了,她夫家董鄂氏,人家称呼她为董鄂太太,她儿子是噶礼,噶礼大人您知道吗?是如今的内大臣,当初大阿哥出生后不久,就是抱到噶礼他们家,是董鄂太太带人照顾的。噶礼大人是开国五大功臣何和礼额驸的四世孙。

    何和礼额驸娶了东果格格,东果格格是太宗皇帝的姐姐。东果格格和代善王爷,褚英王爷的生母是太、、祖的原配嫡福晋,所以东果格格也是固伦公主,封号是固伦端庄公主。

    何和礼额驸娶东果格格的时候已经二十八岁了,他们家世代是董鄂部落的首领,东果格格才十岁,何和礼额驸在部落里有妻有子,原先的妻子听说他娶了东果格格后气的带着部落里留守的兵来攻打何和礼额驸,只不过后来大败,由太、、、、祖出面劝说才投降,但是太、、、祖不同意她的子女继承爵位还让人称呼她为厄吓妈妈,以此嘲讽她没有德让之风。”

    啊?

    这努尔哈赤太过分了啊!

    要是生在那个世代,海棠高低要帮这倒霉女人当着努尔哈赤的面骂他几句。

    不过说起来,何和礼额驸也不是个好东西!

    海棠的小脑袋里对这些亲戚唾弃了一遍。

    孙嬷嬷不仅是乳母,还是教养嬷嬷,给海棠讲明白这些就是她的分内之事。

    看着小主子一副迷瞪样子,以为她听不明白,孙嬷嬷微笑起来:“没事儿,等过几日奴婢再给格格讲,要不然咱们出去玩一会,让他们给格格堆个大雪人?”

    海棠没立即同意,而是先听听这些人和太后说什么。

    她们和太后说的是今年选秀的事儿,选秀对八旗来说是大事儿,谁家没个亲戚故交?只要有就免不了互相拜托求人往宫里去说情,有的是给孩子求个撂牌子自行婚配,有的是不想做偏房,有那不希望孩子受苦的,也有希望孩子博富贵的,无论是什么打算,这话都要提前递到。

    这里面就属于董鄂太太的诉求最多,她夫家本就是个大家族,自然亲朋好友也多。

    海棠正在听她们说话,这时候六阿哥跑来给太后请安,顺便带妹妹出去玩儿。

    太后哈哈笑着,摸着六阿哥的光脑门说:“你这是要接妹妹出去玩儿,顺便再来给我请安吧。”

    六阿哥被拆穿了,在太后的怀里扭扭捏捏,太后就笑着说:“去吧,你五哥刚才闹着要去找你呢,看样子走岔路了,你带着妹妹找你五哥玩儿去吧。”

    海棠换好了衣服,跟六阿哥手拉手出去。

    小兄妹两个裹的跟球一样,海棠摇摇摆摆像个企鹅,六阿哥看她走的慢也不催,一边跟着她的速度一边问:“你刚才听她们说什么啊,听的那么认真,比我上课都认真呢。”

    “她们,求,祖母,选秀……”

    话没说完,六阿哥都知道了。

    “我还当是什么事儿呢,额娘这几日也苦恼呢。”

    “苦恼,什么?”

    “姨妈……你还没见过,姨妈今年也选秀,外面的太太托人递话,求额娘给姨妈求个好前程。额娘这会快愁死了,刚才还说外面太太的话也不说明白点,什么才是好前程,想帮忙都不知道怎么帮。”

    好前程?

    海棠想起刚才那几位乳母在太后祖母跟前说的顺口溜:“生了儿子领钱粮,生了女儿选娘娘”。

    这是说八旗有铁杆庄稼,男丁只要出生了就有钱粮可领,女孩说不定飞上枝头成凤凰留在宫里做娘娘了呢。

    乌雅家的太太嘴里的“好前程”难不成是想让小女儿也留在宫里?海棠不信以额娘的聪慧听不出来,可能是听出来了,但是就不想按照乌雅太太的心意办。

    海棠这几日听选秀这个词儿听的耳朵要起茧子了,忍不住因此对选秀好奇了起来,迫切的想要观摩一番。

    毕竟她不用选秀,这种出生在罗马,看人排队进罗马的爽真是难以形容。

    第26章 姐与妹

    乌雅家今年参与选秀的女孩子有两个,一个是德妃的庶出妹子玛颜珠,一个是德妃叔叔岳色的女儿爱蓝珠。

    德妃封妃后全家抬入正黄旗,乌雅家的女孩如今是正经的上三旗秀女了。上三旗事事优先,就连送秀女进宫也要是先上三旗的秀女进入,再轮到后面的五旗。

    进宫后排队的时候有太监问:“可有亲属在宫中的秀女,请出列。”

    玛颜珠踩着花盆底款款出列,和其他几位秀女脱离了队伍,爱蓝珠听了太监的话,想了想低下了头。

    太监捧着册子看向这些秀女,旁边有嬷嬷陪同秀女进来,替她们向太监说明家世。

    轮到玛颜珠的时候,太监察看名册,问道:“乌雅家有两位秀女参选,请问另一位何在?”

    玛颜珠只能转头看堂妹爱蓝珠,心里很不耐烦,这妹妹跟个木头一样,连进退举止都让人操心。

    爱蓝珠赶紧出来,急走了几步来到太监跟前。

    老嬷嬷就说:“前面这位是德妃娘娘的亲妹,后面这位是德妃娘娘的堂妹。”

    太监点点头,客气了几句,请她们回去了。

    这都是关系户,宫里从上到下都要照顾几分。

    至于公主郡主的女儿,人家是直接坐车进宫,有太后安排好的房舍,还能把她们的丫鬟带进来,压根不和普通秀女挤在一起从宫门进来,也就是阅选当日出现就行了,比起这些关系户,人家的关系更硬。

    宫女送到储秀宫住下,上三旗秀女住的地方都是好的,连排向阳的房舍,挑不出一点毛病。伺候的宫人也客客气气,都好说话,别看有的秀女一副上不了台面的小家子气,从八旗这么多人口里面挑出来进宫选阅的女孩子要么是长的好,将来能混出头,要么是家世好,就是冲着做宗室福晋和侧福晋来的。随便一个八旗旗丁家的长相普通的女孩还到不了入宫选阅这关。

    因为玛颜珠和爱蓝珠是堂姐妹,在外人看来她们是一家的,所以分房子的时候把她们分到了一起。

    安置下来后玛颜珠就数落堂妹爱蓝珠:“你刚才怎么呆头呆脑的,最后叫了你才出来,显眼了吧!”

    爱蓝珠低着头不说话。

    这三棍打不出一个屁来的性子,玛颜珠急的跺脚也没用。

    只能说她:“你等会机灵点,等会娘娘叫咱们过去,你可别再显眼了。”

    爱蓝珠怯怯的说:“咱们刚来,娘娘该不会今日见咱们吧?”

    “我都打听好了,有亲戚在宫里的秀女,第一天就会被召见。”说完恨铁不成钢:“你看看你,你这样子跟个受气包一样,就是有好姻缘也轮不到你头上!”

    爱蓝珠再次低头没说话。

    果然没一会,有永和宫德妃的大宫女大福来请她们。

    玛颜珠口灿莲花,好听话一串一串的,手里不着痕迹的把一个荷包塞给了大福。

    大福默默的收下来塞到了袖子里,领着她们姐妹去永和宫。一路上玛颜珠懂的察颜悦色,聊天的话题让人很舒服,而且态度拿捏的不卑不亢,大福一路上观察她,觉得这简直是照着德妃的模子养出来的。

    和玛颜珠一比,爱蓝珠的行为特别符合她这个年纪到了陌生地方的反应,言语少且谨慎,不敢多走一步不敢多说一句。

    到了永和宫之后,玛颜珠和爱蓝珠先请安,德妃赶紧起来拉着两个妹妹,催着端茶端点心,摁着她们坐在了榻上。

    榻上还有一个胖胖的海棠,海棠抬着脑袋看她们,小女孩胖乎乎的,一身江南进贡的绫罗绸缎崭新崭新的穿在身上,脖子上的金项圈手腕上的金镯子倒也普通,就是头上那几根卷毛毛居然绑了十几颗大东珠。

    东珠可不是一般人能用的,做朝珠的时候多,就是做太后和皇后的配饰也没这么大的。而且普通的宫妃都不一定能分到一两颗,这小女孩头上的这十几颗质地圆润硕大,色泽晶莹透澈,得之不易,弥足珍贵。

    玛颜珠看了赶紧站起来,对着海棠行礼:“给格格请安,这肯定是咱们九格格。”

    爱蓝珠也赶紧跟着行礼。

    德妃就拉着她们坐:“快坐,你们都是姨妈,她受不得你们的礼,快别这样,快坐。”

    玛颜珠坐下就说:“格格头上的东珠真是少见,想来是东珠里面的极品,家里都盼着姐姐日子过的好,我回去跟家里说一声,阿玛额娘这下该放心了。”

    德妃就笑着:“我日子过的也就这样,格格头上这些可不是我给的,我哪儿有能耐弄这些好东西。二丫头确实有眼光,这是东珠里面最顶尖的,是布特哈乌拉总管衙门前不久过年的时候送来的,内务府给皇上配朝珠剩下的几颗,一股脑的串成串绑在格格头上了。”

    玛颜珠听了抿嘴笑了笑,爱蓝珠赶紧拿眼睛看看海棠头上的珠子,眼里全是看宝贝的好奇,那种看一眼少一眼的小表情海棠全看见了。

    她对着爱蓝珠晃了几下脑袋,一个胖宝宝摇头晃脑的时候带着全身的胖肉都跟着动,很可爱也很可笑,爱蓝珠忍不住噗嗤一下笑出来,赶紧低下头。

    海棠逗了她,也跟着笑了出来。

    德妃好笑的伸出指头戳了一下海棠:“你个坏丫头!去和你小姨妈出去玩吧。”

    然后跟爱蓝珠说:“三妹妹带她出去吧,这丫头鬼的很,让她带着三妹妹在院子里转转吧。”

    爱蓝珠赶紧站起来应了一声,然后伸手要抱海棠,海棠就站在榻上一跃,往她怀里蹦,爱蓝珠是真的没想到这胖丫头那么重,差点撑不住,往后退了两步被孙嬷嬷和唐嬷嬷扶着才站稳。

    爱蓝珠心里全是后怕,全靠去年突击训练踩了半年的花盆底儿,要不然这会已经摔个屁股蹲了。

    德妃一看,气的眉毛都立起来了:“海棠,你是越来越淘气了,再这样你看我怎么揍你!”

    海棠赶紧抱着小姨妈的脖子,露出个可怜兮兮的表情,不断的眨眼睛,露出一副知错的表情。

    爱蓝珠就说:“娘娘,我抱的住!”大大咧咧的,看着像个傻妞。

    玛颜珠看德妃生气,立即小声劝,海棠就趁机指着外面跟爱蓝珠说:“姨妈,出去啊。”

    孙嬷嬷拉拉爱蓝珠的袖子,一群人出去了。

    出了门海棠闹着下来,她对自己体重有认知,她已经是个三十多斤的胖宝宝了,她汗阿玛每次抱她都抱怨她比十格格重很多,海棠觉得自己胖要承认,所以现在尽量自己走,别给大家增加负担了。

    她拉着爱蓝珠的衣服说:“姨妈,对不住。”

    “没事儿,就是没想到格格也淘气。”说完立即捂嘴:“我意思是格格不是很淘气。”

    不需要你多解释,懂!

    海棠问:“姨妈,会玩,什么?”

    爱蓝珠也不会那些文雅的,会做针线会教训弟妹,但是在这里不能说更不能做,这个问题在家的时候她背过,轻车熟路的说:“回格格的话,会的不多,平时以针织女红为主。”

    这是个模板答案,一看就知道背了很多遍了,等着在问的时候拿回来回答。

    海棠就说:“我,带着,姨妈,到处,看看?”

    “听格格的!”

    永和宫没什么看的,隔壁的承乾宫好在安静,有一颗大梨树笼罩承乾宫,前几天梨花胜雪美不胜收,海棠路过的时候隔着墙看到,羡慕的口水都流下来了。

    永和宫没一棵树不说,到处是房子,房子里都是人,贵人们还好,有两三间房子,那些答应和常在们一人一间或者是两人一间,与其说宫妃不如说宫女。

    爱蓝珠跟着海棠看了一遍,心里瞬间对“娘娘”这个词儿祛魅了,这住的还不如普通人呢,好歹普通人住的宽敞一点。

    屋子里面德妃和她妹妹玛颜珠聊的不开心,因为玛颜珠的目的是留在宫里。

    德妃心里不痛快,她并不想帮衬玛颜珠,如果是爱蓝珠这样的性子她不会反对,就是因为玛颜珠和她面对面的时候像是在看镜子,仿佛看到了世界上另一个她,她知道玛颜珠不会甘于平凡,总会踩着很多人的肩膀爬上去,如果帮她留在宫里,玛颜珠踩的第一个人就是她。

    而且德妃觉得现如今玛颜珠就踩在自己的肩膀上,玛颜珠是上三旗的秀女,自己当初不过是一个包衣。玛颜珠是进宫选秀,自己是小选进宫伺候人。玛颜珠是正经的秀女出身,自己被人骂起来永远是奴才秧子……

    她心里有种被背叛的愤怒,玛颜珠有今日是因为有自己,没有自己在前面趟出一条路来,她现在能这么坐在自己跟前?

    如果真的留玛颜珠在宫里,那个时候姐妹两个要么是你死要么是我活。

    没第三条路可走。

    但是精明的德妃怎么会一口拒绝呢,她听玛颜珠羞羞答答的说完,立即笑着拉着她的手:“妹子,年前额娘都传话了,说过这事儿,姐姐一直记着呢,放心,姐姐能有今日都是家里鼎力支持,阿玛额娘的意思我自然是要做到的,而且我这几年在宫里也真的是处处束手束脚,早想找个人帮忙的,到时候咱们姐妹一块进退,正应了人多力量的说法。”

    玛颜珠低着头:“多谢姐姐,来的时候阿玛和额娘就说让咱们和宜妃郭贵人那样……”

    “阿玛和额娘正说到我心坎里去了,是是是,就该是这样。”然后一番推心置腹的表演:“妹子,事儿成不成就看这几日了,你和爱蓝珠回去之后,今日这话不许透漏给任何人,免得到时候风言风语……”

    “不需姐姐交代,我知道该怎么办。”

    “那就好,姐姐多啰嗦几句,这几日你别办什么出风头的事儿,也别和人家拌嘴,就是有人寻衅滋事,也要忍让为先,可不能我这里正使劲呢,你那儿倒先泄气了。”

    “是,都听您的。”德妃又是一番亲密的嘱咐,留她们姐妹在这里吃了东西,又吩咐双喜大张旗鼓的送她们回去,给足了这两个妹妹脸面。

    双喜带着人送她们到了承乾宫门前,承乾宫里面出来一个被宫女太监簇拥着的秀女,是皇贵妃的妹妹,也是佟家极力想塞进宫里的女孩。

    双喜赶紧让永和宫的人站住,请承乾宫的人先走,皇贵妃有六个大宫女,分别是丝绢,新绸,云纱,素锦,软罗,雪绫。陪着这个秀女出来的是不经常露面的雪绫。

    雪绫跟双喜客气几句,双喜再三谦让,雪绫才扶着佟家秀女的手先走。

    此刻皇贵妃和德妃都在说妹妹的事儿。

    皇贵妃跟丝绢说:“我说让她死了那个心吧,她说她也是身不由己,反正话我放下了,我是不会帮她的,不仅不帮,我还要给她使绊子。”

    丝绢发愁的说:“做的太过分了也不好,不如求求皇上,给她找个好人家,京中哪处王府缺福晋……”

    皇贵妃冷笑一声:“别白费力气了,我找了合适的王府又能怎么样?你以为这事儿是剃头挑子一头热吗?乾清宫万岁爷那是等着吃腥的猫儿,我死了他正好给人家名分,他能放手?”

    永和宫德妃怀里搂着睡着的胖闺女跟大福说:“我先稳着她,不能让我阿玛和额娘以为我不帮忙,不过是做戏罢了,谁不会啊!”

    大福手里捏着刚才玛颜珠塞给她的荷包,叹口气,问德妃:“撂牌子伤的是乌雅家的颜面,留牌子说不定还真防不住,不如……”

    德妃接话:“不如在皇上跟前给她求个去处,不高不低,家里怨不着我,还能一劳永逸。

    玛颜珠又不是什么天仙值得皇上惦记她,乌雅家又不是佟家钮钴禄家这样的勋戚有脸面塞进来两个女孩,我活的好好的不像是赫舍里家那样需要塞一个人进宫照顾阿哥和格格。

    我阿玛额娘昏了头了,就该学学我叔叔!看看爱蓝珠,多好的一个孩子,那真是无欲无求。不过我倒是想抬举一下爱蓝珠,肥水不留外人田,我手里倒是有个好去处,正好推一推爱蓝珠。”

    大福好奇的问:“您给三姑娘谋的是哪一家?”

    第27章 如梦幻

    “钮钴禄家怎么样?就是贵妃他们家,他们家的阿灵阿年龄正合适。”

    大福笑着摇头:“娘娘,只怕人家眼光高。遏必隆与他父亲都是和皇家联姻的人物,两代人娶得都是爱新觉罗家的姑奶奶,到了阿灵阿这里,他也看着宗室贵女呢。”

    在德妃看来,事儿不是这样论的。

    正经的宗室贵女都往蒙古嫁,宫里的格格们辈分不合适,而且年纪都很小。再说了,遏必隆能前后娶两位爱新觉罗家的姑奶奶那是因为他能征善战且出身好,阿灵阿有什么?半点功劳都没有就想娶皇家的闺女,把皇上想的也太好说话了。没点功劳又不是蒙古部落的小主子皇上能把宗室贵女嫁给他?阿灵阿也就是仗着父族在京城里面腰杆子硬,他额娘出身也就那回事儿,所以这小子娶不到皇家女。

    德妃听了就给大福解释:“你还以为如今的钮钴禄家族还是当初那样树大根深一呼百应啊?自从遏毕隆去了之后,钮钴禄家大不如从前了,你看阿灵阿袭了爵位后只有一个一等侍卫的名头,家里还握着什么?

    比比佟家,佟家是正经掌握火器营的权贵,门下还有那么多的佐领。都是外戚,如今佟家是走上坡路,钮钴禄家走下坡路,所以佟家狂妄也是有底气的。

    他阿灵阿要是不傻就能看清楚他们家的处境,必定会答应的,毕竟我们乌雅家也在走上坡路啊,虽然比不得佟家,也算是老树发新枝。”

    让乌雅家走上上坡路的德妃在家族里居功至伟,乌雅家有实力,正是在这份实力上和德妃互相成就才有了今天,别管玛颜珠是不是嫡女,德妃的阿玛都很想再复制一下德妃的成功,想要给家族来个双保险,德妃能理解,但是绝不支持。

    想到阿玛威武的打算,德妃如今也是做额娘的人了,说完低头看看胖闺女,看她已经睡熟了,小脸红扑扑的,趴在自己的臂弯里安安静静乖乖巧巧。皇家的女孩也命苦,也不知道这小宝贝将来流落到何处?

    大福这时候说:“话是这么说也没错,但是万一阿灵阿觉得岳色大人的身份比不得威武大人呢?如果真的要选乌雅家的女孩,玛颜珠姑娘比爱蓝珠姑娘色色都好,人家为什么答应娶爱蓝珠?钮钴禄家虽然不必以前了,毕竟还是京中有名有姓的人家,这事儿怕不会如您想的那般顺利。”

    德妃的父亲威武和叔叔岳色是亲兄弟,威武的官职要高,更是比弟弟岳色更会钻营,相比之下岳色就不那么出彩了。

    德妃听了皱眉:“你说的也有可能,这里面的变化大,不得不多打算啊。”

    大福就说:“若是要谋划,不如早点行动,防着隔壁因为佟家的姑娘闹起来,到时候皇上烦了,咱们再求什么皇上不搭理。”

    德妃点点头:“你这话提醒我了,这会该跟皇上吹吹风了。”

    正说着外面喧哗起来,六阿哥的声音满院子都听到了。

    大福赶紧到门口站住,提醒六阿哥:“阿哥爷小声点,格格睡觉呢。”

    六阿哥兴奋的跑进来,看到妹妹睡在额娘身边,压低声音问:“妹妹在啊?”

    德妃也压低声音:“是呢,等你半天了,说是要和你玩儿呢。”

    六阿哥兴奋的搓手手,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指头戳到了妹妹的胖脸蛋上,指尖一下子陷进肉窝窝里面。

    德妃就赶快拍他的手:“你这孩子,让你妹妹睡会。”

    “她这会睡了晚上就不睡了,”说着就推海棠:“妹妹醒醒啊,哥哥带你玩儿。”

    海棠迷迷糊糊的睁开眼,伸手搂着德妃显怀的腰,刚想撒娇,就感觉到德妃的肚子动了,她吓了一跳:“哎呀!肚肚,动了?”

    六阿哥赶紧把手放在德妃的肚子上,“让我摸摸,弟弟知道咱们要出去玩儿了,跟咱们打招呼呢。”

    海棠看六哥哥的小秃瓢贴在额娘的肚子上听动静,再想想自己这体重趴额娘肚子上肯定要坏事,就问德妃:“弟弟,哪天,出来啊?”

    德妃就说:“下个月宜妃生孩子,再接着是贵妃肚子里的那个,然后是万贵人肚子里的那个,最后才能轮到额娘肚子里的这个。”

    六阿哥就说:“真想让弟弟赶紧出来,怀那么久,额娘肯定难受。”

    德妃哭笑不得:“你说的就是孩子话,生孩子谁家不是十月怀胎?哪个不辛苦?”

    双喜把乌雅家的两个女孩送到储秀宫,直接找上了储秀宫的嬷嬷和管事太监。

    这里的宫女和太监都知道她是德妃的人,今儿这里安排了乌雅家的女孩,他们都知道双喜来这里的意思,等到双喜托他们照顾两个女孩的时候纷纷一口答应。

    这儿的几位嬷嬷还跟着双喜去两个女孩的房间里转了转,大家打了招呼说了几句混个脸熟,双喜安排妥当了才从储秀宫回来。

    爱蓝珠看着人都走了,这才把笑的僵硬的脸放松,使劲揉了揉,呆滞的坐在了床上。

    玛颜珠这会把自己的包袱打开,里面除了换洗的衣服就是几个素色的荷包,她把荷包查了查,心里算计着各个环节该打赏谁,算来算总觉得不够。

    如果不多准备几个她不踏实,就跟一边发呆的爱兰珠说:“兰丫头,你的荷包呢,借给我几个。”

    爱蓝珠不想搭理她,但是又不好拒绝,只能慢吞吞的说:“我带的不多。”

    “我知道,回头我还你!”

    这能一样吗?在这里救急如救命,和家里小姐妹来回借不一样的。

    但是爱蓝珠又张不开嘴拒绝,只能把包袱打开,从里面拿了六个荷包出来,跟玛颜珠说:“只有六个。”

    “你额娘怎么才准备了这几个?够干什么啊?我先拿走用,回头还你。”

    “给我留点啊,你不能全部拿走……”

    爱蓝珠这软了吧唧的态度没用,玛颜珠全部给她拿走了。

    玛颜珠就说:“你打赏的时候不多,回头要是咱们一起,我出面替咱们两个打赏了,都是一样的。”

    “可……”

    “你额娘也真是,怎么才给你了六个,我拿了二十多个都不够用。”

    你二十多个是怎么带进来的?

    爱蓝珠小声的说:“我额娘说了,让我来转一圈见见世面,回头等着撂牌子就行了。”

    玛颜珠对叔叔婶婶的不上进恨铁不成钢,但是乐的堂妹不和自己竞争,嘴里数落着堂妹:“你就是不上进!”手上麻利的把拆开荷包看里面的碎银子,里面的银子也不多,忍不住撇了一下嘴,有总比没有强,赶快装在自己的包袱里了。

    爱蓝珠不想和她多说话,就往外面看,看到前面翊坤宫的房顶,想到永和宫里面那些低级的宫妃挤在一处,日子真的跟熬油一样。

    宫里不是没地方住,但是景仁宫是皇上出生的地方,一直封着不给人住。承乾宫住着皇贵妃,景阳宫藏书,储秀宫安置秀女,算下来东西十二宫能住人的地方就不多了。

    她就站起来到了玛颜珠身边,玛颜珠正拿着屋子里的铜镜在揽镜自赏,问她:“干嘛突然站我身边?”

    “我今儿跟着九格格在永和宫里面转悠,看到很多贵人常在挤在一起住,人很多,房子很少,就……”她不敢说这些女人可怜,但事实就是很可怜,也就是这宫里的男主人身份高贵,让人忘了这些娘娘都是些偏房侧室通房丫头。

    玛颜珠看看她,就问她:“皇贵妃娘娘是不是独占一宫?”

    “这不一样,有几个皇贵妃啊?”

    “那咱们娘娘是不是也住的宽敞?”

    “话也能这么说……”和那些贵人们比是挺宽敞的,但是也没好到那儿去。

    “这不就行了,说来说去是这些贵人常在们自己不争气,争气的都能住上大房子,不争气的只能被人家踩在脚下。”

    玛颜珠坚信自己留下来肯定能做一个主位娘娘,她有这个自信,她读过书,善解人意,能言会道,还会做人做事。每次家里来人,谁见她不是满嘴赞誉,和别的女孩在一起,她一直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爱蓝珠随后就闭嘴了,大家想法不一样的。

    她只能坐回去接着发呆。

    过了一会院子里有动静,佟家的姑娘回来了,这次是储秀宫的嬷嬷和太监们簇拥着送回来的。

    姐妹两个在窗口看着佟家的姑娘进了屋子,正巧他们的位置能看到佟家姑娘住的门口,太监们在房门外不断大声奉承,嬷嬷们亲自端茶叠被,玛颜珠就一些妒忌,悄悄的跟爱蓝珠说:“等以后我得宠了,你女儿来宫里选秀我就这么照顾她。”

    爱蓝珠过了一会才慢慢的说:“我替她谢谢您了。”

    等晚上吃过饭,秀女们像是胆小兔子等着环境安全了才敢出门一样出来溜达了几圈,也仅限于在院子里。

    自从有了八旗,这么多年的繁衍生息下来正黄旗的这些秀女都是连亲带故,大部分都认识,不认识的经过别人介绍也知道了,德妃的妹妹属于乌雅家女孩头上的光环,很多人都客客气气的来打招呼拉拉关系。然后这群人就互相传递一个消息“佟家的姑娘今儿见了太皇太后和太后呢。”

    然后都在说这位要进宫做娘娘了。

    玛颜珠也知道以佟家的家世这种事儿妒忌不来,皇家的亲戚多着呢,皇上认谁做亲戚谁就是皇亲国戚,要是皇上不认,就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也要夹着尾巴。

    回去之后她叹口气,默默的祈祷姐姐德妃赶紧给自己谋划,要不然这心里不踏实。

    德妃晚上也睡不着,跟两个大宫女商量这事儿该咋办,这两位当初和德妃一起进宫做宫女,彼此之间有感情在,风风雨雨这么多年了,德妃对她们推心置腹。

    德妃如今大着肚子,敬事房早就撤了她的牌子、眼下不年不节没机会给皇上请安、她挺着个大肚子也没办法和皇上“偶遇”、德妃也干不出跟皇上送汤汤水水的事儿来,就是送了也进不了皇上的嘴里、她自己知道她没宜妃的脸面大,嚎一嗓子皇上会过来、也没隔壁皇贵妃那么有底气,派个宫女就能把皇上请来。

    常规的办法都不管用,也不敢再找乾清宫的人传话,这怎么才能把话当面说给皇上听呢?光是说了还不行,还要让他答应才行。

    愁死了!

    双喜的脑子简单,就说:“这有什么难的,到时候抱着咱们格格去找皇上,肯定能进乾清宫的门。”

    德妃叹口气,没好气的看了她一眼:“我可不想让满宫的嫔妃背地里笑话我没本事靠女儿争宠,宜妃能使唤六格格,我可不能糟践我闺女儿脸面。”

    大福就说:“这种事儿和格格也没关系,选秀这事儿哪里是一个小格格能插手的。”

    她看着德妃说:“不过倒是能顺着这个想法走,不如您去太后宫里请安,皇上也要给太后问安,到时候一起从寿康宫出来,抓着这个机会求一求是有可能的。”

    这办法可以,德妃去寿康宫的理由现成的,她要去看女儿,往日都是经常去,这两日去勤快点谁也挑不出错来。皇上也是要给太后问安的,只要时间把握的好,还真能说上话。

    第28章 埋祸根

    次日一早德妃就来到寿康宫陪着说话,以前都是说几句就走了,今儿说了好长时间,别说太后了,海棠就知道她有事儿。

    海棠问她:“额娘,不歇着?”

    德妃脸一红,没法跟闺女说你额娘在这里等你汗阿玛呢,这话在孩子跟前说多少有点羞耻。只能说:“如今白天长,没事儿可做,想陪着太后娘娘说话。”

    海棠站在她面前看她,德妃被看的不好意思,心想这丫头精明的很,别是被她看出来吧。

    海棠早看出来了,叹口气跟德妃说:“回去,歇着吧,太子,哥哥,说,前天,汉官儿,交,白卷,汉阿玛,气得,吃不下,不来了。”

    前面的那半句德妃没管,直接问:“你汗阿玛不来了?”

    海棠点头,她汗阿玛快被汉军旗的一群文盲官员气死了,去年考核,在京的八百名汉军旗官员交白卷,当时勒令他们读书,结果今年再考核,还有二百六十多个交白卷!!

    当官的不会写字,这是在开玩笑呢。

    太子说康熙气得两天没好好吃饭。

    海棠强调:“今天,不来了。”

    德妃只能回去再想办法,回去之后也没想到好办法,只能接着来守株待兔。

    不过第三天运气很好,还真的让她遇上了。

    康熙来给太后请安,顺便跟太后说一声城外的园子快修好了,今年夏天就可以挪进去避暑。另外还修缮了宁寿宫,打算在秋天从园子里回来就让太后带着海棠搬进去,把寿康宫这里腾空大修:“……去年那一片瓦差点砸着朕,朕到现在还记着呢,您和九格格老五整日进出,想到这些朕就不踏实,所以这里必定要修的。至于老五,也该去读书了……”

    太后不同意:“老五读什么书,他就是不读书也没事。”

    康熙年轻的时候读书读到吐血,他对不读书的人特别看不惯,眼看着太后不同意五阿哥读书,他是干着急没办法。

    海棠和他靠在大南瓜靠枕上,正趴在他怀里抠他衣服上的金扣子,听到太后这样说,就咯咯笑起来:“五哥哥,要被,笑话,他,只能,找,八弟,九弟,玩儿。以后,找,更小,弟弟,玩儿。”

    都去上学了,也没人跟他玩儿,他只能找小弟弟们一起玩了。

    康熙含笑低头看她一眼,跟着说:“他将来出去办差也要被笑话,人家笑他不认字,皇额娘,惯子如同杀子。”

    太后不高兴:“我没读过书,不知道大道理,少拿那些我不懂的来说。”说完就觉得被他们爷俩绕进去了,这会这爷俩肯定在笑话自己不读书呢。

    于是冷哼了一声:“等八岁九岁了再送去,到时候长住了立下了,我也放心了。再说我也没让他荒着,我让人教他读国语《三国演义》了。”

    所谓的国语就是满语,满语的三国演义大概是翻译的原因,在情节上叙述的很乏力,没什么趣味,光是听人读就觉得是一本催眠的好书,要命的是早期的满人拿这个当兵书看!

    五阿哥真的很精通满蒙语言,他学的又快又好。

    康熙松口气,八岁九岁入学虽然晚了,也还能学点东西,总不至于一事无成。

    太后看看松口气的康熙,再看看接着抠扣子的海棠,忍不住虚空用指头点着胖妞妞:“你个坏丫头,咱们才是一伙的,你是事事都站你汗阿玛,叛徒!”

    海棠一听,立即坐起来推了一下康熙:“我,不和,汗阿玛,好了。”

    说完蹭蹭的爬到太后身边,抱着她的胳膊说:“您,他额娘,他,我阿玛……您,不能,生气,啊啊啊……”

    太后哈哈笑着搂着她:“小花骨朵是个小叛徒也没事儿,姑娘家家都是贼,心都是外向的。别看你和你汗阿玛这会好,以后来个俊俏的小伙子,你汗阿玛就被你扔到脑后,你就要跟人家好了。”

    康熙也笑了起来,坐起来看着海棠:“将来汗阿玛给棠儿挑个勇士做额驸,好不好?”

    “不好。”海棠抱着太后,这回是真的抱紧了。

    祖母求您了,将来我的终身靠您了,您只要胡搅蛮缠,汗阿玛也没办法的。

    康熙看着海棠哈哈笑起来,梁九功看康熙重新高兴起来,忍不住拿眼神看看太后怀里的九格格。

    太后这会摸着海棠的小脑瓜说:“至于搬到宁寿宫去,这事儿先别提。老祖宗如今身体不好,我哪里能在这时候带着孩子们搬走。”

    康熙变好的心情重新布满了阴霾,刚才他去给太皇太后请安,老人家的身体不太好,毕竟是上年纪了,都已经七十多了,人生七十古来稀,康熙也知道太后的潜意思,等太皇太后晏驾之后她才会带着海棠搬到宁寿宫去。太后这人有万般缺点,但是此人厚道心善,这也是康熙敬重她的原因。

    康熙叹口气,换了轻松的语气:“今年科尔沁来的秀女朕已经安排好了,各王府的世子都不错,朕打算做一回月老给他们牵一回红线。”

    太后不管这些,她没太皇太后那么多打算,就说:“这事儿你看着办,不必跟我说。”

    这就是康熙和太后相处和睦的原因,太后是真的万事不管,她也是真心不爱管,每日和几个宫女聊天说话就能乐呵呵的过一日,她对权力一点都不在乎。

    太后虽然不管外面的事儿,但是对康熙父子是很关心的,就说:“五月初三是太子的寿辰,那天让他来我这儿,我给他准备长寿面。”

    康熙答应了一声。

    太后就说:“你也别老是让孩子一大早去给他额娘的牌位磕头,我看着就觉得孩子可怜,他小小年纪知道什么,人家过寿高高兴兴,就他过寿凄凄惨惨。”

    康熙就说:“这是让他知道孝顺,外面的那些大臣对他先给他额娘磕头的事儿赞赏有加……”

    “哪个不要脸的赞赏?说出来我让人去掌他们的脸,不是他们的家的孩子他们不心疼,没一个好东西,你就该听他们的!”

    康熙哭笑不得,觉得太后这是不讲理,正想说话,外面通报说德妃来了。

    康熙觉得德妃来的正好,自己也不用听太后的歪理了。

    德妃扶着双喜的手进来,她肚子已经很明显了,现在穿着平底鞋,走路还是会受到了肚子的影响,必须有人扶着才行。

    海棠赶紧从太后怀里出来,孙嬷嬷抱着她放凳子上给她穿鞋,德妃给太后和康熙请安之后,海棠的鞋子也穿好了,就像模像样的给德妃请安。

    德妃就坐在凳子上搂着海棠陪着太后说话,康熙不想听她们聊天,准备走:“皇额娘,您歇着吧,朕前面还忙。”

    德妃就是来和他说话的,也赶紧站起来告辞。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寿康宫,外面停着康熙的御驾,德妃要在这里用几句话把事儿给办成了。

    要是放在往日,德妃肯定先关心一下康熙,再层层叠叠的铺垫话题,最后再不经意的把自己的所求说说来,要是对方不乐意,再怎么撒娇迂回……这一套她太熟了,但是现在没那么多的时间给她,她只能期期艾艾的拉了一下康熙的袖子:“皇上,臣妾的堂妹,臣妾想给她找个好人家……”

    这几日求情的人多了,康熙虽然急着回去,却也不在这一时,就问她:“你看上谁了?”

    “钮钴禄贵妃的兄弟阿公爷听说很会疼人……”

    “他啊!”康熙皱眉:“那小子一犯浑九头牛都拉不回来,你真的打算把妹子许给他?”

    “啊?”

    “朕记得你还有个亲妹子,你都给堂妹使劲了,你亲妹子呢?”

    “她啊,要是臣妾有薄面,您看给她找个镇国公辅国公……您觉得呢?”

    所谓的镇国公辅国公是宗室爵位,位在贝勒贝子之下,这时候的爵位还是含金量很高的。

    康熙笑了一下:“镇国公辅国公怎么能跟朕做连襟?怎么也要给你妹子安排个贝子,放心吧,不看你的面子也不能让棠儿他们兄妹颜面无光,何况你还怀着个小的。”

    说着在德妃的肚子上轻轻的抚了一下,对她说:“回吧,好好养着,到时候太太平平的把孩子生下来。”

    德妃立即蹲下谢恩,梁九功扶着康熙上了轿子,队伍缓缓移动,德妃这才松口气。

    随后又开始纠结起来,听皇上的意思阿灵阿的脾气不好?

    这……可怎么办?

    阿灵阿总不至于打媳妇吧?

    德妃觉得要先派人去打听打听阿灵阿的脾气,这也好办,前几年钮钴禄家因为爵位闹的大,想打听他们的事儿都简单。

    德妃在永和宫等消息,储秀宫阅选的倒计时也开始了。

    乾清宫里面,康熙把一些人的名字记在了纸条上,鄂伦岱在乾清宫站岗,刚换岗他就开始打嗝,一个接一个,声音还很响。

    康熙问梁九功:“鄂伦岱在外面?叫进来。”

    除了他也没谁敢站在书房门口这么随便。

    鄂伦岱进来,潦草的打了一个千儿,就盯着康熙的杯子看,随着他打嗝,屋子里一股子酒气。

    康熙看他那个样子,用毛笔的笔杆碰碰杯子:“喝吧,你又去哪儿喝酒了?能不能天天干点正事?”

    鄂伦岱抱着杯子一口气把茶喝完,递给了梁九功:“公公,再弄一杯来,还渴着呢。”

    说完用袖子抹了抹嘴,跟康熙说:“奴才今儿和容若一起去城外跑马去了,顺便陪他喝了点酒。”

    容若是明珠的儿子,也称纳兰性德,是这时候满人中少见的文化人,所以是康熙拿来鼓励满人读书的标杆。

    康熙听了想笑:“你个大字不识几个的人,什么时候和容若关系好了?还陪他喝酒,朕看是拉着他喝酒吧。”鄂伦岱不满的看着康熙:“您这是门缝里看人,奴才虽然才华没容若高,也不是大字不识一箩筐的人,当年也是正经读过书的,不像外面那些交白卷的,您自己说说奴才那卷子写的怎么样?没给您丢人吧?我们佟家虽然不在汉军旗了,奴才这学问放汉军旗也是个才子啊!”

    这脸皮真厚。

    梁九功端了两杯茶来,康熙接了一杯,鄂伦岱端了另一杯。

    鄂伦岱掀开盖子一口闷了,看康熙还在吹沫子就觉得喝个茶都磨磨唧唧的。

    他嘴里把一片茶叶吐出来,说:“喝酒这事儿还真是容若提的,他那个汉女外室,江南唱歌的歌女,叫沈什么的……名字没记住,回江南去了,这是人家甩了容若,叫奴才说,能甩了爷们的女人都是好女人。容若难受的没法说,今儿送人走,回来后遇到了奴才,就拉着奴才去城外喝酒了。”

    “哦?离愁别绪之中必有所感,今儿容若有什么大作?”

    “有是有,但是奴才没记住。”

    康熙叹口气:“你还好意思自称才子,滚滚滚……”

    滚就滚,鄂伦岱把杯子放在桌子上,看到了很多熟悉的名字,立即伸长了脑袋去看,“这有……阿灵阿?您把谁家的闺女配给阿灵阿了?”

    “乌雅家的啊,德妃求朕,说是她堂妹看上了阿灵阿。”

    “哎呦,看的上阿灵阿的必定是个虎妞,我看看,这虎妞的爹没听说啊!”鄂伦岱揉着下巴:“皇上,这事儿成不了。”

    “此话怎讲?”

    “奴才看到了名单,等会就去找阿灵阿,然后带着他来闹您,请您收回成命……这虎妞配给奴才,奴才自己肯定乐意,也就虎妞能在我们家过的下去,那些弱了吧唧的日子过的太苦,但是钮钴禄家就是另外一番光景了,奴才打包票,阿灵阿不乐意。”

    “你既然这么说了,那就许给你吧?”

    “别别别,也就那么一说,奴才有老婆,再说了我们家家风不好,佟国纲那宠妾灭妻的玩意上梁不正下梁肯定会歪……”

    这又开始埋汰他亲爹了,康熙烦的挥手:“滚!”

    鄂伦岱麻溜的滚了,出门就找一起值班的阿灵阿,领侍卫内大臣噶礼是不管鄂伦岱的,听说鄂伦岱又离岗了,就调了个人补上他的位置。

    阿灵阿躲在阴凉处打哈欠,鄂伦岱过去对着他的小腿就是一脚:“小子,爷爷我给你带了个大消息,你先谢谢爷爷,爷爷高兴了就告诉你。”

    阿灵阿在他脚上使劲一踩:“孙砸,爷爷听着呢,快说。”

    “先叫一声爷爷。”

    “诶,孙砸~,爷爷听见了。”

    两个人在乾清宫追打起来,闹了一会儿鄂伦岱才说:“皇上给你指了乌雅家的女孩,我看到名单了。”

    阿灵阿一听,瞬间正经了起来:“真的假的?乌雅家?外面护军参领威武他们家?”

    他还真看不上乌雅家。

    “我找皇上去,我跟他说强扭的瓜不甜!”

    鄂伦岱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立即说:“我跟你一起去!咱们闹他去!”

    第29章 命与运

    阿灵阿和鄂伦岱到了书房门口,和鄂伦岱比起来,阿灵阿没那么大的胆子,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这会在门口胆小的跟老鼠一样,全指望鄂伦岱了。

    他拉拉鄂伦岱的袖子,鄂伦岱就说:“瞧你那怂样儿。”

    说完朗声喊:“皇上,奴才鄂伦岱与阿灵阿求见。”

    里面康熙对梁九功说:“让他们滚。”

    梁九功还没出去鄂伦岱就拉着阿灵阿进来了。

    阿灵阿麻利的跪下请罪,这是擅闯书房,皇上心情不好了把他们打一顿再革职,不请罪是不行的,这行为得到了鄂伦岱的鄙视。

    康熙把笔放在了笔架上,没好气的说:“有话说有屁放,出了这个门不许再把秀女的事儿说出去。”

    两个人立即应了一声,鄂伦岱拉阿灵阿起来,就说:“阿灵阿说他不想娶乌雅家的女孩。”

    康熙的脸拉下来,阿灵阿吓得立即说:“不不不,误会了,奴才是来问问是哪个乌雅家的女孩?问问,就问问……”

    鄂伦岱是真心鄙视他,你刚才那气势汹汹的架势呢,拿出来啊!

    阿灵阿是真不敢在康熙跟前放肆,这会特别乖。

    康熙也看出来了,阿灵阿就是个纸老虎,把刚才纸抽出来:“乌雅家……岳色的女儿。”

    岳色?

    阿灵阿都没听说过有这一号人物。

    “岳色是谁?和外面的护军参领威武大人是什么关系?”

    “亲兄弟。”

    鄂伦岱就问:“几品官?”

    康熙看看梁九功,梁九功立即躬身回答:“在内务府当差,五品官。”

    才一个五品官,就想把女儿嫁给公爵,他做梦呢!

    阿灵阿的脸色很不好看,皱巴着脸跟康熙说:“皇上,奴才的前两位额娘都是王府的格格,不能轮到奴才这儿娶的是五品官的女儿,奴才要是答应了,族人们也不答应。

    再说奴才也是当家的,娶的媳妇要管着一家子的事儿,就一个五品官儿的女儿……不是奴才小瞧了她,压根没那个本事管着奴才那一大家子。奴才也不敢奢求王府的格格,最起码要门当户对吧,奴才不乐意。”

    康熙在德妃跟前都把话说出去了,阿灵阿说的也是实话,康熙也确实是个老爷们,德妃许久不求什么,刚拉着袖子求一件事儿,这事儿还办不成,他脸面往哪放?!

    康熙就颇有些昏君的糊涂,说:“你不是认识外面的威武吗?你去跟他做一对翁婿吧。”

    威武……还差点,阿灵阿其实想娶的是董鄂家的女孩,不拘是谁,只要是董鄂妃那一支的女孩就够了。因为董鄂妃的弟弟费扬古是正经的伯爵,且如今军权在握,当初平三藩的时候军功赫赫,从祖上席汗到鄂硕再到费扬古,都是行伍里面响当当的人物,这才是门当户对的人家。

    乌雅家祖上是有军功,后来不是被撸了吗!和董鄂氏这种一直红红火火的人家比起来,乌雅家的大起大落真的差点意思。

    阿灵阿就低着头,那样子不乐意,康熙也不是那心思细腻的人,也不会考虑阿灵阿娶个不喜欢的人会不会日子过的不好,更不会考虑人家女孩日子会过成什么样子,拿毛笔把上面的字改了,就对阿灵阿说:“去吧,去外面拜见你岳父吧。”

    “不是……”阿灵阿的脸色瞬间成了苦瓜脸,“皇上,咱们再商量一下。”

    “商量什么?再商量就乱套了,你这么一闹,朕一上午的活儿白干了,这下还要重新安排,你还想怎么闹?”

    看着康熙的脸色很不好,阿灵阿不敢再说,和鄂伦岱一起退了出来。

    鄂伦岱出来劝他:“你也别难受,威武大人挺好的,咱们也经常见面,和和气气且通情达理,乌雅家的家风挺好的。他大女儿是德妃,这封号不是挺有意思的吗?日后你娶了威武的女儿,她们姐妹互通有无,对你家不是更好?再说了,德妃现在两个儿子,六阿哥只要不夭折,将来出来开府怎么说也是个郡王,你有一门宗室王的亲戚难道不好?”

    阿灵阿被他一劝,也觉得这安排不错:“对啊,乌雅家现在看着单薄,但是王府的亲戚却很难攀上。”他的儿子和宫里的四阿哥和六阿哥是正经的表兄弟,这关系是真的难得。

    鄂伦岱用肩膀撞了一下阿灵阿:“最少是两座王府,听说德妃如今怀着一个,如果生下来个阿哥,说不定就是三座王府。”

    阿灵阿好奇的问:“不是说四阿哥在你们家娘娘哪儿养着吗?怎么,真的是替人家养着,不拢到身边来?”

    鄂伦岱冷哼一声:“还不是家里的老家伙们觉得自家人贴心才不想在四阿哥身上使劲。我叔家的女孩打扮的漂漂亮亮进宫了,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哼。

    不说他们了,我就是看不惯又能怎么样,佟国纲是恨不得我立即死了好给他那婢生子法海让位,现在家里什么事儿都不许我插手,我这嫡长子活的比那婢生子都不如,我早跟我额娘说一脚蹬了佟国纲,我们娘俩出去过日子,我再混蛋也能奉养她,她不同意,哭哭啼啼……罢了罢了,不说了,不是什么高兴事儿,越说越难受。”

    阿灵阿就说:“等着散值了咱们去喝酒,今日这事儿我要多谢谢你呢。”

    鄂伦岱不在意的挥挥手,这时候一个二等侍卫引着一个穿石青色绣四爪蟒的少年往书房来,鄂伦岱拍了拍阿灵阿:“这谁啊?你认识吗?”

    阿灵阿还真认识,“这是个红带子,他祖上是巴雅喇,我没记错的话,这是巴雅喇的儿子和托的一支,他阿玛该是阿林山,他是阿林山的儿子阿克敦。阿林山是贝勒,他是贝子,穿四爪正蟒是对着的。”

    巴雅喇是努尔哈赤的五弟,和托和皇太极是一辈人,阿林山和顺治是一辈的人,这个阿克敦是康熙不远不近的族弟。

    鄂伦岱就问:“他怎么在这儿?”

    阿灵阿就问:“你不知道?黑龙江将军和老毛子在雅克萨干仗呢,和托这一支在关外,阿林山在军中病逝,阿克敦一来是报丧,二来是为了袭爵。”

    鄂伦岱做出一番恍然大悟的表情,康熙是族长,来报丧是应该的,尽管康熙早就知道了,但是这个过程不能省。

    康熙在书房扶起了哭着的阿克敦,拍着他的肩膀说:“别难受了,就是朕也有驾崩的那一日,人人都有这一天,你该好好的奉养你额娘才是。”

    阿克敦抹着眼泪:“奴才的阿玛年岁不大……”

    康熙摇摇头,真比较的话,顺治皇帝驾崩的是年岁也不大。

    康熙招呼着梁九功搬凳子来,跟阿克敦说:“等会你跟朕去后面拜见老祖宗和太后,别再哭了,老祖宗更看不得你的眼泪。”

    阿克敦连连点头。

    康熙坐回去,指着凳子让阿克敦也坐下,说:“按祖宗家法,你的爵位也就是个贝子,不过念在你阿玛在军中效力以身殉职,你就继承他的爵位,做个贝勒吧,接着你阿玛的差事做,守好龙兴之地。”

    阿克敦立即站起来领旨谢恩。

    康熙接着说:“朕打算在京中给你划拨一处地方,将来你进京来跟朕说话也有一处地方可以落脚,不必再去你叔伯家里。今年选秀,朕打算给你指个福晋,你有什么想选的人家?”

    阿克敦就说:“选秀这事该是全凭皇上安排,奴才不该多说,可奴才的额娘性子弱,奴才想请皇上安排个性格温顺的,也不看她出身,只要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和婆婆能处的来的就行。”

    康熙点点头,觉得对德妃也有交代了,她堂妹做个贝勒府的嫡福晋够她高兴的吧。

    阿克敦的额娘也姓博尔济吉特氏,这个姓氏的女子大部分都飞扬跋扈,人上一百形形色色,一个族群里面总有些奇葩,比如太后这样能自得其乐的,也有阿克敦的额娘那样性子绵软的。

    太皇太后也记得阿克敦的额娘的脾气,等阿克敦走了之后,太皇太后说:“皇上打算把谁指给阿克敦?我要先看看,她额娘就不像是我们草原的女儿,说话大点声就能吓着她。”

    太后回忆了一下:“皇上说是德妃的堂妹。”

    “堂妹,不是亲妹?”太皇太后说:“我倒时候要亲眼看看,他们家必要有个能撑起来的媳妇,但是也不能太厉害了,要不然阿克敦的额娘受委屈。”

    阅选当日,秀女一排接着一排的进去,康熙早就安排好了,哪个秀女漂亮他心里门清,留下几个给自己,也不浪费时间,露一面就走了。

    名单在太皇太后的手里,她和太后阅选。

    太皇太后戴着老花镜,手里拿着纸条,看着这些女孩站成一排,太监开始报她们的出身,报到一个就有一个女孩出列。

    太皇太后要留意的人多了,除了亲戚和科尔沁草原上来的姑娘要安排好,还要给康熙的兄弟裕亲王福全恭亲王常宁选庶福晋,宗室里面其他的小伙子也要选福晋和侧福晋。

    先看的就是正黄旗的秀女,这些秀女的祖,父名字官职被报出来后,太后看到了玛颜珠和爱蓝珠。

    太皇太后看了一眼身边的太监,太监就大声喊:“抬起头来。”

    玛颜珠心里狂喜,前面几组都没这个待遇,她觉得这是姐姐德妃出力了。

    太皇太后令身边的嬷嬷问:“平日都做什么消遣,都读了什么书?”

    这问题玛颜珠经历的多了,出去做客或者是家里来客人,那些长辈女性总要问一问的,她早有标准的回话,于是不急不缓,口齿清晰的把话说了,自认为回答的不错。

    轮到爱蓝珠,就显得笨拙多了。

    爱蓝珠心想来的时候没说太皇太后会问啊,她也不像是玛颜珠那样久经考验,就干巴巴的说:“回太皇太后皇太后的话,就……平日里做针线,没读过书,认得几十个字儿……”

    玛颜珠的得意掩饰不住,还很优越的看了一眼爱蓝珠,有这么一个拉胯的队友,对她而言全是好事儿。爱蓝珠有多拉胯,她就有多优秀。

    太皇太后本来对玛颜珠的回答很满意,可是当爱蓝珠回答之后,玛颜珠的表现令太皇太后大失所望,这是个不安分的女孩,阿克敦母子敦厚善良和她还真不是一路人。

    太皇太后再看看一边的爱蓝珠,这就是个普通女孩,就因为普通,才能踏踏实实的过日子,不会好高骛远,不会没完没了的抱怨。既然阿克敦想娶一个踏实的女孩,皇上这安排是最妥当的。

    也不用改了,这个玛颜珠和阿灵阿是绝配,这姑娘天生爱辖制人,能辖制的了阿灵阿,正好有钮钴禄的家世让她折腾。

    太皇太后把她们姐妹的签子放到一边的托盘里,太监高声大喊:“留牌子。”

    玛颜珠心满意足的退了回来,跟随着太监的指挥退了出去,她心里高兴,觉得大事儿成了,就等着传旨的官员来家里了。

    第30章 佟骄横

    传旨的时间是有安排的,一旦开始传旨,第一天是给有宫妃的秀女家庭传旨。第二天是给皇子、诸王、贝勒、贝子及其别的宗室子弟的嫡妻侧妻家里传旨。第三天是给那些给皇子诸王的庶福晋家里传旨,第四天是一些赐婚传旨。

    假如留牌子的秀女没等来旨意,那就等着将来安排或者是跟着下一届的选秀再重新安排。

    乌雅家眼巴巴的等着,第一天没他们家的事儿。

    德妃阿玛威武的心里就有些犯嘀咕,孩子回来后说娘娘都安排了,这……这是怎么安排的?

    虽然隔壁弟弟岳色家也有个秀女,但是岳色没那么多想法,他也发愁,他发愁的地方在于他闺女爱蓝珠没被撂牌子,没撂牌子没法自行婚嫁,这孩子的终身大事要拖到什么时候?

    晚几年也没什么,但是岳色就怕好孩子被人家挑走了,他的爱蓝珠最后只能凑合着找个不那么好的。

    兄弟两个各有各的烦心事儿,但是岳色和威武不一样,威武是十天轮一次班,其他时间都很自由。岳色是不休沐的时候都要去衙门,所以一大早岳色去了内务府衙门当差。

    快到中午了,岳色就开始想着今儿吃什么,要是今儿的菜好他就多吃一碗饭。

    外面有人老远就喊:“岳大人,岳大人……”

    岳色来到门口一看是自己相熟的人,立即问:“打听出今儿吃什么了吗?是谁掌勺?荤的还是素的?”

    这人拉着他就要往外走:“什么荤的素的,您别惦记这个了,您家的人在外面等您了,快回去吧。”

    “慢点慢点……怎么了?”

    “说是宫里来指婚的旨意了。”

    嗨!

    岳色还以为是给玛颜珠的旨意,不在意的说:“别拉我那么快,这事儿不用等我……”

    “不等你等谁啊,您家的孩子是不是今年选秀?恭喜了,家里要出贵人了,快回去吧。我给你找上官请假去,回头您可要摆一桌,让我们这些同僚也都沾沾喜气。”

    说着拉他赶紧跑,路上遇到的内务府同僚别管是关系远近,都拱手贺他。

    岳色稀里糊涂的出了内务府衙门,看到家里的门房在外面等着,立即提着袍服下了台阶,问他:“咋回事儿?怎么一路上人家都在贺老爷我?”

    门房扶他上马:“老爷赶紧回去吧,咱们家姑娘被指给贝勒爷做嫡福晋,宣旨的官儿到了,姑爷家的太监也来了,说是要约个时间,姑爷要上门拜见您。家里乱糟糟的,大老爷来帮忙待客,陪着大伙在堂上喝茶,就等着您回去了。”

    “哪个贝勒爷?是爱蓝珠吗?别弄错了吧?”

    门房推着他上马:“您回去就知道了,您快点上马吧,都等着呢。”

    岳色赶快打马回去,果然是他的女儿爱蓝珠成了贝勒府的嫡福晋,就是这贝勒府有些远,在盛京呢。

    跟着贝勒进京的老太监解释了一番,岳色才明白合着那未曾谋面的亲家前不久刚咽气,这婚事要推三年再办。

    这个没事儿,他家底薄,姑娘嫁的远女婿又门第高,不多弄点嫁妆说不过去,有这三年的时间能从容的想办法。

    然后这老太监说:“因着北边的战事没结束,我们贝勒爷还要驰援黑龙江将军,要接着我们老贝勒爷的差事做下去,因此我们着急走,您看明天我们爷上门如何?”

    岳色听明白了,这女婿还要去打仗。

    “这……”万一人死外面了怎么办?呸呸呸,这话不吉利,不能说,他赶紧跟老太监表示:“啥时候来都行。”

    老太监放下礼物告辞了。

    威武作为族长,这会先把玛颜珠的事儿放一边,嘱咐还迷迷糊糊的弟弟:“这两日让你媳妇进宫谢恩。”

    “谢恩?”

    “对啊,去太皇太后和太后以及娘娘跟前谢恩,宫里让不让进去是宫里的安排,咱们还是要递牌子的。”

    岳色点点头,就说:“对对对,要是能进宫,问问玛颜珠的事儿怎么安排。”

    威武叹口气,回到家之后他儿子博启迎上来:“阿玛您可回来了,小姐姐闹半天了。”

    “她闹什么?”

    “她说是圣旨上面写错名了,还说……”

    威武再次叹气:“跟你额娘说,好好的劝劝她。”

    博启直接说:“劝不了,小姐姐和她姨娘都是又哭又闹的,我额娘被她们母女两个揉搓的没脾气。”

    “什么揉搓的没脾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家里宠妾灭妻呢,威武就往玛颜珠的院子里去,德妃的额娘这会坐着叹气,身上都是眼泪鼻涕,是刚才玛颜珠母女抱着她哭蹭上的,衣服现在皱巴巴的,能想象刚才是真的被人抱着揉搓了一遍。

    看到威武进来,她立即站起来:“可算是回来了,那边怎么样?还需要我去帮忙吗?”

    “今天先不用,这几日家里的亲戚要上门,到时候你再去帮衬。玛颜珠怎么样?”

    “哭的太可怜了,刚才哭累了去躺着睡下了。”说着叹口气:“我跟弟媳妇说一声,要是进宫,让她凑着机会问问娘娘,这到底是哪儿出错了,是不是宫里弄岔了……”

    威武瞪了她一眼:“这话不能再说。”

    宫里怎么会弄错呢,就是弄错了,圣旨送来事情也成了定局,谁都改不了了。

    德妃的额娘叹气:“唉,要是弟媳妇进不去,那就等娘娘生了,宫里恩典让我去给娘娘磕头,我再去问问,玛颜珠也不能这样不上不下的拖着啊!”

    次日阿克敦上门,威武兄弟置办了一桌上好的酒席招待姑爷,这位姑爷也没什么架子,客气的吃了饭,表示明天就走,至于聘礼什么的,盛京那边他额娘会派人送来的。

    阿克敦来去匆匆,威武和岳色甚至把当年老爷子上战场的铠甲弓箭找出来送给他,送走阿克敦之后,次日宫里降旨,玛颜珠指婚给阿灵阿。

    阿灵阿啊!

    威武心里瞬间有底了,小女儿进不了宫,嫁给一个著姓大族做主母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就目前的社会地位而言,乌雅家是比不过钮钴禄家的,人家是老牌权贵,放十年前,威武都不敢想和钮钴禄家族做亲戚的事儿,敢想就是在白日做梦。

    玛颜珠很失落,然而全家劝她别钻牛角尖,说阿灵阿也不错,特别是阿灵阿上门之后,她躲在屏风后面偷看阿灵阿,那也是长相体面的人。

    嫡母生母都说去了钮钴禄家就是当家的主母,家里的事儿想怎么摆布都行,日子过的畅快。而且钮钴禄家族出皇后,是正经的外戚,皇子们见了该叫一声舅妈呢。

    这些话说的玛颜珠瞬间心思活络了起来,也不哭哭啼啼在家里闹腾了。

    随后德妃的额娘和婶娘递牌子谢恩,谢恩的人多了,乌雅家地位不明显,太皇太后和太后不见,德妃就趁着这个机会见额娘。

    顺便让六阿哥和海棠见见乌雅家的人。

    可乌雅家的人怎么也没想到,她们和佟家的女眷遇上了。

    这年头谁敢挫佟家的锋芒?!乌雅家的两个太太恨不得把脑袋缩回腔子里,干什么都要在佟家后面,让佟家女眷不开心的事儿她们是一点都不敢做。就这样佟家的人看她们还不顺眼,佟国维的夫人赫舍里氏次次用眼角看她们,每次距离近点,人家都冷哼一声。

    可偏偏承乾宫和永和宫挨着,这一路上两家人必定走一条道,前面的佟家趾高气扬,后面的乌雅家畏畏缩缩,谁看了都暗地里笑话乌雅家到底是包衣旗出来的,没个主子样。

    就这样两家人走了半天才到地方。

    乌雅家的两位太太看着佟家的女人进了承乾宫才算是松口气,跟在佟家的女人后面太受罪了。

    两位乌雅太太到了永和宫,看到了大肚子的德妃和德妃的一双儿女才算是脸上有了点喜悦的表情。

    特别是德妃的额娘,这是第二次看到六阿哥和海棠。

    海棠问:“第一,是,啥时候?”

    乌雅太太就回答:“第一次是格格刚生出来的时候,那时候来给娘娘磕头,就见过格格。”

    六阿哥就问:“那太太是不是也见过四哥小时候?”

    德妃的额娘摇头:“没见过。”

    德妃那时候才是德贵人,她额娘连进宫磕头的资格都没有,也就是后来成了德嫔德妃她额娘才能进宫。

    这两位乌雅太太也是知道德妃心病的,不敢再提和四阿哥有关系的话提,立即谢了德妃照顾两个妹妹。

    德妃自然不会跟她们说自己就没打算让两个妹妹留宫里,听说玛颜珠嫁给了阿灵阿,爱蓝珠嫁给了盛京的贝勒,觉得八成是皇上给记错名字了,也没法跟娘家人这么说,只说阿灵阿挺不错的,将来成就不可限量。

    事已至此,乌雅家也觉得满意,一再感谢德妃,双方皆大欢喜。

    德妃又拿自己的首饰出来赏赐了两个妹妹,给她们做添妆,乌雅家的两位太太轮番抱了抱海棠,时间就过去了,这两位也该走了。

    德妃的额娘拉着她的手嘱咐照顾好阿哥和格格,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出了永和宫大门,走到承乾宫门前又遇到佟家的人,佟家的女眷正黑着脸出来,乌雅家的两位太太顿时在心里叫苦。

    今儿出门的时候没看黄历,碰上她们简直是倒了血霉。

    佟家的两位夫人站在台阶上看到乌雅家的太太,特别是佟国维的夫人,那是眼神里掩饰不住的恶意,跟猛虎一般打算择人而噬。原因是刚才皇贵妃说了一句话“没佟家的阿哥也没什么,胤禛要是有良心给我烧纸上香,没良心我也不稀罕。”

    话里话外的意思就指望着四阿哥了,可四阿哥是乌雅家的外孙,佟国维的夫人怎么能咽下这口气。

    直到佟国纲的夫人拉了一下她,轻声说:“走吧。”

    佟国维的夫人赫舍里氏才哼了一声,倨傲的扶着丫鬟的手下台阶,这时候外面来了几个有品级的太监抬着轿子到了宫巷口,立即请佟家的夫人上轿子,这是皇上特意恩赏她们的,日后进出宫都有轿子可坐。

    佟家的人趾高气扬的上了轿子扬长而去,岳色的妻子瞬间松口气,德妃的额娘也觉得活过来了,刚才赫舍里氏的目光真的能吃人。

    没坐轿子她们一点都不羡慕,只要能和这家人拉开距离就好。

    等这两位太太在太监的引导下互相搀扶着离开后,皇贵妃也收到了佟家夫人坐轿子走的消息。

    皇贵妃无神的靠在靠垫上,她刚才和她亲娘赫舍里氏吵了一架,已经是母女撕破脸了。

    几个大宫女围着她,看她呆呆的不说话,互相看了看,丝绢小声的说:“这事儿……”

    “天要下雨娘要嫁人,拦不住的,人家进宫是佟妃,就等着我咽气了给她腾位置呢。”皇贵妃说完咳嗽了几声,“让她进来吧,想来就来。哼,没来的时候我说日子苦,人家还以为是我不想让她过好日子,既然来了,让她体会体会这个苦,也让她知道我不是骗她的。她进来还不如钮钴禄贵妃呢,人家好歹能跟皇上过日子,你看皇上会和她过日子吗?咱们这位主子爷分的清楚。”

    这时候门外通报皇上要来,请宫女们扶着娘娘准备接驾。

    皇贵妃冷哼了一声:“关大门,他爱去哪儿去哪儿,要是梁九功拍门,你们就说佟妃等着皇上呢,别让佳人久等了。”

    这话皇贵妃敢说,这些宫女不敢传啊,只能隔着门说皇贵妃心情不好。

    康熙以为会吵一架,没想到吃了闭门羹,心里也生气,但是在表妹哪儿他的脸面一向不值钱,为了挽尊,就到了隔壁永和宫。看到六阿哥和海棠在榻上玩儿,他有理由了,他这一趟出来是看闺女的,不是去看皇贵妃的。

    康熙歪在炕上,一条胳膊圈着海棠胖乎乎的身子,另外一只手在棋盘上放棋子,六阿哥刚学围棋,还是个入门水平,急的抓耳挠腮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

    海棠就替哥哥急,这规则她早就听明白了,她的胖手指指着一个地方:“这里,这里!”

    六阿哥嫌弃她闹腾:“你别捣乱,你不懂。”

    康熙看看着急的老六,再看看鼓着脸生气的海棠,忍不住摸摸海棠的卷毛,头一次觉得这丫头要是个阿哥将来成就巨大。

    他就说海棠:“你也是个没福气的,怎么就托生了个格格。”

    格格怎么了?

    海棠爬起来对着康熙掐腰,跟个胖肚子茶壶似的:“格格,也能……”

    梁九功闯进来,顾不得别人的眼神,来到康熙跟前禀告:“皇上,宜妃娘娘那儿发动了,嬷嬷们说有些不好……”

    康熙一下子坐了起来:“不好?哪种不好?”

    梁九功吱吱唔唔的说不出来,康熙踢了他一脚:“狗奴才,用你的时候你都是没用的!”

    说着要起来穿鞋,梁九功这时候还在地上趴着,双喜赶紧过去给康熙穿鞋,康熙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跟德妃说:“你歇着吧,朕去翊坤宫看看,朕把棠儿带走。”

    德妃立即问:“她太小,带她去不合适吧?”宜妃生孩子凭什么带我闺女去?

    康熙没说,转身抱着海棠出门了。
图片
新书推荐: 当夏油君绑定直播间 把落难垂耳兔养成病娇了 惹皇叔 当我在南京旅游遇见crush合租后 欺诈师在人气投票中反向冲刺 坏猫的炼金屋 古代学霸养成日常 娇妻攻和他的四个切片老公 爱语来迟 我方打野超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