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天元结界所覆盖的地域彻底陷入炼狱之中。咒力水平哪怕是在非术师中也算低下的人群, 在咒力混乱的环境中反复感觉身体不适,公立医院一级私立诊所每天都挤满了人。
病疫四起,气候变换, 经济下行。
单出都是王牌的社会环境此刻碰撞在一起,人心慌乱信念崩塌, 负面情绪在加强的结界中源源不断滋生着咒灵, 等级大多不低于一级。
总监会深知事态已经失控, 重心从祓除咒灵维持表面稳定转移至公开咒灵。将灾难扩大, 他们要趁乱夺取权利,彻底踩在非术师的头上。从财阀入手, 并深入争斗。
然而就在总监会那几位站在金字塔尖的人与财阀家族接触时, 一个意想不到的面孔打乱了他们的计划——那一年差点死于咒灵袭击, 后被卿鸟用逆天术式救回的高专学生之一,水野。
作为曾经的咒术师,现在的新晋政客,水野比总监会更早一步向财阀们公开了咒术界的存在, 以一种温和有礼的方式。
水野向财阀描述的咒术界会是什么模样可想而知。总监会的存在在那一瞬彻底失去底气。
“你们怎么敢!?”老人颤抖着手, 怒发冲冠。
水野收起手边的公文,折叠整齐, 慢条斯理放进公文包里。他在总监会的怒视下缓缓拉上拉链,而后抬起头,目光冷静淡然。
“这个问题,应该由四年前的我们来问。”
“你们,怎么敢?”——用一场咒灵袭击团灭咒术高专所有学生。
水野伸手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他抬步往外走, 与瞬间又苍老了几岁的高层们擦肩而过。已然褪去少年青涩感的男人顿了顿脚步,最后沉声道:“时代变了, 未来站在咒术权利之位上的,一定不是你们。”
这是一周内第二次听到有人对他们说,时代变了。
在高位坐久的人不愿醒来。他们还想力挽狂澜。
不。
时代变化他们不在意。
只要他们是最后的利益所得者,时代如何变化都没有关系!
东京、大阪、名古屋等一线城市成为这次灾难的重点沦陷范围,繁荣与倾塌呈正比。夏油杰冷漠应对任何一只猴子的呼救声,他只身穿过大街小巷。
上次被两面宿傩突袭导致他损失了很多咒灵,这一次的暴/乱正好可以大量收集。
一只接一只地吞咽,残秽与恶心的气味几乎令人麻木。夏油杰是会受到咒灵的负面情绪影响的。
从京都回到东京的夏油杰,就那样与处于暴走边缘的五条悟不期而遇。曾经骑车欢快走过四季的他们,此时都有属于自己的愤怒与难过。
他应该转身离开的,毕竟五条悟所经之处已经没有咒灵可以降服。
但夏油杰没有。
直到看见五条悟又一次抬手结印。
夏油杰应该离开了。早在高专那个夏日,悟的任务就不需要同伴了。他也早就不是他的同伴与挚友了。
但他仍旧没有离开。
夏油杰闪身逼近五条悟的时候,甚至自己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就那样出于本能的,拦下了他。
「不是还有你嘛。」
十年前来自挚友的言语,不知为何会在那瞬间回响在脑海里。
“……”
不为猴子,不为咒灵也不为这座沦陷的城。夏油杰在那一秒想出手帮助的,是自己曾经的挚友。
至于这种奇怪的念头是被那个叛逆少女影响了,还是被恨意掩埋的“柔软”被揭开都不重要了。
人心是复杂又矛盾的。夏油杰允许自己以“大义”为由进行疯狂行为,但不想看到五条悟丧失理智的模样。所以……
“我知道小鸟在哪里。”
花御在夏油杰的命令下带着五条悟去找卿鸟。两位特级咒术师以ῳ*Ɩ 及一只特级咒灵在荒无人烟的平地处打转。
“……”
花御离开前,这里还是有房子的。现在却被夷平了。
“啊诺——”夏油杰伸手挠挠脸颊,露出标准的狐狸微笑。“间谍好像被对方发现了呢。”
五条悟单手握住花御仅剩的另一根树枝。“把你知道的,看到的,都说出来。”
然而羂索已经对花御有了防范,它对羂索接下来的打算,目的一无所知。花御只能将最后看到卿鸟的画面大概描述。
花御无法精确描述人类的感受与情感,只能用只字片语去描述卿鸟的表情、对话以及语气。
介于卿鸟“演”得不错,所以咒灵字字句句都在最强神子的雷区蹦迪。
夏油杰:“……”眉头一颤,后退一步,默默把花御收起来。
他现在手头可用的特级咒灵不多,不能被五条悟祓除——
卿鸟感觉自己至少被带着转换了两次位置,狡兔三窟的千年诅咒对于藏身与躲避是真的熟练。
并且,千年诅咒与特级咒灵的业余生活十分丰富。或在沙滩上做奇怪的体操,或忽然玩起沙滩排球。一天之内,卿鸟光看顶着富士山脑袋的漏瑚喷火,都看了不下五次。
陀艮的领域里感受不到时间流逝。
卿鸟只能大致推算自己被结界转移后过了多久。
灿烂阳光的背景像楚门的世界那般,被推开一扇门。梳着妹妹头的另一个千年诅咒走进来。
不知道是不是心里作用,因为知道里梅的术式是冰,所以他一走进来,就感觉整个空间的温度降低了几度。
“里梅。”羂索抬手打招呼,另一只手垫球。“一起来玩沙滩排球吗?”
……
冰刃在刹那间刺破羂索手里的排球。
“宿傩大人的受肉/体不见了。”长相有多清秀,脾气就有多暴躁。
里梅瞥一眼被悬于海面上的卿鸟,底下还有海洋生物咒灵不断试图撕咬她。两人眼神交汇的那瞬间,瀑布般的冰刃自上而下覆盖卿鸟所在的区域。
……然而伤害全部被挡在结界之外。
但还是很冷,卿鸟蜷缩在结界里打了一个冷颤。看起来倒是有几分可怜。
“对女孩子温柔点嘛。”羂索依旧维持那副假笑的模样。“她对我们还有用呢。”
里梅对羂索的“有用”完全没有兴趣。他只知道因为这个栗发少女,宿傩大人的突袭被中断,现在灵魂受困于虎杖悠仁体内……并且虎杖悠仁还不见了!
他手里还握有两根宿傩大人的手指,原本打算趁乱逼虎杖吞下。
“容器不会有事,按照五条悟的性格,他会保住可怜的十几岁少年。”
卿鸟:“……”这个家伙倒是对五条悟研究透彻。
真人的左手忽然变成长长的树枝,将卿鸟下方的变种海洋类生物串在一起,然后蹲到一边拍拍漏瑚的肩膀,示意它喷点火玩“烧烤”。
漏瑚:?
两只特级咒灵在陀艮的领域里打起来。
羂索抬手挥去眼前的烟尘,咳嗽两声。“真是的,要打架就去城市里玩嘛。不要在这里破坏环境。”
“陀艮也去玩耍吧。现在的世界正是咒灵乐园呢。”
领域消散的瞬间,特级咒灵们也消失在视野里。唯有羂索最后语气调侃的忠告余音绕梁:漏瑚,不要去找五条悟单挑哦,会死的~
卿鸟闭眼适应了一会儿环境变化,再睁眼的时候发现自己和脑花正身在一间单人公寓里,冰之术师站在稍远一点的位置。
墙上有日历挂钟,卿鸟终于对时间又有了具体的概念。距离她离开高专,已经过了将近48个小时。
羂索用长尾俊介的手机与长尾拓真通电话,三言两语概括自己还在忙碌,无法回家陪伴他们。卿鸟看着额头上有缝合线的男人努力扮演一个好爸爸好丈夫的模样,指甲深深嵌进掌心。
恶心透了。
“……”卿鸟掀了掀唇,说话声小到羂索根本听不清。
“嗯?”羂索走到卿鸟身前蹲下身,“怎么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卿鸟贴着结界的边沿看向男人:“我需要吃饭……”
“……”
确实。诅咒和咒灵是没有进食需求的,脑花差点饿死自己的人质。
羂索起身离开单人公寓,临别前好心“拜托”里梅不要吃了卿鸟。
千年老狐狸关上公寓大门的瞬间,卿鸟那部可怜的,快要没电的手机响起“悦耳”铃声。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到五条悟的声音了,卿鸟收起病恹恹的模样目光看向里梅——她的确是肚子饿到不行,但没有装得那么凄惨。
“那个……手机递给我一下,谢谢。”
里梅本就暴躁的心情,在听到五条悟唱一闪一闪亮晶晶的声音之后肉眼可见的处于暴走边缘。他怎么可能把手机递给卿鸟?
“啊啊……不要!”卿鸟伸出尔康手,瞪圆了鼻孔制止里梅摧毁手机的行为。“你现在破坏的不止是一台手机!”
里梅:“……”咬牙切齿。他没有任何耐心。
“这是我余生的自由啊!”难得卿鸟还记得五条悟说过,再失联一次就要把她关起来的豪言壮语。
然而说再多也是徒劳。
小小一台手机在里梅掌心粉碎。
……
卿鸟下巴掉到地上,灵魂飞走一缕,石化了。
这就是为什么羂索回到公寓后,看见卿鸟蹲在结界的角落里,一边画圈一边诅咒里梅。嘴里神神叨叨念着什么,倒是听不清。
羂索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身后还跟着几位“忠心”的总监会仆人。是他试图控制高层的结盟好友。
“是她。”高层之一的中年男子一下认出卿鸟。
几次见面都是这个少女嚣张跋扈的模样,如今看到她落魄又害怕的样子,倒是有种报仇的快感。
如今这个世界格局,谁和谁混在一起都不奇怪了。
卿鸟接过羂索递来的食物,但没有吃。她斜睨一眼墙上的挂钟,再过一会儿就要到50个小时了。
“你们是杀不掉五条老师的。”
羂索笑着蹲下身,与卿鸟不过两三厘米的距离。当今咒术界有多依赖五条悟,他已经不用多听赘述与解释。所以卿鸟在绝境中将五条悟挂在口中也是人之常情。
“我们并没有试图杀死五条悟的打算。”
“只要五条老师在,他绝对不会放任你们胡作非为的。”
“五条君的阻拦确实很棘手。前提是……他能阻拦。”羂索单手托腮笑道。
“什么意思?”卿鸟露出慌张又担忧的眼神。
“就算成功杀掉六眼,这个世界还会再出现一个六眼干扰我。所以比起铲除,限制五条悟的行为才能更好发展呢。”羂索浑然不知发生了什么,以一个胜利者的姿态继续道:“狱门疆,可以封印五条悟的特级咒物。这样,五条悟既不会成为绊脚石,一个世界不会出现两个六眼的因果也能确保不会出现第二个‘五条悟’。”
……
羂索身后的高层人员显然已经知道这个计划,所以听到男人的言语后表情并未有什么变化。
卿鸟的视线穿过羂索肩膀上方,再次落到挂钟上。
“这样啊……”她放下手里的食物。“我的时间不多了,可以麻烦你把狱门疆拿来给我观赏一下吗?”
羂索:?
男人站起身,狱门疆这样重要的特级咒物,他单独藏于绝对隐蔽的结界内随身携带。看似是从口袋里掏出的,其实可以算作另一个空间。
“这个就是……”
羂索还想说什么,骤然间,理智重回大脑。他整个人怔在原地,瞳孔缩小。
不对!不对!
羂索垂眸看向卿鸟,后者已然没了前几个小时的“懦弱”“胆小”与“害怕”的样子。卿鸟站在结界内与羂索对视,弯唇一笑。“不赖嘛,被我的术式浸泡将近50个小时,还能幡然醒悟。”
自卿鸟被抓住后,她不断用想象术式修正事情发展,一切有用没用地细小情节。再用浮夸的演技降低羂索的防备,以便更深层次地控制他。
关押卿鸟的结界宛若从来不存在那般,瞬间碎裂开。
羂索想要再次将狱门疆藏回结界内,却怎么也做不到。在他拿出狱门疆的瞬间,卿鸟想象的隔绝一切术式与结界的隐形保护层将特级咒物围起。
它在羂索眼前,但已经算不上在手边了。
“杀了她。”
重力与霜凪同时向卿鸟袭去。
卿鸟坐在自己想象的肥皂泡泡里飘起来,既没有受到重力影响,也没被冰术伤到。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用过术式了,咒力与大脑充分得到回血与休息。
而羂索,他为了权谋选择长尾俊介,但长尾本人的咒力与术式水平至多只到准一级,战力受限严重。
肥皂泡泡叠加了无法被术式穿透的buff,卿鸟在咒力耗尽之前处于无法被伤害的状态。
久违的术式猴凭空自羂索身侧出现,一把捞走他手里无法被藏起的狱门疆。
特级咒物有点重,小猴子踉跄一下。
里梅的冰凝咒法紧随其后,将术式猴与特级咒物一起冻住。术式猴被卿鸟赋予了“抢夺狱门疆”的任务,眼下任务被打扰,小猴子忽然生气,久违的眼冒红光。
暴躁马喽震碎冻住它的冰层。
未曾了解过卿鸟术式真谛的羂索与里梅,在怒不可遏的战斗中……被术式猴糊了一脸粑粑。
“……”千年诅咒们顿时面部扭曲。
卿鸟想象的巨型佛手拍碎被里梅冻住后彻底变成冰窖的空间。
小猴回到卿鸟身侧,骄傲挺胸,少女一手食物一手狱门疆,飘在半空中。“又吃又拿真不好意思呢。”
当然,表情里是丝毫没有不好意思。
巨大冰锥层摧毁半栋建筑刺向下方的卿鸟,被污秽之物彻底激怒失去理智的里梅加大咒力输出,将卿鸟的术式泡泡刺出好几个破口。
她跑不掉的。
虽然眼下的场景突然变化,但羂索笃定卿鸟只是在做无谓的挣扎。二对一,她对自己和里梅没有一分胜算。
时钟走过下午两点十分二十四秒。
仍身在名古屋的五条悟忽然听到一阵熟悉的呼喊声。
“老师~”
五条悟:?
“老师~”
卿鸟的声音不在四周,而在……
五条悟低头看向一直保持“沉默”的Q版卿鸟。发出声音的同时,术式玩偶连表情都变了,眼泪汪汪的。
“老师救救我。”
五条悟:“……”又生气又被可爱到的时候真的会很无语。
他想起第一通电话里,卿鸟是有说过“那个啊,就是那个啊,老师要好好保管”这样的话语。
原来这个玩偶不是害怕他寂寞所以留下睹物思人的术式玩具,而是定点坐标器——
定时定点发送坐标的一次性玩偶,是卿鸟初次尝试的buff想象,有太多不定因素没有考虑进去。所以五条悟被引到一个模糊的地界。
不过这个问题不算严重,六眼足以修正这种误差。
五条悟与当地咒术师、警察一起冲进事发公寓的时候,没了天花板的屋里就剩卿鸟一个活人。门口躺着两具尸体,是跟随羂索而来的咒术高层,少女身侧躺着一具尸体……是长尾俊介。
“杀、杀人了!”
非术师警察接到报警,说这栋公寓有强烈爆炸声,不料一进门就看见三具尸体,甚至“凶手”还拿着一具尸体的半个头颅。而且不知为何,外面阳光普照,这栋楼却冷得出奇。
门口两具尸体上确实残留着卿鸟的咒力残秽。
五条悟走进房间,跨过熟面孔的尸体径直走到卿鸟身前。她手臂上有些许冻伤,但不严重。
卿鸟将长尾俊介的尸体摆放好,深吸一口气。
门口的警察与咒术师冲进来,要求卿鸟举起双手不要反抗。小地方的咒术师不认识卿鸟,但认识五条悟,他们在等五条悟的反应。
卿鸟抬起头,眼巴巴看着五条悟。“老师。”
“目的达到了?”
“嗯。可惜脑花没除掉。”里梅的干扰很烦,而她想要在保存长尾俊介尸体完整的情况下除掉脑花,好像几乎不可能。“他们检测到老师你在附近,立刻夹着脑花跑掉了。”
“没关系,下次杀。”五条悟将卿鸟从地上捞进怀里。他的口吻是在安慰卿鸟,但面无表情的,看起来还是生气的模样。
门口聚集的人群还在吵闹。要求卿鸟给出说法。
五条悟捋顺卿鸟耳侧的长发。“小鸟有什么想说的吗?”
“不是我杀的。”
五条悟偏头看向远处不敢靠近的人群,目光冷淡且不在意。“大家听到了?”
“什么?”“她说不是她杀的就不是了吗?”“五条先生,尸体上似乎还有这位小姐的咒力残秽……”
五条悟又看向卿鸟:“小鸟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我好饿。”
……
“想吃什么?”
“肉。”
五条悟原地画圈,将长尾俊介的尸体转移至高专地界,然后带着卿鸟离开,对身后非术师与咒术师的追讨不闻不问——
世界混乱不堪,很多餐馆与小店都已经不营业。五条悟带着卿鸟走了一圈,最后走进一家生意冷清的酒店。
酒店内也是随处可见咒灵的状态。但弱小的咒灵不敢靠近五条悟,尤其是正在生气,气压极低的五条悟。
前台没想到这种时候还会有人来入住,连忙操作办理手续。并嘱咐有任何不适可以免费升级房型。
五条悟一路都没有和卿鸟说话,安静得出奇。卿鸟多少有点心虚,所以也没有故意逗他。
直到两人默不作声走进房间。
门锁发出轻轻一声“咯嗒”。
男人将卿鸟推至门后桎梏住的动作,与卿鸟抬手抱住他同步。
“我错了,老师。你不要生气。”
这只鸟的认错听在五条悟耳里仿佛还有后半句:下次还敢。
但到底还是消了一点气。
“老师,我从脑花那里顺了一个……”
“我不想听。”五条悟打断卿鸟的言语。“小鸟用这种方式得到的情报,我不想听。”
少女眼睫轻颤了一下。卿鸟看着五条悟生气的脸,有些不知所措。她只有丰富的恶搞这个男人的经验,眼下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哄。
五条悟感觉卿鸟抱着自己腰的手僵了一瞬。他低头看向她。
不料怀里的鸟踮起脚,顺势在他的喉结处亲了亲。
“……”
据说,这是求原谅最赖皮的方式。
五条悟弯下腰,额头抵在卿鸟的肩膀上。“小鸟这两天的奇遇,等老师气消了再说吧。”
“嗯。”
“消气的方式可能会有点夸张。”
“没关系。”
五条悟将卿鸟的双手背于身后,单手握住她的手腕。
“消气的方式可能会让小鸟生气。”
“没关系,我不会。”
五条悟拉下绷带,绕着卿鸟的手腕一圈一圈缠上。最后打了一个死结。
苍蓝的瞳仁内翻滚着复杂的情绪。
“需要安全词吗?”
“……”卿鸟本想说不需要,停顿片刻后开口道:“悟。”
五条悟心头一烫,手里的动作一滞。
“我说的是安全词诶。”
卿鸟当然明白五条悟的意思,她固执地重复道:“悟。”
“原来小鸟那么有冒险精神。”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月华如洗, 星光争辉,澄澈光芒透过大片落地窗照进屋内。为坐在茶几旁的男人勾勒一层朦胧的边。
五条悟托腮坐在窗边,手里拿着卿鸟顺来的“战利品”。封印符咒已经陈旧到泛黄, 但他依旧可以判断出手里的咒物不同寻常。
卿鸟说,这是对方准备用来封印他的道具。
发呆间, 床上与被子一起卷成一团的少女翻了个身。五条悟放下狱门疆回到床边。
哪里都疼的卿鸟在翻身瞬间眉头皱紧, 眼尾带了点红。裸/露在薄被外的肌肤上满是暧昧过度的红痕与难以自控的牙印, 可怜兮兮的模样。五条悟伸手抹去她眼尾的泪痕, 低头吻了吻她的眼,而后躺到一边轻轻圈住她的腰。
良久, 五条悟以为卿鸟仍在昏睡, 结果怀里缩成一团的鸟轻声开口。
“老师还生气吗?”
卿鸟的声音有些哑, 听起来更可怜了。这一刻生不生气好像都没有意义,最扭曲的诅咒不仅仅是诅咒对方,更是自我束缚。
五条悟自背后抱着她,搭在腰间的手移至下腹轻揉。但凡这只鸟吭一声, 自己也会心软放过她的。
没想到叛逆后辈在那种时候也叛逆到不行。
“小鸟什么时候恢复术式的?”
“唔……差不多刚成为辅助监督那几天吧。尝试用了一下术式, 发现大脑没有任何问题。”
那岂不是已经很久了?五条悟诧异一瞬。
“那么早就谋划好了。”
“起初只是想让大脑再休息一阵,后来转念一想, 要是被敌人知道我不能使用术式……应该会很好玩。”卿鸟的指尖沿着五条悟的手背打圈,说话声还是有气无力的。极度放纵与暧昧之后,依赖度也提升了好几个等级。
五条悟第一次对卿鸟定义的“好玩”打了个硕大的问号。
“老师出差,我一个人或是陪学生参加咒术实习的时候会练习叠加buff的想象。没有六眼的洞察力,他们发现不了。”
卿鸟的术式,一不留神连自动无下限都会忽略, 更不用说那群孩子。他垂首亲她肩膀上的红痕。“为什么不告诉我?”
卿鸟沉默三秒,问了一个显而易见的问题:“……你会同意吗?”
不会。
就算卿鸟的计划还算缜密, 连撤退的方式和时间都提前定好了,五条悟也绝对不会同意。他会看住她,每一分每一秒。一旦最强神子的防范意识加强,羂索那一方就不会贸然采取行动了。
“没有人会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我唯一必须要了解的,是脑花那行人准备如何在老师眼皮底下做坏事。千年老狐狸的花招太多,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祂赢一局,让祂松懈。”
“我可是最强的诶。”
“我讨厌这句话。”卿鸟皱眉,第一次直接用言语和表情强烈表达了自己的抵触情绪。极度疲劳的她没办法很好控制自己的情绪。“很讨厌。”
这个男人作为最强出生的好处没有享受多少,坏处倒是全占了。
五条悟:“……”
男人翻身躺到卿鸟的另一侧,凑头去看她的表情和眼睛。原本灵动的双眼此时布满了红血丝,不知是累的,生气的,还是难过的。
他想起刚才紧密贴合的时候,在理智彻底被情绪与欲/望掩埋的瞬间,卿鸟红着眼断断续续轻声说出的那段话。
「我做了一个梦。」
「在那个梦里,大家都开开心心继续生活着。」
「唯独没有你在。」
「你要我在你的视线里胡闹,那如果你不在了呢?」
你的梦想你的追求,如果没有你在就不具备意义。这是他们两人之间不能调和的“矛盾”,也是为什么五条悟在听到卿鸟的道歉后,会认为她下次还敢的原因。
她只为让五条悟担心这件事道歉,而不是自己的计划与行为。
两人都没有再出声。
五条悟用指腹描摹卿鸟脸部的轮廓,他们有着相同的固执与不退让。
谁都没有错,只是太在乎对方而已。
温热的指节抬起卿鸟的下巴,五条悟贴近她。争辩下去没有意义,他宁愿和她接一个安静的吻。
卿鸟太累了,被脑花控制的50个小时几乎没有合过眼,她需要时刻保持清醒控制事件走向,得到狱门疆后又与暴躁妹妹头直接对线……
此刻脱力的她疲于回应,任由身前的男人似安抚,似撒娇地亲亲。
直到她再次进入梦乡。
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不是极度且反复刺激后的昏睡——
一觉睡了十二个小时,卿鸟再睁眼已是中午十一点。她想翻身伸个懒腰,结果毫不意外自己被长手长脚的家伙像考拉抱树那样抱住。
并且肌肉的酸痛感也到达顶峰。
“……”
关于昨天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卿鸟沉痛地皱起五官。
“醒了?”
“嗯……”
“饿了吧,点个午餐?”
……
卿鸟想起昨天下午进食的姿势,再次沉痛地皱起五官。
五条悟低头一看她的表情,瞬间明白过来。他呲牙一笑,心底仅剩的一丁点抱歉都烟消云散了。“小鸟要自己吃,还是老师喂你吃?”
“……”卿鸟眉头一抽。沉声喊道:“老师。”
五条悟:?
“我说昨天不生气,但没说今天不生气哦。”
……
五条悟伸手挠挠脸颊,笑得一脸纯真。“啊……咧?”还能秋后算账的吗?
总而言之,服务员推着餐品敲开房门的时候,透过门缝看到一个一米九的高挑男人……像鬼打墙似的……贴在落地窗上。
“咦?!”服务员惊讶地后仰三十度。想问又不敢问。
卿鸟看看服务员惊疑不定的脸,又看向身后被术式金刚按在玻璃墙上的五条悟。
“没关系,他在练体操哦。”白切黑少女歪头一笑,然后关上了房门。
酒店的甜品相当不错,获得缺德师徒两人的高度认可。五条悟顶着下巴和额头上的胶布,一口咬下半个小蛋糕。
“对了……”昨天都在情绪中打转,还有太多事没有问。五条悟这下才能好好听她说。“小鸟用术式潜移默化控制千年诅咒的容错率极低,这个仅仅自己练习是不够的诶。”
“嗯,所以我找了一个特级……当小白鼠。”
五条悟:“嗯?”
疑惑一瞬,骤然间又明白过来。
“啊……那个家伙啊。”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千年诅咒大费周章的目的, 卿鸟并不在意。好人行善大同小异,坏人作恶千奇百怪,她没有那个心思和功夫去分析仅剩一坨脑花的家伙的心路历程。
但知晓过程很有必要。
比如她现在除了抢来的狱门疆, 还知道了两个重要信息。一是天元不知为何想要她的身/体或是术式,二是脑花自己看中了夏油杰的咒灵操术。
极限50个小时的大冒险, 是她对自己的体力、咒力以及综合素质考量后的结果。
“这样看来, 老师还真是独具慧眼。”卿鸟在回东京的路上如此调侃。能被六眼瞧上的, 恰恰也被那群老古董看中。
五条悟单手托腮看着卿鸟的侧脸发呆, 体力复原的少女又变回从前那只叽叽喳喳的鸟。从认识她之后,从担心到放宽心, 这样的情绪转换好像一直在周而复始地重演。
卿鸟的话语没有得到回应, 她疑惑地偏头看向身侧。
男人戴上卿鸟想象的术式墨镜——原先用来遮盖眼部的绷带已经皱巴到不能再用。并且卿鸟短时间内都无法很好直视那条长长的白布。
五条悟对准她的脑门抬起手。
有过无数次被弹脑袋经验, 卿鸟立刻在自己的脑门上竖起一块术式钢板。
于是五条悟改变策略,大手下移五公分,一把捏起她的脸。
“所以,这次小鸟不仅让自己陷入危险中, 还失联了对吧?”
卿鸟:“……”里梅没有丝毫犹豫碾碎手机的场景在脑海里炸开。
“我说过的吧。”五条悟看着卿鸟脑袋上的乌云团, 嘴角咧开夸张的弧度,明明是威胁和恐吓, 但表现出了100%的幸灾乐祸。“小鸟没有自由了哦。”
……
这笔账,姑且全部算在妹妹头诅咒身上了——
东京、大阪与名古屋在三天内彻底沦陷,非术师被紧急转移至偏远地区。但咒灵袭击与外部打击不同,看似安全的避难所在人口聚集后,爆发了更严重的袭击案件。
电视时刻滚动播放着全国上下受到的不明袭击——不过已经没有人会去关注与观看。
非术师与看不见的敌人进入拉锯战。
而看不见的敌人,全都来自他们的内心。
天元撤走结界的行为就像跳高前的助跑, 射箭前的开弓,将最糟糕的事态推至顶峰。
东京避难所一号, 从幽闭恐惧症中诞生的一级咒灵,掀翻了看似安全的地下堡垒。人们尖叫着逃离连鬼影都没有的敌人,谁都不知道下一次攻击在哪里,该往哪个方向逃才是安全。
失去里香后降为四级咒术师乙骨忧太,手握特级咒具长刀与咒灵抗衡。天元恢复的结界呈现倒置buff的状态,加强的都是咒灵的咒力。一级咒灵诞生后迅速成长,轻松够到特级的强度。
乙骨忧太属于愈战愈强的类型,也在车轮战中逐渐力不从心。一只成年男子高的“玩偶”冲入人群中与咒灵抗衡。
“这不是……都没休假超过一天。”夜蛾正道站在入口处,望向不远处新鲜出炉的咒灵。
乙骨得到喘息的机会,调整战斗节奏。并礼貌打招呼:“夜蛾校长!”
夜蛾正道的术式在这种大混乱时刻尤为好用,是被成为足以匹敌一个军团的术式类型。
新干线临近东京区域无法继续前行,城市进入戒严期,交通也被管制。五条悟带着卿鸟瞬移至涩谷某处,撞飞了新建的广告牌。
“啊咧,我就说这个坐标怎么那么眼熟。”肇事者五条悟摸着后脑勺笑道。
身侧目睹撞击的非术师与辅助监督:“……”
咦?!
卿鸟捋了捋被风吹乱的长发,她刚想观测一下城市的现状,就被身边某位不知为何亢奋起来的男人提着后衣领往前走了。
画面一度很像五条悟和他的挂件。
“原来咒灵乐园是这个意思。”卿鸟看着曾经繁华,现在几乎变成废墟的地带长叹一口气。
狼藉一片,鲜少有非术师出入的区域反而方便五条悟祓除咒灵。卿鸟蹲在信号灯下,两手托腮看白毛单手比枪,用「赫」扫射咒灵。
狼藉一片的区域经过五条悟的修正彻底变成废墟。从前祓除咒灵还要布帐,并注意不要过于张扬破坏环境。此时没有束缚的战斗让白毛久违地兴奋起来。
想象“能祓除咒灵的火柴人”性价比不高,浪费咒力还容易被反噬,只适合大面积轻扫低级蝇头咒灵。卿鸟的战斗还是需要亲自上阵,她踮脚眺望远方,发现建筑后好像藏了一只巨型咒灵。
结果她才迈开自信的步伐,就被一股强大的吸引力拽了回去。后背结结实实撞上宽阔的胸膛。
用脚趾想也知道是谁的。
“小鸟要去哪里?又要离开老师吗?你已经没有自由了哦。”
卿鸟:“……”怎么回事,这个男人是在玩什么奇怪的疑妻症play吗?
“祓除咒灵这种事就交给老师吧。”五条悟不抬眼也能看到建筑后方那只咒灵。他松开手,把卿鸟放回信号灯下。“等我两秒。”
尾音落下的瞬间,五条悟转身抬手,红色虚无介质在他的掌心疾速凝结,而后带着巨大的爆破力震碎所有玻璃质物品,轰塌建筑,连带咒灵都被炸成一缕烟。
“解决!”男人比了一个拇指,自我表扬。
……
卿鸟歪头,整个人被打下一层黑影,嘴角一抽。
虽然说五条悟是在祓除咒灵,保护这座城市,但他造成的伤害……已经远远超过了咒灵。
“这个状态不能持续下去了。”卿鸟小声嘀咕。
卿鸟被五条悟从涩谷带到新宿,最后又绕到荒川区。咒灵滋生的速度没有丝毫下降,如果这是一场消耗战,咒术师这方的优势会在一周后跌入谷底。
他们没有那么多的新鲜血液补充,也没有时间休息。
五条悟站在半空中俯视他生活已久的地方,已是面目全非。这个状态的确不能继续下去了。
“小鸟有什么想法吗?”
“处理源头吧。”
源头在哪里不言而喻。白毛瞥向卿鸟,发现她好像有点犹豫,不太像无法无天的鸟会出现的模样。五条悟弯腰凑近卿鸟:“怎么了?”
“天元现在的状态更接近咒灵……”
“嗯。”
五条悟点头。沉默片刻后,他猜到了卿鸟的心思。“麻吉?”
半小时后——
卿鸟、五条悟以及被召来的狐狸教主,三人站在薨星宫的入口处,一起对藏在结界内的天元发起了精神污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