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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091章 明白心意

    阿翎也不知道自己已经爬了多久了, 好不容易又到了一处稍稍平整的地方,她停下跟绑了百八十斤沙袋似的沉重的腿,仰起脑袋往上瞧。

    她费力眯起了眼,将手上的酆源骨杖都给拢到了一只手上, 空出的手用力将要渗进眼角的汗水擦掉后, 朝着滚烫的脸颊用力扇起了风。

    她眯着眼睛瞧了好一会儿, 那有些疲累的眼神才渐渐浮出了喜意。

    太好了, 上头那隐隐有些闪动的光亮, 若是没看错的话,应该就是那【昭天镇煞结界】的光, 她终于能瞧见顶了。

    这感觉就像在荒野里漫无目的找出路的人, 终于确定了出口在哪。弦祝傅

    尽管还很远, 但只要有了方向有了目标,心就安了。

    阿翎一直以来悬着的心在此刻也稍稍松了些, 她笑着将酆源骨杖往地上一扔,掏出乾坤袋里的垫子往地上一铺

    缓缓蹲下身, 将背上的师清浅小心放置在床垫一侧。

    等人躺好,她也累得直接往后仰倒在了师清浅身边。

    “真是欠了你的。”阿翎喘着粗气感慨道。

    刚才背着师清浅在爬山的时候, 阿翎就想到了她刚重生回来, 刑宴敕那垃圾玩意拿她当借口教训师清浅那事。

    她原是去开妖山看戏的, 当时瞧见了师清浅被刑宴敕教训了,心里那个畅快,要不是为着不惹上麻烦,当时她是真不想管师清浅。

    结果没想到,一管管出个大亏来。

    想到后面那些事, 师清浅的诬陷,霍振的教训, 阿翎都有种好似发生不久,但却特别遥远的感觉。

    主要还是因着师清浅,如今同那时候差别太大了。

    其实阿翎也知道,师清浅那时候想来是希望她受一些小小的教训,以后别再招惹她。

    结果没想到,事情会有这么严重的后果。

    阿翎还记得自己当时被打断了腿往街上爬时的心情,当时的她拼命跟自己说,一定要努力活下去,绝对不能死,要活得好好的,要看着他们这些伤害她的人不得好死。

    阿翎用力闭了闭眼,想到当初的情景现下都有些难受,为曾经渺小又可怜的自己难过。

    她扭头看向一侧的酆源骨杖,这东西还是当初断腿了去城东医馆买的,为的就是不需要旁人帮助,她也能站的起来。

    阿翎还记得,那次后,她在心里无数次发誓,以后也要叫师清浅试试这种痛苦。

    她也告诫自己以后就算是师清浅死在她面前,她也不能再心软了。

    看着那静静躺着的酆源骨杖,阿翎一声唏嘘,当初留着这东西就是要告诫自己吃过的亏、受过的伤,现下倒是好,阿翎骤然笑了开来。

    被打脸了。

    阿翎抿了抿唇,收回了目光,转身朝向另一侧。

    看着一旁平躺着的人,阿翎眉心蹙了蹙,直接动手将人的脑袋转了过来对着她。

    随着她的动作,师清浅额前一缕碎发往下滑落遮住了一些面庞。

    阿翎伸手将那缕头发轻轻掖回师清浅耳后。

    滚烫的手指触碰到她有些微凉的耳垂时,阿翎感觉到热得发痒的手指被冰的有些舒服。

    她轻轻的,捏上了师清浅的耳垂,指腹间传来的清凉叫阿翎的心也舒坦了些。

    “我可是因着背你才热成这样,你给我清凉一下,也是应该。”

    阿翎笑着将另一只手也伸了出去,一手一只,好似觉得很好玩一般,轻轻捏起了师清浅的耳垂。

    她的耳垂同阿翎的大不相同,很窄很薄,就和她的人一样,瞧着就有些清冷。

    阿翎松开了被她捏得有些泛红的耳垂,从前她在人界听说过,耳垂薄的人大多薄情。

    不光如此,还有说嘴唇薄的人也无情的很。

    阿翎的手渐渐往下,点了点师清浅淡淡樱色的薄唇,这人倒是好,两样全占了。

    这要是从前,阿翎定是要说一声,果然这些面相之说是有些道理的。

    但现在,她看着脸色还很苍白,昏迷中都蹙着眉的师清浅,她觉得这说法也不尽然。

    至少师清浅不是个无情的,她的目光往下,瞧见师清浅身上那些深深浅浅的伤痕,若是无情的人怎么会为了救她将自己搞得如此狼狈。

    这哪里还有平日里那皎皎如月的清冷仙子模样。

    阿翎重重叹了口气,伸手抚上师清浅的眉心,想要将她蹙起的眉心捋平,试了几回都不成功。

    也不知她这昏迷中是想到了什么,也可能是身上的痛楚叫她难以忍受。

    阿翎手心轻轻贴着师清浅的脸颊,微微凑上了前,离得更近了一些。

    近到能感受到师清浅微弱的呼吸。

    阿翎望着师清浅紧闭的眼睛,她还是第一次发现她的睫毛竟然这般的纤长,闭着眼的时候眼下投下了一片暗影。

    她也才发现师清浅的鼻子有一道很好看的弧度。

    捂热了师清浅脸颊后,阿翎轻轻收拢了手心,推着师清浅的脸颊往中间的鼻子处挤了挤。

    这在常人做起来多少有些滑稽可笑的表情,放在师清浅脸上竟还是如此的好看。

    阿翎看着那被她挤得有些嘟起的唇,心下猛地顿了一拍,她赶忙松开了手,慌乱地移开了视线。

    一时间这目光放哪儿都觉得烫得慌,阿翎四处找着能聚焦的地方,最后落在了师清浅眼角的红痣上,她一手摁了上去:“哈哈,这痣不错,不大不小的,不高不低的,哈哈。”

    她用力地干笑着,胡乱地说着些她自己听听都不着边际的话,明明想要想要缓解此刻的尴尬,心头却更尴尬了。

    而且明明师清浅都还在昏迷,她却还是不敢去瞧她了。

    四周也奇迹般的完全没了声响,风声没了,树叶沙沙声也没了,连那谷底幽幽的哭嚎声都在此刻完全被噤了声一样。

    阿翎在这突如其来的安静里,听到了一阵阵‘砰砰砰’的声音。

    越来越密、越来越响,比人界端午赛龙舟的鼓点还要激昂、还要叫人难以忽视。

    怎么回事?

    阿翎用力捂住了胸口,她的心为什么跳得这么快,还那么汹涌,就好像下一刻那激烈的心就要从胸口跳出来了。

    阿翎直挺挺坐起了身,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呼气。

    这感觉太奇怪了,阿翎两辈子第一次感受到这股心悸的感觉,却不是因着害怕,隐隐的有一种情绪要借着这股异动破土而出。

    她扭身看向一点没有要苏醒迹象的师清浅,轻轻松了口气,还好这人没瞧见刚刚她的失态。

    阿翎用力拍拍脸颊,不叫自己再深入去想这些,当务之急得赶紧出去,师清浅的元婴明明都回到身体里,却这么久都没醒,她担心她伤得太重了。

    得赶紧回去寻牧伶药师瞧瞧。

    奇鹤山云鹄禁地内,牧伶药师被伏魔钉死死钉在了【伏魔离恨釽柱】上面。

    “说,你掩藏魔的身份潜伏在奇鹤山意欲何为?”

    负责审问的剑修长老又将一根伏魔钉钉入了牧伶药师的肩胛里,见她只是一声痛苦的闷哼后又没了声音,她气恼地运转了灵力,生生将那伏魔钉在牧伶药师体内撕扯着血肉给转了一圈。

    “啊!”

    一声凄厉的呼喊响彻整个云鹄禁地。

    牧伶药师艰难地喘息着抬头去瞧审问她的人,这人她记得,从前被妖兽伤了脊骨,是她给治好的。

    刚刚她已经同她说了全部,她只是因着想修医道才掩藏魔的身份进的奇鹤山,这百年来她从未做过什么伤害奇鹤山的事。

    这一次魔族来袭的事更是同她无关。

    可是眼前的人,完全不信她的,坚持认定了魔就是阴险狡诈有坏心。

    牧伶药师知道她现下是说什么都没用了,她只在心里祈祷,主上别被发现了。

    还有就是那道融圣尊,他并不同她听说的那样,若真是个慈悲的,怎么会一招测出她的魔气后不管不问,当时的情况下,被揪出的魔会有什么下场,他又怎么可能不知。

    他像是故意的,故意要在魔族来犯后要奇鹤山的人知道内门里有魔。

    要所有人的愤怒都冲着魔去。

    想来不可能只是为了针对她,她在奇鹤山算什么,牧伶药师思来想去,能被道融圣尊放在眼里,想来也就只有主上了。

    她也在日前就听说了,主上同阿翎一道进了邳灵云谷。

    她如今只希望她们两人能发现不对劲,别回来送死。

    那道融圣尊的实力,她也瞧见了,主上目前的实力,完全没有胜算。

    穹顶之上,道融圣尊心情大好。

    连带着从前那瞧一次心里的恨就多一分的白骨手臂,都看起来没有那么诡异恶心了。

    山心慈红着眼正要给道融圣尊瞧瞧他手上的伤势,却被他拒绝了。

    “不必,伤势无碍,也不用费心想要这血肉重新生长,只是区区一些血肉,能护下奇鹤山就好。”

    道融圣尊面色平和,语气淡然,好似真的一点都不在意自己的手臂变成了如今这幅瘆人的模样。

    山心慈心底更加的难过,她‘噗通’一声跪到在地,反省自己的过错。

    “对不起,圣尊,我也不知是为何,如今竟是控制不了那些异兽了。”

    山心慈一脸惶恐,当初这将妖兽异变之事,道融圣尊是交给她一人去做的。

    明明之前,她还能控制这些异兽,但今日,这些东西竟然听命于魔族,完全不受她的控制了。

    这可怎么办,山心慈心下惊慌,还没有放出去的那些异兽,她还没来的去检查,若是那些也不受控了,那奇鹤山真的危矣。

    道融圣尊瞧见地上的山心慈一脸慌张,心下冷嘲一声废物。

    面上不显,还出声宽慰了她:“无事,异变妖兽能力提升的同事寿元大大缩短,若是实在失控,且等着它们寿命耗尽,不也解决了。”

    山心慈一听眼睛一亮,是啊,这东西本来就是他们搞出来的,只要不再制造新的,这些已有的异兽最多活个两三年就耗尽寿命了。

    而且因着人为异变,它们甚至无法繁殖出新的生命。

    只要现有的这些都死了,那也就绝了。

    至于现有的这些,只要过了这一月,鹤门一关,那些异兽也进不来,最多也就能祸害外面。

    等五年一过,异兽死绝,他们依然是安全的。

    “圣尊英明。”山心慈眼里闪着敬佩,发自肺腑地说道。

    道融圣尊神色依旧平和,好似不论外界说些什么,他都宠辱不惊,掌控一切的感觉。

    “盯着些邳灵云谷,人一出来就带回来。”

    道融圣尊吩咐完挥手让山心慈退下,一手撑着脑袋,一手随意挥出一道灵气点亮了那蛟影镜。

    他看着那邳灵云谷四周围着的人,捏了捏眉心。

    这回倒是出来的慢了些。

    可惜了,瞧不见谷底的画面,不然倒是能再瞧上一眼他从前那好弟子。

    阿翎同师清浅瞧见十煞鬼魄就是他那好弟子金竹悦了吧,是不是很吃惊,道融圣尊微微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冷冷的笑意。

    他那好弟子,在见到她第一眼的时候,他就有一种异样的感觉,觉得她很不一样。

    这个不一样,不单指她那特殊的性格和处事方式还有惊人天赋。

    当时的道融也说不出那股特殊是什么。

    倒是没想到,他的直觉也挺准,只是可惜了,当初他要是知道她是神女历劫,就不单单只要一颗她的金丹了。

    可惜了,发现的太晚,等她知道的时候,金竹悦早就不知道被他炼成十煞鬼魄多久了。

    说起来,这还得感谢他那好女儿,若不是她长得那副同金竹悦别无两样的面孔,他还猜不到这一层。

    也怪师羽那魔头,他们在一起时,她从未露过真容,当然道融用的也是假身份假面孔。

    道融原本以为那‘妖魔鬼怪’的传说只是个传说,他也是实在闲着无聊才想着试试,失败的时候他也嘲笑自己,千万年的岁月里滋生了心魔,才信了这些没影的传说。

    但是他万万没想到的是,竟是真的,在瞧见师清浅成功的那刻,他所有的血液都直冲眼球,他不敢相信,明明那一刻他知道他可能要死了,他还忍不住狂喜。

    竟都是真的!

    道融兴奋地瞧着镜子里的邳灵云谷,目光闪烁,等阿翎带着十煞鬼魄出来,东西就都齐了。

    这一次,他倒要看看,谁能阻止的了他!

    奇鹤山,温塔洞府,顾景阳恳请衡青易去同峰主求情。

    “牧伶药师的为人,奇鹤山内稍稍打听就可知,百年来她可有做一件伤害同门的事?相反的,这些年,她一直救助那些洞府医修不愿意救助的同门,从不要求回报,我们怎么能因着她是魔,就是非不分地认定她别有所图呢!”

    衡青易实在不想听这些,但顾景阳又执着要说:“你同我说这些无用,如今的情况你也不是不知,魔族刚刚来犯,奇鹤山内正是对魔族深恶痛绝的时候,现下去说这些,免不得被当成是同类。”

    顾景阳自然是知道这些的,可是她没有办法什么也不做,眼睁睁看着牧伶药师被处死。

    她也是万万没想到,这一次的处罚竟然这般的重。

    衡青易叹气:“你别再参与这些事了,还有阿翎那里,你也离得远些,别被牵连了进去。”

    顾景阳眉心紧蹙,斩钉截铁说道:“阿翎不是魔界卧底,我可以用我的性命担保!”

    衡青易见她油盐不进的模样,也不想再多说了,如今洞府被异兽和魔族来袭搞得元气大伤,洞府内正在统计伤亡情况,她还有许多的事情要忙。

    她御剑而起不再停留,去往春水峰寻江秋春汇报他们温塔洞府的情况。

    顾景阳求情未果,她也进不去云鹄禁地,见不着牧伶药师,她有种感觉她是知道师清浅或是阿翎的情况的。

    在卓灵山密室里,阿翎同她说过,师清浅可以变换形态,可以从魔态恢复正常,还叫人看不出。

    牧伶药师既然也是魔,说不得就同她是一样的。

    她匆忙回了洞府,去给兰扶伤传信,要她见到阿翎她们,一定一定,要她们赶紧逃,千万别回来。

    兰扶伤收到凰翮传信,正要听听顾景阳说了什么,手上的凰翮就被突然出现的一伙人给抢走了。

    周历是弓双玉派来监视此处的,见到兰扶伤也来后立马就通知了弓双玉。

    弓双玉要他盯着兰扶伤,若是有人给她通风报信,立马回禀。

    他一直偷偷监视着她,刚才瞧见她的凰翮亮了,立刻就叫人捆住了兰扶伤。

    “你要干什么,你把东西还给我!”

    兰扶伤拼命挣扎着要上前去抢周历手里的凰翮。

    但周历动作更快,直接召唤了他的法器【泷霜断筋鞭】捆住了兰扶伤,还给上了定身符,下了噤言术。

    看兰扶伤无法动弹后,他才听起了传信内容。

    “兰扶伤,你听着,若是见到阿翎她们出来,一定要她们赶紧跑,千万别回洞府,我现下就过来,记住了,若是瞧见了她们,一定要她们赶紧先逃出奇鹤山!”

    周历听完后冷哼一声,果然是通风报信。

    “那阿翎果然有问题,你们俩怕也是同谋,真是好大的胆子,你们,快,把她送回洞府交给洞府处置。”

    周历直接吩咐了两名弟子将被捆好的兰扶伤带回洞府去,他也赶紧将这件事传信给了弓双玉。

    弓双玉那边收到信息后,直接去回禀了术修峰主——幻州上尊江秋春。

    那顾景阳是她们术修的人,理应由她来处置。

    “若是幻州上尊为难的话,我也可去禀明裁云上尊,由我们剑修来管这事。”

    衡青易原是来同江秋春汇报洞府里的伤亡情况的,这事才说到一半,弓双玉就来了,还说顾景阳同那阿翎是一伙的,刚才他们守在邳灵云谷的人已经成功抓到了打算给阿翎通风报信的内鬼兰扶伤。

    说是顾景阳给兰扶伤凰翮传信,要兰扶伤在阿翎出现后就提醒她逃跑。

    衡青易眼里闪过懊恼,刚刚她就该派人盯着顾景阳的,如今真是麻烦了。

    若到时候真的查出阿翎是魔,那顾景阳也完了。

    她赶紧躬身对江秋春说到:“峰主,这里头怕是有误会,景阳那孩子,你也知道,平日里就是个话多的,这次想来也是一时没管住嘴,哪里就到魔族同谋的地步了。”

    江秋春点点头,她也相信顾景阳不会是什么魔族同谋。

    只是那阿翎,她真的是魔吗?

    若真是魔,那顾景阳这日日同她一道的,也确实容易叫人怀疑。

    人还是要留在他们这的,江秋春冲着衡青易使了个颜色。

    衡青易立马意会。

    她继续说到:“也是我约束弟子不力,我这就回去处理此事,将顾景阳暂压于天幻水牢,在这事查清楚前,绝不将她放出来。”

    弓双玉满意地离开了,她也知道说顾景阳是魔族同谋的事有些牵强,她还有个厉害娘亲,也不好随意处置,她来这一趟,本来也就只是希望术修洞府能把顾景阳关起来。

    这样等阿翎她们从邳灵云谷出来也能少一个帮手。

    师清浅有多强,他们可都领教过,若是师清浅执迷不悟硬要护着阿翎,怕是一场恶战,若再加上个顾景阳那他们抓人就更困难了。

    顾景阳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兰扶伤的回信,她先帮着洞府安排好了去外门对付异兽的人选,又同娘亲传信说了一声,就动身要去邳灵云谷。

    结果刚出了温塔山,就被衡青易给诓了回去。

    衡青易知道强行拦下顾景阳少不得就得动起手来,她干脆就撒了个谎,说是剑修问不出来牧伶药师的话,干脆把人交给了术修。

    刚刚顾景阳显然很关心这人,果然,听到人转移到了他们的天幻水牢,顾景阳立马就赶来了。

    衡青易直接趁其不备,给人捆住了关了起来。

    顾景阳在瞧见天幻水牢没人的时候就知道中计了,但也来不及了,衡青易为了捆她,竟是连【碧炎缚仙链】都给用上了。

    她身上的灵气立刻就给禁锢住了。

    顾景阳焦急地问道:“上师,这是为何?”

    衡青易叹口气:“我也是为了你好,你给兰扶伤传信的事已经叫剑修的人当场抓住了,兰扶伤现下也在被送回洞府,你们两还是好好的在牢里呆着吧。”

    “至于之后的事”

    衡青易欲言又止,一切都要看阿翎的了。

    她若真是魔族卧底,那顾景阳她们也少不得要些处罚了。

    邳灵云谷,阿翎终于是瞧见了那近在眼前的出路,她扭着头看了眼身后还没有苏醒的师清浅。

    “我们到了,真累死我了。”

    “以后也得叫你也这么背我一回,你看看这山高的,你再瞧瞧你有多重,随便换个人都得给你丢在半山腰。”

    “也就只有我了,这般不嫌弃你。”

    “说起来,上一回也是我从开妖山将你背下山,结果你转头就诬陷我害了你。”

    “这回是从谷底给你背上山,你总不能再害我了吧。”

    阿翎想想也真是觉得世事无常,她竟然又这么背了师清浅一回,明明从前还各种指天骂地的发誓,若是再有这种情况绝对不管师清浅的。

    真是狠狠被打脸了,还是自己打的。

    不过这也不怪她,都怪身后这个什么都不说的人。

    她但凡上一世长了一张嘴别光用来吃饭,多说个几句,她们之间也不至于误会这么深。

    尤其是,师清浅就是丑狗这事,当初因着这事,她真是恨死了师清浅。

    觉得她就是故意的,什么都要抢了她的。

    阿翎撑着酆源骨杖歇最后一趟,想到这儿乐不可支,现下还觉得这事神奇。

    她想了想,若是上一世师清浅同她说了实话会怎么样?

    想到师清浅一脸正经跟她说‘我就是丑狗’,阿翎认真地分析,若是上一世的她会如何。

    她会信吗?

    阿翎想了想,摇了摇头,太可笑了,她怎么可能信啊,她只会想撬开她的头盖骨看看她里头的脑子是不是被开水烫了,能说出这么神经的话。

    她笑够了后继续撑着酆源骨杖穿过山顶那一人高的山洞,走出了邳灵云谷,瞧着谷底好似围着许多人。

    阿翎心道,太好了,有人在,她不用再背着个人爬下山了。

    她将师清浅放到了地上靠坐着,收回了九霄捆仙锁,还给师清浅稍稍整理了下有些歪斜褶皱的衣裙。

    望着还在昏迷的人,阿翎犹豫了几息后在她身旁半蹲下,伸手轻轻贴住了师清浅有些苍白的脸庞。

    “我说过会带你出来的,我说到做到了吧,等回洞府我就找牧伶药师给你瞧瞧,你要早点醒过来。”

    “等你醒来,我有话同你说。”

    阿翎在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后,认真想了想师清浅从前说的结契为道侣的事。

    “希望你听了,不要太惊讶。”

    阿翎抿唇笑了笑,贴着师清浅脸颊的手指头欢快地在她脸上敲了敲。

    收回手后,阿翎站起身,朝着山下的人用力挥手呼喊了一声。

    “我在这!”

    第092章 是幻境吗

    师清浅肃着脸看着眼前的浮光掠影, 她不知道她如今身处何处,也不知道现在发生的一切是不是因着她的元婴受损,而产生了一些幻觉。

    她只想要从这处出去,如今她的神魂受损, 命魂结界的威力也会跟着减弱, 她担心阿翎会有危险。

    师清浅在这间杂乱无章、拥挤闭塞的屋子里四处找着出口, 至于一旁那哭闹不止的孩子, 她只在初始疑惑一眼便不再瞧。

    也就没有注意到那孩子哭闹声渐止, 原本光秃秃的脑袋也在快速长出了浓密黑发,等师清浅再回身时, 那襁褓里的婴儿竟然已经如三四岁的稚童般大小。

    正安安静静瞪着个乌黑的眼珠子, 瞧着师清浅。

    师清浅心中的疑惑在瞧见这孩子的脸后到达顶峰。

    “你是谁?”

    师清浅瞧着那孩子瘦弱到路都走不大稳当, 却朝着她蹒跚而来,她蹲下身, 想要接住人,她总觉得这孩子十分的熟悉。

    但就当那孩子跑至师清浅面前, 师清浅伸手要去抱住她时,她却穿过了师清浅的怀抱。

    师清浅诧异地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刚刚她的手也穿过了那孩子的身子, 这是怎么回事, 她是在做梦吗?

    不等她想出个所以然来,身后传来了一阵惊呼声。

    师清浅转身看去,那孩子竟然爬上了窗沿直直往下跳了下去,师清浅立刻冲出去救人,却看见了曾老带着笑意欣慰地瞧着她。

    “这孩子, 竟是个精粹仙体。”他说着捋了一把胡须瞧了眼身侧的男子,继续说道:“霍老爷日后可得上点心, 霍家必定是要出一位了不得的人物了。”

    师清浅这才发现,自己身前站着一个只到她腰腹的瘦弱小姑娘,曾老刚才是在对着她笑。

    而站在一旁的人,竟然是霍振。

    这是?

    师清浅绕过身前的小姑娘,走到了她的面前,她终于想起来刚刚的熟悉感了。

    这竟是幼时的她,刚刚瞧见的啼哭不止的婴儿、从绣楼跳下的稚童,眼前这被测出精粹仙体的小姑娘都是她。

    她是回到了过去,还是梦到了过去的一些事。

    浮光掠影,师清浅瞧着她在一日日的长大,从前这些事她长大后从没有想起过,如今瞧着也好似在看个旁人,她的心底并没有多少波澜。

    哪怕是看到了幼时的自己,一个人被关在那闭塞拥挤的绣楼,后又被扔进了偏僻破落院子,最后因着测出了精粹仙体而有了个不错的院子还去了鸿渐学府,她好似都没有什么悲欢喜乐。

    直到她瞧见了阿翎,她回到了霍家,在知道了真相后,赤红着双眼要霍振杀了金丝柳。

    师清浅看着她垂在身侧的手生生嵌进了掌心里,却像不知疼痛一般,抠着已经血肉模糊的掌心。

    她很想让她停下来,很想掰开她的手,但不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触碰到她的手。

    师清浅又试着想要附身到一旁只冷眼旁观的她自己身上。

    通通都失败了。

    她只能看着阿翎绝望痛苦,看着‘她自己’冷漠无言。

    师清浅从不知道,在另一个角度瞧当时的自己是那么的可恶。

    阿翎已经崩溃在了她的面前,金丝柳哭成泪人,霍振气愤、林念郦震惊,只有她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好似事不关己般的脱离一切情绪外。

    但师清浅知道,不是这样的,她其实也难过。

    师清浅看着‘自己’从知道真相后就在袖子里捏紧的拳头,她不是不在乎,她只是不敢在乎。

    师清浅叹息一声,她是人又不是块石头,是人都有情绪,都有喜怒哀乐,可是她已经习惯了不敢有。

    如果有人类正常的情绪,她要怎么一个人熬过在绣楼里漫长的日日夜夜,要怎么在偏院里听旁人一遍遍说着她的出生给霍家造成多大麻烦。

    又要怎么看待因着她的天赋卓越就变了一副面孔的、她以为的‘家人’。

    师清浅其实还记得在知道霍振和林念郦不是她父母时的庆幸,这样她真的就可以对他们没有‘情绪’。

    她只是没想到,她的‘父母’或许更糟糕,霍振至少没想着杀了她,只想着她自生自灭。

    但金丝柳却告诉她,她的父亲要杀了她。

    师清浅知道后并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类似于知道也就知道了。

    她并不喜欢金丝柳每次见着她,就要她去替她娘亲报仇。

    她更是厌烦阿翎自此以后的针对。

    但每次师清浅想着要不要给这人一点教训,让她别再看不清情况胡乱攀咬,但每每这时候她就会想起她那抠烂了的手心,血肉模糊的。

    算了,师清浅当时想的就是算了,等还清了霍家花在她身上的灵石,她要去内门,日后也就见不着了。

    师清浅看着四周画面不停的变换,看着阿翎对她的恨意越来越甚,看着她没脑子地挖了个坑就想埋了她,又看着她挖坑害了自己。

    看到这,师清浅终于发现了不对劲。

    这不是她的过去,至少从这一刻开始,事情不一样了。

    没有了开妖山的事,也没有了后续阿翎受伤的事,阿翎甚至也没有筑基没有结丹。

    师清浅看着画面里的,阿翎四处打工的情景。

    为了一块灵石,她竟然能在打铁铺拉上一晚上的风箱;也能为了一块灵石,代替在豆腐铺里磨了一天豆子的驴。

    如此艰难情况下,这傻子竟然还将赚了的灵石,悄悄送去了些给她曾经喊打喊杀的金丝柳。

    她看着她因着买到了炼器材料而开心,又看着她一次次的失败练不出个什么东西。

    她看见了临进奇鹤山前,金丝柳找上了‘她’,希望她能在走前劝说霍振日后对阿翎好些。

    “这一切的错都是我造成的,要不是我,阿翎也不能吃这么多苦,求求小主子去同霍老爷说一声,阿翎其实可乖了,只要相处久了他就会发现阿翎有多好。”

    “现下他们就是互相还不了解,阿翎又是个脾气倔的,其实只要霍老爷霍夫人对阿翎好一点,阿翎那心软的,一定会加倍对他们好的。”

    “你看,这是我在床铺里发现的灵石,一定是她给我送来的,我还发现了她在好些地方做苦力,这孩子从小跟着我东奔西跑就没有过过好日子,如今好不容易回了霍家”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哭得师清浅一阵厌烦,既然如此当初何必,在她心里大约是觉得她在霍家过着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师清浅等人走后,去了金丝柳提起的地方,正好瞧见了从井里爬出来的人,一身的泥泞,若不是那双永远亮得惊人的眸子能叫师清浅认出她,还真是看不出来这是日常里那处处同她作对的人。闲注傅

    “东家你瞧瞧,这坑我可挖了足足一丈半深,你可是答应了一丈五块灵石,这里你怎么也得给我七块灵石吧。”

    阿翎自打知道有这挖坑能赚钱的事,这因着给师清浅挖坑练出来的技术可是派上了用场了。

    被喊话的男子,检查了一番,脸上笑得满意:“你这姑娘干活倒是实诚,行,七块灵石你收好。”

    阿翎笑着伸手去接,却发现满手的泥泞,她想往身上擦却发现衣裙上也没一处干净的。

    她想了想,直接撩起了裙摆,要人将灵石扔她衣裙里就行。

    收到灵石后,阿翎笑得一口银牙在日光下亮堂堂的,她收好东西,走两步蹦三步地往城南跑。

    师清浅看着那欢快的背影,心中不知怎么的,竟有些酸涩,鬼使神差的,她跟了上去。

    知道了她是想要买炼器材料,想要练个法器。

    看着画面里一次次炼器失败,又不得不干各种苦力的阿翎,师清浅骤然心头泛起密密麻麻的心疼,也很想给身侧那看起来无动于衷的‘自己’狠狠一掌。

    画面飞转,一声鹤鸣,让师清浅怀疑她是不是已经回到了现实世界,可惜,周遭的画面还是浮光掠影般飞速在转。

    她看见了鹤门开启,‘她’也毫不意外通过了考核,即将去内门。

    她也看见了‘她’在临进鹤门前的深夜来到了阿翎门前,往里头丢了件东西。

    东西一路稳妥地飞至阿翎房间的书桌上,没有发出任何的声响。

    师清浅透过未合拢的窗户看着那张床上睡得安稳的人,轻轻吐出了两个字‘蠢货’。

    她买的那些低劣的材料怎么可能炼得出法器,这么辛苦赚的钱全被城南那些看人下碟的商贩给骗了。

    实在愚蠢,师清浅看了眼那桌子上的法器,里头她加了陨星晶石,能克制霍振的红莲狱火,日后对上霍振也不至于全无反抗能力。

    如此,她们就算扯平了,虽然她并不觉得她有欠这蠢货什么。

    若当初两人没被换,是这蠢货留在了霍家,怕是早不知尸骨埋哪儿了,金丝柳虽是个魔,但对她也是有真心的。

    以后她同霍家,还有这霍家阿翎,日后就都没有了干系,师清浅缓缓合上了窗户。

    画面一黑,师清浅从震惊中回过神,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刚刚那是,流离紫金鞭?那不是她炼制出来送给阿翎的法器吗?

    这一切究竟怎么回事?

    不等师清浅想明白为什么画面里的‘她’也炼制出了同她一样的流离紫金鞭,眼前的画面一幅幅飞速略过,她只能先歇下心思,继续瞧。

    接下来所有的画面都成了‘师清浅’一人的场景,进了奇鹤山后,她同所有人都不亲近。

    一个人修炼,一个人找寻上穹顶的方法,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直一个人。

    阿翎一直没有出现,师清浅想起来这境遇里的阿翎还没能结丹进内门。

    眼前的画面一幅幅飞速的过,她竟也瞧见了红月之下‘她’从穹顶掉落的惨样,这般从第三者的角度看去,她真是狼狈,但叫师清浅奇怪的是,这一次她没有瞧见阿翎的身影。

    自然不会有,阿翎还没进奇鹤山。

    ‘她’就这么一个人惨兮兮地熬了一个月才回去了真身上。

    自那以后,画面里的‘师清浅’甚少再出洞府,人也愈发的没活气。

    她的修为一直在进阶,人却越来越冷,画面都像噤了声,她真就成了画面里旁人低语声中的那个‘清冷仙子’般的人物。

    直到阿翎的再次出现。

    师清浅才看到了‘她’的脸上再次有了表情,尽管瞧着是不悦、不耐和嫌弃。

    她笑着转向画面里终于再次出现的阿翎,瞧着她进了奇鹤山后每每遇着‘师清浅’的地方都得骂上几句,有机会挖坑的时候绝对不止掘点土。

    但也是因着这暴躁性子,更是因着阿翎不将她们心中捧得高高的人放眼里,她自进了奇鹤山后开始就受到了各种欺负。

    这些画面都是从这境遇里的‘师清浅’的视角瞧见的。

    师清浅经过这漫长的没有阿翎的画面后,如今已经发现了,她现在只能看见画面里‘师清浅’看见的事情。

    所以在多次看见阿翎被欺负后,师清浅明白了,为什么画面里的‘她’之前甚少出洞府,如今却频频外出。

    ‘她’在护着阿翎。

    但阿翎好似并不知,每每师清浅出现,众人停止了欺负,她在旁人走后将这一切的怨恨更是发泄在了师清浅身上。

    “你是来瞧我笑话的吧?”阿翎冷眼瞧着再一次及时出现的师清浅,平日里见不着个人,一到她遭难狼狈的时候人就出现了,这么准时准点的,一定是故意的。

    这人果然,不管过了多久,还是这幅小人模样!

    她偏不会让这样的人如意,她一定要努力修炼,迟早把师清浅踩在脚下,要大家都看看,阿翎就是比师清浅好。

    叫那些眼里没她的人后悔。

    ‘师清浅’知道她是误会了,但也不知道要如何解释,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要管这些闲事。

    师清浅看见画面里的自己好似很彷徨,看见她第一次去寻了她的上师,要求奇鹤山一经发现同门欺压,必得严惩。

    但这第一个被惩罚的就是阿翎,她被数十人举报欺凌弱小。

    明明是那十个人一道欺负她,但因着都是新人,她们手上没有厉害法器,阿翎用紫金鞭一对十还赢了。

    她就成了那欺凌同门的人。

    当阿翎被处以鞭刑,并且知道这是在师清浅建议下内门才加重对此类行为的处罚后,认为这就是师清浅故意要害她。

    每被抽一下,阿翎就痛骂一声师清浅不得好死!

    师清浅瞧见画面里的‘师清浅’元婴出窍后一直在护着阿翎,那鞭刑瞧着厉害,但阿翎若是神志还在,一定会发现并不很疼。

    看着这一幕,师清浅轻轻叹了口气,也不知是为了什么,或许是为了画面里两人日渐加深的误会。

    浮光掠影,奇鹤山春夏秋冬之景快速略过,她再一次瞧见了画面里的‘她’又一次想去穹顶,被结界伤得掉落鹅头川边。

    但这一次不一样了,她看见了那一脸鼻青脸肿眼里却依旧冒着活力的傻子出现了。

    画面里的‘她’成了阿翎口里的丑狗,师清浅已经越看越迷糊,这些事许多都是她真实的经历但却发生了一些时间上的错位。

    这是她的梦吗?

    阿翎显然是很高兴得着了这么一条丑狗,每日里的亲亲贴贴,这和师清浅的经历又不同了,为什么都一样的丑,画面里的阿翎对它却是如此的亲热,但现实,阿翎却不是这般的,虽然也对她好,却是她一如既往的那种嘴硬心软的好。

    师清浅承认,她有些嫉妒,嫉妒画面里被阿翎抱在怀里睡觉的丑东西。

    明明她拼进全力也只是爬上了床,阿翎没有抱她进被窝过。

    这些该不会都是她的幻想吧,她想要阿翎哄她进被窝?

    师清浅吃惊不已,看着阿翎和那丑东西一道出任务,遇危险,看到那丑东西救了阿翎,看到它因着阿翎的笑脸情不自禁叫唤了一声。

    这又同她不一样了,她是被阿翎逼着在洞府里,当着顾景阳她们的面叫的!

    不等她气愤一样丑的东西待遇却天差地别,她就看见因着这丑东西被欺负,冲出去救它的阿翎再一次被打的鼻青脸肿。

    师清浅颤着眸子看着将它牢牢护在怀里,用身躯去硬抗那些拳脚的人。

    它挣扎着要从这怀抱里挣脱出去,却听见了耳边一阵嘶哑的低语。

    “别怕有我在”

    阿翎说完这话,一口鲜血没忍住喷涌而出。

    或许是瞧着她已经挺惨了,那些人出了气后就散了。

    阿翎确定人走后,才带着丑东西回了屋,她忍着身上钝痛,小心替丑东西检查了一圈:“还好,没事,下回你要小心些,见着人一定赶紧跑。”

    说完后,她就像是扛不住了,摸了摸丑东西的头:“你乖乖呆着,我要睡一会儿。”

    她颤颤巍巍艰难爬上了床,蜷缩着身子,想要身上的伤痛小一些。

    师清浅踩着翻了面的狗窝一举跳上床,看着床上的人疼得一脸狰狞,它想喊她起来,想要带她去牧伶药师那。

    阿翎感觉到身旁丑东西在拱她,以为它也想进被窝,尽管身上很痛,阿翎倒也不想让它难过。

    她这动作也是做惯了,直接抬手将丑东西搂进了怀里,叫它枕着她的手臂,轻轻抚着它的脖颈:“睡吧,睡着了就不疼了。”

    她这话像是对自己说的。

    师清浅在温热的怀里一阵叹息,瞧着阿翎那一脸的青肿,眼里渐渐起了怒火。

    原本还想多陪着这人些日子,现下她明白了,她如今的这幅模样护不住眼前的人,她得尽快回身体里。

    等阿翎伤好的差不多后,趁着一日阿翎出门,师清浅回去了洞府,回到了真身上。

    师清浅看着画面里尾随这那丑东西去到洞府的阿翎,就知道这事坏了。

    果然接下来的场景,叫师清浅不忍心瞧,阿翎误会了‘她’抢了她的狗,要师清浅交出来。

    最后自然是交不出的,阿翎自此恨上了师清浅,从前还是言语嘲讽辱骂居多,现下每每见到师清浅,手上有什么扔什么,明明打不过也要冲上去抽两鞭子。

    师清浅就这么瞧着阿翎同画面里的‘她’关系越来越糟。

    尽管画面里的‘她’一次次护下阿翎,但阿翎完全都不知晓,‘她’竟然也没解释一句。

    师清浅头一次开始反省自己,画面里的人的性子其实同她很像,甚至可以说是一样的,若不是这些经历她没有,她甚至会怀疑那就是她。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一个人什么都不说,是一件这么让人恼火的事。

    若不是她触碰不到画面里的人,她甚至也想抽她一顿。

    看着画面里随着时光流逝已经势同水火的两人,如今已经是到了同处一个场景下阿翎就能被点燃的状态。

    场景不断的变化,后面的事也越来越糟糕,阿翎竟然也被鬼煞附体过,‘她’还亲了她。

    师清浅完全不能接受这个画面,她如今迫切的想知道这一切是怎么回事,画面里的人究竟是谁!

    ‘她’凭什么亲她!

    她不想再看,她想要从这幻境里出去,这都不是真实的!

    但不论她如何敲击面前的画面,那画面依旧在继续,她瞧见阿翎被奇愈长老诓着拿上了鬼魔灵,最后出事被逐出了奇鹤山。

    等画面里的‘她’赶到时,阿翎早已堕魔。

    阿翎竟然堕魔了,凡人修魔是何等的痛苦,画面里的人竟然说修魔也不错,‘她’以为旁人都跟她一样轻松吗!

    ‘她’竟然把阿翎送到了魔域,那魔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她虽然没去过也听说过,阿翎怎么能住在那里!

    师清浅愤怒不已,她再次想要运气灵力冲破这些画面,依然没能成功,心头也涌起一阵巨大的恐慌,她难道要永远被困于此?

    还是说,得看完这些画面?

    既然出不去,师清浅只能继续看,看着阿翎在魔域三十年如一日的痛骂‘师清浅’。

    看着‘师清浅’时常换了身份出现,引导着阿翎从永夜森林出,去往人界找乐子。

    斗转星移浮光掠影,师清浅不知道真实的世界已经过去了多久,但画面里的时间已经过去了百年。

    道融圣尊都出关了。

    画面里的‘师清浅’同画面外的师清浅,一起听到了道融圣尊说起‘真相’。

    他说,是她娘亲蓄意的接近,为的是他的修为,但他却爱上了这个特别胆大的女子。

    他一心想要替她消除身上的魔性,助她重回正道,但却还是晚了一步。

    “你娘因着有了你,性子大变,更是导致了魔气失了控侵入肺腑,还失了神志,意识不清产生了我要杀她的幻觉,她竟是直接提前生产将你送走,还要杀我。”

    说到这一切,道融圣尊一手捂脸,一副痛心不已的模样,好一会儿才缓过了情绪,继续说道。

    “最后你娘她魔气不受控爆体而亡,我也被伤了神魂只能在穹顶疗伤。”

    “但我一直记挂着你,派人寻了你十年,可惜,一直没能找到你。”

    他说着又是一阵哽咽,这伤心模样同他通身淡于尘世的气质说不出的违和,但却真的是一副慈父模样。

    师清浅不知道画面里的‘她’信不信,她是一个字都不信,或许是因着在她测出精粹仙体后,霍振常常扮演的‘慈父’模样,令她很是厌烦这种样子。

    画面里的‘她’应也是不信的,但也寻不出任何其他的证据来证明道融在说谎。

    她瞧见‘她’很是恍惚地去了魔域,又瞧见了那让她更为愤怒的一幕。

    师清浅从来没有那么想杀了一个人,她看着画面里紧紧相拥的两人,尽管她看出了阿翎只是想要偷取功力,但‘她’却乘虚而入!

    她再也无法忍了,她要杀了‘她’!

    师清浅下颌紧绷,眼里都是怒火,她再一次尝试要运起灵力。

    听到画面里传来的一阵阵闷哼,却不是痛苦,那是一种欢愉中带着痒意又有种迫不及待的渴求。

    她看着阿翎从眉心到脖颈,还有那滑落的衣物下露出的臂膀,全都泛起了一阵潮红。

    画面里的‘她’轻笑了一声。

    这一声就像点燃了师清浅理智的最后一节炸药,她疯了一样往那张与她别无二致的脸上一拳抡了过去。

    一道刺眼的光亮起,好似什么符咒炸裂开的那种强光,叫人不得不用力闭上了眼。

    只一瞬息,再睁眼时画面里就只剩下了刚刚被她捶的人。

    刚刚她依旧没能成功,眼睁睁瞧着拳头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没有造成半点伤害。

    但‘她’却像被打蒙了一样,呆坐在了白玉床上,一手紧紧握成拳,赤红着双眼瞧着已经空了的枕头。

    阿翎呢?

    师清浅摁下心头的怒火,床上竟然只有了那叫她起了杀心的人。

    那人显然也迷茫了,她捏着手里的东西,四处瞧着空气里的细如尘埃的光点,。

    阿翎刚刚?

    不,不会的,不可能,那不可能。

    “阿翎?”

    师清浅撩开了床帏冲着幽暗的密室一声声喊着阿翎的名字,但却没有半点回应。

    她跌跌撞撞下了床,握着手里的东西,在这密室里四处寻起了人。

    “阿翎?阿翎你在哪儿?”

    等她将密室都翻了个遍,绝望地坐回白玉床上时,一阵风刮过。

    下一息,幽暗密室里忽然亮起了如白昼般的光亮。

    道融圣尊敛着眉目,唇角带着瞧不出是笑意还是讥讽的弧度,突兀地出现在了这间密室里。

    第093章 魔泪

    黑云压顶, 天色昏暗,一场暴雨即将来袭。

    阿翎挺直了脊背,微阖着眼眸,抬头去瞧上首那只空了一位的十二座无妄钺浮椅。

    除了师清浅, 剩余十一位洞府府主齐聚仙霓台。

    阿翎倒是没想到, 这一世, 她竟是又遇上了这种大场面, 主题还是一样的, 是对她的审判。

    倒也还是有许多的不同,她仰头往那泛着金光的十二座无妄钺浮椅顶上瞧去, 那浮云莲花椅上三峰峰主也一个不差的到齐了。

    这一次真是奇鹤山的顶级规格了。

    阿翎都不知道她现下该不该感到荣幸。

    她苦笑一声, 收回了视线, 望向双手上的【阳灵伏魔链】,不光是双手, 连双脚也给铐上了。

    上一次被审判时都还没对她用上这些东西,如今倒真是看得起她了。

    阿翎自嘲一笑后微微叹息, 想到上一回也是,背着受伤严重的师清浅回了洞府后就被押送到仙霓台接受审判。

    这一次, 历史重演一般, 她好不容易背着昏迷不醒的师清浅从邳灵云谷爬了上来, 开心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被抓了起来立马押回了洞府,还直接送上了这审判台。

    她都怀疑她同师清浅是不是被下了一种诅咒,怎么每每她救了师清浅,事后都有麻烦。

    还一次比一次严重。

    上首的府主们互相交流完后, 由弓双玉进行接下来的盘问。

    “既然你不是因着被发现魔的身份,害怕得畏罪潜逃, 又为什么要跳进邳灵云谷里头?”

    刚才他们已经对阿翎进行了魔气检测,并没有测出她体内有魔气,但弓双玉有些不死心,总觉得这里头有问题。

    既然阿翎不是因着被发现了魔的身份所以要逃跑,那她之前在邳灵云谷的时候,又怎么会慌不择路地往【昭天镇煞结界】里头跳。

    邳灵云谷里头有多危险,瞧瞧如今还昏迷不醒的师清浅就知道了。

    他们抓到阿翎的时候,师清浅就在她身边,浑身是伤、神魂皆损,如今都过了两日了还没清醒。

    这阿翎倒是活蹦乱跳的,也不知道在那邳灵云谷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阿翎刚刚没有被测出魔气后,心里头就安心了些,她知道师清浅若是都测不出,洞府这些人想来也测不出。

    暂且放下这份担心,她侧目看了眼在人群里听审的奇愈长老。

    她若是现下指出是奇愈长老使的傀儡术操控了她跳进了邳灵云谷里头,先不说她被怀疑是魔界卧底,这话有没有人信。

    就说这傀儡术本身,之所以是奇鹤山内十大禁术之一,就是因着被下傀儡术的人是无意识,犯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她要如何解释她是怎么有了意识?

    总不能说因着她想起了上一世的事,后面又瞧见了师清浅元婴受损变幻的丑东西模样,而受了巨大的刺激,才得以冲破了傀儡术吧。

    阿翎垂眸几个思索间,立刻否决了当初想着的出来后就立刻揭发奇愈长老的天真想法。

    “嗯?为何不回答?”

    弓双玉见阿翎低着个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却是一句话也没有,更是认定了这事有问题,指不定就是阿翎心虚了。

    阿翎听到这严厉的问话,一副受惊了的模样,颤了下身子,小心往上头瞧去,似是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

    一旁的人群中的奇愈长老,一直眼睛不错地盯着阿翎,自然是将她刚刚瞧她的那一眼给捕捉到了。

    她眉心微微敛起,心道这人难道知道了些什么。

    叫她更为恼火的是,阿翎被抓的时候,她也在邳灵云谷那处守着,第一时间参与了搜身。

    她们一行人费尽大半灵力将她有口令的乾坤袋都搜了,也没有任何收获。

    奇愈长老没有在阿翎身上找到任何可能是十煞鬼魄的东西。

    她不知道十煞鬼魄具体何样,猜测应是同其他鬼煞一般,被收服后是凝结成各种颜色珠子的模样。

    她将阿翎身上搜出来的可能是这样的东西都悄悄趁人不备给藏了起来,然而圣尊瞧过后都道不是。

    她原也猜测过或许是阿翎也没寻着那东西,但圣尊说必定是在她手上。

    奇愈长老恼恨不已,阿翎她究竟将东西藏在了哪里?

    她又猜测十煞鬼魄或许是附身在了何处,她探查过阿翎同师清浅都没有被附身的痕迹。

    最后无法,她只能将阿翎身上寻着的唯四活物,那乾坤袋里两只肥得跟鸡一样的食声鸟和两只肌肉结实的译音鸟带回去了给圣尊过目,但也都不是。

    想到圣尊对她那失望的眼神,奇愈的心就好似被穿出了千疮百孔,她怎么可以叫圣尊失望呢,她一定要找出那东西。

    就在她思索着要怎么找到东西时,仙霓台中央被捆着的阿翎,忽然站起了身,往她这边快走了几步,遥遥指着她的鼻子大声喊道:“是她,一定是她!”

    阿翎一副恍然大悟但又不敢置信的模样,看着奇愈长老,激动地颤着手,指着她不停喊道:“是她,我知道了,是她!”

    奇愈长老身旁的人初始还以为阿翎是指着她们,纷纷躲避开阿翎的手指,然后就发现,她指着的是奇愈长老。

    上首的府主们也吃了一惊,弓双玉蹙紧了双眉沉声问道:“什么是她,你把话说清楚。”

    阿翎原本激动地要往前走,但是脚上的【阳灵伏魔链】拉扯住了她,她一副吃痛的模样退回了远处,但眼神还十分警惕地往奇愈长老处瞧。

    “我想起来了,当时我将受伤的兰扶伤送至奇愈长老处,忽然有一阵异样的感觉,在那之后我就被附身了,没有了后面的记忆。”

    “一定是她,只有她有机会动手脚,当时我好像还闻到了一些不一样的味道。”

    “你们若不信,可以将兰扶伤喊来问问,她应该也发现了异样。”

    阿翎冲着上首的人十分肯定地说道,心里倒是有些忐忑,只希望到时候扶伤能配合着她的话,把事情奇愈长老身上引。

    她不知道的是,兰扶伤早就将发现了当时阿翎身上有异样的却邪花味道的事,同洞府里回禀过了。

    上首府主们一听,有些犹豫看向了奇愈。

    弓双玉是全程参与此事的,自然是知道阿翎同兰扶伤没有时间和机会对上这番说辞的,难道真的有人陷害?

    但在阿翎同奇愈长老间,弓双玉更愿意相信奇愈长老,她在奇鹤山都多少年了,一直没有出过什么事,哪像阿翎,自从她进了奇鹤山到现在都多少事了!

    人群中有同奇愈长老交好的人直接呛声:“那兰扶伤本就是你的朋友,说不得就会替你说谎。”

    阿翎立刻反问:“你的意思是奇愈长老同你是朋友,你就会不分是非黑白地替她说谎作证吗?”

    “胡说,我怎么会!”那人一时气急,满脸涨红,一时间还想不出其他反驳话语。

    总不能说奇愈长老不是朋友,若是说自己不会因着朋友身份枉顾事实,那她刚刚不就是对兰扶伤的恶意揣测。

    有那些当初一道去邳灵云谷修复结界的人,倒是都想到了当初兰扶伤就说过闻到了却邪花的味道,这东西能吸引鬼煞她们都知道,她们还知道这东西寻常人制不出,确实只有医修有这能力。

    众人望向奇愈长老的目光有些不确定了。

    若是此刻阿翎被测出了魔气,那自然是没人听她诡辩,但如今阿翎并不是魔,现在众人还是比较听得进去她的自我辩解。

    奇愈长老见众人看向了她,直接走到了仙霓台中央、阿翎的边上,对着上首的府主和峰主行了一礼。

    “都是无稽之谈,峰主与府主们若是不信,大可传兰扶伤前来与我对峙。”

    “允。”

    弓双玉见上首峰主未置一言,想来是不反对,就命人去把关着的兰扶伤放出来。

    等人的间隙,一时间众人议论纷纷,都在猜测奇愈长老怎么会牵扯到这事里。

    奇愈长老看向身旁的阿翎,自刚刚站起身后她就没有再跪下。

    她用只有两人听到的声音问阿翎:“你为什么怀疑我?”

    她很好奇,这人之前表现的对她那般信任尊重,怎么这个时候攀咬起她了,难道她知道了她对她下了傀儡术?

    这不可能啊,道融圣尊改进的这傀儡术,被用上此术的人是没有意识的,就算事后清醒,对这过程中经历的事也是毫无印象的。

    且此术法早就是奇鹤山内的禁术,阿翎又从何得知。

    阿翎一脸歉意地看向了奇愈长老,还冲着她合了合手心:“对不起啊长老,我这也是为了自保,只好拉你出来了,反正到时候他们查不出什么,也一定不会为难你的。”

    竟是如此,奇愈长老疑惑顿解,还当这蠢货忽然聪明了起来,没想到脑子不好使,这心眼子倒是多了起来。

    竟是用这胡乱攀咬的法子在给自己脱罪。险著赋

    她冷哼一声,想到她要找的东西,轻声说道:“我可以原谅你,还能有法子救你,就看你愿不愿意了。”

    阿翎一听眼神一亮:“愿意愿意,要我做什么?”

    她说话间还有些迫不及待,叫奇愈更觉得这人比她知晓的还要没脑子。

    奇愈长老状似抚摸着鼻尖,掩唇说道:“你在邳灵云谷里头可有寻着什么好东西,只要你愿意拿出来,我替你编些神效,届时可拿宝物将功赎罪。”

    阿翎听到这一脸痛惜,叹了口气说道:“我的东西都在那了。”贤诸副

    她说着目光去看远处的主持修士身旁的弟子,她们手上拿着的就是从她身上收走的法器,还给关在了【虎尺束器笼】里,一个小流离,一个九霄捆仙锁,现下她是一个都召唤不了。

    奇愈长老不知道她是不是在装糊涂,她直接问道:“你手上那白骨手链呢?”

    阿翎诧异,好像疑惑奇愈长老为什么会问这个,但也没有多犹豫太久,就一副懊恼模样说道:“丢了,我清醒后就没见着它了。”

    道融圣尊听见这话,望着【蛟影镜】里那张愚蠢的面孔,猛地握紧了手,手心里狍鹗兽献祭的千年妖丹‘咔嚓’一声,应声碎裂成了荧色齑粉。

    这蠢货!

    道融透过镜子瞧着阿翎的眼睛,在判断她有没有说谎,但看见她这一副状况外的模样,暗骂了一声倒是他蠢了。

    这种没脑子的人,能开心地出来自投罗网,还能知道些什么,且从前她就对奇愈多有信任,这一次为了自保扯上奇愈,怕也是以为奇愈性子好,事后不会怪她。

    道融心下的怒火,就像火山下的岩浆,只要有个出口就能喷涌而出,他恼恨的是他竟是信了这蠢货。

    以为她从前能寻着一次,这回必定也行。

    为着保险他还把白骨手链送到她手上。

    没想到她不光没带出十煞鬼魄,甚至是连他好不容易炼化的白骨都给丢了!

    奇愈长老知晓她们现下所说的,道融圣尊那边想来已经知道了,她也很心惊东西不见了,现下正在等着道融圣尊接下来的吩咐。

    不多会儿,脑海中就出现了一道低沉男声,她微微低头不叫人瞧见她的神色,默默听完道融圣尊的吩咐。

    脑海中的话音一落,奇愈瞧了眼一旁的阿翎,眼神里说不出的冷漠,她往前走了一步,拉开了同阿翎的距离,对着上首的峰主们说道:“启禀三位峰主,我有一重要发现。”

    叶冰枫原也有些不耐,既然阿翎不是魔,那她也没有什么再听下去的想法。

    她正同山心慈和江秋春说她还有事,要先行一步,忽地就听到了奇愈长老的话。

    三人齐齐看向了奇愈长老。

    奇愈长老往前伸出了手,手心向上,摊开了手掌。

    三人定睛一看,是蓝色的一枚水晶球正在冒着黑烟。

    “这是何物?”因着奇愈是医修,山心慈率先开口问道。

    “回禀峰主,这是我耗费百年功夫研制出来的能感应魔气的小玩意,它若是泛黑烟,就说明四周有魔。”

    此话一出,众人哗然,这怎么会,有魔混在了他们中间?

    奇愈长老接着说道:“适才我刻意靠近了阿翎,就是想瞧瞧这东西有无变化,不成想竟是真有了变化。”

    “这怎么会?”弓双玉头一个惊讶出声:“刚刚是我亲自给阿翎测的魔气。”

    她自认为她的术法没有问题,而且上回师清浅也没有测出来。

    奇愈长老当然知道她惊讶什么,她继续说道:“正是因着有的魔更为狡猾,且奇鹤山测试魔气的术法万年来都一样,说不得就有魔针对这术法想出了掩藏之策。”

    弓双玉对这说法能接受,这就不是她的问题了,是术法的问题。

    “若是如此,你待如何?”弓双玉想着奇愈长老既然能制造出这感应魔气的东西,说不定也有什么法子测魔气。

    果不其然,奇愈长老行了一礼说她有法子。

    阿翎惊讶,但她知道现下她不能躲也不能避,甚至不能有心虚的表情,她深呼吸一口气,大大方方伸出了右手:“奇愈长老若不信,就亲自验一验。”

    只能赌一把了!

    奇愈长老却是直接推开了她的右手,一把拎起她的左手,以术光为刃快速划开了她的左手食指腹,照着圣尊给的图案用阿翎的鲜血在她的手心画了一道符。

    霎那间,一道金光自两人所在的仙霓台中央猛地冲上云霄。

    兰扶伤刚被带到了仙霓台上空时,就听到了一阵阵的惊呼。

    “魔,是魔气!”

    “阿翎真是魔!”

    “杀了她,杀了这魔界卧底!”

    兰扶伤望着仙霓台上的场景,心下大骇,眸子也颤动的厉害。

    她被人带着从剑上跃至仙霓台上时正好一道惊天动地的闪电划过眼前,那震耳欲聋的雷声惊得众人齐齐捂住了耳朵。

    兰扶伤也就此挣脱了左右困着她的人,拼了命往阿翎那处冲了过去,想要替她挡下那些攻击。

    刚刚那道惊雷伴随的闪电直接劈裂了一棵千年古树,火焰瞬间吞噬裂木,冒出了滚滚黑烟。

    然而就算是如此浓烈的黑烟,都没有阿翎身上汹涌散出的黑雾来的骇人。

    师清浅捂着胸口在一阵破体震魂的心悸中猛地醒来,睁眼的瞬间,那光怪陆离、刺目如光斑的时光裂片尽数在脑海里爆炸,疼得她一阵阵抽气。

    弓着身子喘着粗气好一会儿,脑子里那些交叠碎裂又互相重合的画面终于各自有了位置,将师清浅的神智释放了出来。

    她摁着眉心往四处瞧去,四周空空荡荡的,再也没有了那些浮光掠影。

    师清浅几个粗重的呼吸后,勉强压下了些刚才那瞬间在瞧见‘她’死亡时的惊骇,她往四处瞧去,这是哪?

    “啊,你醒了?”

    一道光线探了进来,随之而来的是个端着药碗的医修弟子,她看见师清浅醒了后一脸惊喜模样快步走到了近前。

    师清浅在看清楚这人模样后,确认并不认识,她问道:“这是哪儿?”

    那人放下药碗想要上前替师清浅探测一番,却被师清浅避开了。

    她有些悻悻收回了手解释道:“这里是夏影峰上的药庐,你昏迷了,被送来了此处,是悯慈上尊亲自给你疗愈受伤的神魂的。”

    她说完后似是想起了什么,一边说着‘我去告诉长老一声你醒了’一边往外跑。

    师清浅在听到山心慈的名号后,捏住了有些刺痛的眉心,刚刚脑海里的记忆过于混乱,在听到山心慈的名号后,她终于是想起来了昏迷前的事。

    她同阿翎一道进了邳灵云谷,她想要突破【昭天镇煞结界】,但被伤了神魂。

    所以现下她们是出来了?

    师清浅猛地往四处瞧去,没有瞧见阿翎的身影。

    阿翎呢?

    阿翎师清浅想到阿翎,想到刚才瞧见的那所有一切,之前一些困惑现下竟是全明白了。

    她终于知晓了阿翎那些反常:为什么她会魔族术法;为什么会在第一眼就喊出了法器名字还坚信是她炼制出来的;又为什么不论她做什么,阿翎都担心她存了害她的心。

    就连那‘丑东西’不见了,阿翎竟都能想到她身上。

    原来如此,竟是如此!

    师清浅心底全是苦涩,也终于知道了阿翎说的她们之间绝无可能是为何。

    她以为她们之间,只是开妖山那一次的错处,却是没想到,在阿翎心里,她们隔着一世!

    她已经被‘她’害死了一次,又怎么可能再同她在一起!

    可是,那不是她啊,师清浅心里千疮百孔处处渗着血,想到瞧见的那些画面,她不禁自问道,那是她吗,是她害死的阿翎吗?

    师清浅十分的迷茫,想起画面里两人的误会,想起阿翎到死都不知道的‘她’的心意。

    那真的是她么,她又怎么会这么对待阿翎呢。

    她会舍得阿翎堕魔,忍受只要活着就得承受的痛苦?

    她会让阿翎一个人呆着魔域那种阴沉腐烂的地方那么多年?

    她能忍着心底的情谊,叫阿翎至死都不知晓有个人深爱着她?

    不,那不是她!

    师清浅困惑的眼里渐渐聚起光,那不是她,她眼里闪动着坚定的目光,就算那是阿翎前世记忆里的她,但却不是现在的她。

    “果真醒了,悯慈上尊的治愈术果然了得。”

    师清浅听见声音,从激荡的心思里收回神思,看到来人,立刻问道:“阿翎呢?”

    “阿翎?你说那魔界卧底?她啊,现下正在仙霓台受审,她——”

    她刚收到消息,那阿翎被测出魔气了,正要说这事,但话还没说完,就见眼前亮起了一道术光,随即下一息,师清浅就消失不见了。

    师清浅在听到魔界卧底的时候,心下就是一惊,随后体内的气息就跟风雨来前的海面般翻滚了起来,她在那瞬间感知到了阿翎有危险。

    等她传送至仙霓台,望见阿翎跪伏在殷红的血泊中,七根锁魂伏魔钉叫她动弹不得,妖风肆虐中,她周身笼罩的黑雾如同被困浅滩的巨龙,四处挣扎却越不出那上了雷电结界的仙霓台。

    师清浅瞧着这曾经在她梦里反复出现过的场景,这叫她每每想起都心慌不已的画面,瞧着那奄奄一息、狼狈不堪跪伏在所有人面前的阿翎。

    她的肩膀乃至整个身体,都在看见阿翎又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后剧烈地颤抖了起来!

    随着她每往前行一步,这愤怒的颤抖幅度就大一分,几息内,所有人都注意到了她的到来。

    瞧见了她身上渐渐溢出的黑雾。

    师清浅一步步靠近困于伏魔阵中央的阿翎,风刃狂卷,手心泛起黑色火焰,手背青筋暴跳,五个指甲因着用力过度由青白转为恐怖的血红。

    只见那血红的手指撕扯住了那由裁云上尊亲自布下的闪电结界,用力一扯,暴烈地撕开了如囚笼一般的蜿蜒雷电。

    师清浅踩着阵胆上的术光一步步往前走去,狂刃席卷下,那从她身体里渗出的黑雾就像是无数从深渊里冒出的恶鬼,凄厉的尖嚎着就往四处攻了过去,将那本就有了一道口子的雷电结界冲的稀烂粉碎。

    漩涌的魔气汹涌地笼罩住了整个仙霓台,还不等四周的人反应过来,一簇簇火焰就自黑渊中燃起,瞬间点燃了四处,一时间哀嚎哭喊声不断。

    奇愈在见着师清浅的那一刻就心道不好,可是她已经用上了七根锁魂伏魔钉,也还是没能将圣尊要的东西从阿翎体内逼出。

    看着那越来越近的师清浅,她心一狠,就要将手上的所有锁魂伏魔钉都钉入阿翎体内。

    但却在刚有行动的下一瞬息,僵住了身子。

    她低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的胸口,那一处竟是多了一个拳头大小的洞,不等她震惊,又是一道黑雾穿透了她的胸口。

    紧接着她瞧见她的身子,一处处被这些诡异黑雾穿透,被穿过的身体里从内里燃起了一道道暗火,烧得她神魂俱裂。

    奇愈哀嚎着蜷缩着身子匍匐倒地,这股如同将身体内部全数炙烤了起来的痛苦,叫她完全无法直起身子,疼得四处打滚。

    一旁的弓双玉想去救她,却在触碰到她的瞬间,也被穿透了手掌。

    手上带血的法器应声掉落,那上头阿翎的鲜血在坠地的瞬间,如同往热油上扔了火星子,瞬间仙霓台上火光冲天。

    叶冰枫她们想要阻止师清浅,却被这诡异的黑火围困,飞不出也躲不开,不得不祭出各自法器同这些黑火对上。

    师清浅一步步走到了阿翎的面前,徒手破开了她身上所有的束缚,拔出了她体内的镇魂钉,看着怀里的人嗫嚅着唇。

    那梦境里永远听不清的声音,这一次清晰的入耳。

    她说:“快跑”

    阿翎用力眨掉眼里的血水,看清师清浅露出了魔的状态后,忍住喉间的血腥味,艰难地催促师清浅快跑。

    她被测出了魔气后,这些人一心要折磨死她,师清浅这幅模样被瞧见了,还不知会落入何等境地。

    若是此时,阿翎有力气往四处瞧一眼的话,怕是会惊讶。

    需要跑的不是师清浅。

    师清浅望着怀里的人,看清了她被赤红血丝笼罩的眼里全是担忧,她在担心她?

    这是她在那幻境里从来没在阿翎眼里见到过的神色,这是不是说明,阿翎对她和‘那人’是不一样的?

    师清浅用力呼吸一次,眉梢眼角狰狞着一股隐忍和嫉妒,她不仅想要不一样,她还想要唯一。

    她用力闭了闭眼,藏起眼里因着知道这事绝不可能如愿而产生的悲凉和绝望。

    再睁眼时,师清浅的眼里全然是一团黑雾,她低头看向怀里的人,袍袖一振露出修长的手臂,揽住已站不直身的对方。

    殷红的指甲一点点延长,好似长出了獠刺。

    师清浅一脸决绝,缓缓俯身,贴上了那没了血色有些干涸,却是她日夜妄想的唇。

    尖利的指甲划破了手心,她用力一握,手心一片殷红。

    黑雾笼罩中,师清浅一手勾着阿翎的脑袋加深了亲吻,一手在阿翎背后用鲜血画了【魔主万世契约】最后一页上的符箓。

    若是阿翎能瞧见就会发现,那符箓图案是一片羽毛,同她从前隐藏魔气时产生的图案是一样的。

    阿翎不知道师清浅为什么会突然在这时候亲吻她,还带着一股那么令人心悸的悲伤,她感受到那贴着她脑后的手在微微颤抖。

    她睁眼去瞧,师清浅闭着眼,她看不清她眼里的情绪,但这好似狠狠隐忍着一股忧伤的眉心无端得叫她一阵心酸。

    阿翎竟然很想哭,她紧紧反握住了师清浅的手臂。

    在她想躲开这吻的下一瞬,她忽然感到到了身体里好似有股热流在往胸腔上浮动,渐渐地随着呼吸好似要从喉管而出。

    她用力挣扎了起来,她不知那是什么,但她担忧万一是那她那控制不住的血水。

    她从刚刚起唇齿里就有股浓郁的血腥味,这也是她想躲开师清浅亲吻的原因。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她担忧的是她同师清浅的第一次亲吻会被她一口血水给整得狼狈。

    不等她挣脱开师清浅的桎梏,瞬息之间,有什么东西顺着两人相贴的唇渡了过去。

    阿翎瞪大了眼睛,这是?

    不等她细想,师清浅重新吻了上来,唇上微微一痛,她竟还被咬了一口。

    虽然不是很疼,却叫阿翎的心生生漏了一拍。

    她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会这般,凶狠又缠绵,像宣泄像控诉,还有一股子哀怨在里头。

    阿翎竟是更想哭了,她用力去推师清浅,想问问她怎么了。

    师清浅感觉到了怀里人的挣扎,心一阵阵抽痛,脑海中幻境里的那一幕总是不受控的冒出来。

    她固执地想要覆盖掉从前那人在这上头留下的印记。

    但在感受到阿翎的拒绝后,心下一痛,心灰意冷,松开了阿翎。

    阿翎在获得了自由的瞬间,瞧见了师清浅眼里的哀哀欲绝。

    这一下刚刚起就积蓄起的酸涩瞬间如巨浪冲刷了心底那根弦。

    一滴泪,顺着眼角滑落。

    师清浅瞧着这同她梦境里别无二致的眼泪,抿直了苦涩的唇角,心道她果然不喜她。

    阿翎还没意识到她竟然能哭了,现下有另一身体上的变化正在震惊着她。

    她惊讶地发现身上的伤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体内的气息也清新得好似清洗了一遍。

    这是怎么回事,阿翎强忍住心底刚刚因着师清浅的难过而起的悲伤,在看清师清浅眼角的红纹似活了一般在蠕动时,阿翎的心整个被攫取住了。

    “你怎么了?”

    她紧张地伸手贴住了她的脸颊,望着师清浅被黑雾笼罩的眼眸,心下震颤不已,一个可怕的想法自阿翎脑海里冒出。

    师清浅却没有回答她这一问题,阴沉的狂风中,师清浅一点点隐匿进了黑雾里。

    阿翎看着在她手心里渐渐泛起黑雾的脸:“不!不!你回来!”

    阿翎心慌不已,师清浅这一回同从前那次变换形态完全不一样,她为什么还不变回正常模样。

    还有刚刚,从她身体里离开的东西?

    阿翎这才发现眼角处湿漉漉的,她伸手一抹,是眼泪。

    她哭了?

    是魔泪!师清浅拿走了魔泪!

    这突然发生的一切,都叫阿翎措手不及,她拼命想去够黑雾里的师清浅,却怎么也够不到。

    眼睁睁看着师清浅同黑雾融成一片后,她听见了,黑雾里传来了师清浅的声音。

    那洪亮却阴鸷的声音传遍了整个仙霓台。

    “蠢货,你只是沾染了一些本尊的魔气,他们就如此对你,被伤成了这样,你竟还不愿跟我走。”

    “既如此看不上魔,本尊也不勉强,且等着你后悔的那日。”线诸负

    第094章 万字章(八千营养液)

    师清浅冰凉的话语清晰地传到阿翎耳朵里时, 那些残忍的字眼就像一把把利刃直接从耳道滚落到了心里。

    一路划破血肉,鲜血淋漓。

    紧接着下一秒,一股难以言喻的不安惶恐,瞬间攫取住了阿翎的心脏, 几乎是在瞬间, 阿翎就明白了师清浅话语里的意思。

    她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那如巍峨高山般的沉重悲伤一座座压上心头。

    阿翎明白师清浅这是要将所有的事情揽到她一人身上, 一时间脑海里狂风海啸电闪雷鸣。

    不可以, 这怎么行!

    阿翎整个人如遭雷击,颤抖得厉害, 她跌跌撞撞要从地上爬起来去追师清浅。

    不可以, 不可以就这么走, 这么一走师清浅就是整个奇鹤山的敌人。

    别走,要走一起走。

    阿翎踉踉跄跄从地上起身, 她想喊师清浅停下,但发涩的喉咙却怎么也发不出一个音。

    黑雾里, 师清浅的声音再度传来,这一次声音仿佛是从遥远深渊里传来的一样, 还混着许许多多杂杂的哭声, 似厉鬼哀嚎。

    “十煞鬼魄本尊带走了, 想要的话,来魔域。”

    阿翎往前冲的步子猛的一顿,这话什么意思,十煞鬼魄不是在她这里吗,师清浅这话是对谁说的?

    眼见着周围黑雾渐渐散去, 阿翎的心猛地沉入了谷底。

    不,别走!

    兰扶伤看见四周这些从初始就只是围住了她, 没有对她造成半点伤害的黑雾,渐渐地散去了一边。

    刚才起她就听到了四周各种痛呼咒骂,从听到的话里来判断,这燃起暗火的黑雾正在攻击她们。

    但兰扶伤身处其中却一点事也没有。

    她立刻明白,是师清浅,她没有要伤害她。

    当面前的黑雾突兀地散开,她感觉这仙霓台就像是个被黑雾割裂的巨大迷宫。

    兰扶伤疑惑地瞧着面前这散开的黑雾,它们仿佛是给她指了一条路。

    她立刻不带犹豫地往前冲了过去。

    在路的尽头,她看见了满面泪痕、冲着虚空的黑雾仿佛要呐喊的阿翎。

    不好,兰扶伤心下一惊,立刻冲了过去,一把捂住了阿翎的嘴,在她耳边压低声音说道:“阿翎冷静点,现下什么也别说!”

    阿翎在听到兰扶伤的声音后,用力拉扯住了她捂着她嘴的手,她想要兰扶伤替她拦下师清浅。

    兰扶伤见阿翎激动的模样,还有满眼的悲伤绝望,她第一次见到这么难过的阿翎,一时间心也跟着狠狠抽痛了起来。

    刚刚师清浅的话她也听到了,完全是把阿翎摘出来了,阿翎若是现下说些不该说的,师清浅做的那些就白费了。

    阿翎瞧着兰扶伤的模样,就知道她大约误会了。

    她哪能不明白师清浅是为了什么,她用力拽下兰扶伤的手,她刚刚发现她好似能发得出声音了。

    阿翎心下一痛,一定又是师清浅。

    “阿翎,不要说话。”兰扶伤捂不住阿翎后,只好压低了声音提醒。

    阿翎点点头,趁着兰扶伤没反应过来,一把拽住了她的手,防止她说到一半被这人拦下。

    确定阻止不了师清浅后,阿翎只能忍着心下剧痛,顺着她已经打开的局面演下去。

    她奋力朝着虚空中那阴森森散着黑雾却还没有完全闭合的裂缝喊道:“我早就知道你是个阴险狡诈卑鄙无耻脑子被开水烫了嘴比头盖骨还硬的小人,但我没想到你竟是比小人还不如的恶魔。”

    “你放心,你后悔了我都不会后悔,你这种腐尸林里的蛆诈尸了都不想搭理的人,我能后悔我就跟你姓!”

    “有本事你别跑,跑得这么快跟狗一样丧不丧气,你要喜欢做狗,以后我见着丑狗,就喊师清浅!”

    兰扶伤现下的惊讶不比刚刚见着仙霓台上阿翎身上散出魔气的时候少,她甚至怀疑这些黑雾是不是能叫人乱了心智。

    “阿翎你”

    兰扶伤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明明刚刚她瞧着阿翎的神色很是伤心,她还担心阿翎会说出些类似要师清浅回来的话。

    怎么一转眼的功夫,阿翎就变了一副模样,这也骂得太难听了,她现下真的很是有些同情师清浅。

    仙霓台上四处的人自然也是听到了阿翎痛骂师清浅的这番话,他们被师清浅这诡异魔气燃起的暗火攻击得无法脱身,狼狈的很。

    虽说阿翎这般臭骂师清浅,他们心里舒服了些,但同时他们也有些害怕,若是师清浅被骂恼了又杀回来,那他们可怎么办啊?!

    师清浅在刚听见阿翎开口说的那些每个字都像淬了毒一样的话后,面容瞬间变得青白,她捂住胸口痛苦得轻微喘息着。

    但当她听到最后一句,听到了,那加重了的‘丑狗’‘师清浅’,她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一道惊雷劈在了她的脑门上。

    师清浅苍白的面容上神情愕然,眼里全是震惊,阿翎怎么知道的?

    她竟然知道了

    师清浅松开了捂着胸口的手,那尖利的指甲已经划破了她的肌肤,她却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茫然散乱的瞳孔渐渐聚了光,在瞧清阿翎眼里的那同样的痛苦隐忍时,嘴角浮起了一点笑意。

    这傻子,她大约是不知道她见过她在魔域真得生气痛骂一个人的神情。

    哪像现在这样,眼眶红红的,眼角湿湿的,捏着的拳头还在打颤。

    师清浅蓦地轻笑出声,这声音在一片厉鬼哀嚎里,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她随意拍开虚空里她带走的那些在乱窜的鬼煞,眼里的笑意叫这些原本还惶恐被抓着了要被折磨的的鬼煞,大大松了口气。

    仙霓台上燃着暗红的黑雾,也在这轻笑声中渐渐熄了火,浓郁的黑雾一点点地隐入了虚空。

    “不好,别叫师清浅跑了,快抓住她!”

    叶冰枫在瞧清了半空中那已经快要闭合的裂缝,急忙御剑而起,企图去阻止师清浅的逃跑。

    但也就只有她一人还想去抓师清浅,旁的人巴不得师清浅这魔头现下赶紧走!

    阿翎望着那渐渐消失的身影,怎么用力擦也擦不干眼角的湿润,眼角那处就跟积聚了好几日的厚重乌云一般,一旦开始下雨就停不下来。

    看见叶冰枫御剑去追师清浅,她一边落泪一边紧张地骂得更凶了。

    “你等着,等裁云上尊逮到你,一定将你大卸八块,用你的血肉给奇鹤山的花草施肥,再撕了你的三魂七魄叫你同邳灵云谷的鬼煞一道哀嚎不止”

    阿翎等瞧见叶冰枫黑着脸一个人御剑回来,这才像是骂不动了撑着腰在喘着粗气。

    趁着歇力她往四处瞧去,整个仙霓台一片狼藉,全是被烈火燃过的焦黑,就连她的脚下也是一样。

    但她没有旁人那般,像是被烫得厉害,她脚下的焦黑就像个幻觉,她一点也不觉得烫。

    刚刚困住她的伏魔阵如今已经是个被烧穿的大窟窿,【阳灵伏魔链】成了一滩铁水,正淅淅沥沥往这窟窿里流淌。

    阿翎抬眸往那火光燃得最热烈,还不见要熄的那方向看去,十二座无妄钺浮椅在烈火里早已没了那金光浮身的华丽尊贵。

    它们残败的就像这仙霓台一样,焦黑、污秽、空了心,阿翎甚至觉得这些词也能形容如今的奇鹤山。

    她看着四处被暗火烧伤了在地上匍匐挣扎求生的人,一阵山风吹过,阿翎满是血雾的裙摆猎猎作响。

    这都是刚刚瞧着她在地上挣扎求生的人,世事无常,如今倒是她瞧着他们在地上,但阿翎的心没有一点开心,她只觉得这一切很是讽刺。

    “救我,救救我”

    背后传来一阵微弱呼救声,阿翎转头去看,散去的黑雾里躺着的竟是奇愈长老。

    阿翎垂眸瞧了眼,一脸惊慌呼喊了起来:“奇愈长老,你,你这是怎么了?”

    她说着就要去扶,但又好像看着她伤太重,不知道能扶她哪儿。

    她冲着已经在积极救人的兰扶伤大声喊道:“扶伤,快来瞧瞧这儿,奇愈长老她快不行了!”

    兰扶伤正在救治山心慈的手微微一顿,她转头去看阿翎:“稍等我一会儿。”

    山心慈伤得也很重,是三峰峰主里唯一被这黑雾烧伤的人,如今已经进气多出气少了。

    她好似也听到了阿翎的喊声,担心兰扶伤会去救旁人,挣扎着伸出焦黑一片的手紧紧拽住了兰扶伤,不让她去管旁人。

    兰扶伤要顾忌着她的伤口,一时间倒也不好有太大动作,只能对着阿翎喊道:“阿翎,你先用灵力护住奇愈长老心脉。”

    阿翎听了后,用力点点头,大声回道:“好,你尽快过来给奇愈长老瞧瞧。”

    她一边说着一边给奇愈长老输灵力。

    嗯?阿翎发现了她的灵力不对劲,脸上夸张的惊慌表情微微一个迟钝,好在奇愈长老如今状况不好,怕是注意不到阿翎刚刚的一点反常。

    “你你为什么”奇愈长老感觉到体内汇入了一股股的灵气,撑着一口气抬头瞧了眼阿翎。

    她很是惊讶,这人怎么如今还会救她。

    阿翎瞪大了眼,似是疑惑了下奇愈长老这没问完的问题是什么,她迟疑反问道:“你是说我为什么还要救你?”

    奇愈长老已经完全撑不起脑袋,只有一声闷闷的痛哼。

    阿翎紧张地一边给她输入灵力,一边劝她先别说话,对于奇愈的问题她回答的十分迅速和理所当然。

    “这又不是长老你的错,是那师清浅,她的魔气沾染了我,亏我辛辛苦苦将她从邳灵云谷给背了出来,想不到她竟是魔,刚刚她还说带走了鬼煞,邳灵云谷结界被破坏的事肯定也是她做的!”

    “说起来这些还多亏了长老你炼制出的那测魔气的东西,要不然也不能发现我身上有魔气,就查不出这真正的魔界卧底。”

    “对了奇愈长老,你那东西是怎么做的,可否教教我,下次我也能用来探测身边有没有魔了。”

    蠢货!

    道融圣尊捂着胸口,一股怒火直冲眼底,他望着【蛟影镜】里这张天真愚蠢的脸,恨不能立刻将她扒了皮抽了血把她也制成没脑子的傀儡!

    反正她有脑子也不会用。

    道融看了眼那已经坚持不住的奇愈,一口鲜血再次从喉管处喷涌而出,他疼得眼眸颤抖,【蛟影镜】里的画面也逐渐模糊了起来。

    废物,都是一群废物,看见叶冰枫连师清浅的影子都没摸着,他一挥手熄灭了【蛟影镜】里的画面。

    原来十煞鬼魄是在师清浅的手里,那东西可就齐了,这也是个蠢货,原本他还真当是阿翎那蠢货把东西弄丢了。

    道融捂住了剧痛不止的心,想到东西齐了,他现下却无法去取,眼里的怒火更甚了。

    师清浅倒是好运气,杀了奇愈,反倒困住了他。

    奇愈是他唯一用心头血成功炼制出的完美傀儡,她听话好用,外表行为都和常人无异,保留了思想智慧,但却只对他有情感,只听他的吩咐。

    这种完美傀儡千百年来耗费心头血也只炼出了这一个!

    不是他不想多炼制一个,是这心头血禁止颇多,用心头血炼制的傀儡一旦身死,他也会被反噬了根基。

    他本就伤势未愈强行出关,这番又被反噬,如今若是强行去对付师清浅,怕是伤敌一千要自损八百。

    师清浅!

    道融想到这么一个完美的傀儡就这么被师清浅毁了,他还无法立刻就去杀了她,道融的心恨得阵阵抽痛。

    她竟然还带走了十煞鬼魄,道融捂着胸口,泛着血丝的嘴角扬起个诡异笑容。

    真是上赶着找死!

    若不是如今奇愈被毁,今日就是师清浅的死期!

    巨大的痛苦压得道融直不起身,他摁下现下就去杀了师清浅的想法,努力平息着体内这乱涌的内力,泛起术光的白骨手指弯如鹰爪猛地抠进了胸口,将剧痛的心困于术法中。

    若是此刻有人能瞧见道融圣尊的模样,怕是能当场吓死,这如恶鬼般狰狞的面孔,这自残般嵌入身体里仿佛要掏心的白骨手掌。

    这一切的一切都透着一股迫人心府的惊悚。

    阿翎瞪大了眼睛,看着在面前缓缓合上眼的奇愈长老,她不敢相信她竟然就这么死了。

    她明明已经给输了那么多的灵力,竟然也撑不到兰扶伤来瞧她。

    兰扶伤好不容易将山心慈给初步稳定住了情况,听到阿翎的惊呼,赶紧过去一瞧。

    但人已经死了。

    见阿翎目光怔怔的,看起来很是悲伤的模样,兰扶伤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告诉阿翎。

    “阿翎,你不觉得奇愈长老可能有问题么?”

    阿翎哪里能不知道,她难过的是她还没问出她背后的人是谁,她原以为是山心慈,但刚才她瞧见山心慈也倒在一边了,心下就排除了。

    既然师清浅走时说的那些话是为了将她摘出来,那一定是有她忌惮的人,就这两人,明显就不是师清浅的对手,她有什么好忌惮的。

    可惜了,她刚刚感觉自己演的还是不错的,她瞧着奇愈长老都有些被她的天真感动,可惜来不及了,她伤太重了。

    这师清浅也是,怎么没想着把人一道抓回去审一审,真是太冲动了。

    “有问题?什么问题?”

    阿翎收拾好面上表情,再抬头时一脸茫然,看得兰扶伤一阵额角抽搐。

    但不等她继续说些什么,忽地两道光影掠过,她心下一惊立刻就要运转灵气进行防御。

    “别担心,是小流离。”

    阿翎看着这忽然回到她手上的法器,还有九霄捆仙锁也变成了一根长长的链子绕上了她的手臂。

    刚刚这两法器都被关在了那【虎尺束器笼】,现下怎么忽然回她手上了?

    阿翎回头看去,那【虎尺束器笼】在黑雾褪去后,就如同被海水腐蚀多年的锈铁般,一阵风吹过就脆弱得应声而裂。

    看着失而复得的小流离,阿翎眼里又是一阵热流涌过,要不是她尽力往回憋着,怕是又要掉眼泪。

    兰扶伤看着阿翎手上的法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刚刚她救治的那些伤得很重的人,都是在之前审判阿翎时对阿翎用了刑的人。

    他们手上沾了阿翎鲜血的法器全部被燃成了烙铁模样,还甩不脱,像嵌进了手心里一样。

    不过好在刚刚她用灵力发现能帮着取下来,只是那些法器在取下后全部燃成了飞灰。

    看着阿翎手里完好无损的法器,兰扶伤说不出心里是种什么感受,想了想,将这个发现同阿翎说了。弦逐副

    她总觉得她若不说,阿翎大约也不会注意到。

    阿翎确实没有注意到,听了兰扶伤的话后,诧异地往四处瞧去,首先看见的就是被扶起的弓双玉,垂在身侧的手一片焦黑。

    她的手上法器确实不见了,那【罡风鎚】是最早放倒她的法器。

    师清浅

    这人

    阿翎望着早已没有了人影的虚空,刚刚憋回去的眼泪,就如同断了线的珠子,滚滚掉落,完全没有了要停下的趋势。

    她收回目光,用力抹掉眼泪,现下不是哭的时候,她还有事要做,但这眼泪就像是故意跟她对着干,越擦越多,

    最后她干脆自暴自弃了,抱着膝盖狠狠哭了起来。

    像是要把这些年哭不出来的眼泪都一次性哭掉。

    四周的人瞧见阿翎在奇愈长老尸体前哭得这般伤心,心里都很不是滋味。

    有为了自己之前怀疑阿翎而羞赧的,也有因着阿翎的豁达不记仇佩服的,当然也有一些暗骂阿翎愚蠢的,觉得她过于好心。

    这奇愈长老虽说也是被师清浅的魔气迷惑了,但刚刚测出了阿翎体内魔气后,下死手钉了阿翎七根伏魔钉的也是她。

    那有多痛,他们之前光是瞧着阿翎的哀嚎都隐隐也感觉到了痛。

    现下人死了,阿翎竟然还能为了她难过成这样。

    倒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叶冰枫原还有些怀疑阿翎的,毕竟当初师清浅同阿翎一道上了冬雪峰,师清浅可是处处护着阿翎,还给她上了命魂结界。

    虽然那时候阿翎瞧着是对师清浅没有什么心思的,但一个人这般对她好,总是会有些内心异动的吧。

    她倒是没想到,这阿翎的心竟是如此的黑白分明,师清浅的话她也听到了,她是想带阿翎走的,但阿翎不愿意走。

    如今阿翎还因着奇愈长老伤心成这样,叶冰枫这下确信了,阿翎对师清浅,并不似师清浅对她那样情深义重。

    阿翎低头哭得太伤心,也引得所有人都瞧着她,倒是没有人注意到刚刚已经完全闭合的虚空,竟然又有了一道裂缝。

    “主上”

    牧伶药师望着下面的场景,又看了眼一直沉默不语的师清浅,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她刚才被师清浅救出后,以为是要径直返回魔域的。

    倒是没想到,师清浅又回到了这众人聚集的地方,想来是为了底下那阿翎。

    只是这阿翎,牧伶药师眼里涌起不喜,看着她那副为了个不知所谓的人哭得情真意切的模样,心下替主上感到一阵悲凉。

    她真的配得上主上这份喜欢吗?

    师清浅深深看了眼那哭得肩膀剧烈抖动的人,心也跟着钝钝的疼,她还是喜欢她笑起来的样子。

    “走。”

    她收回目光,随意撕裂虚空,一脚跨进了不见天日满是荒土废墟的阴森魔域,望着面前那在幻境中不止一次出现的铁塔,掩下眼里的痛楚,毅然决然走了进去。

    一阵电闪雷鸣,那厚积的乌云,像是再也托不住那蓄势待发的雨点,顷刻间,倾盆大雨在一道道惊雷中,狠狠鞭笞上这一片焦黑的仙霓台。

    兰扶伤护着悲伤不已的阿翎回到她的洞府。

    一进洞府,阿翎就擦了眼角的眼泪,一个术法洁了面,除了眼眶瞧着还泛着红,其他倒是看不出刚刚她还沉浸在悲伤中哭得不能自已。

    兰扶伤望着这一幕,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又不知道怎么说,她总觉得今日的阿翎有些怪异。

    阿翎不在意她脸上的惊讶,拉着人仔细看了看,问道:“你没事吧?”

    仙霓台起暗火的时候兰扶伤也在,她担心她也有受伤。

    刚刚在仙霓台,她有些表演任务在身上,倒是不好关心她有没有事。

    兰扶伤赶紧摇摇头:“我没事,那些黑雾一直护着我。”

    阿翎也猜的这原因,这遭算师清浅做的还不错。

    兰扶伤刚才还参与了伤员救治,她想到刚才那些受伤的人,说道:“这次伤得比较重的人,都是在你被测出魔气后,伤了你的人。”

    阿翎点点头,替师清浅解释了下:“这也不能算师清浅的错,是他们先不分对错的动手,师清浅也算是替我报仇了。”

    兰扶伤挑了挑眉,她也没说师清浅这事做错了,虽然在她看来,这仇确实是翻了倍的报了,但阿翎也说了,算是报仇,既然是报仇哪还讲个公平。

    总不能你捅我一刀,我也只能回你一下吧。

    阿翎见兰扶伤没事,上好结界后拉扯这人往里头走去,行至日常喝茶的那桌子旁,贴着人就坐下了。

    她凑近了身子,在兰扶伤的耳边轻声说道:“替我检查下我体内的灵力。”

    兰扶伤见她这幅小心模样,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也是立马应了下来。

    她伸出手,手心泛起蓝光,替阿翎细细检查起来,不多会儿,那睁着的眼睛忽然瞪大了一圈,她惊讶地看着阿翎,似乎想从她的眼里得到一些肯定。

    阿翎眨了眨眼,看到兰扶伤这震惊的表情,想来她的感受是对的,她体内灵气确实不对。

    之前在仙霓台,她瞧见自己身上的伤口快速在愈合的时候,就感觉到了体内灵力过于充沛,整个人也好似被洗髓伐筋了一般,有些血肉重铸的感觉。

    但当时因着师清浅突如起来的行为惊得她措手不及,她没时间细想这变化。

    后来,她给奇愈长老输入灵气时,再次感觉到不对劲,她体内竟是有两股灵气在抢着往她手心冒。

    最为叫她在意,且不得不在现下这感觉并不安全的情况下就想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原因,是刚刚她们回来的路上,她一路装得很痛苦,那不完全是装的。

    体内不断凝结的灵气也确实叫她有一些痛苦,那感觉就像是有一只手在体内捕捉灵气并把它们搓成了珠子。

    兰扶伤再次确认了一遍,颤着的眼眸很好地表达了她的震惊,阿翎的体内,竟是有两颗金丹。

    这怎么会

    她将这个发现,学着阿翎的模样,凑到阿翎耳边,小声告诉了阿翎。

    阿翎重重呼了一口气,同她想得完全一样。

    “怎么回事?”兰扶伤实在忍不住好奇,小声问道。

    阿翎恼恨的一掌拍上了面前的石桌,‘咔嚓’一声,东极石做的桌子应声而裂。

    不等兰扶伤惊讶完,阿翎又直接一道术法将这桌子给拼了起来。

    然后又来了一掌拍了个粉碎。

    这样她心里的怒气才稍稍消了一些。

    “有桌子吗?”阿翎转头问兰扶伤。

    兰扶伤还没从这突如起来的惊吓中回过神,听到阿翎的话,迟钝地点点头,从乾坤袋里拿出了之前他们出任务时带着的那简单的木头折叠桌。

    阿翎一手撑着脑袋,一手克制着力道烦躁地用手指头敲着桌子,说的话像是在给兰扶伤解惑,尽管兰扶伤在阿翎的异常中都没敢问。

    “是师清浅的,这脑子有坑的东西!”阿翎咬牙切齿地把加重了‘坑’字的读音。

    她是想不出脑子没坑的人是怎么做的出来把修为都给别人的事。

    适才在师清浅取走魔泪的时候,她是有感觉到有些些异样,但后来,想到师清浅那带着令人心惊的侵略性但又缱绻无比的吻,阿翎脸颊有些发烫。

    这狗东西,那种情况下她哪里还顾得上其他的,她甚至当时还担心她万一忍不住呕出的血水会给头一次亲吻的师清浅造成心里上的阴影。

    她倒是理智的很,一边亲她一边取东西,还能一边送东西,这么能,怎么不去人界参加什么杂技戏耍班子。

    这么有能耐,铁定能挣出个头牌来。

    做魔都埋没她了!

    兰扶伤在听到阿翎说是师清浅后,一点都不意外,除了她还能有谁能把对于修士来说就是命的金丹给另一人。

    不对,还有一人,兰扶伤立刻想到了在密室里瞧见的那岚凰上尊金竹悦。

    她在道融圣尊被魔所伤后,生剖了自己的金丹给了道融圣尊。

    如此一想,那岚凰上尊对道融圣尊的感情怕也不是一般的深刻。

    “我真想拧了她的脑袋下来,好好问问她脑子里是不是长泡了,要是有需要我可以替她拿针戳一戳,在泡没消之前,别再做些叫人想拧爆她头的事!”

    兰扶伤安静地听着,见阿翎气得眼角都红了,心下叹息,师清浅究竟要做什么?

    阿翎也在想这个问题,这人到底要做什么,为什么要把金丹给她,她怎么能就这么一句话不说的就走了?!

    她当然知道刚刚的情况紧张,师清浅也是为了救她才以魔态示人,但刚刚的情况难道危急到了一句解释都来不及说的地步吗?

    哪怕说下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呢,现在这算什么意思,她要去魔域那地方呆着了?

    最后撒谎说的十煞鬼魄在她那里,又是要谁去寻她?

    阿翎摸着手腕上的小流离,十煞鬼魄明明就在她的小流离里。

    说起来她的小流离里,还有那灵山虎头蛛要献祭给道融圣尊的千年妖丹。

    先不想这事了,阿翎望向兰扶伤,很是认真地凑到她耳边问道:“扶伤,你有没有什么剖丹不太痛苦,或是能减少痛苦的法子?”

    兰扶伤听了这问题,立马退开些距离,心生警惕:“你要做什么?”

    阿翎深吸一口气,把人拉扯了回来,理所当然说道:“自然是还给她。”

    兰扶伤认认真真看了眼阿翎,确定她不是在开玩笑:“你说真的?”

    阿翎面对她的质疑反问道:“若是顾景阳把她的给你,你要吗?”

    她故意在关键词上停顿了下,没有说出口,她总觉的她的言行能有人瞧见,这感觉是师清浅给她的,她觉得她在仙霓台的种种都在说明,有个人在暗中搞事情。

    既然要搞事情,怎么可能不对她们进行监视,知己知彼,提高胜算。

    兰扶伤对于阿翎的这个类比十分的不适,心下总感觉变扭,顾景阳怎么会把金丹给她,但若是,若是她真的给了,兰扶伤认真想了想,她也确实和阿翎一样,不会要。

    想到这,兰扶伤点点头,但语气十分的犹豫:“有法子。”

    她向来爱研究飞虹临新楼里那位飞升的祖师留下的一些古籍上面不常被人主意到的东西,比如无痛剖丹。

    之前在卓灵山那妖洞密室里看见岚凰上尊生剖金丹的痛苦后,回来她就想起了典籍上的一些方法,但她并没有亲自试验过,她有些担心。

    阿翎心里松了一口气,有法子就好,见兰扶伤这一脸担忧的模样,她正要宽慰几句,忽地听到了传音铃的声音。

    她撤去结界,传音让人进来,见到是顾景阳时,心下一喜,她正有事情要找顾景阳。

    两人互相着急地关心了一番对方,见互相都还好,才放下心。

    顾景阳这一回被放出来,还将阿翎被搜走的东西都拿了回来,给阿翎送了回来。

    阿翎伸手接过她的那几只乾坤袋随意瞧了瞧,没少什么东西。

    顾景阳发现阿翎的眼眶红红的,眼睫上还有些湿润,看起来像是哭过,心下大动,她还从来没见过阿翎哭过。

    想到一路上听到的那些事,顾景阳眉心蹙了蹙,她没想到她被关着的时候,阿翎险些丧了命,幸好有师清浅在。

    “清浅她——”

    顾景阳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阿翎厉声打断了:“别提那黑心的魔,想到她就来气。”

    这话半真半假,她带着人坐到了那张木头桌子边上,顾景阳瞧见兰扶伤的脸色也不大好,看见她后好像还有点恍惚。

    兰扶伤因着阿翎刚刚那问题,现下有些不大好意思看见顾景阳。

    两人匆匆打过招呼后,齐齐看向似乎有话要说的阿翎。

    阿翎上好结界后,又同刚刚一样凑到了兰扶伤的耳边问道:“剖丹的事晚些进行,你带翎二三了吗?”

    兰扶伤不知道她怎么问起了这个,点点头:“带着的。”她不论去哪儿都带着它,想说话的时候也能有个回应。

    阿翎将她的计划同兰扶伤说了,兰扶伤听完后点点头:“行。”

    阿翎又将整个洞府都上了一层障眼法。

    她带着顾景阳到一旁的藤椅上坐下,兰扶伤一人留在了木头桌子边,拿出了翎二三。

    兰扶伤想了想今日可聊的事,但这么忽然要一本正经的当着人的面聊天,她倒是不知道怎么开头了。

    顾景阳不知道她们这是做什么,但还是随着阿翎坐到了离桌子有一些距离的藤椅上,见着阿翎又给两人这处上了一层结界和障眼法后,顾景阳拧紧了眉心。

    如有那修为高深的能透过阿翎的结界看见她的洞府的话,就会看到阿翎同兰扶伤还有顾景阳三人是一道坐在了木头桌子边上。

    兰扶伤还和‘阿翎’在聊天。

    阿翎从刚刚顾景阳带还给她的乾坤袋里掏出了她那两只食声鸟,和顾景阳一人抱一只。

    顾景阳猜测阿翎有很重要的事要同她说,想到上一次这幅情景,阿翎同她说了师清浅的事,震撼了她好多天,这一次她这比从前更慎重的模样,叫顾景阳整个心都提了起来。

    总感觉会听见不得了的事情。

    “我的道侣又没了。”阿翎躺下后第一句话,就带着一种很是哀怨的情绪。

    “啊?”顾景阳是万万没想到,她提着心连呼吸都屏住了,听到的竟是这么一句话,“什么叫道侣又没了?”

    阿翎幽怨地看了眼顾景阳,兰扶伤的心思还是等她自己发现吧,她要说的是师清浅。

    “还记得那次冬雪峰传我去问话,我让你来救我那次,那时候我跑,是因着那日师清浅说想同我结契为道侣。”

    “啊!”顾景阳就说呢,那日阿翎跑什么,想不到清浅竟然直接就同阿翎说明了心意。

    阿翎继续说道:“但我没同意。”

    “啊。”顾景阳这倒是不大意外。

    阿翎吸了吸鼻子,说到这竟然有些想哭:“那时候我还不知道一些事情,但这次从邳灵云谷把人背出来,我是想等她醒来就告诉她,我改主意了。”

    “啊~”顾景阳眼眸颤抖,阿翎这话的意思是答应了?

    在邳灵云谷这五年阿翎确实没有再提起过要同兰扶伤结为道侣的想法,她同清浅的关系也缓和了不少。

    清浅更是对阿翎好到了骨子里。

    顾景阳其实也知道阿翎彻底被这‘好’给攻陷是迟早的事情,但是她也没想到会在这时候听到这话。

    阿翎原本这情绪还有点受伤的,她定下的道侣跑了,但因着顾景阳的反应,她有点忧伤不起来。

    “你一个字换四个调的回答我,是要做什么?乌鸦成精了?”阿翎没好气地捶了她一拳。

    顾景阳捂住被敲了的手臂:“这不是意外么,所以呢,你想怎么样,去找清浅?”

    阿翎摇头:“我上哪儿去找她,魔域那么大。”

    顾景阳没有去过魔域,但来的路上她已经知道了师清浅是新的魔尊。

    “以往魔尊的洞府想来不难找?”

    阿翎摇头,上一任魔尊行踪不定,她在魔域有没有洞府都不知道。

    从前魔域最舒服的洞府大约就是她的铁塔了吧,其实那确实是个好住处,又大又坚硬,无聊到发疯的时候还能登高看看腐尸林里的蛆打架。

    都怪师清浅走得那么急,她都来不及推荐给她。

    “找到了她,我们也做不成道侣了。”阿翎哀哀的语气倒是叫顾景阳有些蹙紧了眉心。

    阿翎这是打算再换个人?

    那这回顾景阳看了眼不远处兰扶伤,这是个排除项,清浅如今人在哪都不知道,现下阿翎又同她说起这事

    难道?顾景阳微微瞪大了些眼,这回,是要轮到她了吗?

    不等她嘴里那声又换了一个奇异调子的‘啊’说出口,她就听到阿翎颇为懊恼地感慨了一声。

    “如今是道都不同了,还怎么结契做道侣,她一个魔,我一个修士,我们在一起,这叫什么?”

    顾景阳挑了挑眉,顺着这话脱口而出:“狼狈为奸?”

    阿翎又给了顾景阳心口一拳:“胡说什么,我们这最多叫蛇鼠一窝。”

    顾景阳唇角抽搐,这词有比她的好吗?

    但听阿翎这话,她并不是要换个人,她只是纠结她们这日后的关系该叫什么。

    “就认定了是她了吗?”顾景阳收起了脸上的随意表情,认真地问道。

    阿翎不知道她怎么忽然认真了起来,但这个问题,她早在邳灵云谷往上爬的那段路上,就已经想过千百遍了。

    她回望向顾景阳,眼里带着郑重无比的认真,点了点头。

    “嗯,就她了。”

    第095章 怪物

    外头的雨下个不停, 雨势丝毫不见减弱,洞府的空气里也有一股潮湿的味道。

    顾景阳觉得阿翎这话也像是一阵潮汐,有一种延缓的冲击力。

    看着不强,但若不是提前有防备, 也容易叫人跌上一跤, 好在不算疼。

    大约也是早有心理准备, 顾景阳心里没有多少的难受, 或许是从一开始她就明白阿翎对她的感情。

    毕竟阿翎从一开始, 就把放在了一个朋友的位置上。

    但这也是顾景阳不解的地方,为了掩藏心里的情意, 她没有认真问过阿翎这个问题。

    开始的时候她以为是阿翎年纪小完全不开窍, 但进了奇鹤山后, 遇到兰扶伤,阿翎第一时间就说了要寻她做道侣的想法。

    原来阿翎不是没有开窍, 是真的从来没有考虑过她。

    顾景阳用力扯了个笑,也不知是对谁笑的, 她现在其实真的很想问一声,为什么就不是她。

    但看着阿翎提起师清浅时, 眼角眉梢不经意流露的欢喜, 她想想还是算了, 没有意义。

    顾景阳微微笑着,把那些从来没有表现出来过的情意彻底摁熄在了心底,做朋友也挺好。

    至少像现在,陪着阿翎的是她。

    她用力撸了一把手里肥得更像鸡的食声鸟,把它的羽毛都给弄炸毛了, 心也就平静了。

    静下心来后,她发现了刚刚起就觉得有些不对劲的地方, 她抬头望不远处,洞府另一角落,那阿翎施了障眼法的地方。

    那处障眼法看起来坐着她,还有阿翎和兰扶伤,她们两人还在聊着天,有对话声传来。

    刚刚她听着的时候就有些疑惑,但阿翎有事要说她没细听,现下集中注意力一听后就发现了问题。

    她刚要开口问阿翎,阿翎却先开了口。

    “感情这事先放放,我有正事要说。”

    顾景阳偏头看向阿翎,原来刚刚说的不是正事,她就说这么大个阵仗,就说个道侣的事有些夸张了。

    她们这个结界,可是外头听不见里头的声音,但里头可以听到外头的声音。

    这种结界不说点要紧事都有些浪费。

    不过现在,顾景阳暂且先不打算听阿翎说的正事,她示意阿翎先别出声。

    “嘘,你听。”

    阿翎以为有人来了,立马噤声,竖起耳朵听外头动静,听了会儿,除了兰扶伤那头的对话声,并没有其他的声音。

    “怎么了?”阿翎问道。

    顾景阳保持着笑容指了指不远处那角落,兰扶伤那处。

    阿翎一脸疑惑往那处望去,她布的障眼法,她自然是看得到里头真实场景。

    兰扶伤正在跟翎二三对话。

    她像是在同翎二三说起了如何减轻剖丹的痛苦,阿翎倒是没想到兰扶伤如此上心,已经开始计划准备起来了。

    这体内金丹的事她还没来得及对顾景阳说,听到这打算解释下。

    顾景阳比她先开了口:“阿翎觉不觉得同兰扶伤对话的那鸟说话的声音很耳熟。”

    耳熟?阿翎疑惑,抬眸看去,猛地反应过来了,翎二三同她的声音是一样的,当初她还用它来敷衍顾景阳。

    果然,下一秒顾景阳笑得十分的危险,继续说道:“阿翎觉不觉得,那鸟来回车轱辘在说的话十分的耳熟,像是【详细说说】【继续】【这也太那个了吧】【你说得对】,你听,它是不是一直在重复着四句话。”

    阿翎心道糟了,她倒是把从前的事给忘了,看到顾景阳微微眯起的眼睛,阿翎果断的第一时间认了错。

    顾景阳当初只当是阿翎敷衍她才来回四句话的反复说,倒是没想到,敷衍她的是只鸟。

    她真是被气乐了,所以那些夜晚,她整夜整夜的,是在同一只鸟对话,她刚刚还心道兰扶伤同一只鸟说话怪逗人的,没想到这逗人的事她早就干过了。

    “对不起,我错了,要不让你揍一顿出出气。”阿翎立马伸出了手,一副负荆请罪的模样。

    顾景阳‘啪’的一声拍开了她的手:“揍你也出不了气,这鸟怎么在兰扶伤那儿?”

    阿翎解释道:“我送的,当初看没人陪她聊天,她一个人时常自言自语,觉得她需要。”

    顾景阳撇了她一眼:“我也要。”

    阿翎瞪大了眼,望着顾景阳,看她神色不像开玩笑,有些尴尬说道:“就这一只——”

    顾景阳挥手打断了她的话,只有一只的话,剩下的话都不用说了,她总不能去同兰扶伤抢只鸟吧。

    她看了眼那还在认真同一只鸟聊天的兰扶伤,她那模样也真是有点傻气。

    “说正事吧,你要同我说什么?”顾景阳收回了目光,转头让阿翎继续之前的话题。

    阿翎见顾景阳揭过了话题,心下一松,刚刚她还在想要是顾景阳非要翎二三的话,她要不要厚着脸皮去跟兰扶伤把翎二三要回来。

    因着这事打岔,阿翎要说的那些事一时间倒是理不出头绪,不知道该先说什么了。

    她干脆就把叫她最为震惊的事先给说了。

    顾景阳自认为经历了这一些个事,她的心已经给锻炼出来了,不会再有什么事能叫她心下受惊了。

    但下一刻,她就自我打脸了。

    顾景阳没忍住提高了些音量又问了一遍:“你是说,清浅就是你那条丑狗???”

    阿翎赶紧将被顾景阳不自觉掐紧了的食声鸟从她手里解救出来:“你别激动,别激动。”

    这可怜的食声鸟已经工伤肥了,可不能在给因‘工’牺牲了。

    还有她刚刚可不是这么说的,阿翎纠正了顾景阳的说法。

    “那不是狗!只是形态奇怪了一点,再说也不是很丑啊,那是师清浅的元婴。”

    顾景阳一言难尽地望着现下斩钉截铁说那不是狗的阿翎,当初她们质疑的时候,她可是坚持认为那是狗。

    她还记得,当初也是在这洞府里,阿翎还非要那‘狗’给她们叫一声。

    以此来证明那是条‘狗’。

    这么说的话,她想起来了!!!

    她就说当时她瞧着那‘狗’只是叫了一声,怎么看起来像要碎掉了。

    若那是个人,还是清浅的话,被逼着在她和兰扶伤面前学狗叫,那不碎掉才怪!

    这要是她的话,宁死不屈,清浅怎么能就这么对阿翎的无礼要求屈服了!

    顾景阳搓了搓手臂上争先恐后冒起的疙瘩,她忽然意识到,她竟然听了清浅的‘狗叫’。

    这么叫人颜面扫地的黑暗时刻竟然叫她给遇着了。

    她只希望清浅别记得这事,不然总觉得危险。

    顾景阳捂着‘砰砰砰’直跳的心脏,立马从善如流,也不去嘲讽阿翎前后不一的言行,立刻改了称呼。

    “所以就是,清浅的元婴受伤后竟是变成了异兽模样,是有实体的?”顾景阳重新整理了阿翎的话语,把丑狗委婉改成了异兽。

    这也是从前她对阿翎的说法,偏那时的阿翎非说那是狗。

    说实话,哪有狗能丑成那模样的。

    不是,她不是说师清浅丑,顾景阳心里给师清浅道歉,她只是以事论事,实话实说。

    阿翎不知道顾景阳现下心里的复杂活动,她点点头:“对,受伤严重后,她的元婴就有了实体,身上也都是些实际的伤痕,你可知道原因,她为何这么特殊?”

    一般来说元婴类似于凡人魂魄,但却能离体,修为越高元婴的力量就越强,不光可夺舍,厉害的也可直接伤人。

    但从没有听说过有谁的元婴能形成个实体的,还是在受伤后。

    顾景阳面色严肃的摇头道:“闻所未闻,不过清浅身上的特殊也不是这一处两处。”

    她这话倒是事实,除了师清浅应该也没人能一下幻魔一下恢复正常,阿翎若有所思,她觉得这应该是和师清浅的身世有关。

    她想到了同师清浅极为相似的金竹悦,想到了在邳灵云谷里头见到的场景。

    她把这事也给顾景阳说了。

    顾景阳再一次被震惊到了,不过好在有刚刚师清浅就是丑狗那吓死人的事情做铺垫,这事顾景阳只是震惊,没有被吓到。

    “所以是奇愈长老在炼制十煞鬼魄?”顾景阳听完阿翎说的在邳灵云谷里看到的那段景象后总结到。

    阿翎点点头又摇摇头:“我感觉她背后有人,这事她应该只是个执行者。”

    她还把在仙霓台上奇愈逼问她十煞鬼魄下落,但她撒谎说丢了的事一道说了。

    顾景阳听到这一阵疑惑:“十煞鬼魄在你这?那清浅为什么说在她那里?”

    阿翎同刚刚一样点头后又摇头:“在我这,我也不知道她为何要这么说,她可能也不知道东西在我这。”

    毕竟她拿到东西的时候,师清浅是昏迷状态。

    顾景阳一手抱着食声鸟,一手捏住了眉心,将这些事情联系起来想了一遭。

    “这事不简单,从开始我们被罚去邳灵云谷修复结界,奇愈一道前去,还在途中特意告知了十煞鬼魄的事,当时我记得她还让阿翎你找到了务必告诉她。”

    “再之后符文修复好后阵府就坍塌,结界破鬼煞出,阿翎你被鬼煞附体,还特意露出手腕的魔气,在所有人以为你是魔的时候,奇愈控制着你跳进邳灵云谷,她其实就是想要你进去替她找那十煞鬼魄。”

    "等你出来后必定是要被洞府审判的,然后她理所当然可以拿走你手上的十煞鬼魄。"

    分析到这顾景阳问道:“所以奇愈对你用重刑是因着不信你说的遗失了十煞鬼魄,想要你交出来?”

    阿翎听她将事情全部捋了一遍,脑子里对于这事的认知也更全面了下,听顾景阳这么问,她果断摇了摇头:“不是,她应是信了的。”

    她当时看的清楚,在听到东西没了后,奇愈有多失望,之后的事,她好像在找另一件东西。

    “她可能是想要我体内的无泪之钥。”

    “啊?”顾景阳再一次发出了惊呼,“无泪之钥?什么意思?”

    阿翎给顾景阳解释,这事倒是要从她出生时说起了:“我同师清浅被调换后,金丝柳将师清浅娘亲留给她的无泪之钥给了我,也就是这东西使得我不会有眼泪。”

    “眼泪?”顾景阳像是想到了什么,提高了音量追问了一句,“无泪之钥能让人没有眼泪?”

    阿翎点点头,她是在师清浅拿走东西后,才联想到或许奇愈也是想要这东西,只是不得其法。

    当时奇愈也在她的手心画了符咒,后来师清浅在她的背后也画了一样的符咒,阿翎也是刚才将所有事情联系起来想,脑海中默默回忆了两人画的图案。

    竟是一样的,但笔画是反的。

    一个将她体内的魔气四散出来,一个却是隐藏凝聚。

    顾景阳并没有听过什么无泪之钥,但她听过传说,说是魔泪——魔尊悔恨至极掉落的眼泪,吞吃可叫人一生无泪。

    所以,无泪之钥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魔泪。

    等等,顾景阳脑中一道金光闪过,十煞鬼魄,魔泪

    她瞪大了眼睛,眼里写满了不可思议,阿翎被她看得心下一惊:“怎,怎么了?”

    顾景阳一把捏住了阿翎的手腕,指着上头小流离幻化的紫色手镯问道:“那妖丹,咱们一道在开妖山遇到的妖丹,是还在这里头吗?”

    阿翎不明白她怎么忽然这幅模样:“一直在,我也不知道该怎么给它取出来。”

    顾景阳紧紧握着阿翎的手腕,眼里闪着光,瞧着阿翎,语气有些犹豫:“你听过妖魔鬼怪的传说吗?”

    阿翎情不自禁抬高了眉毛,眼里都是疑惑:“什么妖魔鬼怪?”

    “就是那个,【妖魔鬼怪,毁天灭地】的传说。”顾景阳语气有些急切。

    阿翎眉心一跳:“这什么东西?”

    看样子是没有听说过,顾景阳给阿翎解释这个传说。

    “传说中不论是何等境界的修士,只要有了这四样东西:千年大妖自愿献祭的妖丹,魔尊悔恨至极掉落的眼泪,经万次身死去魂留魄的十煞鬼魄,还有就是一件怪物。这要能凑齐这四样东西,她就能获得上古神力,那是一种足以毁天灭地,叫天地从此混沌重开的力量。”

    阿翎听完后,抱着食声鸟的手猛地收紧,心下惊骇不已。

    顾景阳忙松开握着阿翎手腕的手,空出手去救阿翎手里的食声鸟,这鸟刚刚都被勒紧脖子了。

    阿翎的心很乱,原本只是个传说,听了也就听了,这听起来虽然离谱,但传说这东西没有最离谱,只有更离谱。

    她从前还听说了,对着那些掉落的陨星晶石许愿就能实现的传说,她前世可没少许愿,可惜,那些愿望是一个都没实现。

    她收回发散的思维,回到顾景阳说的话上,想到了她提到的那四件东西的最后一件。

    “怪物,什么是怪物?”

    阿翎不知道怎么的,听到这两个字,心里有股没来由的惊慌,这感觉叫她很难受。

    好像被扼住喉咙般,吞咽都渐渐困难了起来。

    “不知道,只是说了是怪物,具体怎么个‘怪’法,是人是物或是其他,传说中是一点提示都没有。”

    不然这也就不能只是传说了,顾景阳心想,剩下的三件东西虽说难得,但至少听起来是能存在的,说不得就有人能凑齐。

    要不是这‘怪物’的描述模棱两可,那一定是有很多人想要验证一番传说了。

    阿翎终于知道了她心下这不安的原因了,她颤着眼眸望向顾景阳,眼里闪动着的害怕叫顾景阳都心下一惊。

    “怎么了?”

    阿翎反握住了顾景阳的手:“师清浅走的时候,说十煞鬼魄在她那里,她是希望有人去寻她,既然那人为此要去寻她,是不是说明找到师清浅,东西就齐了?”

    顾景阳听了这分析,想了想点点头,这番分析很有道理,若不是瞧着阿翎脸色不对,她都很想夸夸她,这一番变故倒叫她爱动脑子了。

    “怪物,有没有可能,是师清浅?”阿翎一脸凝重,想到了师清浅的特殊,想到了她受伤的元婴确实丑得很怪异。

    顾景阳又是一声‘啊’,她感觉她活到现在发出过的惊叹都没有今天的多。

    她细细想了想,师清浅在某种意义上确实称得上是怪物。

    先是那世间罕有的‘精粹仙体’,逆天的修为进阶,还有那切换自如的人魔形态,受伤了能成实体的元婴,不论是哪一点,但拎出来,都是一种异于常人的‘怪’。

    顾景阳顺着阿翎的思路往下说:“按阿翎你说的,清浅拿走了你体内的魔泪,又说了鬼煞在她那里,她本身又是怪物的话,她要寻的那人手上若是有献祭妖丹,或是清浅本身也有的话,那找到清浅确实东西就集齐了。”

    顾景阳说完后一阵后怕,她不知道传说中的这种神力有多厉害,但万一真的能毁天灭地,被那等存了坏心的人拿到,那就是这世间的灭顶灾难。

    “任何千年大妖的自愿献祭妖丹都行吗?”阿翎望着小流离,有些犹疑问道。

    顾景阳摇头:“这我也不知道,传说也没说具体的,只说是千年大妖自愿献祭的妖丹。”

    阿翎不知道怎么的,她隐隐觉得只有她手上的这颗虎头蛛的献祭妖丹是有用的,但具体她为什么会有这想法,她也不知道。

    就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或许是因着看到那白骨手链也融进小流离的时候,她当时感觉到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好似它们本就该在一起。

    小流离上一世她也是带着进邳灵云谷的,但那次十煞鬼魄并没有融进到小流离里。

    这次同上次的不同之处,除了多了那白骨,就是小流离里的虎头蛛的妖丹。

    阿翎隐隐觉得是那融在小流离里头的虎头蛛的妖丹吸引了金竹悦的鬼魄。

    又细想了一遍这个传说,阿翎脑子里的一些事情渐渐被捋成了一根根线,但她现在还有些无法将这些事串起来。

    还差一个点,一个能融合所有这些事情的点。

    阿翎暂且按下这团混乱的思绪,她想到了另一件事:“既然师清浅走的时候那么说,是不是说明她也知道了这个传说?”

    顾景阳想了想点点头:“怕是如此,不光知道了,她还让那人去寻她。”

    阿翎握着顾景阳的手收拢手指,眼里闪过担忧:“那她是不是很危险?”

    顾景阳犹豫了下,点点头,心想怪不得清浅走的时候没带走阿翎。

    “不行,我得去找她。”

    阿翎说着站起了身,将顾景阳手里的食声鸟收回塞进了乾坤袋里,将洞府复原。

    “阿翎别冲动。”顾景阳立马拽住了人,这大晚上的,外头跟天破了一样下着大雨,电闪雷鸣的,这时候去哪里找人。

    兰扶伤见阿翎她们结束了密谈,赶紧收起了翎二三,结束了她的假装聊天任务。

    就在她刚要开口问阿翎怎么了时,顾景阳身上的凰翮亮了起来。

    龙吟小镇自从那次顾景阳消灭了一批来袭的异兽,后来那些身躯庞大厉害的异兽都跟着魔族去攻击奇鹤山,又被道融圣尊消灭了个干净,小镇已经连着好几日的晚间都恢复了安宁。

    就在众人想着这大暴雨的晚上,异兽想来也不想出门时,那突如其来的浩荡异兽群将他们打了个措手不及。

    奇鹤山虽然早就安排了弟子镇守,但面对这力量惊人还打不死的异兽,他们也只有被打的份。

    弟子们纷纷传信给洞府。

    然而洞府因着今日仙霓台一事也是伤亡惨重,战力最强的剑修洞府府主,一位成了魔尊遁走魔域,剩下三位多少都受了些伤,需要闭关疗伤。

    如今只能是术修打头阵了,除了明云丽外的三位术修洞府府主俱都带人前往支援。

    顾景阳同阿翎还有兰扶伤往龙吟小镇赶时,正好同她们遇上了。

    众人一道赶往龙吟小镇。

    另一边龙吟小镇,曾老在异兽的攻击下已经快要守不住鸿渐学府了。

    学府里避难的学修瞧着那已经快被撞裂的结界,惊呼声一声高过一声,有那胆小的已经哭作了一团。

    修师们虽说修为比学修们高,但也只是这群矮子里拔高了些,面对这些凶残庞大的异兽,那也是蚍蜉撼树以卵击石,一点用没有。

    曾老紧紧皱着的一张脸,在异兽的攻击下,渐渐狰狞痛苦了起来,他在学府外头布置的是命魂结界。

    若是被破了,他的命也就交代在这了。

    他倒是不怕死,也活了数百年了,按人界说法,死了也算喜丧了。

    他只担心他死了后,身后这群还正当年少的学修们,他们要怎么办。

    苍老浑浊的眼里闪过丝哀痛,曾老再次运转起体内所有的灵力加固结界,如今能多守一会儿等到支援或许还有救。

    阳夏的宁荫药庐已经挤满了人,还有源源不断被送来的伤员,正在她一筹莫展的时候,她收到了故人的传信。

    牧伶药师跟着师清浅回到魔域后,就传了消息给曾经的好友。

    但叫她没想到的是,好友第一句话就是喊救命。

    还是喊主上去救命。

    牧伶药师有些犹豫,不知道经了今日的事后,主上还愿不愿意管这些事。

    再者,龙吟小镇遇袭,奇鹤山必是会派人去支援,到时候遇上了,怕是有麻烦。

    但听着阳夏药师说着龙吟小镇今夜出现的异兽有多凶猛,那些凡人有多可怜,她还是决定替阳夏传个话。

    她望着眼前这大门紧闭的铁塔,主上回魔域后选择了此处做府邸,进去后就没了声响,也不知道在里头做什么。

    她深吸一口气,叩响了门。

    第096章 都过去了

    电闪雷鸣, 狂风阵阵,暴雨无休无止还越来越大,像无数的鞭子抽打着大地。

    黑暗中仿佛有无数的哀嚎哭泣,连暴雨都无法将其淹没。

    那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好似在阿翎她们每一个人的头顶飘荡, 所有人的面色都在这夜色里凝结成了冰。

    “打不了, 雨太大了。”阿翎落地后, 面色沉重地同顾景阳说道。

    顾景阳点点头, 认同她的观点。

    这一路上, 夜黑雨大,先不说完全瞧不清路上的情况, 若不是那道道闪电, 她们甚至没办法瞧清异兽位置, 还有它们的模样。

    “景阳!你们来了!”

    顾江雪见有人落至顾家院子,匆匆替受伤的百姓包扎好口子后迎了出来, 见是顾景阳后脸上闪动着惊喜。

    顾鸿决在后院守着,听到消息后也赶到了前院来。

    顾家有顾景阳在离开前布置的结界, 是现下城东最安全的去处。

    所以在收到有异兽来袭的消息后,顾江雪已经第一时间通知了附近的百姓来避难。

    还安排了修士在结界各个方位轮流站岗守卫。

    现下还没有异兽攻到此处, 他们还不知道这一次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异兽。

    若是同上一回顾景阳消灭的那些一般庞大凶残, 他们这些外门修士的能力是完全不够看的。

    顾景阳见顾江雪还有顾鸿决都好好的, 安心了些。

    顾江雪瞧见阿翎后,眼里闪过惊喜,之前顾景阳执意离开就是去救她,见她如今好好的,她也能放心些了。

    阿翎上前同顾江雪还有顾鸿决打了招呼, 但现下不是叙旧的时候,她打完招呼后, 立马说了她的想法。

    “现下怕是只能防守了,先守过这一夜。”阿翎将她的想法同众人说了。

    众人也知如今这恶劣天气加上夜间视物也困难,自然是防守为上。

    但他们心里也有担忧,一路上瞧见的那些凶猛异兽,他们真的抵挡得住吗?

    顾江雪同他们说了她发现的异兽的习性:“这些异兽从前每次来袭都是在晚间,好似喜欢昼伏夜出,或许明日一早天亮了它们自然就会退。”

    守下这一晚上,说不定明早它们就同从前一样退去,这样他们就能喘息一口气。

    阿翎见大家对此都没有意见,就说了自己的安排。

    既然是防御为主,那最好就将百姓聚集在一处。

    但龙吟小镇名字听着小实际不小,只顾家这一处避难所是不够的,她打算在城东城南城北城西,各寻一处布上结界,由她、顾景阳、衡青易、曾碧岚各带一队人守着。

    并将附近百姓尽可能收留其中,先扛过这一晚。

    顾景阳点头后,衡青易也赞同了这方案,曾碧岚虽然担忧她会扛不住,但也知晓此刻这已经是最佳方案。

    见大家都没有意见,阿翎快速一一给分配了位置。

    顾景阳就留在顾家,守护城东百姓。

    衡青易去城南,曾碧岚去城北,阿翎去往现下离此处最远的城西。

    兰扶伤想要同阿翎一道去城西,这一路上她担心会有危险,阿翎拒绝了。

    “顾家这处缺医修。”刚刚她就瞧见了,顾家里头好些伤员,顾江雪一个降妖师适才就在替人包扎,显然这处缺医修。

    至于城西,阿翎不担心,她知道那处有阳夏药师。

    阿翎带着人到鸿渐学府时,正好遇上了一群异兽在冲击曾老布下的结界,还给生生撞出了一丝裂缝。

    “小流离!”

    阿翎猛地大吼一声,挥着鞭子就从剑上往下跳,紫金光带着夜色也无法掩盖的点点荧光,杀气逼人地朝着那异兽群里最前头的凶猛异兽抽了过去。

    结界里的人,看着这从天而降,还自带电光的身影,在风雨里无畏无惧,几个来回,就把那群冲击着结界的异兽给生生逼退出去好几米。

    “你们先进去。”

    阿翎将异兽打退后,又护着同行的修士进了鸿渐学府。

    等人都进去后,她才一边术法布下坑杀阵,一边在曾老的接应下,一跃跳进结界。

    阿翎进入结界后,立马在内里又布上了一层结界。

    刚刚被她抽裂了头骨的异兽,瞧见人躲进了防御结界内,赤红着双眼,不顾身上的伤也要撞开结界。

    但这一次,它们发现结界变得更加坚硬,也更难撞破了。

    不光如此,在它们踩过的地方,那些坑洼处忽地显现处了道道裂纹,在暴雨里都能听到‘咔嚓咔嚓’的崩裂声,快速往一旁蔓延。

    很快的,只几息内,那处就形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豁口。

    它们这群冲在最前头的异兽,齐齐掉进了深沟里,挣扎着爬不出来。

    一时间愤怒的低吼带着汹涌的怒气,在暴雨里,一阵阵传进结界里。

    阿翎没有回头看一眼,她径直走到了曾老边上,看着他满是褶皱的脸上全是汗水,一张脸也比从前她最后一次见他时老了很多。

    她客气地打招呼:“曾老。”

    曾老怎么也没想到,在他支撑不住的时候,从天而降救了他,救了他身后这些学修的人会是阿翎。

    她如今倒是和从前大不相同了。

    当初那迟迟无法筑基的人,现下瞧着怕是已经有金丹元婴期的修为,刚刚那术法用得也是犀利又漂亮。

    这些年,想来是没少努力。

    鸿渐学府里头,还有不少是当初阿翎的同期,看清是阿翎后,俱都震惊不已。

    “竟然是阿翎!”其中一个女生忍不住高呼起来,“是阿翎回来了!”

    很快此起彼伏的,一道道呼喊阿翎名字的声音响起。

    阿翎诧异,偏了偏头去看曾老身后那群激动的人,看到她们脸上的笑容和眼里的敬佩,阿翎不自觉挠了挠耳侧。

    她怎么不记得她在鸿渐学府有这人气。

    现下站在这的若是师清浅或是顾景阳,那她们是这个反应,她还能理解。

    阿翎可记得当初在学府里头,她没有朋友。

    阿翎大约是不知,在她走后,学府里可是多了好些她的传说。

    天才的事迹自然是为人津津乐道的,但一些普通人的逆袭经历更是能激起这些年轻人的讨论。

    当初阿翎进了鸿渐学府,迟迟不能筑基,又因着跟师清浅的关系,两人一个天一个地的,总是难免会被对比。

    阿翎当初又处处跟师清浅过不去,这种自身没本事,又爱找存在感的人自然是不讨喜的。

    但后来有一日阿翎变了,她变得不再去招惹师清浅,变得沉稳了,还突然开始认真修炼了。

    修师授课时也不再同赵笛青刑宴敕之流打闹嬉戏了,这番变化后,她筑基了。

    不光如此,她还在一次试炼中赢了师清浅,帮着她们的队伍赢得了吐纳混元丹,刚才第一个惊呼是阿翎的人,就是当初同阿翎一个队伍的人。

    当初那次能赢,其实她们好些人都觉得是阿翎有些运气在身上,但后来阿翎又在短期内成功结丹了。

    那总不能说也是运气。

    她们猜测阿翎一定是在她们瞧不见的地方默默努力着,这才能有人前的一次次‘好运’。

    现下看见这鸿渐学府历年来难得的励志人物出现,众人原本还在悲伤中的情绪都被治愈了些。

    阿翎有些不习惯这种场面,见同她挥手打招呼的人越来越多,她只能咧开了嘴,笑得十分不自然地挥手回应。

    收回视线后,阿翎同曾老说道:“曾老,奇鹤山已派人支援龙吟小镇,但此间夜黑雨势大,贸然出击怕是有危险,现下经大家商议,决意在龙吟小镇四个方位各选一处布结界,将四周百姓聚集在一处。”

    “城西这处,你可愿意将鸿渐学府作为收容处?”

    曾老听懂了她的意思,他原本的想法也是如此,只是他修为一般,刚刚差点护不住后头这些人。

    如今见到了有人来支援,自然是愿意救下更多的人的。

    阿翎见他点头后,就打算去四处搜寻落单的百姓,但曾老捂着胸口用力平稳了些气息后,伸手拦下了她。

    阿翎疑惑看向曾老,从刚刚起,他瞧见是她后,眼神里就有些阿翎看不懂的情绪。

    “怎么了,可是有事?”阿翎不解地问道。

    曾老刚才起就想说话,但刚刚为了结界不破,他体内灵力快耗尽了,最后被那异兽撞出一道裂缝的时候,他胸腔里也涌起一股血腥味。

    若不是阿翎及时赶到,他此刻怕是已经倒下了。

    他用力咽下这口血水,稳住有些颤抖的身子,朝着阿翎郑重地双手交叠于胸前朝着阿翎一躬身,行了修士间的一个大礼。

    这礼节一般是感激大恩或者惭愧道歉用的。

    阿翎忙把人扶起,她也没做什么,当不得曾老这般感谢。

    但曾老开口的话,倒是叫她有些意外。

    “老朽要同小友道歉,当初在学府的时候,阿翎你被冤枉那一事,当时的我存了偏见,没有听你一句辩驳就定了你得罪,事后也没能和你认真道歉。”

    “如今你不计前嫌赶来相助,老朽惭愧至极。”

    阿翎张了张嘴,她倒是没想到,会在这个时候听到一声道歉。

    她不知怎么的,心下涩涩的,嘴里也泛苦,她其实一直觉得伤害一个人后的道歉没有什么用,但现下这个时候,她竟然有了些不一样的感触。

    曾老身后的学修和修师们,在见到曾老行大礼时,就齐齐安静了下来,听到曾老说起当初那事时,有不少人也想到了自己。

    当时的她们也因着私心里的偏见,在完全不知道事实的情况下认定了是阿翎的错。

    她们还为此不喜、排挤阿翎,如今竟是这个当初被她们瞧不上的人来救了她们。

    也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对不起’,接着阿翎就听到了好多道歉,有说着当初不该扔她桌案的,有说当初不该不信她的,还有说当初不该信了师清浅的。

    阿翎挑了挑眉,心里的感触更深了些,望着那一张张好似诚恳在道歉想要她原谅的脸,阿翎猝然笑开了。

    “都过去了。”

    她并不想因着这几句道歉就原谅过去这些人带给她的伤害,那都是过去的她实实在在收到的恶意,她有什么资格替过去的她原谅这些人这些事。

    不过如今这番场面倒也令她有几分开心,这事到此为止,算是真正有了个完整的结局。

    阿翎抿了抿唇,都过去了,她转身出了结界,去寻那些需要庇护的人。

    如今的她已经不需要‘道歉’这种形式的精神安慰。

    但这些人能知道自己错了,和她不需要道歉,也不冲突。

    阿翎心情大好。

    魔域深处,一座铁塔孤零零矗立着,说起来谁也不知道这铁塔是何时存在的,好似魔域在时,这铁塔就在了。

    阿翎若是在此处,必定要同师清浅解释下,从前她会寻此处做府邸,纯粹是因着她在魔域醒来后,这是她睁眼瞧见的第一个建筑。

    还正好是空的。

    师清浅望着她用术法布置好的铁塔内部,已经同她在‘幻境’里瞧见的一模一样了。

    要说还有什么不一样的话,就是这铁塔里,没有阿翎。

    师清浅望着面前这张空空荡荡的白玉床,想象着阿翎坐卧休憩时的模样,情不自禁抿了抿唇。

    但在下一瞬,她就瞧见了另一人的身影,明明同她是一张脸,却怎么瞧都让人无端生厌,想到那人对阿翎做的一切,师清浅一掌敲碎了面前的白玉床。

    好似这样,就能将那段在这张床上发生的一切给敲碎成齑粉,从此消散于空气里。

    然而没有用,有些事,在见着的第一眼,就知道永远忘不了了。

    师清浅手心拢起魔气,又重新幻化出了一张一模一样的白玉床。

    她缓缓贴着白玉床坐下,伸手拨了拨那床帏上垂下的流苏,颤动的流苏在幽幽的光里一晃一晃的,幅度比在幻境里瞧见的时候略大一些。

    师清浅觉得自己真是疯了,她不光忘不掉那些画面,竟然还在一次次的回忆里,连细节都清晰了起来。

    她伸手,指尖溢出了魔气,随着她手指的摆动,整个铁塔内部散发着光源的夜明珠全部笼上了一层魔气,就好似给盖上了一层黑布。

    铁塔内瞬间黑得不见五指,师清浅脑海里的画面也终于像上了一层黑幕。

    她微微躬身,轻轻一阵喘息。

    也不知阿翎现下在做什么。

    师清浅在取走阿翎体内魔泪时,有过一丝的犹豫,要不要在阿翎体内留下一丝魔气,这样日后她想要知道她在哪里就简单多了。

    不过最终她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魔气并不是什么多好的东西,她不能因着她的一点私心,就将可能对阿翎造成危险的东西留在阿翎体内。

    不过现下最危险的倒不是这一点半点的魔气,而是那真正的恶魔。

    只要他还在奇鹤山一日,阿翎就有危险。

    想到这,师清浅抬眸瞧了眼虚空,她在奇鹤山说了十煞鬼魄在她这处,那人为什么还没来。

    难道是他不信?

    师清浅细细回想着这一切,她赶到仙霓台的时候散出的魔气第一时间就将奇愈逼问阿翎十煞鬼魄是不是真丢在了邳灵云谷里头的话传回了她耳里,阿翎肯定东西丢了,奇愈才下死手只要魔泪。

    既然东西不在阿翎那处,那只要她说是在她这里,那就是最合理的说法。

    道融为什么不信?不,他不可能不信。

    但是这么重要的东西,他该是听到就来的。

    他为什么没来?

    师清浅心思回转,若是没来,不是不想来的话,那就是不能。

    为什么不能?

    傀儡?师清浅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性,她立刻虚空取出了金丝柳交给她的【魔主万世守护契约簿】。

    这簿子不光记录着签订了契约的魔的名字,还有因着这些魔遇到的各种棘手问题,以及簿子主人想出的解决办法。

    师清浅如今已经确认了,这簿子的主人,前任魔尊师羽,就是她的娘亲。

    她重新打开了她从前有些排斥的簿子,翻到她之前好似瞧见过的那一页。

    她记得这簿子里有一页记录了魔尊师羽曾经遇见过一个被炼成了傀儡的魔。

    虽说修士和魔有差别,但都是傀儡,想来方法有些相似。

    师清浅是在魔气侵入奇愈脑内才发现她是个傀儡。

    找到了,师清浅看见簿子上写的‘心头血’,勾了勾嘴角,露出了今日以来第一个称得上是笑容的弧度。

    原来如此,她杀了奇愈,那用了心头血下傀儡术的人也会被反噬。

    很好,她终于知道了道融没有找上门的原因。

    师清浅绷紧了一张脸,敛起的眉目下眸光震颤,现下应是那恶魔最为脆弱的时候。

    若是现下拼上一拼,或许用不着借助神力

    师清浅眉心狠狠一跳,或许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但是,那恶魔不从穹顶下来的话,她要怎么上去,如何才能突破穹顶上的结界?

    就在她思索间,漆黑的夜里传来了一阵声响。

    师清浅抬起手轻轻一挥,罩在夜明珠上的黑雾散去,塔内恢复了光亮。

    她望着那响起动静的铁门,起身闪了出去。

    牧伶听见身后有动静时,回头一瞧,主上竟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

    “何事?”

    牧伶从惊吓着回神,赶紧将阳夏传信求助的事同主上说了:“主上,阳夏说龙吟小镇今夜遇袭,那异兽来势汹汹且数量众多,他们恐是抵挡不住。”

    说完后她又觉得这事或许不该管,这次魔界攻打奇鹤山,可是跟着一群异兽,奇鹤山内已经不少人认定了异兽是魔族制造出来的,说不得今夜的事也会被算在魔族头上。

    师清浅在听着龙吟小镇遇袭后,立刻想到了阿翎,这事想来以她那性子,一定是要去支援的。

    她手心快速蓄起魔光,将面前的铁塔整个上了防护结界后,带着牧伶一脚踏入了虚空。

    师清浅不知道,她这一走,整个魔界都知道了新任魔尊回了魔界。

    不少的魔闻风而动,赶到了传闻是新任魔尊选定的魔尊府邸前。

    望着这平平无奇,还有些生锈的铁塔,看起来里头是一点值钱东西都不会有,除了高一点真的看不出有什么好的。

    魔尊要是愿意在魔域有府邸,随意吩咐一声,他们这些魔还不立地给她造出一座富丽堂皇不输仙府的府邸来。

    “这真是魔尊的府邸吗?”有个魔很是怀疑地说道。

    另一个魔一棍子敲在了他的大脑袋上:“没脑子总有眼吧,你看看这铁塔上的结界,那是【魔魂凝尊结界】。”

    【魔魂凝尊结界】和【魔魂赤凤禅】一样,都是只有仙魔境的魔尊才使得出来的。

    那被打的人捂着后脑勺,十分不服气,一拳抡了回去:“你才瞎了眼,我还能不知道这结界,有结界就一定是魔尊府邸了吗,魔尊就不能拿这铁塔来藏点什么东西。”

    “这么大个塔,藏什么东西,生怕别人不知道啊!”被捶了一拳的魔一脸嫌弃看着面前的蠢魔。

    这时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魔们,纷纷叫嚣着喊两人打一架。

    这两火爆脾气的魔还真就打了起来。

    打起来不管不顾的,若不是【魔魂凝尊结界】,说不定就能把那铁塔打凹进去一块。

    阿翎从前在魔域的时候,也遇上过好多次在她铁塔门口打架还刮破她的铁皮的魔,开始也烦恼,后来日子实在无聊,看魔打架也挺有意思的。

    如今这场面若是阿翎在的话,一定嗑把瓜子喊声‘好’。

    可惜,阿翎如今是那个被围困的人,她感觉四周围上来但没有动静的异兽,好似那些个看戏的人,就等着看她被揍。

    阿翎身旁的人死死抱着阿翎,抖个不停,好似只有阿翎能给她一点点的安全感。

    阿翎被这么抱着手臂就更是不好行动了,她也知道不能怪这小姑娘,被这么庞大又露着利齿的异兽围着,现下还能站着都算勇敢的了。

    “你别怕,待会儿我先将你丢出去,你别担心,结界里有奇鹤山的修士,她们会接住你的。”

    阿翎刚刚瞧见了这个深陷异兽包围圈里的小姑娘,本想快速御剑将人带出去,但飞进来后就被这些异兽给发现了,它们迅速合拢了背上的树木,如今要想飞出去是有点困难。

    若是只有她一个人,阿翎自信能突围,但现在带着一个人,她也怕伤着她。

    阿翎用传音符通知了鸿渐学府结界里头的奇鹤山弟子,让她们注意下她抛出来的人。

    也顾不得小姑娘的害怕了,阿翎用九霄捆仙锁将小姑娘整个包裹住,在小流离抽开一片树木的时候,快速就将人丢了出去。

    她紧跟着也想趁此机会飞出去,却被那快速回拢的树木给拦住了去路。

    差点被树枝抽了脸,阿翎的心里涌起怒火,落地的瞬间就要挥着鞭子抽回去,却在这时脚步一个踉跄。

    虚空中出现了一只手,将她拉进了一片黑暗里。

    第097章 密室

    都说人在身处黑暗中, 眼睛瞧不见的时候,就会放大其他的感受。

    阿翎如今信了,几乎是在跨进黑暗的瞬间,她就闻到了一股特殊的气息, 很熟悉。

    那轻轻浅浅的味道, 她只在一个人身上感受过。

    还有手腕处被圈住的瞬间那贴上来的微凉的体温, 都叫本该心生警惕的阿翎在瞬间卸下防备, 任由着人将她拖进黑暗里。

    下一瞬, 当发现手腕处的微凉,在有了些温热后似要离开, 阿翎下意识的动作比脑子还快, 像是生怕那人在黑暗里消失了一样, 手腕一转,反手就握住了那只瘦削修长的手。

    不光如此, 她还握着那手,趁人没反应过来之前, 用力往回拉扯了一把,伸手就揽上了没防备被拉扯的一个踉跄的人。

    也不等对方有反应, 阿翎一手揽着人的腰, 一手拉拽着人的手, 硬生生将人拽进了怀里。

    还一副生怕了人跑了的模样,在人进入怀里后,双手就圈了上去,在那人背后双手十指相扣就像是上了锁。

    所有的这一切,都在一个眨眼间快速完成。

    师清浅只觉得这一切跟入了幻境一般的不真实, 她明明是忍着不舍,下定了决心只将阿翎送回结界内后她就走。

    她才略略松了手指, 怎么整个人就被阿翎的气息包裹住了,她微微低头就能将下巴搁在阿翎的颈窝处。

    她甚至能在黑暗里听到阿翎在耳旁的急促呼吸声。

    “别想跑,我知道是你。”

    黑暗里,阿翎说话的气息还有些不稳,传到师清浅的耳朵里更是带着颤音。

    师清浅身子一僵,跨出虚空的脚步一顿,耳边的温热气息更是叫她偏了偏脑袋。

    心乱了,脚步也乱了,师清浅身子一转抱着人撞入了一阵幽光中。

    她原只是想将阿翎送回结界内

    阿翎瞬间从黑暗到了这处有了幽光的地方,感到怀里还是满满的,死死扣着的双手不自觉翘了翘手指,连一直抿直了的唇角也跟着不受控地翘了起来。

    刚刚一直不敢闭的眼,睁得酸涩,阿翎用力闭了闭,重重呼了一口气。

    她刚刚可是感觉到了,这人想跑!

    忍过眼里的酸涩,阿翎再次睁开了眼睛,瞧清了怀里的人。

    “师清浅。”

    她轻轻喊了一声,带着如释重负的安心,刚刚明明所有感官都告诉她,黑暗里的人就是她,但在没看清前,阿翎的心始终悬着。

    她多害怕,是空欢喜一场,多害怕她认错了人,多害怕这或许只是她的一个幻觉。

    “嗯。”

    师清浅曾经无数次听阿翎喊过她,但没有一次,让她觉得她喜欢这个名字,喜欢从阿翎嘴里喊出来的这三个字。

    还有此时此时,怀里的热意,都叫她无比的贪恋。

    阿翎仰着头望着近在咫尺的师清浅,明明才分开了不足一日,她却感觉像是分开了百年。

    不对,比百年更久,久到她都觉得师清浅有些陌生了。

    阿翎望着面前这张多了些变化的脸,眼眸震颤,叹息一声后,缓缓松开了扣在师清浅背后的双手。

    这声叹息轻不可见,却重如祁山之石,直接钻进师清浅耳朵里,顺流而下,坠入心底。

    阿翎她

    师清浅微微偏开些脸,不想叫阿翎瞧见她左眼眼角处。

    她倒是忘了,她如今的变化。

    她垂下眼眸,不敢去瞧阿翎的眼睛,她很怕,怕在阿翎的眼里见到失望,见到嫌弃,见到惊骇。

    感受到身后刚刚一直扣在她腰处的手也卸了力,师清浅的心好似被钝刀轻轻割开了一道口子。

    但还不等师清浅亲眼见着心头那道血渍渗出,脸上的温热叫她瞬间收回了乱飞的思绪。

    阿翎试探着松开扣在师清浅背后的手,见这人没有要走的模样,这才放心地收回了一只手。

    她伸出手,纤细指节贴上了师清浅的脸。

    在师清浅颤动不已的目光下,阿翎用指背蹭她的脸。

    她好似更瘦了一些。

    从瘦削的脸颊慢慢蹭到了眼角那颗妖艳的红痣上,她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指节翻转,温热的指腹轻轻贴上了师清浅布满暗红血纹的眼角。

    “收不回去了么?”阿翎感受指腹下的不平整,心也跟着一顿一顿的。

    师清浅从刚刚起就想躲开阿翎的手,但身体却不听她的,她任由阿翎的触抚,被贴过的地方一阵阵惊心的烫起。

    如今若是阿翎偏一偏目光,怕是就能瞧见师清浅的耳朵尖也红得发烫。

    她不知道阿翎这般问是为何,但想来也知道她现下的模样一定吓人的很,但如今她确实也无法隐了这红纹。

    “嗯。”

    师清浅的语气听不出对此事有多余的情绪,但阿翎却是一阵心疼。

    “会疼吗?”这是阿翎最担心的事。

    师清浅心漏了一拍,阿翎第一次这般温柔同她说话,还问她疼不疼。

    那个‘不’字刚的嘴边,瞧见阿翎此时此刻只映着她一人身影的眸子,那眼里满满的关心叫她话到嘴边转了个音。

    “嗯。”

    阿翎心道果然如此,堕魔哪有舒服的,师清浅就算因着体质特殊呼吸顺畅,想来也有旁人不知道的痛楚。

    听她说会疼,她现在瞧着师清浅那眼角的红纹,她的眼角也隐隐有些疼。

    “阳夏药师能有法子吗?”

    她记得从前她见过阳夏药师,将这眼角的红纹给褪去。

    而且刚刚,幽光亮起时,她快速瞧了眼这空空荡荡的房间,已经认了出来,这是宁荫药庐的密室,当初也是在这间密室里,她见着阳夏药师救治师清浅。

    “很丑?”师清浅没有回答阿翎的问题,转而有些犹豫问道。

    是不是她现下的模样太丑了,阿翎才如此在意。

    阿翎摇头:“不丑。”

    若不是师清浅说会疼,她其实觉得这般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瞧着有一种很令人心惊的美。

    再说了,丑东西她见得多了,阿翎似是想到了什么,笑出了声。

    “丑也没事,我就喜欢丑东西。”

    这一声轻笑和这略带调侃的语气,叫刚刚这幽暗环境里的一点忧伤情绪迅速褪去,师清浅自然也是听明白了她这话语里的意思。

    关于这事,她正好也很疑惑:“你怎么知道的?”

    阿翎故作不懂师清浅问的是什么,挑了挑眉笑着回道:“知道什么?”

    师清浅低头瞧着怀里的人,她一只手还贴在她的脸上,问这话时还轻快地敲了敲。

    她明知道阿翎是故意揣着明白装糊涂,但瞧见她眼里亮晶晶的笑意,她也只得装着不知道她在装糊涂。

    “知道我就是”剩下的两个字,她实在有些难以说出口。

    阿翎笑够了也不为难她了:“在邳灵云谷里头瞧见的。”

    师清浅有些惊讶但也不是完全的没猜到,也就只有在邳灵云谷里头她元婴再次受了伤,想来是她昏迷的时候元婴又变成了那模样。

    “你救了我。”师清浅语气认真,望向阿翎的神色也更为的温柔。

    这副赤诚模样倒叫阿翎不好在嬉闹,她收回了手,重新十指相扣回师清浅的背后,继续提防这人一声不吭就会跑。

    “嗯,要不要以身相许?”阿翎两眼亮晶晶的。

    师清浅看着近在眼前的人,明明那么近,从两人相贴的肌肤上传来的温度也证明这不是一场梦。

    但若不是梦,她怎么会听见这许多的梦话。

    阿翎竟然问她要不要以身相许。

    “我是个魔。”

    一声极浅极浅的叹息自师清浅的唇角溢出,下一句‘你是修士’还没来得及说出口,这声叹息的尾音就成了声含糊不清的呜咽。

    唇上温热的触感让师清浅再也说不出哪怕半个字。

    阿翎在听到了那一声委屈巴巴的‘我是个魔’后,心里的情感就一点也压抑不住了,这几个字就像填充火器的弹药,只要一星半点火花就会轰然爆炸。

    是魔又怎么样,上一世她不也是个魔,还不是绑了已经是化神境的师清浅。

    这一次,换成师清浅是魔,她也一样绑的了。

    阿翎带着些她自己也压抑不住的气恼,一往无前,撬开了那有些微凉,还僵硬到忘了松开的唇。

    等那唇热了也软了,阿翎那压抑不住的情绪才像是找到了出口。

    说起来,她们这总是走不到一条道上的身份,就跟她们永远抹不掉的换位人生一样。

    或许,都是她们异于常人的地方,她们才是彼此唯一,是完全没有可替代性的存在。

    她们顶着彼此的身份过了十数年,她替师清浅躲追杀,师清浅替她在霍家受磋磨。

    上一世她因着师清浅堕魔,这一世师清浅为救她堕魔。

    她们合该在一起。

    道不同又怎么样,是魔又怎么样,她喜欢就好。

    阿翎闭上了眼,松开了环抱住师清浅的手,贴上了她的腰。

    幽幽密室,只有顶上那一点微微的光亮,此时此刻,却好好像尽数揉进了师清浅的眼里。

    熠熠生辉、波光粼粼的眼眸里头闪动着叫人不能直视的狂喜和震撼。

    她没想到,阿翎竟然会亲她。

    温热的呼吸在鼻下这一点点的空隙里来回的交缠、试探、相融,师清浅的眸光渐渐有些深到厚重粘稠,连耳朵都止不住发烫。

    寂静的空气里,她听到了一声吞咽,分不清是谁的,师清浅的脑子已经完全无法思考了,在身体融化前,将人死死扣进了怀里,好似这般就再也不会分离。

    腰上的摩挲骤然变成了捏攥,有点疼,却叫师清浅心情更为的飞扬,察觉先挑事的人好似要逃离,师清浅伸手紧紧扣住对方那烫人的后颈。

    她含着她的唇,像寒夜里的旅人有了归宿,满心满眼只希望这幸运能更久一些。

    她祈求道:“别走。”

    继续纠缠,继续深入。闲逐府

    阿翎觉着这忽然在急促呼吸中冒出的两个字,内里的情感叫她完全没法忽视。

    她心里簌簌一阵响动,好似有什么东西要飞出来了。

    一道光探进密室又迅速撤离密室,阳夏药师捂着胸口二话不说给密室的门上了结界又布上了障眼法。

    吓死人了!

    她捂着胸口,往前走了两步,撑着药庐内的一根柱子,平复心情。

    她刚刚在前头给人处理被异兽咬断了的腿,需要些续骨药丹进内室来拿,刚进了内室,就感受到了一阵异样。

    有股很独特的异动从她的密室里传来,她担心有什么东西入侵了她的药庐

    眼睛用力闭了闭,阳夏药师想把刚刚的画面从脑海里清除 ,她是真没想到,这两人竟是在她的密室里,做这些个事。

    倒不是说不可以,至少提前同她打个招呼,她这几百年来,还没瞧过这般叫人脸红心跳的画面。

    也太,太阳夏药师也找不出个合适的词。

    总之就是不合适她这清心寡欲活了几百年的人瞧!

    还有刚刚清浅瞧见她突然出现时的那眼神,换成旁的人怕是早跪地求饶了。咸注付

    幸好她及时认出了她,她也跑得够快。

    魔域新的魔尊,如今身上的威压,真不是一般人能扛得住的。

    阳夏药师捂着胸口等心下这异常的心跳恢复正常后,赶紧给曾老传信回去。

    他们寻不见的人,现在正在她的密室里。

    曾老忧心忡忡望着结界外那群背上长满植物的异兽,一刻钟前阿翎将一个小女孩从中救了出来后,她人就一直没出来。

    那群异兽背上的植物往中心靠拢,形成了一个天然的屏障,叫人根本瞧不见里头的情况。

    那被救的小姑娘执意不肯去内室里接受治疗,她守在结界边上,眼巴巴瞧着那群异兽围起的地方,刚刚那救了她出来的姐姐还没有从里头出来。

    曾老担心再等下去,阿翎会有危险,他也顾不得许多了,先给阳夏药师传信说了这事,交代了若是他没有回来,之后学府就交给她了。

    他又拜托了结界内,同阿翎一道来的那些修士,一定守好此处结界。

    奇鹤山的修士有些犹豫,他们也担心阿翎,但他们的修为一般,出了结界怕就有性命之忧。

    但看见曾老这么一个外门修士都要不顾危险去寻阿翎,他们这些同门哪能就此袖手旁观落人口实。

    他们正要商量出一个计策,谁来突破异兽背上的植物屏障,谁进去救人,谁吸引异兽注意力。

    还没讨论出个结果来,曾老收到个凰翮传信后就说不用找了。

    “阿翎没事。”曾老心下一松,他收到阳夏的传信了,人在她那里,一道在她那里的还有师清浅。

    不,现下倒是不能再这般称呼了,那是他们新的主上,是魔域新的主人。

    她来救他们了!

    旁人不解曾老怎么那么快就变了脸:“你怎么知道,阿翎都那么久了还没从那异兽包围圈里出来。”

    曾老自然不能说真实的理由,总不能说‘我们的魔尊把人带走了,你们别担心’。

    他指了指阿翎布下的结界:“是我关心则乱了,阿翎的结界没事,她自然也没事,想来是有更重要的事,咱们应当听她的,在结界内安心等着她。”

    有主上在,阿翎一定没事,不光阿翎没事,他们也能得救。

    众人一听,齐齐反应过来了,刚刚情况危机,他们只看见了阿翎将人救出来,没见着她出来,就想当然以为她出事了。

    但她若是出事了,她布下的结界又怎么还能如此坚硬强势。

    众人齐齐舒了一口气,刚刚那被救的小姑娘虽然不明白这其中的原因,但听所有人都告诉她刚刚救她的姐姐没事,她这才安心去内室接受包扎。

    她算是幸运的,虽然遇上了异兽被踩断了一条腿,好在遇上了阿翎。

    阿翎不光救了她,还用灵力将她的断腿接了回去。

    这一夜像她这般落单的人,能被救下的屈指可数。

    山蕾一路上瞧见那些四处奔走逃命,但却被这些失了控的异兽活生生踩断了脊梁踩碎了四肢,有的甚至连脑袋都被活活踩裂了。

    她赤红着眼,在暴雨里御剑往奇鹤山赶。

    当初山心慈要她帮着异化这些妖兽时不是这么说的,她明明说这些异兽都是可控的,就算偶有失控,她们也能操作那些可控的异兽消灭这些不可控的。

    她从前很是信任山心慈说的这些,但后来,她们放出的异兽不听她们的指令去摧毁了飞虹临新楼后,连她都能感觉到了不对劲,山心慈还是一味相信道融圣尊,坚信他这么做是对的。

    山蕾对道融圣尊的了解除了众人口口相传那些事,就只是山心慈单方面同她说的那些。

    都是道融圣尊的仁慈怜悯和大义在心。

    从前山蕾也如山心慈那般是信这些的。

    但是,这一次,她被派往人界救助因异兽而伤的百姓,那些凄惨的画面完全颠覆了她的认知。

    有些事在没有亲眼见过之前,永远只是一些冰冷的描述,例如山心慈同她说的,不会有大事,至多人间乱了点,她们医修出手,更能得到百姓感谢。

    那些来奇鹤山求助的百姓说被异兽害死了百人、千人,甚至万人,听听也只是个数字。

    可当她真实地置身于其中时,她真的没有办法觉得死伤百人不叫多大的事。

    那是活生生一百个人,当他们的尸体七零八落,面目全非躺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很难相信制造出这祸害的人,是个慈悲怜悯的人。

    她要回去寻山心慈,要她亲眼来瞧瞧如今人界已经是个什么模样。

    再不阻止那些异兽作乱,人界很快就要成了炼狱血海。

    一阵惊雷自暗夜里轰然响起,蜿蜒的闪电在身旁炸裂,山蕾惊得差点从剑上掉下去。

    她急忙稳住身形,也就在这时,那闪电带起的光亮让她瞧见了下头一只异变的鸬豹兽正在追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

    不好,山蕾瞧见,若不是有根柱子挡了一挡,那鸬豹兽刚刚只差一点就能咬住那妇人了。

    妇人怀里的孩子也像是受了惊吓,高声啼哭了起来,这也使得尽管在夜色里,那鸬豹兽也能寻声追着人。

    山蕾急忙御剑俯冲,她也循着那哭声找到了妇人,抢在鸬豹兽之前救下了妇人和她的孩子。

    她重新御剑而起,幸好遇着的是这不会飞的鸬豹兽,若是遇着会飞的,今日怕是难以逃脱。

    妇人在空中惊叫不已,孩子倒是因着飞起惊得没了哭声。

    山蕾一番安抚后,妇人才渐渐冷静了下来。

    她回奇鹤山有要事,带上这两人多有不便,她想寻一处安全的地方将人放下,远远地就瞧见了一处结界亮着光亮。

    飞近了一瞧,是熟人。

    兰扶伤刚刚处理完了最后一个伤员,正要出来支援顾景阳她们,远远就瞧见了有人在御剑靠近。

    看见是山蕾后,稍稍放心了些,山蕾也是医修,从前她们在夏影峰见过。

    山蕾说了她从人界赶回,路上救了人的事,她还有事要回奇鹤山找山心慈,放下人后就打算离开。

    但顾景阳他们想知道人界如今什么情况了,她只好多留了片刻,说了人界如今有异兽的地方全然乱了,浮尸遍野血气冲天。

    顾景阳蹙紧了眉心:“此次灾祸显然是人为的,若不能及时找出妖兽异变原因揪出罪魁祸首,这般下去怕是人界不存,奇鹤山也危矣。”

    众人心下都是一沉,搞出这种灾难的人怕就是存了灭世之心。

    山蕾微微偏开了视线,脸颊有些微烫,她也是那帮凶之一。

    好在其他人都沉浸在悲痛气愤的情绪里,没有人注意到她,只除了刚刚替山蕾救下的妇人孩子处理完伤势的兰扶伤。

    兰扶伤瞧见山蕾的异常反应后心有疑惑,等人走后,立刻就把这个发现告诉了顾景阳。

    顾景阳听完后十分诧异,心里默默咀嚼山蕾的名字,她问兰扶伤:“你可知山蕾同山心慈关系如何?”

    兰扶伤思索了番:“应是不错的。”

    她曾经被山心慈留在了夏影峰许久,还被山心慈收为了弟子,在夏影峰也算是是个长老,日常里出入自由。

    尽管山蕾同山心慈两人日常里在人前好似没有交集,但兰扶伤在几个深夜没睡培育药草的夜晚,见着过几次山蕾悄悄来寻山心慈。

    顾景阳若有所思,想到了之前她们在卓灵山异兽妖洞里见到的月华冰晶,当时她就调查到了山心慈的头上。

    或许

    她赶紧拿出了石镜想要联系上阿翎,同她说下这些新的线索。

    但石镜上的绯色珠子亮起又熄灭,几番尝试,都没能联系上阿翎。

    “怎么回事,阿翎难道出事了?”顾景阳望着手里毫无反应的石镜担忧地说道。

    兰扶伤也一脸紧张:“试着传信问问同阿翎一道去城西的奇鹤山弟子。”

    顾景阳连忙点头,好在分配好各自方位后他们互相留了传信的凰翮。

    收到回信,知道阿翎出了结界去异兽群里救人还未归,但阿翎布下的结界现下还是完好,顾景阳稍稍放心了些,结界完好,说明阿翎没有出事。

    既然联系不上阿翎,她只能自己推敲这事,她猜测这异兽同山心慈有关。

    另一边,在顾景阳还只是推测的时候,阿翎已经肯定地知道了罪魁祸首是谁。

    “竟是道融圣尊!”

    听了师清浅说的事后,阿翎惊讶又气愤地一拳擂在了白玉床上,但她忘了她的手还同师清浅十指相扣着,敲在床上的是师清浅的手指。

    “啊,没事吧?”

    幽幽密室里,两颗相挨着脑袋也在这番变故下分了开来。

    阿翎拉起师清浅的手,轻轻吹了吹,不等她的道歉出口呢,脑袋就被轻轻扳了回去。

    昏暗微光下,她又同师清浅脑袋贴脑袋,肩抵着肩了。

    这人,真是

    阿翎一时间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还要继续听吗?”

    师清浅将两人交握的手放到了她的腿上,刚刚虽然有她的手指垫着,但阿翎的手腕也还是磕在了白玉床上。

    阿翎连忙点头说‘要’,她好不容易撬开的师清浅的嘴,让这个把什么事情都憋着心里的人愿意把藏心里的事都说出来,自然是不能放过这种难得的机会。

    而且想到她撬开师清浅嘴的方式,那也是费了劲的。

    一分神想到刚刚在这密室里发生的事,心里那股酥痒劲又上来了。

    “先等一下。”

    阿翎偏头微微凑过身,在师清浅唇角轻轻啄了一下,待人颤着眼眸瞧过来时,才笑道:“好了,你继续说吧。”

    虽然心里头还是有百来只小猫在挠一般,但这一下,至少还是少了一只小猫爪。

    第098章 我是怪物

    师清浅心神大乱, 心砰砰跳了起来,她抚着自己的唇角,眼里一片迷茫。

    这个轻轻的吻,不同于刚刚的情不自禁, 尽管一触即逝, 但带给她的感觉却更为震撼。

    她现在知道了, 心脏停跳真的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以至于她忽然有些不知今夕是何夕, 更是完全无法从阿翎的笑容里寻回神思。

    她好像要融化进这笑意里, 整个人透着晕晕沉沉。

    片刻后,心脏跟脱缰了的野马一样在胸膛上狂撞, 好似下一刻就能狂奔出来, 天地间完全没了声响, 只有耳边的心跳,和眼前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理所当然的人。

    阿翎见她亲完后,师清浅就这么呆呆地瞧着她, 就好像她那一个吻中蕴含了什么术法一样,令人失了魂魄。

    不过她这幅呆呆傻傻的模样, 当真是有趣极了。

    刚刚不还那么的从容淡定, 不对, 倒也不淡定,她的后颈至今还烫着呢。

    “好了好了,别再这样瞧着我了。”

    看着对方的眼神从初始的呆滞到现在的一点点亮起,顶上那微弱的光亮照出她紧绷着的轮廓,那眼里的兴奋, 都让她看上去就像一头失了控的妖兽,浑身上下都散发出了一种野心勃勃的气味。

    阿翎赶紧把师清浅的脑袋又重新扳了回去, 凑过头继续贴着,说出的话语里透着藏也藏不住,阿翎也懒得藏的悸动和心慌。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阿翎在心里加了一句‘我也想啊’,不过这话过于□□,她还是不说了。

    她收敛了一些笑意,正经了神色,继续说道:“但现在不是时候,等把这些麻烦事都给解决了。”

    阿翎心里笑道,到时候,师清浅可别想跑。

    她轻轻晃了晃两人十指相扣的手:“你继续说吧,抓紧时间。”

    异兽可不是什么好东西,还有那背后操控它们的坏蛋,哪里能等着她们温存完才搞事。

    师清浅好不容易凉下去的脸颊又被阿翎的惊人话语给烫了下,她没想啊,不,不对,也想了,但也不是阿翎想的那样,她是想,但也没想现在,此时此刻啊。

    如今这样已经叫她觉得跟做梦一样的不真实,若是那这显然就是个梦了。

    美好得叫人不敢想,只有梦里才会发生。

    她赶紧将脑海里因着阿翎的话语新起的旖旎给拍散,继续回到之前她说到的事上。

    被阿翎这么一打岔,刚刚心底起的那一点的阴郁情绪竟是全然不见了。

    师清浅诧异地偏头去瞧阿翎,她是故意的?是觉察到了她的情绪不对,所以故意这般的吗?

    阿翎见人又瞧了过来,眼眸还颤个不停,瞧着些许激动的模样,心下一紧,就这么忍不住吗?

    那阿翎思考了一番时间上的问题,还有这地点的问题,还有现下两人的状态问题,好似都不是什么绝佳的时机。

    不等她细想,脑袋就被扳了回去,师清浅好似恢复了平静,继续往下说。

    但那有些气息不稳的语调,都透露了这人现下的情绪也没有那稳。

    阿翎对此发现表示满意,不是她一个人激动就好,见师清浅重新开始说事,她也努力沉下了心,不再去想一些不该想的事。

    不对,不是不该想,是现下不该想,等解决了所有这些麻烦事,她非得大想特想!

    “这些异兽是山心慈遵了道融的吩咐异化出来的,用的迭水崖的月华冰晶,具体法子大约只有那始作俑者知道,山心慈都未必知晓这里头的细节。”

    “啊?”阿翎真是没想到,这事竟然是山心慈做的,她尊号可是悯慈上尊,又是个医修,平日里最是和蔼宽容,没想到竟然会替道融做这般伤天害理的事。

    “还有奇愈,她也是道融的人,准确的说,她是道融炼制出的傀儡。”师清浅见阿翎只是惊呼了声,没有要打断她,就继续说道。

    “啊!”阿翎瞪大了眼,这话更叫她震惊了,奇愈长老那么正常一个人,竟然是个傀儡!

    怪不得奇愈长老是那幅老态,傀儡是无法改头换面的,炼制的时候什么模样就是什么模样。

    听到这,阿翎心底的疑问不得不问了:“他是不是疯了?竟然把修士做成傀儡!”

    先不说这事有多违逆天道,就说这其中的难度也是地狱级的,她记得傀儡术早就是奇鹤山的禁术。

    他好好的,炼出个傀儡是要做什么,还搞出那么多的异兽,这听起来已经完全不是个正常人了。

    师清浅听到阿翎的问题,想了想,应道:“大约是疯了,他心里的执念已经叫他疯魔了。”

    她想到了幻境里,道融发现他寄以厚望的传说没用后,发疯时的场景。

    “呵,又被骗了。”道融瞧着刚刚亮起些光芒,现下却全无反应的魔泪,眼里的凶光一点点蔓延,“我也是蠢了,信了这传说。”

    “这怕也是从前失了心的蠢人编出来寻人开心的,就像这修仙得道成神的传说一样,我苦心孤诣修行近万年,循天道历雷劫,存好心行善行,护佑这天地间的安宁,可我得到了什么?!”

    “神旨为何还不下,我有哪点比不得那九天之上的废物,你那愚蠢的娘亲都能是神,我为什么不是!”

    “既然我成不了神,那这世间不如毁灭了好,待我回去,我要屠尽世间所有,我倒要瞧瞧那些神明能否阻我!”

    师清浅在道融说了他机关算尽如此这般只是为了她悔恨的眼泪,为此甚至害死了她最爱的人,只是因着信了那‘妖魔鬼怪’的传说,他需要魔泪。

    她也疯了!

    她低头瞧着指缝里刚刚亮起的一点点微光,魔泪是吗,她也有。

    师清浅全然没听后续道融发疯在说些什么,她的眼里布满了血纹,胸口刚刚被道融贯穿的伤口还在往外渗着血。

    身体里的热意渐渐滚动,她听不见世间任何一点声音,只听见了心里一个声音在指引着她。

    原来她是同他一样的疯子,她在这一刻也信了这虚无缥缈的传说。

    明明已经见着道融尝试失败了,她也不死心要再试一次!

    “‘妖魔鬼怪,毁天灭地’既有如此神力,要救一人是否也不难?”师清浅喃喃自语,也不知在问谁。

    绝望中刚刚已经快要感受不到跳动的心,渐渐急促跳动了起来,心头血滴滴渗落。

    道融说她是神女历劫堕魔同修士生下的怪物,她抬眸去瞧那获取不了神力接近癫狂的疯子。

    瞧见他要走,师清浅在自爆的那一刻猛地冲了上去。

    “你怎么了?”阿翎见师清浅在说了道融疯魔了后,就没了声响,她偏头去瞧,师清浅眼眶红红的,眼底一片痛意。

    师清浅被阿翎的声音拽回了思绪,她在那幻境里见到了‘她’的自爆,她同道融一样,并没有亲眼瞧见那神力起作用,她也是在猜到阿翎重生后才肯定了传说是真的。

    竟真有这样的神力,能起死回生。

    只是这神力怕也受天道制约,阿翎并不是在原处死而复生,而是回到了过去。

    师清浅不知怎么的,并不想让阿翎知晓她知道了她的‘重生’。

    既然已经重来,过去的一切就过去了。

    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并不想阿翎知道她重来一次的机会,是‘她’用命换的。

    师清浅并不觉得那人同她是一个人,阿翎既然从前不喜欢‘她’,以后也不要喜欢的好。

    她和‘她’不一样。

    只喜欢她就好。

    “没事。”师清浅偏开视线,不叫阿翎瞧见她眼底的晦涩。

    阿翎心下一紧,尽管师清浅及时避开,但她身上不一样的情绪阿翎还是感受到了。

    “你是你,他是他。”

    阿翎另一手也搭在了两人交握的手上,她以为师清浅是因着道融的事有些情绪,这也难免,她曾经也因霍振是个人渣而难过。

    她现下还有另一个重要问题:“你在仙霓台说十煞鬼魄在你那里是何意?”

    师清浅感受手背上阿翎一下一下的轻拂,很是贪恋这种温暖,她用力闭了闭眼,她知道阿翎说的‘你是你,他是他’指的是她和道融。

    但她心里想到的是她和‘她’,她不知道在最后那一刻‘她’的心里在想什么,但显然,‘她’也是个疯子。

    在什么也不确定的情况下,就能赌上自己的命。

    她推测‘她’成功了,成功把阿翎送回了过去,逆天改命,在最后那一刻她也瞧见了道融在用修为护着灵识。

    从他同幻境里的不同行为,不难猜出他显然也回到了现在。

    所以她才说了十煞鬼魄在她那里,要道融去寻她,她不能再让阿翎置于险境,她要同道融同归于尽。

    但现下她不想死了,手心里传来的温度一点点温暖了她冰凉的心。

    师清浅想了个说辞:“我知道他因着一个传说,所以在寻这东西。”

    阿翎挑了挑眉:“可是‘妖魔鬼怪,毁天灭地’的传说?”

    师清浅诧异:“你知道?”

    阿翎点头:“嗯,顾景阳告诉我的。”

    师清浅一时无言,倒是没想到,阿翎竟然已经知晓,那就有些麻烦了。

    果然,阿翎下一刻就问道:“你是那怪物?”

    她说完后立马追了一句:“但我不觉得你怪。”

    师清浅在听见‘怪物’这两字时,道融那些话又冒了出来,但那阴暗的情绪刚滋生了一点,阿翎的话就跟和风细雨一样冲刷了这点晦涩。

    她偏过脑袋,直直瞧着阿翎:“不怪吗?”

    她都不知道她如今算是个什么,是魔还是人。

    “不啊。”阿翎认真回望过去,一边说一边伸手捏住师清浅的下巴左右偏了偏,语气十分肯定地说道:“哪有这么好看的怪物。”

    说完后她笑意盈盈瞧着再一次呆住了的师清浅。

    她从前怎么没想到,能让师清浅‘无话可说’的方式还有这种。

    瞧她现在这一傻一傻的模样,可比从前她费了老劲才能叫她无语上一回有意思多了。

    师清浅心里那点仅剩的阴郁都在阿翎这促狭的眨眼间烟消云散了,唇角忍不住勾起,抿了抿唇后,猝然笑了开来。

    这笑容灿烂无比,直把阿翎看得心头一颤,要不怎么说山巅冰雪中的圣莲在开花的那瞬间能叫人永生难忘呢。

    这是一种能触动人心的美。

    阿翎心想,她怕是从此以后都忘不了师清浅的这个笑容,甚至愿意为了这份美好拼上全力。

    这回轮到阿翎呆呆傻傻了。

    师清浅伸手握住阿翎捏着她下巴的手,将人拽近了些,拨开了她额前刚刚散落的一缕碎发,重新伏了下去。

    阿翎这一回几乎是完全被动地承受师清浅的吻。

    这突如其来的深吻,叫她头皮发麻到不可思议,师清浅也完全没了往日里的清冷和稳重,急切热情地像要将阿翎融进骨血里。

    正当阿翎觉着她就要溺毙在这吻里时,师清浅松开了她,侧过了脸喘着粗气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我是。”

    什么?

    阿翎捂着狂跳不止的心,努力扛过这不断往外涌的酸麻酥痒。

    “你说什么?”阿翎刚刚耳朵里进了声音,但完全没进到脑子里,她唯一的感觉就是刚刚的潮湿酥麻。

    师清浅原就打算将这事告诉阿翎,她平复着呼吸重新又说了一遍。

    “我是怪物。”

    暴雨还在继续,但天色已经亮起不少,黎明即将到来,原本该褪去的异兽,竟然在此刻齐齐暴动了起来。

    一阵高过一阵的猛兽呼啸后,那些撞击着结界的异兽忽地齐齐安静了下来,转身往后看去。

    顾景阳看着那一次次被冲击的结界,还有那越来越多的异兽,天色渐渐亮起,它们完全没有要走的样子。

    原以为熬过了这一夜,就能得以喘息,如今看来,等来的不是希望,反而是绝望。

    一旦这结界破了,他们聚集的这一些人就死定了。

    她已经听着屋子里哭声震天,还有不少人在骂将他们救到此处的修士。

    “你们这些挨千刀的,将我们带到此处说是安全,现下可怎么办,那怪兽冲进来一脚就能将我们给踩死!”

    “就是啊,我还不如在外面躲着,说不得那怪兽也找不到我,现在好了,要一道死了。”

    “我还不想死啊,而且这要都死一块了,被这些庞然大物一脚碾碎,尸骨都分不出个你我!”

    顾景阳也不知道这些人脑子是怎么想的,现在这时候还在意个死后尸骨问题。

    而且这些抱怨也确实诛心,昨夜异兽摧毁式的屠戮龙吟小镇,又有暴雨造成的洪涝,若不是顾家地势高还有结界,他们这些人早就死了。

    罢了,顾景阳用力一个呼吸,拿出石镜想要通知阿翎,提醒她务必小心,不过再一次的绯色光亮熄灭,对方也没回应。

    顾景阳只好将石镜交给了兰扶伤,让她待会儿再试试联系阿翎。

    她得出去瞧瞧,这些刚刚突然异动撞起结界,现下又齐齐不动的异兽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为什么一道都在往后瞧,该不是来了什么新的异兽!

    若是白日里这些异兽也不退,还来了更厉害的异兽,那她就得想法子去引开这些异兽。

    不然像刚刚那样,那些异兽齐齐暴动开始突破结界,若是这结界破了,那他们后头这些人就真的别想活了。

    正当她要御剑而起时,忽地听到身后一个小姑娘在喊她。

    “姐姐姐姐,等等。”

    小姑娘一身破旧的衣服上还有不少昨日里沾上的泥点。瞧着顾景阳要走急忙追了上来,脚步匆匆。

    她身后还有几人跟着骂骂咧咧从屋里跑了出来,像是在追她,但她们瞧见顾景阳后,一道停下了脚步。

    顾景阳认得那小姑娘,十二三岁的模样,瘦瘦小小的,一张脸圆圆的,眼睛也大大的,脸上虽然脏兮兮的,但那真诚的笑容叫人瞧着很舒心。

    昨夜里她差点被洪水冲走,是她将她捞上来的。

    她看了眼那后头追她的几个大人,以为她受欺负了,停下走势半蹲下身子关心道:“小姑娘,有什么事?”

    小姑娘奋力跑到了顾景阳身边,将手里的东西一股脑全塞到顾景阳手里:“姐姐,你先吃些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

    顾景阳低头一瞧,竟是些个鸡蛋,她记得昨日里顾家发的食物就是鸡蛋,但因着数量有限,一人只得一个。

    她这被塞进手里的有四个之多。

    后面那群追小姑娘的人,看她将东西塞给了顾景阳,赶忙喊道:“那是我们的鸡蛋,这小丫头二话不说抢了就走,感情是拿我们的东西去做好事啊!”

    那群人愤恨着一张脸咬牙切齿瞧着小姑娘。

    但那小姑娘一点不畏惧,回头嘲讽道:“这是顾家给的鸡蛋,他们不仅救了你们,还给了你们吃食,你们不说感恩,倒也好意思怪上他们,真是多余救你们!”

    那几人被个小姑娘当众指出了他们的忘恩负义,看到四周目光全数瞧了过来,脸上一阵青一阵红的。

    当即就撸了袖子要揍那小姑娘。

    顾景阳运起灵力一挥手,将冲过来的人齐齐拍晕了过去。

    顾江雪看着这一切没说什么,刚才她就听出来了埋怨景阳的话语就是这几人开始带头的,她转头看那给景阳鸡蛋的小姑娘,眸光温柔了许多,心下也安慰了许多。

    那些个大人,倒还不如个孩子。

    顾景阳心里也暖了些,她将鸡蛋递回给小姑娘:“这些都给你。”

    小姑娘脸上也有些羞赧,她也知道这是拿人家的东西在感谢人家,但她现下身上什么也没有。

    “姐姐,你别听那些人的,昨夜要不是你救了我们,我们早了死了,就算现下这处守不住了,我们也多活了一日,姐姐你一定当心,我知道你很厉害,若不是要护着我们,定是能脱身,守不住的时候你就别管我们了,我娘说了生死有命,我们已经托你的福多活了一日,你千万别怪自己。”现猪福

    小姑娘一口气将要说的话都说完,坚持将鸡蛋塞到顾景阳手里,昨夜起她就没见顾景阳吃过东西,她娘说过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更何况现下顾景阳她们是要去打妖兽。

    顾景阳见小姑娘坚持,没有解释她们修士不吃饭也死不了的事,她笑着收下了鸡蛋,摸了摸小姑娘的脑袋。

    想说些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只眼里的坚定更有了力量。

    顾景阳深吸一口气,御剑而起,她一定能要护下这小姑娘,护下这儿所有人。

    *****

    宁荫药庐密室,自师清浅说完那句‘我是怪物’后,密室里瞬间安静了下来,一时间谁都没有再说话。

    师清浅从前想过的说出这四个字时会有的难过,此刻倒是都没有了,她完全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

    但阿翎的沉默还是叫她心下有些忐忑。

    阿翎蹙紧了眉心,她懂了师清浅的意思,她也确实猜测过师清浅就是那‘怪物’,但真的听到后,还是有一些不真实感。

    甚至隐隐有些说不上来的心痛。

    那传说由来已久,师清浅这才几岁,她是为什么能成为传说的一部分?

    阿翎觉得她脑子里闪过了一道光,但她来不及捕捉,她觉得她离真相很近了,但却还差一个关键的点。

    对于师清浅就是‘怪物’这件事,她完全不知道此刻能说些什么,连像刚刚那种打趣的话她也完全说不出口。

    “十煞鬼魄在我这。”阿翎沉思片刻后,仰头告诉师清浅这事。

    师清浅倒没有很意外,但还是开心阿翎聪明了一回,捏了捏阿翎的手:“所以你是骗奇愈的。”

    阿翎点点头:“虽然当时不知道有什么作用,但感觉既然她那么想要,总一定是有大用处的。”

    师清浅赞赏地瞧了眼阿翎,但阿翎倒是没有多高兴,她这眼神难道不是在说一个笨蛋终于动了回脑子,阿翎不大服气。

    她只是遇到了些骗子,她没有防备而已。

    她有个隐隐猜想,但需要些验证,她问师清浅:“你娘亲,我是说魔尊师羽,除了那珠子,还给你留了什么?”

    师清浅不知道阿翎为什么这么问,行动比思考还快,伸出了手,手心上渐渐浮现了一本厚度约一指的簿子。

    “这是?”

    师清浅答道:“魔主万世守护契约簿。”

    她给阿翎解释了上头的名字由来,以及名字页背后的术法是每个人对应的困境解决办法。

    阿翎快速翻了过去,倒是瞧见了好几个熟悉的名字,对于他们都是魔,阿翎现下倒是一点不意外。

    她匆匆翻完了这册簿子,没有见着什么有用线索,但心里隐隐觉得有些很眼熟的东西在里面。

    阿翎翻到了最后一页,上头的羽毛图案,同她上一世封印魔气时形成的图案是一样的。

    “你取走魔泪时,在我背后画的图案是这个吗?”

    师清浅点点头:“怎么了?”

    阿翎望着这个图案,这图案对于魔尊师羽来说应是有特殊意义的,上一世她的魔气和魔力大约也都是借助了她的力量。

    所以她才能在修魔这事上进阶如此之快。

    她看着簿子上的图案,看着那上头的图案走势,这样细瞧也不知怎么的,越看越熟悉。

    她捏起一张空白符咒,催动灵力,用术法将这羽毛图案复刻了下来后丢出去了符纸。

    符纸燃烬,前方空空的密室里,虚空出现了这羽毛图案,放大了几十倍。

    师清浅不知道阿翎要做什么,见她一副沉思的模样,她没有出声,也静静瞧着面前的画面。

    “腐尸林,是腐尸林!”

    阿翎眼里闪起光亮,她说怎么瞧着这羽毛走势画面那么熟悉,它很像是魔域地图,那当中最中心,羽毛图案上实心的一块,不正是腐尸林吗!

    她从前心情不好时经常坐铁塔顶上一坐坐一天,也没什么事,就瞧着魔域那片荒凉的地方,好似那样她的心才能空旷些,不去想些有的没的。

    师清浅顺着阿翎指的地方看去,并不明白阿翎说的是什么,她倒是知道魔域有个地方是腐尸林。

    这簿子上记录了,金丝柳原是魔域腐尸林里一团混沌尸气,是魔尊师羽替她捏了人身、注了血肉。

    阿翎也不知道她的推测对不对,或许只是巧合,要验证一番的话怕是得亲自去一趟。

    师清浅听她说要去魔域,眼里快速闪过了一丝踌躇,铁塔内部

    虽说她说的是去腐尸林,但若是去了魔域,她想着回从前的‘家’去看看

    师清浅的心猛地一紧,不行,她得提前回去先将那里头的布置给撤了,不然她要怎么解释里头的布置和阿翎从前的布置一模一样。

    就在师清浅想着寻个什么理由她先回去一趟,阿翎的脸色忽地难看了起来。

    阿翎捂着骤然抽痛的胸口:“不好,结界出事了。”

    几乎是瞬间,阿翎的话音刚落地,师清浅就带着阿翎出了密室闪现至结界上方。

    曾老瞧见阿翎出现在了结界上空,一旁还跟着一人,都不用瞧,身体里自然感应到的威压就能知晓那是师清浅。

    他来到阿翎身边,不等开口,跟着一道来的修士就问阿翎她身旁的是谁。

    阿翎刚刚忽然被带出密室,还担心师清浅会暴露,倒是白担心了,这人心思比她细多了,这易容的水平也很好,至少她是瞧不出异样。

    “刚才在结界外救的一个外门修士。”阿翎解释师清浅的身份。

    因着这一晚上已经有许多外门修士赶来帮助,她们对此倒也不奇怪,客气同对方打了招呼。

    曾老知道,昨日里来帮忙的‘外门修士’实际都是魔易容伪装的,明明是行好事,但因着魔的身份,她们不得不伪装才能不吓着这些闻魔色变的修士。

    彼此打过招呼后,阿翎立刻问道:“这些异兽怎么突然有了这异动?”

    曾老摇头:“刚刚才有的反常,之前你的结界布下后,那些异兽见冲不破,一直也就只守在外头,是在刚刚,天光有了些微亮后,它们才齐齐好似发了疯一样在冲击结界,力道比之前都要大。”

    阿翎听后蹙紧了眉心,她听顾景阳说了,这些异兽几次攻击龙吟小镇的规律都是在天亮时就偃兵息鼓地撤退。

    怎么这次不一样了?

    但当阿翎抽出了小流离,要下去阻止它们继续冲击结界时,这些异兽齐齐停下了动作。

    还一起往后调转了个方向蹲下了。

    阿翎一脸疑惑,它们这是在干什么?怎么瞧着像在等着什么人一样。

    就在这时,阿翎收到了顾景阳的石镜传影,一点亮画面后,出现的竟然是兰扶伤那惊慌失措的脸。

    “阿翎救命,顾景阳快扛不住了!”

    第099章 龙威震天

    山蕾赶回奇鹤山后, 才知道昨日奇鹤山出了大事。

    那师清浅竟是个魔,还放火烧了仙霓台,悯慈上尊山心慈竟然还被烧伤了,伤得不轻。

    山蕾上了夏影峰见到山心慈后, 都不敢信, 如今这伤痕累累命若悬丝的人竟是悯慈上尊山心慈。

    “怎么会这样?”山蕾惊恐地望着身体被穿了好些洞, 如今正靠着灵力在艰难恢复的山心慈, “上尊怎么伤得这么重?”

    山心慈听着外头越来越响的雷鸣, 那暴雨捶地的声音如鞭子般,这般恶劣天气, 能叫人等不了也得赶路而回的事, 必然不是小事。

    担心出了大事, 山心慈才强撑着心力见了山蕾。

    见她望着自己身上的伤,只一眼就红了眼眶, 心下倒是熨帖了些,到底是自己养大的孩子, 心里在意着她。

    想到这些伤的由来,山心慈心底刚刚的一丝温暖消失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强烈的仇恨。

    “师清浅!”她低低喘着气, 咬着牙, 眼里全是恨意,“是师清浅,这个邪魔,竟然敢在奇鹤山放火烧人!果然邪魔就是这世上最乌糟的存在!”

    她愤恨地痛骂了许久魔的恶性,直到因着一阵咳嗽牵扯到伤口, 才在抽气声中歇了怒骂。

    身上的伤不仅疼,还难以愈合, 她至今都不知道为何师清浅那魔气能燃起那种能扎穿肉身的暗火。

    被扎穿的地方,从里头就能燃起来,她亲眼见着奇愈就是这般从内里被烧死的。

    她若不是修为够高,现下大约和奇愈是一个下场。

    山蕾听了山心慈的描述后惊诧不已,她所知道的师清浅,不像是个无恶不作、不分缘由就伤人的人。

    不过她倒是没想到,她竟是个魔。

    若是魔的话,或许因着魔性是有可能如此丧心病狂的。

    只是可惜了,明明在修仙一道上那么有天赋的奇才,竟然是个魔。

    这世界真的叫她越来越看不懂了。

    见山心慈提到师清浅后,气息混乱,喘气更艰难了,山蕾赶忙替她输入了些灵力,等山心慈恢复了一些,她赶紧说起了她日以继夜赶回来所为何事。

    “上尊,那些异变妖兽已经完全不受控了,人界现已浮尸千里血流成河了,如此这般下去,怕是人界都将不存。”

    山蕾越说越觉得惶恐,这般大乱,有违天道,还不知道搞出这些事情的他们最后会有什么惩罚。

    山心慈听完后,有些诧异:“怎,怎么会这般严重?圣尊说过,只是弄出些小混乱。”

    山蕾知道山心慈这是还不肯相信她说的,执意相信道融圣尊的。

    她拿出提前准备好的乾坤珠,要让山心慈亲眼见见,如今人界是何惨状。

    山心慈望着眼前的画面,眉心渐渐紧蹙,最后眼里的惊骇在一片血光中溢满眼眶。

    “怎么会这样?”

    那些异兽竟是见人就咬,见屋子就摧毁,这简直是场残暴的屠杀啊!

    山蕾是亲身经历过这画面的,如今再瞧,忍不住落下泪来,她擦去眼角的湿润,第一次质疑了道融圣尊:“上尊,你有没有想过,或许圣尊并不像你想的那般仁慈心善,若真是个心善的,对此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只要是个有血肉的,看完这场景怕也难以不触动。

    山心慈捂着胸口摇头:“不,圣尊可能也不知晓如今的情况,当初异兽失控随魔族一道攻击奇鹤山,是道融圣尊提前出关,还为了消灭那些异兽,付出了血肉,这事他必然是不知情的,这都是我的错,是我没能控制住这些异兽,才叫它们如此失控。”

    她的心里全是懊悔和自责,不行,她得去找道融圣尊。

    山心慈强撑着身子要起来,但伤势太重,一动就扯着身上各处的伤口,疼得她直呼气。

    山蕾赶紧凑上前去扶住山心慈。

    山心慈同道融圣尊从前联系向来是避着旁人的,如今因着身子无法支撑,只得由山蕾扶着去了密室。

    这也是山蕾第一次看见山心慈同道融圣尊联系的方式。

    看着山心慈将写好的信笺投入了光柱中消散不见,山蕾的心忽然突突的,隐隐有一种不安的情绪袭上心头,若是道融圣尊对此事本就是知晓的

    甚至是他授意的

    山蕾不敢去想,万一要是如此,那她们危矣。

    很快,那光柱中就掉落了件东西。

    山心慈拿出来一瞧,是圣尊月蚀令,这是穹顶通行令牌,能打开穹顶结界。

    道融圣尊这意思,是让她上去一趟。

    山心慈心下一喜,能见到圣尊是最好的,所有的问题都能当面得到答案。

    只是她如今的身子,就算有了圣尊月蚀令,一人实在难以上穹顶,她只能是带上了山蕾一道。

    夜色渐渐淡去,雨势却丝毫不减。

    道融眼里的风雨也更甚,胸口利刃剐心的疼痛使得他的脸色比如今的天色更为的难看。

    等瞧见山心慈带人进了内殿,他才将脸上骇人的神色收起,换成一副惯用的和善面孔。

    瞧见山心慈是被人扶着进殿的,他虚弱的脸上还浮起几分担忧,身子倒是一点不见动作。

    山心慈被山蕾扶着行至道融圣尊面前,正要跪下行礼,就听到了上首传来了关心的话语。

    “发生了何事,你这身伤?”

    山心慈没先回话,拉拽着山蕾跪地俯首,恭敬地给道融圣尊行了礼。

    在两人低头间,谁都没看见道融圣尊眼里的嫌弃和冷意。

    望着山心慈这幅羸弱模样,道融心里头的暗火更甚,都是一群废物!

    堂堂一峰峰主对上师清浅,竟就只有这挨打的份,他如今心下十分的不痛快。

    这千年来,奇鹤山不是没有进过有天赋的修士,但一般有天赋的修士大多心有傲气,并不好控。

    既然不能为他所用,那就得趁着天才还未长成时及时去除。

    道融圣尊心想,或许就不该全然去除,如今奇鹤山全是一群废物,遇上个厉害的,就需得他亲自动手,也是厌烦。

    山心慈还不知道在道融心里,她已经是个废子。

    她只听得圣尊温和关心的声音响起:“起来吧,你这是怎么了?”

    山心慈靠着山蕾搀扶才能起身,道融圣尊是她心里的神,不管多有不便,只要她还能动,她就会坚持行礼。

    山蕾扶着人起身后,对道融圣尊更加怀疑,若真是个仁慈的,怎么会见着山心慈这幅模样,还巍然不动地等着她行礼。

    山心慈听到道融圣尊的关心,骤然红了眼眶,原本这事她倒是不想同道融圣尊说的,但现下既然到了面前了,对方问起了,她也不隐瞒了。

    “是师清浅,她是魔,她放火烧了仙霓台还伤了奇鹤山不少的弟子。”

    她将他们发现阿翎身上有魔气想审问清楚她是否是魔界卧底,到后来才知晓师清浅才是魔的事情完整说了一遍。

    道融听完后一脸诧异:“倒是没想到,奇鹤山内竟也有魔。”

    山心慈气愤不已:“魔本就狡猾,这番刻意隐藏魔气进奇鹤山,必定有所图谋,先前魔族来袭说不得就是他们里应外合,幸好得圣尊相救,不然奇鹤山危矣。”

    道融圣尊微微垂眸:“之前强行出关解决这事,旧伤复发,这几日都在疗伤,倒是没想到奇鹤山遇着了这么大的事,你们怎么也没一人来回禀?”

    山心慈眼眶泛红:“我等也知圣尊上回赶来相助代价不小,并不想再让圣尊为我们担心。”

    她望着道融圣尊的白骨手掌,心里一阵难受,圣尊若不是上回强行出关下穹顶护佑他们,又怎么会失去一手的血肉。

    道融微微叹息,似有愧疚:“倒让你们担忧了。”

    说完后他的目光看向了山心慈身边的山蕾:“这位小友可有事?”

    山蕾从刚刚起面色就很是凝重,见道融圣尊问起,她赶紧收敛起心底的一些疑虑,说起了在人界所见。

    基本就是她同山心慈说的那些。

    山心慈听完后赶紧地道歉,把事情往自己身上揽。

    “圣尊,都是我不好,如今那些异兽全然不受控了,人界已经遭殃,我担心这么下去会有大麻烦,圣尊可有法子将其收回销毁?”

    道融圣尊微微阖起眼,心头的疼痛叫他听到山心慈这番话后,忍不住的冒火。

    这蠢货,如今倒是敢来叫他如何行事了。

    尽管道融心头如火山要喷发般的冒着火气,脸上却看不出分毫。

    他就像认真在思索这事,一脸的忧心忡忡。

    还因着此事气息都不稳了些,微微扬手收回周身护体的灵力,在努力调息。

    动作间,袖子下的白骨手臂露出了一大截。

    山心慈瞧见后,眼眶骤然更红了,当初那进了奇鹤山的异兽不受控,是道融圣尊自剜血肉以身为祭才得以清除,如今她竟是又拿这事来烦忧圣尊,实在不应该。

    况且之前道融圣尊也已经说了法子,等着那异兽寿命终结,自然而然就消灭了。

    但现下那些异兽不光不受控,还异常凶狠,就算只有两三年的寿元,若是不阻止的话,只怕也不用两三年就能将人界全数摧毁。

    她看了眼道融圣尊袖子下的白骨,心想若是之后消除异兽还需如此,她愿意用她的血肉为祭。

    道融圣尊平复呼吸后,缓缓睁了眼,只一眼就叫山蕾心紧紧提了起来,有些不敢呼吸的感觉。

    这眼神实在是威压十足。

    等她提着心再看时,刚刚那威严的眼神就像她的错觉,消失的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依然是那怜悯众生的慈悲目光。

    “这个你拿去。”

    道融圣尊虚空一握,一张符咒出现在他手上,他眼神示意山蕾接过。

    山蕾提着心接过,看了眼,看不出是什么。

    “你去将这符咒燃起后丢入迭水崖,之后再将里头的鬼煞放出,那些鬼煞是我净化了的,有了这符咒,他们出去后会寻着合适的人附身,将异兽带回至迭水崖,届时有迭水崖的结界,它们出不去。”

    山蕾听到要将迭水崖的鬼煞放出,不知怎么的,心下就很犹豫,总觉得这事有什么问题。

    山心慈一脸激动,圣尊果然替她想好了法子,她颤着身子再次俯身道谢:“多谢圣尊,我们立马就去,现在就去。”

    山心慈催着山蕾离开后,道融圣尊生生捏碎了手里一颗鹤狐兽的千年妖丹,人界这点鲜血完全不够平息他的怒火。

    他只想听着世间的哭声更猛一些,若哪日能传至这穹顶之上,那才够。

    山蕾因着山心慈的催促和如今情况确实危急,她也只能试试,按着道融圣尊的法子将鬼煞放出后,她提着心送山心慈回夏影峰。

    一个时辰后,天色渐亮,龙吟小镇顾家,熬了一晚上没睡的百姓们发现天亮了妖兽也没有退去,反而还来了些瞧着就更厉害的怪兽。

    顾景阳看着远处那群第一次见的异兽,那像是巨齿象异化而来,庞大的身躯比普通巨齿象还要大上两倍,最可怕的是那本该是兽皮的地方却全然异化成了盔甲。

    背上还坐着人,在驱使那群异兽冲击着结界。

    “是魔,异兽背上的是魔!”一名护卫的修士大喊起来,她看见了那团团绕起的魔气。

    因她这一声呼喊,旁的人也都发现了,那些不是人,是魔。

    顾景阳蹙紧了眉心,心下疑惑,对于这突然出现的异兽,还有那么刻意散着魔气的魔,都感到了疑惑。

    除了她,其他人因着这些魔同异兽一道出现,还能驱使,已经认定了这些异兽是魔搞出来的。

    四处都是痛骂魔族的声音。

    顾景阳直觉有问题,但现下倒是没时间去探究。

    原本异兽只知蛮力攻击,且没有章法,现下有人指挥后竟是知道了轮番来对阵,顾景阳车轮战一般打退一头又一头的异兽,很快就变得有些吃力了起来。

    她都如此,其他修为不高的修士就更是力不从心。

    “娘亲!”

    顾景阳瞧见顾江雪被一头异变巨齿象的锋利象牙刺穿了肩胛后,运起灵力催动月移剑冲了上去,狠狠劈断了那异变巨齿象的锋利象牙,抱着顾江雪回到结界内。

    兰扶伤健步上前,手心蓄起蓝色光芒,护住顾江雪心脉的同时拔出了那半截象牙,用治愈术在愈合那拳头大小的伤口。

    “没伤着要害。”兰扶伤检查后偏头同跪在一旁的顾景阳说道。

    顾景阳猛地喘了一口气,幸好。

    “娘,你在结界里呆着,剩下的交给我。”

    顾景阳握了握顾江雪的手,见顾江雪似要说什么,赶紧凑低了些身子。

    “小心些。”顾江雪眼里全是担忧,但她也知道如今她们身后这许多的人,都要靠顾景阳庇护,她说不出要她别去的话。

    顾景阳用力点了点头:“放心。”

    她松开了握着顾江雪的手,重新御剑而起。

    随着她的升空,一道龙吟自虚空传来,众人齐齐往顶上瞧去。

    只见金光缭绕间,顾景阳散出的一沓符咒竟是在空中首尾相连了起来,远远瞧着形状似龙。

    下一瞬,符咒燃尽,金光大振,呼天啸地的龙吟在龙形现影的同时排山倒海的袭来。

    “术法化龙!”

    不知是谁先喊了这一声,剩下的人齐齐开始惊叹。

    顾江雪撑着眼皮瞧着空中凶猛的巨龙,眼里的震撼和骄傲就像午时的太阳,那么热烈和难以直视。

    景阳她

    顾江雪眼里涌动着热泪,她是知道景阳在术法上有天赋,从前在鸿渐学府就会术法化龙,还听她说过她曾经使出了全力术法化龙依然输给了师清浅的事。

    从前她的龙只有形,是‘死’的,没有多少杀伤力,她没想到这才几年,景阳她竟已经修炼到这个地步。

    那巨龙威风凛凛,呼啸间天地狂卷风刃,眼里的竖瞳睥睨一切,一点也瞧不出是术法所化。

    兰扶伤处理好了顾江雪的伤势后,在呼喊声中抬头,她没瞧见那宛若上古神兽降临的巨龙,她只看到了那在半空中,衣袍飒飒作响,一脸肃然的顾景阳。

    她的一颗心随着那道身影上上下下,目光再也无法从她的身上挪开哪怕一点点。

    顾景阳催动着巨龙,横扫过那片坚不可摧的异兽,狂风席卷,电闪雷鸣,暴雨中巨龙散着金光挥动着利爪将攀上结界的异兽狠狠踹飞了出去。

    可惜,顾景阳只一人一龙,虽然厉害,但对方的异兽实在是多。

    且术法化龙本就需要大量的灵力,坚持了半个时辰后,那些异兽依然不知疲惫,但顾景阳已经是强弩之末。

    眼见着顾景阳脸色越来越苍白,兰扶伤心急如焚,她再次试着联系阿翎,终于,这一回阿翎终于有了回应。

    她急忙呼喊着阿翎来救救顾景阳,话音刚落,下一秒,阿翎竟然直接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顾景阳呢!”

    阿翎瞧见地上的兰扶伤,还有倒一旁的顾江雪,却没看到顾景阳,急忙问道。

    兰扶伤被阿翎这变戏法一般的出现给惊了一跳,等听到她问顾景阳,才慌乱回了神,指着天空说道:“在那。”

    阿翎抬头看去,瞧见人还好好的,那口屏着的气才重重呼了出来。

    当看见空中的巨龙后,她就知道顾景阳瞧着撑不住是为什么了,这术法化龙耗费灵气颇多。

    她又看了眼那威势无边的金光术龙,心头跳动,顾景阳如今的术法化龙竟是到了如此地步,想来是背后没少练习。

    或许当初输给师清浅,她也心有不服,不过若是当初顾景阳是这个水准,那输的就是师清浅了。

    阿翎心下为顾景阳骄傲,她快速御剑而起飞至顾景阳身边,二话不说给顾景阳输灵力。

    她现□□内两颗金丹,还没来得及还给师清浅,灵力充足。

    顾景阳见到阿翎,眼里闪过惊喜。

    “发生了什么?”阿翎不等她开口,率先问道。

    顾景阳看到阿翎没事就放心了,她眼神示意阿翎往下看:“那些人身上有魔气,还能御兽,不知道是不是因着他们的缘故,这些异兽天亮了也不退,反而来了些更厉害的。”

    阿翎也看到他们身上的魔气,这怎么可能呢,魔尊都在替她守城西的结界,这些是哪里冒出来的魔。

    “想来是有人故意的,魔气这般的显眼,是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魔吧。”

    顾景阳也是这个怀疑:“和你当初被附身后露出的魔气一样,实在刻意。”

    阿翎在给顾景阳输入灵力的时候,已经听着了四处的修士,还有结界里的百姓在各种痛骂魔族不是好东西,说魔就是可恶坏心眼迟早下地狱。

    “怕是又是那位干的。”阿翎心下一凛。

    顾景阳疑惑:“谁?”

    阿翎回她:“道融圣尊,这些异兽就是他搞出来的。”

    顾景阳震惊:“什么?你说真的?”

    阿翎点头:“晚点同你说我刚知道的一些事。”

    顾景阳点点头,眼里还是惊骇不已:“他是疯了吗?”

    她这么说,代表她信了阿翎的话。

    阿翎心下一暖,这话她知道说给旁的人听,他们说的一定是‘你疯了吧’,只有顾景阳无条件就信了她。

    “先解决眼下这些。”

    阿翎见顾景阳脸色恢复如常,收回了手,丢下这话,直接御剑而起飞跃到了那术龙身旁,在空中一跳,稳稳跳落至那术龙身上召唤出了小流离。

    顾景阳瞧见阿翎的动作,立刻明白了,催动术法控制术龙穿梭在异兽中间,配合着阿翎的攻击。

    小流离闪着紫金光,在大雨中好似一道道闪电,在龙吟惊雷中爆发出了巨大的威力,生生抽倒了那些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庞然怪物。

    顾景阳同阿翎配合默契,将结界边上的异兽抽离结界边缘。

    阿翎更是直接绘制引雷符,蓄入灵力飞射至异兽四周,乘着飞龙迎着闪电将小流离甩脱了出去。

    “小流离,引爆。”

    小流离在闪电进入鞭身的瞬间,一道道紫金光亮起飞射而出,空中那一圈引雷符齐齐爆裂炸开,在空中大雨中激起了好似巨石入海般的巨浪。

    ‘轰’的一声响彻天地的巨响后,引雷符圈起的阵法内,所有的异兽轰然到底,又是一阵崩山裂地的巨响。

    地面生生被砸出了数道蔓延开来的龟裂。

    就在这时,顾景阳猛地喊道:“阿翎,躲开!”

    阿翎会意,收回小流离,从术龙身上踩着金光跃起跳回至她刚刚的铁剑上,快速俯冲回结界内。

    就在阿翎进入结界的那一刻,顾景阳手心术光闪耀,如爆裂的日光直直定住了那龙威震天、气势磅礴的巨龙,一道气贯长虹的金光亮起。

    下一瞬,巨龙俯冲,不可阻挡的气势如同洪流入海,裹挟着那庞然异兽,就像将那入海路径上的砂砾一道冲刷走一般,沙尘弥漫、雨水四溅。

    结界前的地面轰然坍塌,顾景阳催动术龙砸穿了的地面,就像裂开的峡谷一般横亘在结界前。

    坑底的异兽在哀嚎,暴雨中阵阵嘶吼听得人心潮澎湃。

    顾景阳看着成功阻挡住的异兽,只觉得这嘶吼好似赢了的战歌,她甚至也想跟着吼两声。

    但还来不及开心,其他的结界陆续出事,发来了求助信息。

    阿翎同顾景阳用同样的方法,暂且阻挡了城北和城南的异兽的进攻。

    等最后空间传送至城西鸿渐学府时,曾老也正要同阿翎求助。

    阿翎一眼就瞧见了异兽群里的师清浅,因着不能暴露魔气,她这打得实在辛苦。

    阿翎心下动容,这人真是,刚才她收到顾景阳出事的传信,不等她开口,师清浅就将她送去了顾家,她完全来不及反应。

    甚至都没交代一声师清浅。

    但她知道,这人一定能会护好她的结界。

    似是感应到了阿翎的目光,雨幕中,师清浅蓦然回头,目光穿过森林般的异兽群,准确地捕捉到了那张笑脸。

    还有那无声的一句:“我回来了。”

    第100章 危机重重

    阿翎同顾景阳再一次配合默契通力合作, 用同样的方法暂且困住了鸿渐学府结界前的异兽。

    收回小流离,同顾景阳一道御剑回到结界内,阿翎冲着师清浅扬了扬下巴,眼里颇为骄傲。

    但这骄傲不是因着她自己, 她下巴示意师清浅瞧向顾景阳, 笑着说道:“刚刚顾景阳那术法化龙, 可瞧清了?现下她这水平是不是能赢过你了?”

    顾景阳高高挑起眉峰, 望着眼前这看起来像是从前从没见过, 但这长相又好似随处都能瞧见的人,疑惑阿翎怎么这般同这陌生人说话。

    “能。”

    那人一开口, 简单的一个字, 顾景阳立刻就反应了过来, 原来是师清浅易容伪装的,她就说呢, 阿翎还能冲着谁笑成这幅模样。

    听到师清浅亲口承认如今她的术法化龙能赢的了她了,她心里也不知是如何, 有开心,但也有一点遗憾。

    “晚了。”顾景阳微微一笑, 笑容里有丝落寞。

    师清浅原本落在阿翎身上的目光, 听了这话微微偏了些, 落到了顾景阳的脸上,眼里闪过一抹探究。

    顾景阳倒是无所谓这人的打量,脸上笑容依旧。

    阿翎听到顾景阳说晚了,以为她说的是那输了的灵石,她笑着点点头:“确实, 当初可是整整输了我八块灵石!”

    顾景阳想到过去,骤然笑开了:“你还好意思提灵石, 你当初说的可是一万灵石,诓的我去给你拼了命。”

    说到这她顿了顿,似是想起了从前这些事,转头看向师清浅,像是求证想法:“说起来,当初那比试,清浅你也豁出去了在拼命是吗?”

    师清浅见阿翎也看了过来,想到曾经那冲动的行为,还差点为此暴露的魔气,她还记得当时她心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想赢。

    她点点头,承认了:“嗯。”

    顿了顿后,师清浅抿了抿唇,想到了当时心里的偏执,眼里闪过丝笑意:“不想输。”

    她看向顾景阳,顾景阳也在看着她,两人相视一笑,似是都能理解对方。

    顾景阳呼了口气,对手也拼尽了全力,倒是件叫人欣慰的事:“嗯,你赢了。”

    阿翎只是随口一提,没想到这两人倒是聊上了,她赶紧打断:“先别说这些了,咱们赶紧先谈谈正经事。”

    顾景阳的脑袋可比她好使多了,师清浅告诉她的那些事,她打算全数告诉顾景阳,听听她的想法。

    现下四处的结界暂且稳住了,这些异兽瞧着一时半会的也爬不出那深壑,更远那些的看着暂且也没法子继续来攻击结界。

    她们得抓紧在这空档,想出个法子来。

    “先寻个方便聊事的地方。”阿翎提议道。

    但这话刚说完,她就想到了宁荫药庐的密室,脸颊猝然被烫了一下,她慌乱地看了眼师清浅。

    师清浅被这滚烫的眼神一烫,自然也想到了不久前发生的事,耳朵尖渐渐热了起来。

    顾景阳瞧着忽然沉默下来的场景,看着两人很是默契的异常反应,很好,这两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她不知道的事。

    瞧阿翎那羞涩又开心的模样,顾景阳觉得这事她还是不知道的好。

    但奇怪的是,顾景阳瞧见这一幕,心里竟然没有多难受的感觉,相反的,她为什么觉得还挺有意思的,甚至还有些想拿出乾坤珠记录下这两人这装得无事但实在装不好的搞笑模样。

    曾老听着她们想要寻个说话的地方,提议去他的澄心院。

    顾景阳拒绝了:“我得回去一趟顾家,不如就去顾家吧。”

    反正如今此处暂且安全了,若是出事了,阿翎也自然能感应的到。

    阿翎没意见,平复好了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心思,自认为坦荡地去瞧师清浅。

    师清浅点点头,施了障眼法后,直接跨入虚空,带着顾景阳同阿翎转瞬回到了顾家。

    顾景阳惊骇不已,这速度也太快了,眼前刚一黑,一个眨眼间她们竟然回到了顾家。

    “这是什么术法?”顾景阳惊讶地问道。

    阿翎拍了她胳膊一掌:“别想了,咱们用不了。”

    顾景阳以为这是魔修术法,那确实她们用不了,感叹道:“想不到魔修有如此厉害的本事。”

    她语气里的惊叹叫阿翎提高了警惕,她再次拍了一掌顾景阳:“你可别想着修魔啊,凡人修魔光呼吸都能痛苦死你!”

    顾景阳是没这心思的,但听阿翎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好似她有经历一样。

    “你怎么知道凡人修魔的痛苦?”

    师清浅心下一动,本就瞧着阿翎的目光轻轻颤了颤。

    阿翎自然不会说她都是亲身经历,她瞥了眼顾景阳:“听说的啊,忘了以前我在魔域呆过啊,你说你每天听那么多八卦也不知听些有用的。”

    为了转移顾景阳注意力,阿翎先发制人。

    顾景阳立马投降:“是是是,没你听的这些有用。”

    兰扶伤刚从顾江雪的屋子里出来,就听到了这一阵熟悉的声音,她快跑了几步,果然就瞧见了在院子角落里的顾景阳三人。

    “顾景阳,阿翎,师清浅,你们没事吧?”兰扶伤笑着朝着三人跑了过去。

    顾景阳刚才听到脚步声时,就知道来人是兰扶伤,所以也没想着用个障眼法。

    阿翎见到兰扶伤也很开心,挥了挥手,见人跑到面前了,赶忙说道:“没事,我们都没事。”

    兰扶伤听阿翎这么说,又见三人身上没有什么外伤,心下放心多了。

    “我娘怎么样了?”顾景阳急着回顾家,也是不放心她娘亲。

    兰扶伤指了指顾江雪屋子的方向:“没事了,伤口大部分已经愈合,伯母原想继续战斗,好在现下异兽都无异动,她才肯先疗伤。”

    顾景阳点点头,指了指顾江雪边上的屋子,让阿翎她们先进去,她去瞧一眼顾江雪。

    兰扶伤瞧出她们好似有事,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留,阿翎直接算上了兰扶伤。

    多个脑袋多份智慧。

    只是这屋子看起来,也不大合适说秘密。

    顾景阳从隔壁过来后,阿翎说了这个担忧。

    顾景阳这回的笑容里多了些促狭,在众人没反应过来前,直接术法催动了屋子顶上四角的横梁。

    在阿翎震惊的目光中,那方方正正的横梁竟是转起了圈,不等她们反应过来,地面一空,众人齐齐往下掉。

    警报钟声,一声高过一声,在雨幕中比雷声更叫人心慌。

    奇鹤山内弟子奔走相告,大声呼喊着:“魔族来犯!魔族带着异兽攻进来了!”

    山蕾在夏影峰收到消息的时候一整个震惊住了,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异兽又同魔族一道来犯。

    山心慈更是顾不得身上的伤势,也要撑着口气亲自去瞧一眼。

    这些她异化出来的妖兽,就算失控了不听她的,也不至于去投靠了魔族。

    山蕾护着她远远去瞧了一眼,暴雨里黑压压的一片,整个奇鹤山都好似被这震天的异兽脚步声给震得有了些微动。

    而在那些凶猛异兽背上,指挥着它们对奇鹤山发起进攻的,确实是魔族。

    那身上的魔气毫不收敛,离得那么远,山蕾和山心慈都能瞧得清楚。

    “上尊,这可怎么是好?”山蕾脸色煞白,看着那朝着洞府而来的庞大队伍,如今奇鹤山内伤的伤,死的死,还有多少人能扛得住这异兽的攻击。

    山心慈心下焦急,但她也没有什么法子。

    叶冰枫命弟子去通知了所有在闭关的长老,集结了洞府所有弟子前去迎战。

    她发现这一次带着异兽攻进来的,不是上一回见到的那些魔修,这一次就像是换了一批人。

    就连那异兽,也同从前那些不大一样了,这一次的竟是比上一次的还厉害。

    甚至于更听那些魔的话。

    而且数量太多了,很快她们这边就显现出了劣势。

    “上尊,这样下去奇鹤山怕是要完了!”

    叶冰枫的弟子在一旁哭丧着脸,她已经前去同异兽搏斗了多回,虽说那些异化了的妖兽,没有什么多有杀伤力的技能,但它们的兽皮都异化成了盔甲,她们轻易也伤不到它们根骨。

    而且这些异兽甚至能原地复活,明明已经被打倒打残,但那上头的魔修不知使了什么妖术,这些异兽竟然又能起身再战。

    这些下去,她们这些人迟早灵力耗尽,被那些异兽一口吞了!

    叶冰枫看着战场上的局面,她也知道这么下去要完了。

    可是如今,连闭关的长老,都已经全数出关,若是还挡不住,她也没有法子了。

    弟子哭着喊道:“上尊,咱们赶紧向道融圣尊求助吧,上回不就是圣尊出手才救下奇鹤山的吗!”

    叶冰枫早在听到魔族来犯的消息时,就想到了道融圣尊,可是那穹顶没人能上去,除非道融圣尊自己下来。

    警报钟声已经响了许久,道融圣尊都没有出现。

    “上一回为了消灭那些异兽,道融圣尊强行出关伤得不轻,如今不知情况如何了?”

    她猜测或许是道融圣尊在疗伤,或许是上次伤得太重。

    山蕾同山心慈在瞧见情况不对后,赶紧回了夏影峰,山心慈焦急地看着光柱里的信笺消失,却迟迟没能等到圣尊月蚀令。

    “怎么回事,圣尊为何迟迟不来信,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山心慈握紧了山蕾的手,一脸的慌张。

    山蕾瞧着那毫无反应的光柱,也面色惨白得吓人,她想得同山心慈不一样,她不觉得道融圣尊是出事了才迟迟不给回应。

    她总觉得他像是故意的。

    道融圣尊要是知道了山蕾此刻所想,大约能笑赞一声‘聪明’,可惜,晚了。

    看着【蛟影镜】里那些已经御使着异兽淌过鹅头川的‘魔’们,道融冷笑一声,伸手挥灭了【蛟影镜】的光亮。

    稍稍用了这一点灵力,这胸口就疼的厉害,傀儡术的反噬竟如此厉害。

    道融嘴角噙着痛苦的笑意,眼底一片冰凉,手心泛起的黑雾渐渐环绕住了整条没了血肉的白骨手臂。

    这散出的黑雾魔气,同刚刚画面里那些魔身上的魔气别无二致。

    道融虚虚握紧了手心里的这团魔气,想起了给他这魔气的那女人,曾经他还以为那是个心硬如铁的,倒是没想到这人早就后悔落泪了。

    可惜了,当时的画面他没瞧见,如今是连想象都有些想不出,那样的人竟会落泪。

    他还以为,像那样的魔,是没有心的。

    哦,不对,倒是忘了,她不是魔。

    道融抬眸往外瞧去,那乌黑的天空,暴雨不断掉落,雨势大的好似当初女娲补上的天又破了。

    他认识她的那天,也是这么个暴雨的日子。

    那时候他还在人界游历。

    那场大雨,导致人界四处是洪灾,道融恰好经过了一处堤坝,眼见着堤坝要毁,他不忍下游百姓遭难,出手相助,直接用灵力加固。

    可惜那日的雨就跟搬了东海过来直接往下倒一样,就算堤坝不倒,那溢出的水都够毁了下游村庄。

    正当他想着要如何转移这些洪水时,师羽出现了。

    “你会挖坑吗?”

    道融还是头一次听到有人问他这样的问题。

    滂沱大雨中,这突然出现的姑娘,未带任何雨具,身上却干净的很,顶上的雨水纷纷绕过了她,掉落在四周。

    道融敛了眉目,这显然不是个凡人女子。

    “不会吗?”她又问了句。

    道融不知道这突然冒出的人要做什么,但就这个问题来说,他答道:“会。”

    之后道融才知晓了,这女子原是要挖条河沟出来,将水引渡出去。

    道融也正打算如此,两人通力合作,很快就解决了一场天灾。

    自那之后,道融到哪她都跟着,但她也不打扰道融的修行。

    他降妖她清恶,他捉鬼她烧香,他超度她念经,就这么一路跟着,跟了三年之久。

    “你很闲?”

    终于有一日,道融沉不住气先开了口,他原想瞧瞧这人跟着他是打的什么注意,师羽也没特意瞒着她魔的身份。

    被一个魔‘纠缠’上了,总该是有所求的,但这人只是跟着他,倒比他还像是个出来游历的人。

    师羽见道融主动说话了,立马凑了上去:“嗯,闲得发慌。”

    她可是收拾妥了魔域才来寻道融的,自然是闲得很。

    “闲就去找些事情做。”道融心道他可没闲工夫,这游历也叫他厌烦的很。

    若不是为着些功德,他只想在奇鹤山专心修炼。

    师羽见他似乎心情不好,倒也没有再靠近,只笑着说道:“你就是我要做的事。”

    这可是她的第三世了,这一次任务特殊,因着是来魔域净化污浊的魔气,神界也担心这魔气会入体侵蚀神的心智,是以这一回的历劫她保留了神的记忆。

    自然也是包括了前两世历劫的记忆,想到前两次同道融的相遇,师羽心里就有些难受,这一次她可得护好她的这位上师。

    道融疑惑瞧了眼面前的人,这张普普通通的脸,想来他从前就算见过也不一定记得,况且直觉告诉他,眼前的人不该是这幅普通模样。

    但这人从第一次见面起,就好似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

    这一路上不论他做什么,她都不过问,还很支持,还会在一些被误会的事情上,替他解释,担保他是个好人。

    又过了好些日子,道融都习惯了身边有这么个人。

    一日,他又在人界听说了从前那位奇鹤山先祖飞升成仙的故事,心下郁闷,他同那位先祖飞升时已是一个境界的修为,他也早早度完了飞升所需的九次雷劫。

    究竟是为什么,她能飞升,他却不能!

    “你怎么了,不高兴?”师羽第一次见到道融这个神色。

    道融从没跟人提起过他的心思,但这一次,或许因着眼前的人是个魔,魔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劣根性,他这一点点的妄念在魔这里算的了什么。

    “真的曾经有人飞升么?”

    师羽疑惑他为什么问这个问题,但这个答案她是知道的:“有。”

    道融苦笑一声:“那为何,我还不能飞升?”

    师羽顿了下,这个她还真不知道,天道的心意很难说的,据她所知,这数十万年来,奇鹤山也就那位先祖成神了。

    至于她,她是在上古混沌初期,以血肉助天地重开才有的神格。

    她也不知道凡人要如何才能成神。

    “或许是你的尘缘未了?”

    师羽刚刚听那说书先生说到如今最有可能飞升成神的人是道融圣尊,在说书先生口中,他就是因着尘缘未了才不飞升的。

    道融苦笑一声,这借口也就凡人能信。

    师羽想了想继续说道:“或许是人界需要你,再说成神也没有什么好的。”

    很多事情因着天道束缚,都是没法按着心意去做的,好在她们每隔万年都需入轮回三次,她们管这叫‘历劫’,这就是她的第三回了。

    历劫的时候,她可以凭着现有的身份无所顾忌去帮助想帮助的人。

    就像她同道融相遇的那次洪灾,神明不知这天灾之后会有多少苦难吗,可她们受天道约束,是无法干预自然的一切。

    当然,也不是全然放任不管,比如她这历劫的神,不就在帮着挖坑吗。

    有的时候神明总是以意料之外的形态出现。

    凡人遇事总想求神拜佛,但有的时候,她们自己就是那最有用的神。

    道融觉得他是疯了,跟个魔说想成神,这魔也是天真,竟是说‘成神也没有什么好的’。

    成神能有永生,成神能有凡人敬仰,成神能有那翻天覆地的神力!

    不过瞧着这人满心满眼相信他是个好人,道融觉得这么些年的辛苦倒是没有白费,或许很快他就能等来神旨了。

    “你说的对,或许是人界需要我。”

    道融记得当时的他是这么说的,那女人很高兴,好似她的话宽慰到了他,实在愚蠢。

    他收回手心里的魔气,可惜了,若是能一直这么愚蠢下去,她也不用死。

    道融看着光柱里又浮现出的信笺,直接撤了那道光,断了山心慈同穹顶联系的方式。

    师清浅都叫他们给放跑了,这群废物死了也不可惜。

    他用力摁住胸口,用师羽留给她的魔气控制傀儡术的反噬,等他出关,他要师清浅再次灰飞烟灭。

    顾家密室,阿翎低头瞧着她被紧紧握着的手,刚刚忽然往下掉的瞬间,师清浅就握住了她的手。

    这让她想起了当初在开妖山掉下大妖洞的时候,现在她知道了,当初师清浅那么奋力朝她扑过来,大约不是要拿她当肉垫,相反的,她可能是想给她做肉垫。

    “谢谢。”阿翎翘起嘴角,晃了晃两人相握的手。

    顾景阳原存了些促狭的心,这间密室还是她小时候央着顾江雪设的,进入的方式就是这般掉下来。

    她刚刚没有提醒大家,也是想着瞧一瞧大家‘惊喜’的模样。

    瞧见阿翎同师清浅紧紧相握的手,她看了眼这密室距离顶上的高度,两三米的距离,倒也不用这般吧。

    她‘啧’了声偏开眼去瞧兰扶伤,发现这人也没有任何被惊到的样子。

    “刚刚掉下来,你不害怕吗?”顾景阳疑惑问道。

    兰扶伤也有点疑惑:“害怕什么?”

    她瞧见顾景阳的动作,知道会往下掉是因着顾景阳的阵法,既然是顾景阳做的,自然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顾景阳笑了:“没什么。”

    她们对话间,阿翎同师清浅也终于是松开了手。

    阿翎望了眼这密室的四周问道:“这里说话安全吗?需不需要拿出我的食声鸟?”

    顾景阳摆摆手:“放心,这密室瞧着是个屋子,实际是座嵌于屋子里的碧麟塔,外头听不见任何声音。”

    阿翎听她这么说就放心了,赶紧把她知道的所有的事情都告诉了顾景阳同兰扶伤。

    顾景阳同兰扶伤两人听完后,一个拧紧了眉心,一个瞪大了眼睛。

    “竟是道融圣尊异化的这些妖兽!”兰扶伤说话间还有些不可置信,但她知道这么大的事,阿翎必然不会开玩笑的。

    顾景阳对这事,倒不是非常意外,她纠结的是刚刚阿翎说的,道融圣尊信了‘妖魔鬼怪’的传说。

    那他自然是不会放过师清浅的。

    她们如今连处理外头那些异兽都有些困难,对上道融圣尊能有胜算吗?

    她这么想也这么问了。

    “若是道融圣尊找上了门,咱们打得过他吗?”

    师清浅从刚刚起就肃着脸庞,只听着阿翎在说,她并没有开口。

    听到顾景阳这个问题,她微微抬眸看向了她,眼眸颤动。

    顾景阳心下一惊,立刻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但因着阿翎在场,她不方便问。

    她必须得找机会跟师清浅单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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