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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91章 我来看你了

    [这十年得消耗你多少灵力,严重了还会影响你的修为!]

    [后果你想过没有?]

    ……

    小凤凰激动吼完,才发现小家伙的表情从方才的闲适轻松,变得凝重认真。

    他一个分神,手上的火渐渐熄了。

    鱼不熟了?

    小木人歪着脑袋,表情疑惑,伸出火柴般的手臂,开始顿一下,顿一下戳他……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仙女?】

    【我们以前……认识?】

    小家伙的声音充满疑惑。

    甜甜一直以为,大红鸟也是正好在皇宫修行之人,他们遇上了纯属同道的缘分。

    以至于哪怕时常惊叹于大红鸟乾坤袋宝物之丰盛,他自身灵力之充沛,甜甜从未有过其他怀疑。

    小凤凰淡淡转过头,一个发力,将火投射到一旁的木头堆上,又将小木人掰了个方向。

    小木人感受到温热的火源,迈着火柴腿,走了过去。

    又从柳树上抽了树枝出来,将鱼插在地上,对着火堆慢慢烘烤。

    另一边鱼儿又上了钩,小木人“簌簌”跑了过去,赶紧又钓起了一条鱼。

    仍是满脸呆滞,继续处理。

    小凤凰面上有些羞涩,微微笑着道。

    [……是我不小心说出了实话而已。]

    甜甜愣了愣。

    什么意思?

    小红是在夸她……好看吗?

    凡人不就是喜欢说什么,好看得跟天上仙女似的……

    莫名地,甜甜的小脸也红了。

    岸边原本乖巧蹲坐垂钓的柴色小木人,身上突然变幻出了近于橙色的光泽。

    [你捏出的木头人怎么了?]

    复又倒在躺椅上的甜甜没有回答。

    小凤凰走到岸边,以为是小家伙的体力不足以支撑,抬手给木头人注入了自己的灵力。

    却没见小木人有任何的感觉,那颜色还有越来越深的迹象。

    小凤凰不明所以,转过头还想发问。

    却见小家伙闭上眼睛,似乎已然恬淡入睡。

    [不是还念叨着要吃鱼……]

    [又睡着了?]

    小凤凰嘴角噙着浅浅的笑,为小家伙幻化出一件柳叶织就的草席。

    [也就是你,到了梦里还这般贪恋口腹之欲。]

    [变来变去不还是自己的灵力吗?]

    岸边的小木人颜色橙得奇怪,小凤凰看着看着也就习惯了。

    又催生了身后许多果树,摘下各色果子,放在小家伙的躺椅旁边,静静坐着,等她醒来。

    ……

    甜甜的梦境中,岁月静好。

    外头的宁寿宫却显得愈发热闹。

    方桐几番过来查看,又苦劝宋氏去休息。

    但宋氏总算是听她的话,起身,却也不是去榻上躺着,而是转而静静盯着鸟架上安静的大红鸟。

    这后来又养的同款鸟儿倒是灵性得很,总是能随时找到小主人,守在她的身边。

    也难怪宋氏跟着看重它了。

    “家里不是只有田田一个孩子,你若是不好好养着身子,弘旻和小阿哥又要由谁看顾?”

    宋氏立刻有了反应:“我不离开甜甜。”

    换成是她的弘晖出事,方桐指定会比宋氏还要激动。

    方桐仍是温柔宽慰:“没让你现在就离开,只是这里终究是太后娘娘的宁寿宫。”

    “总不能叫我们府上的孩子都到这儿来吧?”

    “你是没看见外头,那都乱成什么样了……”

    原本在南熏殿的时候,还只是阖宫上下的小太监、小宫女等宫人喜欢到小神龟面前祭拜。

    到后来,童乐园一出,京城里但凡有个到了年纪的孩子,就想往雍郡王府里头塞。

    再不然,还要求到太医院,问问那牛痘的法子,好让自家的宝贝孩子也能及时种上痘。

    又在大福晋、五福晋等人身上应验了“多子多福”的buff。

    更别提她在前朝御门能抓贪官、测天象、断战争成败……

    此类种种,已然几乎囊括了所有年龄层。

    直到献寿一出,这下无论达官贵人,还是宫中下人,无论男女老少,都恨不得能围到福瑞小公主的面前。

    哪怕得小公子看上一眼,说不定都能涨个一天的寿命,那都是挣了的呀!

    世人多是如此,方桐看着外头的一群聚集的“乌合之众”,哪怕不言不语,都淌着心照不宣的“穷穷欲望”。

    她看了都烦心。

    更何况皇太后,还有那在乾清宫里的皇帝。

    康熙能不在意吗?

    可他身为天子,不能在这个时候展示出自己同样的“动心”。

    他不想和秦皇汉武一样在百年后的历史上,留下同样被骗的黑料!

    他刚过四十五岁的年纪,他还能撑到七十岁,他不急的……

    才怪!

    福瑞进宁寿宫已然过了三日,太医天天会诊,也没见孩子醒来一趟。

    就是针灸的手段都上了,也不能唤醒沉睡中的小公主。

    要不是任谁来诊断,都说一句“脉象平和、气息稳当”。

    只怕不止胤禛要疯,便是康熙也实在难以保持冷静。

    太医院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一间屋子的人在翻古书。

    另一间屋子的人则是在拆,所有人源源不断送来的民间“秘方”“迷药”……

    现在这个时候,只要有一点希望,死马当成活马医了!

    有人想起上回最初种牛痘的时候,那个因为家有“神药”被破格一同和皇子们种痘的刘家外孙。

    连忙冲去了刘家,谁知被老太爷亲自告知,外孙不甚感染风寒,已经病了好些日子,自己尚且都顾不及了。

    福瑞小公主那边,他们这次实是爱莫能助!

    刘家当然没说实话!

    小外孙不是风寒,而是跟小公主一般陷入了沉睡。

    老太爷和老婆子一商量,知道这件事非同寻常,决定要按下,对外只说是病了就成。

    沈至玦也在家中研发自己的“秘方”。

    童乐园的孩子们多多少少都入过宫,这一回知道福瑞小公主在皇太后寿诞上发了“神威”后,就病了。

    家里人不得入宁寿宫,纷纷在孩子们身上想办法。

    是以童乐园的“同窗”们得到了机会,可以过来探望生病的福瑞。

    所有人都准备了礼物。

    大福晋家的四位小格格不知偷偷哭过了几回,也早就陪着母亲进宫探望过了。

    大格格被四福晋许以帮忙招待之职责,她得体招呼着许久未曾谋面的同窗。

    代为收下了他们的礼物,又和他们“叙起了旧”。

    哪怕佟佳善雅和钮祜禄阿娜佳先后数次想问及福瑞的近况,都被几位格格巧妙转移。

    除了沈至玦,在弟弟莫辛的帮助下,摸到了甜甜的“病”榻前。

    他看着床上此刻恬淡静美的小家伙,轻声道:“我来看你了。”

    ……

    梦境里,岸边的水突然起了涟漪。

    小木人呆滞的表情回看小主人。

    小凤凰起身,看向天际。

    三更皇太后她是想要……

    第192章 皇太后她是想要……

    躺椅上一直在修整调息的小家伙,也睁开了眼。

    “是多多他们……”

    “梦境不知日月,看来这次花的时日是有些久了。”

    “让他们担心了……”

    小凤凰脸色平静:“你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如此也能让你下次知道点分寸才是。”

    小家伙嘟哝:“好了,都念得我耳朵要长茧了。”

    “你也在这呆了不短时间,是不是该回你自己的身上去了,免得那傀儡术失效。”

    虞有桐没有说,他这次知道小家伙乱来后,一着急,根本没能顾得上家中的傀儡。

    失去了他的术法,想来傀儡早有异样。

    但小家伙就不必知道了,他自己能处理好。

    “你还有闲功夫操心这个,看来是疼得不够……”

    甜甜奇怪道:“说起来,我这回倒不觉得疼。就是觉得识海里涨涨的,有些难受……”

    虞有桐惊诧,捏了诀,定在眼前,开了天眼后,再朝小家伙的身上看去。

    她的身上竟不是灵力缺失之象,而是溢满之态。

    他也惊诧道:“怎么会?你献了十年之寿,灵力没有缺失,反而还被填满了……”

    “真的吗?”甜甜往自己的身上看去,“为什么会这样?”

    虞有桐:“………”

    他摇头,表示不知。

    甜甜手一挥:“没事,我下次再试试,就能知道了……”

    虞有桐气结!

    不想听小家伙如此大胆而随意的话,但想着外头还有一个“同窗”在虎视眈眈,终只是定住了身子。

    将一旁的果子递给小家伙。

    眼神飘向前头五官呆滞,仍是不停忙碌的小木人。

    他已经开始将钓上来的鱼,养在了围起来的小池子里,烤好了鱼,就蹲在池子边欣赏它们。

    等看到鱼儿长得差不多了,就抓一条出来,火柴棍起,火柴棍落,鱼儿就处理好了。

    虞有桐看着看着,发现小木人的手腕处又变橙了,只不过是一个小点。

    方才小木人的手腕沾了什么东西吗?

    ……好像是小鱼儿的血。

    血是红色,和柳条淡淡的木色混合在一起,呈现出偏暗的橙色,更接近于棕。

    所以前头,小木人浑身泛橙,是因为它的主人变红了?

    为什么变红?

    跟小家伙的灵力溢出有关吗?

    ……

    在知道是灵力溢出,而非养气后,甜甜调整了心法,加速运转周身功法,让灵力更快化入识海。

    虞有桐为她护法。

    外头的沈至玦对着小公主,只说了不到几句话,就被宋氏发现了。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多多,你快走吧。别被其他人发现。”

    沈至玦也不慌:“侧福晋,方才我为公主把脉。她的脉搏强劲有力,未有衰弱之象。”

    “侧福晋尽可安心。”

    “你的医术,还有太医院的医术,我都是放心的。”

    沈至玦行礼后准备离去。

    一旁的莫辛突然惊呼:“哥,你的医术真是绝了!”

    “我刚好像看到小公主的身上在发光!”

    沈至玦拉着弟弟:“别乱说……”

    “是真的!”

    蕊儿也发现了:“好像是真的,侧福晋……您瞧!公主的额头是不是在发亮!”

    “快,请太医来!”宋氏也看见了,连忙喊道。

    沈至玦兄弟俩趁机和童乐园的孩子站到了一处。

    太医们鱼贯而入,把完脉后很快都面带喜色:“脉象确实更为稳健!是吉兆!”

    有人连忙去给皇太后报信,跪在佛堂的老人,连声念了佛。

    乾清宫,皇帝收到消息,和这些日子几乎都住在南熏殿的四儿子,起身赶了过来。

    童乐园的孩子们就这么被堵在了次间,只能一同拜见皇帝。

    刘太医连日来,终于能给万岁爷答复一句:“看样子,小公主应该很快就能醒了!”

    跟在他身后的徒弟沈青,一眼就瞧见了在隔间的儿子和继子,只是挑了挑眉,继续顺着师父的话,恭谨点头。

    康熙连声叹好。

    胤禛的眼神都在女儿身上。

    田田人在宁寿宫固然不会受到其他人的打扰,但自己从她出生后,除非必要的出差,还从来没有在她生病的时候,离她这么遥远。

    如此揪心的担忧,几乎叫他一夜连生了许多白发。

    虽然也不曾有坏消息,但总算这次是真正的好消息。

    他开口想将女儿重新接回府上:“汗阿玛,福瑞在此,叨扰皇玛嬷多日……”

    康熙没有搭理他,只是装作没听见,起身去给皇太后行礼。

    胤禛立刻知道今日还是暂时接不回女儿。

    又转而一想,该不会……皇太后她是想要……?

    再看宁寿宫的配殿,如今四福晋是一睁眼人就过来宁寿宫。

    宋氏更是把自己当成奶嬷嬷般,半步不肯离开女儿。

    弘旻等三兄弟最近也住进了南熏殿,外头的功课都跟着停了几日。

    就如此情形,雍郡王府外头依旧每日人头攒动,有让家中小厮常年排队的,还有假装不经意路过,同其他人寒暄的。

    更离谱的是,还有人天天带着供品,过来隔壁连大门都不开的公主府,上香磕头,才走的。

    给雍郡王府上香,那是顺便。

    总之,只有妾室们居住的雍郡王府,这些时日也并不太平。

    女儿这次醒来,往后她的出行……还方便吗?

    若为了她的安全,留在宁寿宫似乎……

    胤禛不肯再往下想了。

    他到底是不愿接受从此他不能天天见到女儿这件事。

    等皇太后和皇帝探望小公主离去,胤禛得以留下,同福晋问起了五公主:“五妹妹,她最近如何?”

    方桐微微一愣,田田刚有好转,胤禛想起自家要出嫁的亲妹妹了?

    “喜事将临。”方桐择了最为稳妥的字眼,“也常来关心福瑞。”

    胤禛的心思飞转,在此之前,也没人想过汗阿玛会破例,让一位皇家的公主不到蒙古草原上抚蒙,而是将人留在京城。

    还是同自己的国舅家联姻,固然有继续追捧佟家之意,也是对五公主实打实的爱护,和对皇太后的孝道。

    天下之事,皆有例外。

    福瑞身上的例外只怕会更多。

    能在宁寿宫长大,或许将来她亦能留在京城……不必远嫁蒙古。

    但……只要那时,他已经是女儿口中的……那个人!

    又何必在意一个宁寿宫。

    方桐看着胤禛脸色变幻,只是安静等待。

    四大爷的思绪万千,直到屋子里宋氏的声音惊动了他。

    “醒了!”

    “甜甜,你总算是醒了!”

    “我的女儿,你这次要吓死我了!”

    宋氏又哭又笑,把女儿牢牢抱在怀里,又连忙问道:“你渴不渴?饿不饿?”

    鸟架上的小凤凰,动了动脚丫子。

    床榻上的人儿,彻底睁开了眼,吸收了那磅礴的灵力,此刻的甜甜无比精神,根本不像“病人”。

    倒像是刚吃了什么十全大补药!

    只是扫了一眼屋中的人,脸上除了担忧便是憔悴。

    脆弱的宋氏不必提,眼泪是“啪嗒啪嗒”掉……

    饶是在人前最为镇定的四福晋也红了眼眶,又不忘给她张罗着温水和食物。

    在她之后,便是神色冷静,却眼下乌青得最为明显的四儿爹。

    他淡淡对着女儿点头:“醒了就好。”

    “还有哪里不舒服,告诉阿玛。”

    颇有一家之主的淡然之态,只是谁都看得出来,他只怕是最为担心,又不能表现得太明显的那位。

    甜甜笑了笑,声音是一贯的精神活泼:“我好着呢!”

    “梦里还吃了好多的烤鱼和果子,烤鱼又香又嫩,果子又甜又多汁……”

    方桐笑:“梦里都在吃东西,难怪不肯醒来了。”

    宋氏抹泪:“知道你爱做梦,但哪儿能一直做呢?”

    甜甜点头表示听话:“正是了。梦里没有糖葫芦也没有冰梨酥……”

    一屋子的人才开始笑了。

    胤禛则是继续问道:“哪里的烤鱼?阿玛去给你弄来!”

    只要现实里有,女儿下次就不必再到梦里去了吧?

    改性八阿哥“借”东西

    第193章 八阿哥“借”东西

    福瑞小公主醒来的消息一出,宁寿宫这里众人的动静都不敢太大。

    但外头“路过”雍郡王府的人顿时还是又成倍增长,显然多少都打听到了。

    胤禛无法,只得一家人继续呆在南熏殿,暂时也没有提要接女儿回去。

    平日里上完早朝,他也每次自觉,紧紧跟在天子身后,要么到乾清宫,要么找个机会离去。

    其余人纵然对其侧目,奈何康熙不曾发一语表示反对,他们也无可奈何。

    甚至有时太子和直郡王率先拖住了天子的脚步,胤禛也紧随其后。

    弄得其他臣子实在没有可趁之机,抓不到人献殷勤,也就搭不上福瑞小公主的线,摸不到“献寿”的边。

    只能去外头多买一些和小公主有关的小东西。

    这阵子最高兴的人,估计大家谁也想不到,莫过于九阿哥胤禟了。

    先前拍卖行里,祈福沙和灵泉水已然渐渐势弱,倒是多了一些和小侄女长相类似的“送子图”,大头还是捏在自家亲嫂子他塔喇氏手里。

    不过五福晋比谁都“抠”,弄得胤禟很是不得劲。

    到皇太后六十大寿之后,不止是京官家眷,便是专程入京为皇太后祝寿的外官家眷,且也得求一些祈福沙、灵泉水和送子图回去。

    如此,拍卖行的生意再次水涨船高。

    胤禟拿着分红和礼物,到翊坤宫孝顺给额涅。

    宜妃收了东西,却没忍住点了点儿子的脑袋:“都这种时候,也不知道田田身子如何了,你怎么反倒在外头吃起人血馒头!”

    胤禟也委屈:“额涅,错怪儿子了。我事先问过四哥,他并未表示反对,况且这些分红的大头本就在四哥和田田那里。”

    这么大的事,他哪里敢不经过四哥同意,他是有几个脑袋啊!

    “剩下的,儿子都拿来孝顺您了……”

    宜妃听到此处,神色才稍缓:“天子诚孝,你效仿皇上,自然是不错的。”

    “他知道了,一高兴,说不定能给你选上一门好亲事。”

    就为了这事,宜妃这阵子可没少花心思。

    胤禟自己却低下头,显得不是十分上心。

    前头八福晋郭络罗氏的名头倒是响亮,但进门后,他瞧着八哥也不是十分省心的模样。

    宜妃见到儿子不成器的模样,难免又是一阵来气:“你这是什么态度?”

    “先前,那谁的婚事你倒是热忱,帮着又是送铺子又是送地契的。怎么这会儿,到你自己身上的时候,就这副鹌鹑德行!”

    “本宫实在不知,他到底是给你喂了什么迷魂汤!”

    胤禟跳了起来:“哪儿的话!那都是借的,借的。”

    “八哥说等我成亲时候,他都会还给我的!”

    宜妃冷哼一声:“他那张嘴什么人哄不住,这你也信?”

    “眼下他家可还要再出一桩大喜事,花钱的地方还多着,哪里能顾得上你……”

    “八哥不会骗我的。”胤禟难免嘴硬,只是想了想,八哥家最近不是为了安和亲王的案子焦头烂额,哪儿来的喜事?

    “额涅,什么喜事?”胤禟发问。

    宜妃却懒得再看蠢儿子一眼,甩手让他告退。

    胤禟嘟嘟哝哝离开,在外头撞见了同样来请安的十一阿哥。

    兄弟俩一碰面,胤禌微笑着提醒了一句:“九哥,额涅的话你还得放在心上才是。”

    胤禟不好意思:“可这个节骨眼,去给八哥找麻烦,是不是不太好啊?”

    胤禌仍是笑:“九哥,我瞧着八哥找你的时候,可不曾考虑过你方不方便的事。”

    “那他是八哥嘛……对我一直都很好……”胤禟随口反驳,对上亲弟弟意味深长的眼神,突然哑口。

    十一阿哥见状才柔着声音道:“九哥大方是我们兄弟的福气,将来我成亲之时,想来九哥自是不会亏待我才是。”

    “那是自然。”胤禟拍一拍胸脯。

    “只是若我和十哥同时成亲,不知九哥能不能同时应付得来?”

    “胤禌,你说这是什么话!你才是我的亲弟弟……十弟同我虽也很不错,但九哥绝不会亏待于你的!你放心。”

    胤禌自是十分感动:“十一能得五哥和九哥这般亲哥哥,实在是三生有幸。”

    胤禟刚被亲娘打击的心情一下又服帖了,等看着弟弟进宫去请安的背影,才回过神来,是啊,五哥才是他的亲哥哥。

    但五哥结婚的时候,可也没给他添过“麻烦”。

    当然一则是五哥背后有皇太后的体己,且那时候胤禟自己也还小。

    但八哥也是哥哥,他成亲时候,难道自己就大了吗?

    胤禟若有所思,连十阿哥靠近都没有察觉:“九哥在想什么?这般出神?”

    “胤珴,你说八哥当时找我借的银子,这时候方便还我吗?”胤禟随口问出了声音。

    胤珴沉默。

    胤禟抬头看他,在这位亲近的兄弟脸上看出了端倪。

    胤珴的表情,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他在奇怪,什么时候八哥找九哥“借过”东西,不都是直接“要”的吗?

    很多时候,还是八哥话没说完,九哥就自己忙不迭答应了,主动提供帮助。

    胤珴在一旁想拦都拦不住,没想到九哥今天还有一点清醒的样子。

    他忙笑着道:“九哥这是在为未来的嫂子做准备,这是好事啊!”

    胤禟心底一动,突然更加明白了什么。

    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也在劝他多为自己考虑,那为何八哥还会如此……

    不!大概是他们都误会了八哥!八哥那样好的人,定然不会不顾他的……

    只要他开口,八哥一定会还的。

    ……

    胤禩对弟弟们向来热情,一见胤禟自是殷勤招待。

    不过在他提起要“还钱”的时候,连忙低头,收回不满的神情,再抬头便是为难:“九弟开口,我自然是要帮的。只是如今我家里的情况你们也知道……”

    “实在不是我故意借口拖延,而是……”

    胤禩语气犹疑,着实为难。

    胤禟愣了愣,一转头就看见了十弟眼中的“果然如此”。

    以前,十弟也是这么看八哥的吗?

    不对,不是十弟这样看,而是八哥一直都是如此的吗?

    是八哥来找他借钱,现在他想拿回自己的银子和田产,居然被说成是八哥在“帮”他吗?

    这其中的区别可不是一点半点,八哥擅长玩弄文字的人,不会不明白。

    而胤禟自诩生意精,更不可能看不出门道。

    从前不过是他被自己的“一厢情愿”所蒙蔽罢了。

    胤禟的沉默,再次鼓舞了胤禩,八阿哥说着说着,又提起了近来他为着安和亲王的案子到处奔波,也正是手头短缺的时候……

    人在生气的时候,是真的会忍不住笑的。

    九阿哥就真的笑了一下,给胤禩都打断了“施法”。

    “都知道八哥这会儿不方便,是弟弟唐突了。”

    胤禩要上前拉住弟弟的手:“胤禟说这话,可见是和哥哥生分了。无论什么时候,你有什么困难都该来问哥哥,哥哥和你们嫂子随时都是欢迎你们的……”

    九阿哥却没有再多听下去:“今日就不叨扰八哥了。”

    他转身离开,还不忘拽一下十阿哥。

    胤珴都差点没反应过来,到底行礼后跟上。

    出了八皇子的府邸,上了马车,胤珴啧啧称奇:“九哥,你今日是转性了啊!”

    胤禟的脸色是难得的严肃,他抹了抹眼角,声音镇定:“八哥近来心烦,我们还是少来打扰他为妙。”

    往后,八皇子的麻烦,他还是少沾染的为好。

    至于先前帮八皇子娶亲的那些添头,就当是他的“学费”罢了。

    还坐在南书房里的八贝勒爷,有一瞬间的怔忪。

    倒不是生气于胤禟这次没有伸出援手,而是他似乎敏锐察觉到九弟身上有些东西好像不一样了。

    会是什么呢?

    这时,贴身太监来传:“爷,不好了,那告状的人又去宗人府哭了,说是这一趟哭得都晕过去了。”

    “福晋正急着了。”

    胤禩再顾不得思考弟弟的异样,连忙起身赶去处理。

    那头胤禟怅然若失,和十阿哥晃悠到了宁寿宫,不想在门外正好碰上了五阿哥:“九弟,你怎么来了?”

    这回福瑞小公主人就在宁寿宫,五阿哥夫妻可是得了大大的方便,能时常进宫来见到小公主。

    胤祺指了指弟弟,笑着道:“你有心了。是不是额涅让你也过来看看小公主?”

    胤禟一下心虚得不行,他甚至还借着小侄女的“病”在外头大发财,也没想着好好过来看看小侄女。

    他囫囵应着,一下拉着十阿哥就跑了。

    五阿哥都没能把人喊回来。

    里头的甜甜也正无聊着。

    宁寿宫的规矩自是要比在家里“扎实”得多,再加上她这次着实是吓到了长辈们。

    就连宋氏也不肯多听她的,连出个门吹个风都是奢侈。

    幸而宁寿宫里正在筹办五公主的喜事,她闲着没事还能听听“花絮”,不至于真的太无聊。

    而且皇太后喜欢看戏听戏,五公主收集了不少了的戏本子,一应搬来给她解闷。

    方桐也看了不少,两人凑在一起又改编出了新的故事。

    皇太后听了高兴,甜甜才没有一直被绑在床榻上。

    这天刚感应到门口的九阿哥,他这人最多趣事,没想到人都没进来就跑了。

    甜甜还在纳闷。

    过了一天,胤禟就亲自搬了一大箱子的新东西,过来给小侄女献礼。

    都知道甜甜喜欢,胤禟得以“亲自”被福瑞小公主接见。

    【咦?】

    【这毒舌老九的命也改了?】

    【没再被盯在耻辱柱上,年纪轻轻惨死。死前还没明白过来……】

    【啥时候改的性子?】

    悲喜平平无奇

    第194章 平平无奇

    什么?

    他居然是惨死的吗?

    小侄女怎么以前都没有告诉过他?

    还有,他很毒舌吗?

    跟八哥那张嘴就来的“甜言蜜语”他是比不了的,但论毒舌谁有四哥那张嘴的杀伤力啊?

    胤禟不敢张口问,也没人知道他的脑子又跑偏了。

    倒是里头陪着宋氏的方桐,没忍住挑了挑眉,连“塞思黑”的命都改了,那另一个和他同气连枝的“阿其那”呢?

    改得了吗?

    ……

    关于九阿哥改命的心声,只在宁寿宫偏殿小范围传播了一下。

    性格大大咧咧的胤禟,到底在关于自己命运这件事上,闭上了嘴。

    他能为小公主带来欢乐的事,还是得到了皇太后的认可。

    并由此钦点了他作为五公主出嫁时候的第三位兄弟,可以护送公主。

    前头的两位,一位是五公主的亲哥,雍郡王四皇子。

    另一位自然是和五公主一同长大的五阿哥,再来便是九阿哥胤禟了。

    对于皇子来说,这无疑又是一层荣耀。

    哪怕皇帝对九阿哥不甚满意,但这样的小事,康熙不会干扰皇额涅的决定。

    随着时日推进,五公主的婚事各项准备已然妥当。

    就在这个时候,乾清宫传出命令,册封佟佳氏为贵妃娘娘。

    同时,晋瓜尔佳氏为嫔位,赐封号为“和”。

    如此,佟佳贵妃便成为实打实的后宫之首。

    再次抬高了康熙皇帝的母族地位,也算是给即将出嫁到佟家的五公主,又加封了一层荣耀。

    皇太后自然是更加满意了。

    五公主的地位抬高,间接受益的便是身为生母德妃的永和宫众人。

    与其说皇帝是为了孝顺皇太后,何尝又不是给了福瑞小公主的“面子”?

    佟佳家双喜临门,高调、热闹,欢欢喜喜迎接五公主进了门。

    喜宴大摆了半个月,流水席延绵不绝,京城里人人乐道。

    直到喜宴彻底结束,延禧宫内,良嫔美丽的眼中,终于熄灭了火光。

    皇帝……没有遵守诺言,册封她为妃,给予她儿荣宠。

    ……为什么?天子一诺,竟也是作假吗?

    主殿这时来了嬷嬷:“良嫔娘娘,主子请您过去一趟。”

    良嫔抹了抹眼角,连忙起身,随着嬷嬷进了主殿的暖*阁。

    惠妃卧在美人榻上,身上盖着厚厚、柔软的毛绒毯子,脚边燃着热气腾腾的银丝碳。

    一旁的宫女为她剥着应季的蜜桔,将上头的白藤撕得干干净净,放进掐丝粉彩银盘里。

    惠妃才慢条斯理拿起一个,放入口中。

    见觉禅氏来了,半坐起身表示简单的“欢迎”,幽幽叹气道:“你来了。”

    “这回的事,想来你也是无辜,受了媳妇家里被状告的牵连。”

    “怜你这半生在后宫,克诚恭勉,当真是可惜了。”

    嬷嬷引着良嫔在离炭火最远处的位置上坐下。

    觉禅氏看了一眼刚好燃得“哔啵”作响、往下掉的银碳,垂下眼帘,路上她早就整理好了思绪:“娘娘谬赞了。”

    “雷霆雨露都是君恩,妾身从未有过任何非分之想。”

    真如惠妃所说,皇帝是因为郭络罗氏家中的事,才不按答应的话升她的位分吗?

    安和亲王已死,无非是宗室里狗咬狗的一筐烂事,如何增减都在“家主”天子的心中罢了。

    同她,同胤禩,能有什么直接的关系?

    更有可能的难道不是来自后宫,来自面前这个一辈子打压她的女人吗?

    那拉氏习惯了她匍匐于身前,如何能眼睁睁看着卑贱的觉禅氏和自己同起同坐。

    饶是觉禅氏费尽心思,提前放出了消息,却还是没能防住来自同一阵营的背叛。

    “你向来最是恭顺,能这般想自然是最好不过的了。”

    “正好,这件事吵吵闹闹,也算是有了个结局。安和亲王被革为郡王了,其余儿子里头除了玛尔珲著从宽免革郡王。”

    “剩下的岳希,革去郡王,吴尔占,革去贝子,俱授为镇国公。”

    “这般,你也算是能稍微解一解气了。”

    良嫔费力气调整好的气息再次乱了。

    那可是她儿媳的婆家,原本就是为了抬高儿子的地位结的亲。

    这才过了多久……眼下一门亲王、郡王多位爵位,被撸得和其他宗室相差无几,她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是惠妃自己在高兴吧!

    她希望八阿哥一直在直郡王的阵营,可同时也不希望八阿哥的气焰太盛,彻底压制住了胤褆。

    先前郭络罗氏入门后,哪怕一心专门捧着惠妃为“正经婆母”,却没想到,人家压根就在“忌恨”着她吧。

    觉禅氏的心底不住发寒,面上忍不住笑了笑:“娘娘见笑了。”

    “眼下八福晋怕是还不知道该如何伤心,妾身且得宽慰她一二才是。”

    惠妃瞧见了觉禅氏脸上的一抹笑,不禁皱眉,手指一个用力将蜜桔掐出了汁水,沾上了她的护甲。

    那拉氏皱眉不悦,面上淡淡:“郭络罗氏那般骄纵,进门后,也不曾为胤禩添个一儿半女不提,这都惹出了多少祸事!”

    “也就你们母子俩还一直惯着她了!”

    觉禅氏低着头不答。

    惠妃看得心烦,谁知这美貌和心肠都如同蛇蝎的女人,又在憋什么坏主意?

    她每天盯着,尚且都让觉禅氏差点爬到了和自己同样的位置。

    正想摆手,让她退下……

    却见外头传出喜庆声响,嬷嬷急入,先是看了觉禅氏一眼,见主子娘娘没示意,才脸色奇怪道:“娘娘,宫中今日有喜,内务府正在挂红灯、燃炮仗,怕惊了娘娘,派人来通传一声,说是万岁爷的旨意。”

    觉禅氏的手帕忍不住绞了绞。

    惠妃的护甲再次陷入蜜桔汁水,更让她心生厌烦。

    不会吧!

    都已经拦到这地步了,还是没能拦住天子对八阿哥的喜爱吗?

    有一个雍郡王和福瑞,已经够让她心烦的了。

    “王庶妃又有了身孕。”嬷嬷这才道出喜事的缘由。

    倒不曾想是这个“喜”,两位嫔妃的脸色一下也都变得古怪。

    少不得还要说声“皇帝英明神武”的场面话,心里都在想,王庶妃接连怀孕,这都是第三胎了,多一次不多,少一次不少的。

    纵然她能和荣妃、德妃一般,连着生上六胎,甚至比她们都幸运,孩子也能留下。

    冲着王庶妃是汉女的身份,她的孩子也越不过前头的任何一位皇子。

    顶多是几个富贵王爷的命,影响不到谁去。

    但嬷嬷的下一句话,又叫这对“宿敌”的神色更加古怪。

    “……新晋和嫔娘娘也有喜了。”

    难怪宫里要放炮仗了。

    瓜尔佳氏!她那么年轻……地位又高,若是叫她一举得男!

    原本想着皇帝如今年岁也不小,可有福瑞在……

    那可是能给人添寿的妖孽!

    老父素来都是疼爱幺子的,历史上的前车之鉴,可太多太多了,不得不防。

    这回两人说不出太多的场面话,草草散了。

    ***

    前有皇太后六十大寿尚能添寿,后有年轻嫔妃先后怀有身孕,康熙乐得,那叫一个合不拢嘴。

    从乾清宫送出的礼物盒子,源源不断往雍郡王府而去。

    这些定然都是福瑞小公主给朕带来的好运道!

    赏!赏!一定要好好赏!

    ……

    是的,趁着五公主成亲的热闹,甜甜“顺势”就在人群中,回了家。

    佟佳家半个月的流水席,吸引了这边大量的注意力,好歹甜甜没被围观得太狠。

    直到福瑞小公主一大早要进宫参加早朝的身影一出现,留守的人群终于再次“发疯”。

    下一秒,就被脑海里的声音浇了个透心凉。

    【都什么人,平平无奇。】

    【耽误崽崽出门!】

    众人:“………”

    虽然主家不一定在,但感觉他们好像也被奶娃娃打了脸。

    若这话如实传达了回去,不知道他们会不会真的被打脸。

    福瑞小公主依旧雄赳赳气昂昂去“上班”。

    而安郡王府里的小厮,也得到了答案。

    真的会被打脸!

    出嫁的表小姐,那挥过来的一巴掌是真扎实!

    郭络罗氏简直要气疯了!

    “凭什么!”

    “他们……凭什么!”

    “诺尼好吃懒做、吃喝嫖赌样样在行,就凭着他那厚脸皮,就能重新得到贝勒的爵位吗?”

    “可舅舅你们……犯了什么错!居然就要因为这样的小人,被纷纷降爵。”

    “为什么?难道这人间,就处处都是如此不公吗?”

    “那个小家伙,不过是占了天道的一丝便宜,怎么偏偏就落到了她的头上!”

    “就叫她如此目中无人,谁平平无奇了?”

    “咱们家一门亲王、世子、郡王满满当当的时候,她都还没出生了!”

    “现在她猖狂个什么劲!”

    玛尔珲大抵也是被接连打击,一时心绪不宁,竟也没拦着外甥女的口无遮拦。

    当家主母佟佳氏听不下去了道:“八福晋,你如今是皇家儿媳,便是说错了话,也有八阿哥为你遮风挡雨。”

    “可眼下我们郡王府可再经不起折腾了,小祖宗,你且积点口德吧!”

    万一传出去,他们这摇摇欲坠的郡王府怕是就要变成贝勒府了,谁知道皇帝夺爵的瘾过没过去啊!

    正在气头上的八福晋脱口而出:“舅母,谁不知道你们眼下佟佳家正是最风光的时候。”

    “您没回去共沐荣光,而是还和我们站在一起,我们且得感恩戴德了。”

    “哪里还指望你能和我们一般同仇敌忾……”

    佟佳氏再好的脾气也被激起了怒意:“八福晋,从小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对你疼爱有加过的。”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

    “那我倒是要听你说说,谁是我们王府的仇敌?”

    “只怕是有你这张嘴在,满京城都是我们仇敌家的日子,那是真的不远了!”

    一更为了我朝福瑞,他愿意

    第195章 为了我朝福瑞,他愿意

    “好了,都别吵了!”

    玛尔珲终于出声制止了两个女人。

    不知何时就守在门口的八阿哥,默默进来,同大家致意后,将妻子领了回家。

    一上马车,郭络罗氏再忍不住,伏在丈夫宽阔温暖的怀里,泣不成声。

    八阿哥只是静静拦着她的肩膀,任她发泄,为她温柔拭去脸上的泪水。

    很多时候,外人无法理解,为何性情温和包容的他,唯独对骄纵跋扈的郭络罗氏“情根深种”。

    论美貌她自是有的,可八阿哥自己也是不差。

    若说身世高贵,可现在安郡王府频频出事,八阿哥却仍是不改他的初心。

    包括他那洞察人心的母亲觉禅氏,也曾表示过疑惑。

    胤禩不曾具体解释,只说一句,郭络罗氏已然是他的妻。

    没人知道,在胤禩眼中,似郭络罗氏这般恣意的女子,是多么的难得。

    妻子这辈子行事言谈之洒脱快意,可能是他穷极一生,都不可能做到的。

    他无数次在梦中,希望自己能如同她这般,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他在清醒的时候,都不曾做到过哪怕一次。

    不止是他,在这座等级森严、动辄得咎的四九城,又有谁是真的能随心所欲的活着?

    从小,胤禩就觉得他在紫禁城中,连呼吸都是受人控制。

    郭络罗氏则不同。

    她虽出生不幸,自幼父母双亡,被寄养在外祖家中,但她却不是寄人篱下的模样,能一直以最真实的模样活着。

    哪怕不被理解,甚至被人嫌恶,她也不曾改变自己原本的样子。

    胤禩有一句说不出的话,那便是他很羡慕妻子,一直很羡慕很羡慕她。

    从他娶她进门之日起,便暗自下定决心,定然在护着她脸上最简单、无畏的笑容。

    如今,他愈发觉得,便是这样的心愿,怕也是奢望。

    他渐渐意识到,身不由己的他,大概是没有办法一直守着她,让她坚持做自己了。

    这一次,比以往更加绝望的深深无力感,笼罩着八贝子。

    但无论如何,他至少要一直守到,他再也坚持不了的时候。

    这是对他自己,也是对妻子,最后的底线。

    就算是哭,也要让妻子在自己的怀里,大大方方、痛痛快快的哭!

    ***

    朝阳门,仍是万琉哈托合齐的府邸。

    索额图立在南书房的角落,夕阳从窗楞的斜上方两侧打了下来,将他整个人笼罩在阴影之中。显得阴鸷骇人。

    他的对面侍立一人,身量不高,罩着黑色的斗篷,隐约只可见他深红色的下摆。

    脸上半明半暗,声音单调:“这次诺尼贝勒的事,索相办得干脆利落。主子不说,奴才看着他很是满意的。”

    索额图嘴角微扬,对外,除了在死对头纳兰明珠的面前,他向来都是爽朗的性子:“还得感谢谙达,不吝传递消息,才叫老臣寻了合适的人出来。”

    “安和亲王在世时,行事便多有猖狂,如今有了确凿证据,也不过是降了一个位分,天子还是念及旧情,多有宽宥了。”

    康熙对安亲王岳乐的多重防备,现在朝中年轻的官员不一定了解全部。

    可自年轻时候就跟在小皇帝身边的索额图,再清楚不过。

    顺治生前曾想过要将皇位传给骁勇善战、独当一面、敢为人先的大将岳乐。

    这对已然在位的皇帝来说,也仍是再明朗不过的威胁。

    但岳乐本人的确能干,行事又向来稳当,声望极高。

    朝中能替他的人少之又少,康熙也只能隐忍至今,才将他暗戳戳降了一个爵位。

    这些撕开表面的话,也就索额图敢偷偷跟面前的“谙达”说上一句了。

    可“红衣谙达”却是不敢应他的。

    只提起了另外的事:“索相让人查的关于福瑞小公主,有了一点眉目。最开始,似乎是和山西的一件大事有关,这才引起了上头的注意。至于具体是何事,奴才的手实在是伸不到了。”

    “谙达已经是帮了大忙,我这就派人去山西……”

    红衣谙达轻声道:“老奴尚且查不到的事,或许还需更为重量的人物,方才能有突破。”

    “你说得是……”索额图若有所思,遂起身微微弯腰致意,“多谢谙达提醒。老臣自有安排。”

    “老奴耽误得久了,这就告退!”

    红衣谙达再次躬身还礼,拢了拢身上的斗篷,连忙退出。

    离开府邸,从后门而出,上马车的时候,他忍不住朝后看了一眼。

    “马夫”急道:“师父,咱可快些走吧。被人瞧见了,可就大事不好了。”

    红衣谙达的身子在低调的马车里坐稳,冷哼了一声:“你爷爷我比任何人都不想进这个门。”

    小马夫惭愧:“是徒孙等人无能,才叫您老人家受累。”

    “不。正是你们都长成了,爷爷我总算后继有人。这一趟,我才出得来。”

    “那位爷,换成谁来,他都是不认的。”

    “只是以后……”马车里,红衣谙达长叹了一声。

    小马夫凝神去听,没再听见后头的话。

    但他心底知道,这一趟过后,纵然师父可以全身而退,他的位置怕也是要空出来了。

    这还是最好的结果,现在项上人头都是挂在裤腰上。

    心间正觉得凄楚,不觉分神,马车颠簸了一下。

    里头的人骂道:“兔崽子!任务还没完成,这就想癫死爷爷我了。”

    小马夫连声道歉。

    师父才笑着道:“罢了。知道你是在担心我!”

    “还算你这臭小子有点良心,不枉我收你、教你一场。”

    “你的小脑袋瓜也别有什么为我报仇的心思,实在很是不必。”

    “一开始,爷爷我还真是不想来……后来为了咱们朝堂上的小福瑞,我其实是很愿意来的。”

    “师父……”小马夫动容,却也是不解,“难道您也去求了她,还如了愿吗?”

    什么时候的事,他一直都跟着,怎么都不知道?

    红衣谙达笑得更加爽朗:“我求的时候,你指不定还没出生呢。”

    “别瞎猜了,好好驾车!”

    行过雍郡王府,这条街依旧车水马龙。

    饶是知道拥堵,却还是源源不断有人愿意过来,挤一挤,蹭一蹭,若是能正好撞见小公主出门、回家,那便已经是一天的大幸运了。

    这一回的师徒俩,正好就碰见了。

    小公主从父亲的马车上下来,粉嫩的小嘴嘟嘟,大眼睛水汪汪的,似乎是在跟身前的雍郡王撒娇。

    四皇子仍是一贯的冷脸,抱着女儿下来,只是熟悉他的人才看得出,老父亲的眉眼露出了一丝宠溺的无奈。

    离得最近,头发花白、眼神也不大行的老大人细声嘀咕:“郡王爷,您又在欺负小公主了?”

    “换成老臣家里有这般可爱活泼的乖孙,那自然是她要星星,我不给月亮。”

    漏风的小棉袄却是见不得旁人怼自家亲爹的,她叉着腰道:“崽又不要星星!”

    “你们这些老头,最喜欢倚老卖老,伸手指指点点,教别人家的孩子了。”

    “有这个闲工夫,不如多回家去,敲打自家的纨绔子弟,让他们多练几趟骑射,多背几本书,才是正事。”

    福瑞小公主跟个炮仗似的,对着老大人一阵清脆输出。

    方才还有几分盛气凌人、目中无人的老大人,这会儿却是如听圣音,低头应是:“老朽受教!”

    旁边的人更是连声称赞:“不愧是我朝福瑞,说出来的话字字珠玑!都是真理!”

    “是的,我现在就回去,把家里的不肖子孙都揍一顿,谁背不出书就去练射箭!”

    “对!正是如此!我也回去,不听话的就去跪祠堂!不,跪拜小公主……”

    ……

    话题传到外头的圈子,已然变了样。

    “公主发话了,说是要把家里的孩子都打一顿,再扔出去读书、骑射。”

    “还不听话,就去城外的佛寺清修,日夜参拜。”

    “读书、骑射都是最基本的,每天磕头、跪拜也都是功课,明白了?”

    “记下了!今日公主语录,已然添置!”

    “有人要买吗?”

    “新鲜出炉的公主语录!先到先得!”

    ……

    听得一头黑线的胤禛,连忙将女儿一把抱起,用最快的速度蹿进门。

    今天女儿的话,在外头又不知道要歪成什么样了,赶紧捞进屋为妙。

    甜甜在父亲的怀里咯咯笑:“阿马马,甜甜真的不要星星!”

    “……也不要月亮!”

    急忙让门人关上大门的胤禛也笑了:“阿玛知道。”

    “因为田田就是我们的小太阳。”

    二更他的剑,该对着何方?……

    第196章 他的剑,该对着何方?

    “走吧。”

    马车里默默听完全程的红衣谙达出声。

    马夫徒弟听出了师父声音里的欣慰,缓缓向前。

    师徒俩都能想到,为何雍郡王府不曾阻拦外头的朝臣和百姓。

    不是不想,而是根本拦不住。

    京官们尚且趋之若鹜,而百姓们见了,更是只有追随盲从的份。

    三人成虎,更何况人人称虎。

    这还是在天子和四皇子一直有意保持低调的前提下,才让福瑞小公主的名望在如今爆发。

    若是小公主从出生起的事迹,被天下人所知晓,只怕就不是简单这一条街的事了。

    怕是整座四九城,都会被全国各地朝奉的人给堵了。

    而红衣谙达无疑就是那位,从头见证到尾的人。

    小的时候,他见过亲人死于天花,他求过神药医治。

    后来小公主发现了牛痘,造福天下黎民。

    他见过天灾底下,颗粒无收、饿得只能吃观音土的难民,小公主为大清指明了三大高产作物。

    他为天下求英主降世,在知道当今万岁爷英明神武之际,他日夜祈祷天子身体康健。

    而福瑞不愧其名,不仅预示天子长寿,且能金口玉言赐福,为其添寿。

    他从小到大的所求,在碰见不足七岁的小女孩,全部实现了。

    那人却想对大清朝的福瑞,他私心里的神祇不敬,此人该死!

    而他不介意,为这人送上一程!

    小公主,您放心!

    有老奴在,必定保您平安!

    只求您万事顺遂、心想事成!

    ……

    人在童乐园,吃着点心的甜甜,突然心有所感。

    从她来到这书中,得到的信仰之力,由小到大,从最为亲近的人,再到陌生人,慢慢汇聚。

    每一次她有所发力,便能感受到信仰的加强。

    直到前阵子皇太后的六十大寿过后,她自昏睡中清醒,得到的力量更是如火山爆发,蓬勃有力。

    每天无论睡着、醒着,她都能感受到一股又一股温暖而坚定的神力,依托在她的脚下,让她觉得温柔而舒坦。

    方才更是有一股强劲的力量,几乎要让她感受到微微发烫。

    这一定是一位奇人!

    可惜,她不知认不认得Ta。

    不过能拥有如此强大的力量,这位英雄,想来也不会让自己过得太差。

    ……

    索额图离京的身影,消失在前往山西的方向。

    走得悄无声息,尽量不惊动任何人。

    到底还是同太子亲自告别,胤礽报以殷切期望:“孤等着你的好消息。”

    如今的京城,还是他从小到大认识的地方吗?

    不过是一位女娃娃,为何能拥有这般撼动天地的力量?

    胤礽不信!

    明明他才是天道青睐之人,自出生便集所有荣宠于一身,他才是该被推举之人,而不是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屁孩!

    只要往下查,定能知道她的猫腻,也就能抓住她的弱点,一举毁之!

    届时看这些人还疯不疯了!

    ……

    收到消息的纳兰明珠人在府邸里,自己的书房,关紧房门,不叫任何人出入。

    他的眉头紧锁,屋中长燃着安神香,喝着毛尖茶,却无法叫他内心平静。

    这一回,他没能完全看清对头的行动,但来自朝堂多年的敏锐,他察觉到有所异样。

    山雨欲来,但他却全然不知是哪个方向,这无疑是最危险的时刻。

    可是纳兰明珠却不知道他的剑,该对着何方。

    与此同时,乾清宫中的暗卫派出了一大半。

    散向各处。

    ……

    康熙四十年的上半年,除了雍郡王府依旧花团锦簇。

    佟半朝的名声继续响彻康熙朝。

    一切似乎风平浪静。

    直到诚贝勒爷的府邸里再次传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好消息,三福晋再次诞育了一个孩子。

    如此,她已经有了三个小孩傍身。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荣妃提着新生儿的洗三红鸡蛋登了翊坤宫的门。

    宜妃梳着妆,并不急着去应答,而是召来姐姐郭贵人闲话:“真是新鲜,荣妃都多少年没主动上门了。”

    “今儿个,能是什么风把她给吹来了?”

    郭贵人身份不及妹妹,消息自也是没有她的灵通。

    女儿离开京城去了漠北草原后,她没了人提醒,哪里能想到其他。

    也不过是顺着自己的思路道:“或许是见三贝勒如今儿女双全,实在是高兴,不是还拿着孩子的洗三物件儿,过来分享一二?”

    宜妃:“………”

    要不说她这个姐姐单纯呐。

    就郭贵人这样的简单脑子,能生出四儿那般机敏的孩子,怕还是皇帝的要素比较多。

    荣妃马佳氏可是皇帝的第一个女人,加上身子又极好生养,这才成为后宫生子最多的第一人。

    凭她这样的身份,定然是极为受宠过的。

    而在马佳氏之后,除了那几位姓氏荣耀过人的皇后(和候选人)外,最令后宫震惊之人,无疑便是入宫仅仅数月,就得封宜嫔的郭络罗氏。

    既没有荣耀的身世,也没有母凭子贵,单就其人其貌,便叫向来一碗水端平的康熙,也没忍住捧在了心尖上。

    往后,荣妃的孩子又一个个没了。

    偏偏宜妃是一个接一个的生。

    马佳氏不敢把气生在那几个靠山极大的皇后身上,便把矛头对准了风头最盛的郭络罗氏,也是再自然不过的。

    有马佳氏带头,加上其余人的默认和围攻,郭络罗氏最初在皇宫中的日子也并不太平,甚至逼得她在生下第一个孩子之后,主动交出,由皇太后抚养。

    宜妃后来居上,成为四妃中的第二位,以她的“率真”性情,又怎么可能让已然势弱的荣妃好过?

    二人针尖对麦芒的事,也不稀奇。

    只不过马佳氏实在是年老色衰,难以抗衡,才被宜、德二妃之争盖了过去。

    连争的名头都得不到,也难怪马佳氏彻底没了心气,这么多年都不肯轻易登翊坤宫的门了。

    何必自取其辱!

    能让荣妃亲自登门,那必然是能给她自己找回脸面之事。

    会是啥?

    宜妃琢磨着,到底出来应了:“荣妃娘娘,今儿可真是稀客。”

    “倒叫本宫一时来不及准备,怠慢你了。”

    荣妃半点也没有等待的心急,反而趁机将翊坤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心中也有了计较,开口仍是春风和煦的模样:“妹妹哪儿的话!”

    “是我来得急,也没先传个话,怎能怪妹妹你失礼呢!”

    二妃对立落座。

    宜妃叫荣妃这诡异的态度弄得不上不下:“还没恭喜荣妃你,又喜得一孙女了。”

    “正是呐!”

    “我瞧着,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三福晋如今这胎象,颇有几分我当年的样子。”

    提起当年勇,荣妃脸上自是十分得意。

    “大抵也是这个理,皇上才刚给九阿哥定下了三福晋同宗的妹妹做福晋。”

    “我这想着,那往后咱们姐妹之间不是又更亲近了吗?”

    双亡是因为我不曾求过你吗?

    第197章 双亡是因为我不曾求过你吗?

    谁跟你姐妹之间?

    谁想跟你更亲近来着?

    宜妃自个的正经亲姐妹人就在一旁坐着。

    她心里一声唾弃,面上就露了端倪。

    荣妃见了,脸上的得意就更是压不住了:“妹妹瞧着是刚听说?哎哟,该不会,这件事竟是我先知道的吧?”

    “想着,往常我当都是最后一个才知道的……实在是没想到。那我、我不会说漏嘴了吧?”

    “这可如何是好?”

    宜妃朝着姐姐看去,趁机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惹得郭贵人不敢回视,只是低头忍笑。

    “这是好事,荣妃有何好怕的?”

    “想来姐姐能先得到消息,也是皇上看重的缘故。”

    “姐姐能率先到翊坤宫说一声,也是对我的亲近之意。本宫该说声谢谢才是。”

    “可有说具体是董鄂家的哪一位姑娘?”

    荣妃一愣。

    这,她还真没有打听过。只一心想着定要先过来在郭络罗氏的面前嘚瑟了。

    宜妃自然也看出来了。

    郭贵人适时道:“前儿内务府新进的一批秀女里,姓董鄂的好像就正红旗满洲都统齐世的嫡女一位?”

    “都说其性情在这一批之中,最是贤良温顺,相貌也出众。”

    宜妃笑着嫌弃道:“这样好的姑娘,倒是便宜咱们家小九了。”

    “还是要多谢荣妃送来的好消息,你回去尽管同三福晋说,便是小九不懂事,有我在,往后也定然不会亏待了董鄂家的好姑娘。”

    “时辰不早,可要一同用个午膳?”

    荣妃又被打了一耙,脸上的得意一下就暗了不少,哪里还想再留下来。

    正想着借口离去,突然宫外来了钟粹宫的报信太监,满脸焦急,脚步虚浮。

    贴身宫女去问了,一听也是急得声音都没能压住:“娘娘,不好了!”

    “三贝勒府上说是有孩子……突然殁了。”

    荣妃差点没能坐住:“什么?”

    “是……是哪一个?”

    宜妃姐妹也连忙相劝,好好送走了荣妃。

    互相对视一眼,心下十分复杂。

    祸之福所伏,向来是如此。

    在这深宫高墙里头,尤甚。

    ……

    三贝勒府,眼下是彻底乱了套。

    原本三福晋刚诞育第四个孩子,正好凑成了两儿两女,是顶顶的好事。

    董鄂氏自个儿心中也是得意非常。

    家里又传来了好消息,说是皇帝有意要订下她的堂妹,成为九福晋。

    虽然当朝天子皇子众多,但一门八旗贵姓之中,能出两位皇家的儿媳,也是谁都不曾想到的事。

    董鄂家给三福晋送来了厚厚的礼,盛赞是因其出众,才叫家中姊妹同样入了皇帝的眼,得了个好前程。

    婆家、娘家一时到处都是对三福晋的赞誉,董鄂氏恨不得直接出了月子,四处去赴宴高兴一番。

    奈何也只能在屋子里,每日好吃好睡养着,心中整日盘算着等之后要如何出去抖上一抖。

    谁知一觉醒来,家中突传噩耗。

    嬷嬷、丫鬟从昨夜起,就寻不见两岁的大格格。

    整整寻了一夜,次日晨醒才敢来告知在坐蓐期休养的主母。

    待董鄂氏惊惶、发怒,急于让府中上下动员大力寻找了将近两个时辰,才在后院荒废的水井里找到已然没了气息的大格格。

    三福晋顿时急火攻心,昏厥了过去!

    三贝勒从宫中急忙赶回,一时太医先是医治主母,又要查看大格格的死因,且看顾不来。

    府上的噩耗不知怎地已然传了出去,皇帝、荣妃都在等着一个确切的答复。

    这时,府上的大阿哥那边嬷嬷又来报,说孩子不知怎地,似乎是魇着了,急着让太医也去看看。

    胤祉没办法,又连忙让人去请了外头的大夫来看诊。

    太医几针下去,董鄂氏醒来,目眦欲裂,一心要抱着女儿已然僵硬的身体痛哭,不让任何人靠近。

    “这个时候不能哭的,福晋……”到底是被身边的丫鬟、嬷嬷拼命拦着,不叫她坏了还没养好的身子。

    看诊的大夫来报,说府上的大阿哥大概是被吓到了,眼下吃上安神药,夜里看着不发烧、没有其他症状,好好休养即可。

    最令众人诧异的还是太医诊断出,大格格是失足掉入水井,伤到了脑袋昏厥。

    由于太久没被发现,才导致救援不及,发生了令人悲痛的意外。

    消息传入宫中,皇帝派了宗人府和刑部一应人等前来勘察,确保不是人为等其他因素。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在京中,三贝勒府一时如董鄂氏心中所想,成为了“风口浪尖”。

    虽然孩子在这个时代的确不易成活,但大抵是因难产,或者是胎里带来的弱症,药石罔顾,实在无力回天。

    如三贝勒府上,这般勋贵人家的孩子常年身边都是跟着一大堆的奴仆,寻常哪里敢让孩子出一点小意外,更何况是才两岁大的女儿直接没了性命。

    其中的细节和阴私不得不叫人深思。

    案子简单,脉络清晰,宗人府和刑部共同的调查结果,早就出来了,证实的确是意外。

    当然大格格身边的奴仆们必然存在疏忽的过失,只是胤祉眼下不想再惹眼,只是将这些奴仆一应关押,容后再发落。

    三福晋整日醒着的时候就是痛哭,睡也睡不下,她根本不在意那些犯错的奴仆。

    只是一心守着女儿的小小棺材,不叫人将她下葬。

    直到宫中的旨意传来,钦天监已然看好了日子,着胤祉按时安葬小公主。

    三福晋同皇家、同丈夫抗议无效,只是深夜独守着女儿。

    这时,不知哪里来的奴仆,寻到了机会,给她递了消息。

    董鄂氏听了之后,脸色大变,如同疯了一般,冲到田氏的屋子里,不顾奴仆们的阻拦,将睡梦中的庶福晋挖了起来,对着她上下一番猛击。

    嘴里还喊着:“是你!我*就知道是你!”

    “为什么!为什么你一定要跟我过不去!”

    “你就算有什么仇什么怨,冲着我一个人就好了。”

    “为什么要害我的女儿!她才两岁,那么小的孩子,她怎么就得罪你了!”

    “你个杀千刀的毒妇!毒妇!”

    “你还我女儿的命来……你还!”

    田氏人在床上睡,锅从天上来。

    奴仆们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得罪三福晋,那么多人愣是没能按住她一个。

    等听出了她疯狂的话语,田氏都笑了,人也不躲了:“福晋,你是疯了不成?”

    “我就算有天大的胆子,怎么敢害三爷的孩子!”

    “同样是做母亲的人,再如何,也不会去对一个无辜的孩子下手!”

    “先前明明是你先对妾身动的手,怎么事情在我这已经过去了,你却还在心虚,害怕被报复吗?”

    “若非如此,怎么一出了事,就怀疑到妾身的头上来……”

    贴身丫鬟早跑了出去,搬了三爷来当救兵。

    胤祉匆忙赶来,身上的外衫都没得来及穿好。

    出了天大的事,这阵子他也没怎么合过眼,好不容易闭上了一会儿,就又被人揪了过来。

    那丫鬟噗通就跪下了,哭着大声道:“贝勒爷,求求您救救庶福晋!”

    “她眼下的身子可经不起这样的折腾啊……”

    胤祉有一瞬间的迷茫:“什么意思?你是说……”

    他看向床榻上被围殴得无力还手的女子。

    田氏埋头,无处多次,双手却下意识护在了自己的小腹上。

    胤祉回过神来:“住手!”

    “你们都是死的吗?快按下福晋!”

    “庶福晋,你没事吧?”

    “你怎么不早说……”

    田氏扑在丈夫的怀里哭泣:“爷,您正在为大格格伤心,妾身怎么敢在这个时候让您分心。”

    “岂不是也叫福晋更加难过……”

    被健妇们抱住,用软被团团裹住的三福晋听到这儿,也不挣扎了。

    她快哭干了的眼泪又无声滑落,凄楚而笑:“偏偏,是在这个时候……”

    “我的孩子没有了,她却怀了身孕!”

    “你也敢!你也配!”

    “啊!!!”

    三福晋嘶吼出声,凄楚哀痛,令人闻之跟着落泪。

    胤祉再次为难,只是红着眼,让人将妻子先送回去。

    又命人去传太医来为田氏诊治。

    董鄂氏如丧考妣,推开所有搀扶她的人,失魂落魄往外走。

    田氏幽幽的声音在这个时候传了出来:“福晋,妹妹劝你,多看住大阿哥。”

    “他的病,怕不只是被吓到这么简单。”

    三福晋又重新冲了回来,对着床榻上柔弱躺在她丈夫怀里的女人怒吼:“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你说啊!”

    “我就知道,你一定做了什么!”

    “你告诉我……”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凄楚,哭着:“求求你,告诉我……我的女儿,她到底发生了什么……”

    胤祉不忍,挥手。

    奴仆花了大力气,将三福晋带走了。

    太医来了,田氏果真怀有身孕。

    在庶福晋的哀求之下,看到她浑身被挠出来的伤痕,胤祉终是留下来陪她。

    这一夜回去,三福晋立刻就让人将大阿哥带来她的屋中,决定自己细心照料,坚决不肯再假手她人。

    嬷嬷劝她,大阿哥六岁了,每日还有功课,再搬回来怕是会不适应,况且小格格也正是最需要母亲的时候。

    三福晋全然不听。

    她不知道,此刻自己为了女儿发疯的样子,在年幼的大儿子眼中,是多么的吓人和恐怖。

    面对愈发憔悴的大儿子,董鄂氏心中的任何疑问都不敢开口。

    她怕自己真的中了田氏的计。

    太医都说了,孩子胆小,只是被吓到了,往后好好养着就是了。

    她已经失去了一个孩子,不能再失去任何一个了。

    但,天不遂人愿。

    不久后的一日清晨,奴仆们在被窝里发现,早就睁着眼睛,身体发直的大阿哥。

    他甚至没有发出一声最后的求救!

    太医的结果出来得也很快,孩子是被吓死的,肝胆破裂。

    “不、不可能……他在怕什么?”

    “有额涅在他的身边,他怎么会?”

    三福晋又晕了过去,这回彻底无法从床榻上起身了。

    连着失去了两个孩子,换成任何一位母亲,想来都无法承受。

    董鄂氏倒了,也没有影响两个孩子在同一天安葬的行程。

    这一日,甜甜跟着阿玛过来。

    四福晋带着她,经仆人引路,进了三福晋的院子。

    睡梦中迷迷糊糊,不甚清醒的董鄂氏,看见有一道光,缓缓朝着她走了过来。

    她努力睁开眼,发现那是一个玉雪玲珑的女娃娃。

    若是她的女儿可以长成,大抵也是这般惹人怜爱的模样。

    她的女儿……

    董鄂氏有一瞬间的清醒,她认出了面前仙女般的人物——正是皇帝亲封的本朝福瑞小公主。

    她也想起了关于福瑞身上的总总离奇故事。

    开口,三福晋的声音不似来自人间:“你来了。”

    “是因为我不曾求过你,拜过你?”

    “所以你没有救救我的孩子们吗?”

    小仙女面容清冷,无悲无喜,一如高高在上的佛,她淡淡道:“他们是你的孩子。”

    信仰别站在她的对立面

    第198章 别站在她的对立面

    “你是他们的母亲。”

    女娃娃清冷吐出的话语,这一句两句,听着都像是废话。

    一旁的方桐听懂了。

    三阿哥府上的事,是他们的事。

    正如人世间大部分的事,都只是和自己有关。

    和甜甜,一个现在才七岁的小女孩能有什么关系?

    无非是人在遇到不能承受的磨难时,总想着要找出别人来推诿、背锅,好叫自己的痛苦和负疚能减少哪怕一些。

    就如同有人给了一点苗头,三福晋丝毫不验证真伪,就要冲去发疯殴打田氏的补偿心理是一样的。

    自家的神仙娃娃好心想着要过来探望三福晋。

    方桐把人带来了,可不是要听任人欺负田田的。

    乌拉那拉氏一个侧身上前,将小公主护在身后,眼神冷漠,言辞犀利:“看来,外头的人还真是没乱说,三福晋你可真是病得糊涂了。”

    “你仔细看看,面前的人是谁?福瑞不过一个天真孩童,她能知道什么事?”

    “你不记着我们过来探望的情谊,反而说这些奇怪的话,可真是叫人不知该如何回应才是。”

    三贝勒府邸里的嫡妻正室倒下了,虽说小孩子的葬礼向来是不宜大操大办,但死生大事,家中也总需迎来送往主事之人。

    再次怀有身孕,且受了不小委屈的田氏临时接过了管家钥匙,支棱了起来。

    知道四福晋带着福瑞小公主往后院来的时候,五福晋拉着田氏赶紧跟上。

    听见了乌拉那拉氏的话尾,田氏在外头就连忙出声:“怠慢了四福晋和小公主,实是我的罪过。”

    “三福晋如今尚在休养,若是有得罪你们的地方,还请看在她遭受重创,精神不济的份上,多多担待。”

    五福晋也赶紧查看小公主有无损伤,活脱脱像个一心护主、自己贴上来的侍卫。

    继而转向董鄂氏:“三福晋,你没事吧?”

    “看来这病情是又加重了,连无辜的福瑞小公主在你的面前都还要受挂落……”

    面对从一进皇家的门就和自己不对付的五福晋,三福晋哪怕后来一心想躲开她的纠缠,却也是从不惧怕的。

    但此时此刻,在五福晋毫不客气的诘问下,三福晋一点也没生气,只是转而更为殷勤拉着她:“五弟妹,宫里宫外那些传的事,是不是真的?”

    “你是真的相信,是一个女孩子带给你的好孕,才得的嫡子吗?”

    “那如果我也信了,能不能让他们……让孩子们……”

    五福晋被董鄂氏突然亲近的态度弄得一愣,下意识接口问道:“什么?”

    “他们还那么小……”三福晋满脸憔悴,原先秀美的姿容变得骇人,瞪大的双眼里全是红丝和极致的渴望……

    方桐察觉到董鄂氏的状态尤其不对劲,率先开口再次拦住了董鄂氏的话头:“五福晋,瞧你,怎么还能让病人伤神?”

    “田庶福晋,我这次带了一些上好的药材过来,你且让三福晋好好休养,免得又当着外人的面说那些让人听不懂的糊涂话。”

    田氏先前产子受到主母迫害之际,是四福晋帮她开口说话,她看懂了暗示,连忙让丫鬟忙忙碌碌接了东西。

    可这婉转的拒绝哪里能拦得住一个鬼迷日眼的母亲,三福晋继续攀着五福晋的胳膊喊道:“你别走!”

    “我真的不能让他们离开我,我做不到!”

    “求求你们,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做?才能让他们回来……”

    五福晋这下是听明白了,吓得连忙甩开她的手:“你、你……在胡说些什么!青天白日,又是在葬礼上的……”

    吓死她了!

    失去支撑,身体虚弱的三福晋差点从床榻上摔下来,但她一点也不生气,只是仍抱着那一丝执念,爬起来追了上来。

    五福晋想退,可身后就是表情淡然的福瑞小公主,她又只好转过身来,支支吾吾道:“三福晋,人死不能复生,这么简单的道理,你这么大个人了,难道不明白吗?”

    “可她不是神吗?不是无所无能吗?”三福晋眼神火热盯着福瑞公主。

    “为什么不肯帮我?”

    “以后我一定尽心侍奉,五福晋只是为你塑像、作画,我、我给你塑金身、造神庙,定让你受世人百年、千年的香火……你帮帮我啊!”

    方桐不打算再听下去了,她牵着福瑞的手,准备离开了。

    甜甜在跨出门槛的时候回头:“三福晋,我是人。”

    【况且无论是人是神,都只能顺应天地万物规律而行。】

    【只要三福晋放下执念,或许她的孩子,就不会被困在原地,甚至不能入她的梦里相见一面。】

    众人离开了三福晋的院子,突然安静了下来。

    剩下三福晋望向四周,脸上之前仍在的惊惶里带了一丝希望:“你们也听到了吗?”

    “她居然知道孩子不肯到我的梦里来……她是真的……”

    “可她要我放下什么?”

    嬷嬷实在不忍心,将主子扶到了榻上,跪在她的身前:“福晋,可能你和孩子的缘分已尽,您就放手吧!”

    “让小主人早日离开,好到极乐世界去,往后你们在那头才好团聚。”

    三福晋似乎听见了,也似乎没有听见了,她乖乖躺下,闭上了眼睛,嘴里还在念叨着:“她肯帮我!”

    “那我一定能见到你们,对吧?”

    “对吧?”

    ……

    四周的下人又无声哭了,有的去请大夫,有的去煎药,剩下的都到院子里为逝去的小主子们烧纸钱。

    不知过了多久,只听得屋子里,传出三福晋的一声凄厉尖叫。

    “不、不要……”

    下人们冲了进去,只见三福晋人仍是怔怔躺着,眼角竟缓缓流出了血泪。

    她双眼无神看着上头,然后伸出双手挥了挥。

    下人们都快被吓死了的时候……三福晋自己坐了起来,声音十分清醒:“为我更衣。我要到前头送一送吾儿、吾女。”

    “福晋,您身子尚虚,且还走不动,小主子会知道你的心意,不会怪你的……”

    三福晋仍是淡淡:“他们生前,我就没有尽好自己的本分。”

    “眼下,这是我唯一能做的了。”

    “对了,去,请庶福晋过来。”

    董鄂氏能用一声“请”,倒叫身边嬷嬷明白主子居然真的清醒过来了。

    前头的田氏听了心下也是一惊,到底还是放下手头的事,先过来。

    三福晋实在太过憔悴,丫鬟仍在为她梳妆打扮。

    田氏行礼后,仍是站着。

    三福晋摆手让她坐下:“先前,是我错怪了你。我该向你道歉的。”

    “眼下家里的对牌钥匙,你拿着挺好。”

    “接下来的日子里,我要修一座佛堂,为吾儿、吾女祈福,怕也是不得空。”

    田氏哪里敢应:“福晋,这……妾身不过是暂代一时罢了,可不敢……”

    “你放心!我这不是在说假话。”三福晋一看就知道田氏在想什么。

    她的语气幽幽,却又带着让人打冷颤的释然:“他们亲自告诉我了,大格格是跟着大阿哥在玩捉迷藏的时候,被落下的。”

    “大阿哥太想赢了,不让人去找她,这才出的意外。”

    “后来府里因为大格格的死,来来回回了那么多官府的人,他又被我放在身边,是被自己的想法给吓死的。”

    “现在他们两个人在一起,兄妹和睦,大格格不生大阿哥的气了,只希望我和弟弟妹妹都能好好的……”

    三福晋说到最后,仍是泣不成声,但彻底没了先前的疯狂,只剩下让人心生感慨的可怜和可叹。

    田氏跟着也哭了好一会儿。

    三福晋才道:“你眼下还怀着身子,且不能伤神。”

    “我还有一事,想拜托你。先前你从五福晋那请来的雕塑和画像,能不能借我描摹一二?”

    田氏立刻道:“福晋放心!妾身立刻再去同五福晋请来!”

    先前她的孩子没了的时候,哪怕知道三福晋并未有彻底的坏心,但心底又怎么可能不生怨怼?

    直到眼下,三福晋的遭遇,叫她同情的同时,也叫她实在害怕。

    不敢再心怀歹念,深怕以后也会报应到自己的孩子身上。

    到时候,可真是和三福晋一般,没处后悔去了。

    三福晋诚挚道:“那便麻烦你了。”

    三贝勒府上两个孩子的葬礼顺利完成,也算是告一段落。

    等三福晋的消息再传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另一位比五福晋还要虔诚的皇家儿媳妇了。

    准九福晋小董鄂氏来探望堂姐,只在佛堂外,看见了一个恭敬温顺的身影。

    她淡淡道:“该说的,想来家里已经都交代过了。旁的话,我是没有了。”

    “我只有一句,希望堂妹能够记住。”

    “在这宫里,就算不信福瑞公主,也千万别站在她的对立面。”

    小董鄂氏听了,心情复杂,在门口行礼后,离去了。

    ……

    毓庆宫,后院,太子妃的正屋里。

    大宫女给主子通着头,一边没忍住嘟哝道:“李侧福晋这些日子,唠叨三福晋的事,不知道多少遍了。”

    “还总嘲笑三福晋如今临时抱佛脚的模样,怕是自个忘了,先前自己瞒着宫里的人,也要去投东西的事了。”

    太子妃按着太阳穴,她不想听,却还是得在请安时候,收集消息。

    三福晋的事,悬得很,瓜尔佳氏不置可否,可宫里的女人偏偏爱议论。

    正想阻止宫女的抱怨,却听得外头大李佳氏身边的宫女来拿牌子要去请太医。

    “太子妃,大阿哥病了,请您快帮着传太医吧!”

    瓜尔佳氏心里一个咯噔,不会吧?

    抬起头,这个冬天的第一场雪,下来了。

    第199章 本朝第一罪人

    “侧福晋,您慢些!别滑倒了!”

    “下雪了,您穿上斗篷吧,可别着了凉。”

    贴身宫女在后面追着大李佳氏的身影,她却仿佛没有听见一般,径直冲到太子的外书房求见。

    门口的太监一下就拦住了大李佳氏:“太子交代,没有他的召令,谁也不得擅入!”

    “李侧福晋请见谅!”

    “快让开!大阿哥病重,我有事要求太子,耽误了大阿哥的性命,你担待得起吗?”

    “对不住了,侧福晋!奴才只能听从太子之令,请您体恤!”

    大李佳氏如何肯放弃,当即在外头吵了起来。

    书房里,太子正在听着索额图的汇报,正皱着眉道:“这么说,并没有在山西查出端倪?难道谙达的信息……还能有误?”

    索额图摸着胡子,神情谨慎而有疑惑:“毕竟已经过去了几年,若是当初有交代的话,眼下一时问不出也是有的。”

    “让老臣急着赶回来的,是家中有另外的情况。太子可还记得老臣和你提过的密室,守门人来报,说是发现近期似乎有人打算闯入……”

    “什么?”太子惊得差点起身。

    “太子放心!狡兔三窟,老臣设置的地方并未真的被发现,反而是他们先露出了马脚。”

    胤礽举起茶杯掩饰当下的心悸。

    索额图等着他缓过来才道:“只是如今前后联系,这么一看,似乎是有人打算趁老臣不在京中,抄底咱们家族……”

    这时外头大李佳氏吵闹的哭声响起,太子皱眉。

    贴身老太监进来报告了外头的事:“太子,大阿哥病了,李侧福晋过来……”

    胤礽一下打断了他:“生病了就去请太医,到孤这里鬼哭狼嚎个什么劲!”

    “没见孤正在商议要事吗?”

    老太监低着头发着抖道:“太子妃已经去请太医了。”

    “但侧福晋说的是,她希望太子能允许她去求一求雍郡王府的福瑞小公主……她不想像三福晋那般……”

    话未完,胤礽手中的茶垫已然摔了出去:“孤看,不仅大阿哥的病要看,大李佳氏也得给太医把把脉了。”

    “看看她是不是也魔怔了!”

    索额图自然也听说了三福晋因孩子早殇转而十分信奉福瑞公主的事,他转了转眼珠子道:“太子,老臣早先听闻,大阿哥对南熏殿颇有亲近之意,如今看来,也不是所有靠近福瑞的人,都会有好运道。”

    “二阿哥倒是不怎么喜欢那孩子,瞧着他的身子和天资倒是不差的。”

    “只是妇人无知,这实也正常。”

    胤礽一听,语气更是坚定:“让人在后院看住大李佳氏,这些日子,就别让她乱跑了。”

    只是,在后院,有瓜尔佳氏的“帮助”,太子的“铁令”却没能拦住大李佳氏。

    她还是想方设法从宫人处“走私”了福瑞公主的雕塑和画像,在自己被关禁闭的房间里,日夜为弘旦祈祷。

    很快,小赫舍里氏就将打探到的消息泄露给了太子。

    胤礽让人将大李佳氏参拜之物,全部扔进了毓庆宫的水井里,并严令她再去靠近生病的儿子。

    无论大李佳氏如何哀求,她的哭声却只有后院偏殿的太子妃听见了。

    ……

    雍郡王府,蜜居。

    “断了……”甜甜对着廊下的大红鸟,呢喃道。

    她从自己的“神像”上,探听到毓庆宫的消息,方才被一道“水”流突然截断了。

    “啾啾~”

    [需要我去为你探查一番吗?]

    甜甜摇了摇头。

    看来历史上最后一位太子,除了被动改变“兔儿爷”的属性之外,似乎并未改变其他的命数。

    比如,他第一位儿子的命。

    “睡吧。”

    福瑞小公主在她的床榻上,安枕。

    那边毓庆宫,太医战战兢兢给太子送上了“噩耗”:“启禀太子,大阿哥的病情恶化……眼下微臣只能尽力。”

    胤礽急得,一下恢复了从前的毛病,将太医踹下了台阶,怒吼道:“无能!废物!”

    “难不成真的是……”

    因为他命人将那个丫头的东西丢了,才引发的……儿子病情恶化。

    不,不可能!

    索额图一下看出了太子的心思,他只是道:“太子,老臣这些时日,遍查当日的逆贼无果。”

    “试想,天底下能将事情办得如此干净的人,除了天底下最尊贵的那一位,便只能是……其他的歪门邪道了。”

    “索相的意思是?”

    索额图当即跪下,这些年来,随着他的身体越来越年迈,除了在重大场合才对太子行礼外,很少再有如此慎重之时。

    “太子,您便是想让那人听命于您,以如今的形势怕也是不能够……除非!”

    一老一少眼神对视的一瞬间……

    胤礽偌大的眼神从疑惑不解,再到突然了悟,继而不可置信,到左右为难。

    短短数秒之间的复杂切换,却叫索额图继续抓住了机会游说。

    太子最终张了张嘴,怒斥的话未能开口:“孤今日就当您是老糊涂,才说的浑话。”

    “你退下吧!”

    “孤该去看看弘旦了!来人,送客!”

    “太子!”索额图高呼。

    胤礽转过身去,声音低沉:“你放心,今日之事,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且不可再叫第三个人知道了。”

    索额图无奈,只能长长叹气,退了出去。

    他知道,自己今日是急了。

    纵观他的一生,除了年轻面对纳兰明珠的时候,他很少有如此着急的时候。

    这位野心勃勃的政治家,暗暗感觉,有什么事情正在脱离他的掌控……

    他想再抓住太子一把,却失败了。

    无妨!他失败过很多次,不过是再来一次、几次的事……

    索额图转身离去。

    ……

    乾清宫暖阁里,听完暗卫汇报的康熙,缓缓睁开了眼。

    在恍惚的烛光之中,他望着窗外:“雪,下大了。”

    “他们居然想抢朕的东西……心,也是大了。”

    暗卫看见了主子的手势,立刻顿首退下,黑色矫健的身影消失在茫茫的红墙大雪之中。

    一夜间,天地白茫茫一片,晶莹剔透,叫人不好出门。

    毓庆宫传出大阿哥弘旦病逝的消息。

    宫外,则是宗人府带着人,冲进赫舍里府邸,将索额图拿下,关押到了大牢之中。

    索额图沿路喊着冤枉!不服!

    被人拿裹脚布包着冰冷的雪花塞了满嘴!

    太子接连收获了两个噩耗,人还没赶到乾清宫求情,天子便颁布了索额图的罪证!

    “赫舍里索额图怀私,倡议皇太子服御俱用黄色,一切仪制几与朕相似。骄纵之渐,实由於此。索额图诚本朝第一罪人也!”(注:清实录原文)

    二更双面间谍

    第200章 双面间谍

    本朝第一罪人!

    宣旨太监义正威严之声,仍响在胤礽耳侧。

    如此沉重的名头,只因外叔祖一直站在他这边吗?

    储君一应用黄色仪具,满朝文武、兄弟姐妹臣服于他之下,不是从小汗阿玛金口严令要求的吗?

    怎么如今竟成了索额图一人的罪过?

    那可是伴着汗阿玛亲政、平叛、征战多年的老臣部下,功名赫赫!

    先前无论多大的罪过,御史们如何弹劾,甚至索额图主动请辞,也不过是高高抬起,轻轻放下。

    便是时有贬斥,位置也一直都在二品之上,没下来过。

    如今,他犯了什么错,竟要被直接关押到宗人府大牢!

    还叫下人侮//辱于一朝重臣。

    胤礽的脑袋嗡嗡响,直到听见里头传来“皇上饶命!奴才知错!”的求饶声。

    他看过去,却又是他完全没想过的人。

    以往皇帝面前的大红人,总管太监梁九功被扒下了大红制服,一身白袍被按在行刑的长椅上,口中高呼“万岁爷饶命”!

    然而掌刑的人正是梁九功的得意徒弟魏珠,而监刑者则是行走南书房、堪称帝师的高士奇。

    这个源于赫舍里索额图举荐才得以被皇帝重用的汉人,如今正趾高气昂、意气风发看着那被打得出气多、进气少的总管太监。

    “我说梁公公,你这又是何必呢!”

    “要知道,跟错了人,背叛者的下场便是如此!”

    高士奇仿佛没看见就在台阶下的太子,眼神含恨!

    他的确是因着索额图举荐才见到了皇帝,可后来他已经成了皇帝跟前的红人,高官显贵,满朝文武对他敬奉有加。

    可唯有索额图,仍以奴才待他。

    在他的面前,高大人犹长跪启事,不得其坐。

    且家人尚称为高相公,索额图则直斥其名,有不如意处,则跪之于庭,而丑诋之,有时还切齿大骂,辱及父母妻子。(注:来源清史稿列传)

    是可忍,孰不可忍。

    终于让高士奇得到了机会,他转而投靠纳兰明珠,为的就是今日能亲眼见证索额图的下场!

    太子的人又如何,以他如今的年岁,以天子之高寿,他能报眼下之仇,便要报了!

    大抵是不能等到新帝之时了,可千万不能带着这股仇恨到地底下去,那可是死不瞑目。

    只有梁九功的眼神望着太子的方向,似乎在质问于他——奴才可是投靠了您,为何您不来救一救奴才?

    胤礽的脸色惨白如同一旁的残雪。

    连梁九功都被发现了……汗阿玛他全都知道了吗?

    知道他和索额图私底下的聚会和举动?

    所以索额图他才会被入狱……

    太子看不下去了,转身回到毓庆宫,连汇报大儿子死讯的勇气都丧失了。

    ——二废太子!

    ——索额图饿死!

    多年前,在御门广场,那个死丫头,在所有人脑海里放出来的声音,在此刻显得尤为响亮!

    已经这么多年了,怎么突然就应验了?

    胤礽伏于床榻,用厚厚的明黄被褥盖住自己的脑袋,捂住自己的双耳,不想叫那声音再钻进他的脑海!

    “别说了!”

    “不许再说了!”

    “孤命令你闭嘴!闭嘴!”

    ……

    周围伺候的下人,面面相觑,想着他们没有一个人发出动静啊……太子该不会也……

    呸呸呸!

    他们可不敢乱想,也不敢乱说。

    只不过私底下,能出去的人就偷偷到神龟殿去祭拜。

    出不去的人,就到毓庆宫有小公主塑像的水井边去参拜,说悄悄话。

    在乾清宫外被打得血肉模糊的梁九功,抬出了大太监的围房。

    魏珠跪在皇帝面前,满脸严肃、双眼潮红接受了和师父一般的红色制服。

    转身回到梁九功的身前痛哭。

    梁九功趴在铺着干草的板车上,断断续续骂道:“臭小子,有时间哭,还不如赶紧派人送爷爷我出城。”

    “晚了,爷爷可就真可能会没命了。”

    其他小太监急着哭道:“爷爷,您且养一养吧,在这样的日子,就这么奔波出去,半路上哪能好……”

    “就是啊!可不能又感染了其他症状,雪上加霜。”

    “要是魏珠不肯,孙子养您!”

    “就是,魏珠你少在这儿惺惺作态了……”

    ……

    “少废话!”魏珠这才抹去眼泪,在一众太监怨恨的眼神之中,命人将梁九功即刻送出四九城去。

    但他还是晚了一步。

    早有人埋伏在城门外,打算取这位前太监总管的性命!

    梁九功趁来人同自己的侍卫殴打之际,哀求:“敢问是哪位大人想要小的性命?”

    “小的尚有一二机密,尽可告知,只求保住一条烂命即可!”

    来人出声笑了一下,并不允以理会。

    梁九功识人无数,当即听出是万琉哈托合齐身边的人。

    果然,索额图等人从来就没有相信过他。

    只盼天子能看在他忠心为主的份上,留他一命,可以到距京城不远的地方享福,安度晚年。

    梁九功没能等到属于皇帝的暗卫,但见一只大红鸟从天而降,一眨眼,在每个暗杀者身上发出了专属于他的“弹药”。

    “什么东西?”

    “该不会……咦!是鸟屎!”

    “杀了这只傻鸟!”

    ……

    “三、二……一。”虞有桐在心中暗数。

    “砰!”

    “砰!”

    “砰!”

    ……

    暗杀者身上的“弹药”纷纷炸成黄色粉末,他们或被炸开,或因此分心被梁九功的护卫太监斩于刀下。

    完成任务,大红鸟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曼妙优雅的身影消失于天际,和晚霞融为一体。

    “多谢神鸟救命!”梁九功遥遥谢恩。

    他自然认得这是福瑞小公主身边的爱宠。

    没能得到万岁爷及时的救助,但得了福瑞小公主的神助,更令梁九功欣喜万分。

    小公主居然注意到了他!

    那他的晚年,定然是可以高枕无忧了!

    梁九功当即趴在草堆上,虔诚行礼,念念有词,遥祝小公主福寿安康!平安喜乐!

    一旁跟来的小太监却没眼看,嘟哝道:“爷爷,咱还是快些走吧!”

    “您这样当众撅着参拜福瑞公主,是不是也有些亵渎神明了?”

    梁九功:“………”

    想骂,却也觉得徒孙的话有那么几分道理。

    先把自己因伤而撅着的老屁股收回,才对着徒孙勾了勾手指头,让他靠近。

    捡回一命的小太监立刻乖巧凑了上去。

    脑袋上挨了一个大爆栗!

    “哎哟!爷爷!我说错话了吗?”

    “那倒没有。”

    “只是爷爷手痒了……少废话!快走吧!”

    “那您快些躺好吧!”

    ……

    梁九功一行缓缓离了京,只在距离丰隆皇庄不远的地方,安顿下了。

    每日用着传说中的灵泉,身子一日好过一日,还比从前伺候天子的时候,腿脚更为灵便了。

    收到小红送来关于梁九功的消息,甜甜才写完今日阿玛交代功课的最后一个字。

    历史上,梁九功的确同太子身边的人搅和在一起,参与他们议论储君的聚会,才被盛怒的康熙拿下。

    此后皇帝身边便没了这一位总管太监。

    照如今看来,梁九功却是为皇帝办事,当了“双面间谍”,从而功成身退,还叫徒弟魏珠继承了他的位置。

    大清朝有名的太监并不多,梁九功也算是一位了。

    能帮助皇帝拿下一位老功臣,想来事过境迁,康熙也不会亏待了梁九功。*

    放下笔,正要传点心来用的时候,却见外头院子闪着红光。

    嗯?

    甜甜心念一动,有意思!

    对方居然对她一只小蜜蜂,动用了邪术。

    看来,有人会被“一废”还真是一点不冤!

    小黑屋福瑞小公主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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