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 走廊中的一切都变得安静。
先前还打算目不斜视做个优雅男/女仆的其他几人那是瞬间瞪圆眼睛，吃惊齐望过来。
不论她是新人还是大佬，他们只想说她是真的勇啊！
明明都知道鬼怪对自己起了妒恨杀心, 碍于规则才憋屈停手, 她不仅没低调收敛还用规则胁迫对方办事, 简直是勇得像在作死边缘反复横跳！
就在旁边的红茉莉都急得不行, 不停挤眼暗示梅露别再进一步激怒对方了。
不然指不定副本第一天就得见血。
果不其然，鬼女仆闻言再次被激起了杀意。
这一次它不光没掩饰青白面孔上的狰狞，更是微扬起了双手，十根像是淬毒一般的碧青色利爪从枯枝一样的指尖延伸出来……
“莎拉前辈确定要这么做？”
利爪才伸到一半, 那温和的女声已经再一次若无其事地开口。
“这个时间点正是食堂需要人手的时候, 厨师长和两位前辈却没将蓝小青和柏桦留下来帮忙，反而提前赶出去跟我们一起休息真的好么？”
轻飘飘的一声反问，让这个厨房鬼女仆直接停下了诡异化, 但女声还在继续。
“按照贵族的家门惯例, 培育带领新人的侍仆一般都是固定的熟手, 轻易不会换人。也就是说该带着我们去食堂和宿舍的是之前领我们进门的那两位, 莎拉前辈现在顶替了他们的工作带我们来这里，食堂那边真的忙得过来么？”
鬼女仆这会儿别说要诡异化大开杀戒了，甚至是秒速解除了恐怖姿态, 整只鬼都因为被揭穿而轻颤, 本来很是嚣张恶毒的面孔布满惊疑愤恨。
“不可能！你为什么会知道这些！”它恼恨尖叫，“你们这些虫子一样的……！”
“我们还是快点出发吧。”直接打断它的叫骂，梅露状似好心提醒，“再晚一些要是不小心遇到凯希前辈, 有些事就不好解释了。”
她的口吻温柔依旧，可鬼仆却像是吓到了一般直接瑟缩着后退了一步, 最后是咬着牙不甘不愿地转身。
“跟上！”
语气粗暴又阴狠，可谁都听得出这一轮交锋它输得很彻底。
鬼女仆走得头也不回，像是故意报复它走得极快，有一种鬼片里影子一闪就一两米的移动特效，梅露则是对着余下的人笑了笑立刻跟了上去，步伐优雅还丝毫没有被落下。
“啊，梅露姐你等等我！”红茉莉赶紧喊了一声，拎着自己的脏破裙角就跑步追上，“我跟你一起啊！”
剩下的五个玩家面面相觑，下一秒也是迈腿狂奔跟上队伍。
跑动间他们也已经把之前对话里的信息量给理清了，同时也全都回过味来。
这个叫莎拉的鬼女仆从出现开始就是故意的。
主神游戏的公认法则之一：鬼怪的食物不是人类能碰的，这是无数玩家用血泪堆积出来的教训。
所以在得知红月庄园不提供人类食物后玩家们立刻对食堂失去兴趣——在那里既找不到食物、还要被一大群鬼怪当食物看，是个人都不想过去受虐。
而鬼女仆就是利用了这一点和玩家初来乍到对庄园一无所知的信息差，毫不费力地将他们骗了出来，跳过了去食堂的流程直接带他们去宿舍。
这一路上更是用上各种手段转移他们的注意力，包括不限于浓雾的情报和刻意针对梅露的敌意。
回过神想想也是，梅露的女仆扮演确实出色，之前领他们进庄园大门的那个鬼女仆当时同样也有触动，但那位可完全没有这个叫莎拉的那么激动，它的妒恨是有真情实感在，但对外演得就很夸张。
这个鬼仆不想他们去食堂，或者说厨房里的那几个鬼怪都不想玩家过去，所以合起伙来赶走来厨房兼职的蓝小青和柏桦，让他们全蒙在鼓里。
明白了这一点的老玩家们当然是不能忍，鬼怪们越是要这么藏越是证明食堂里有重要的东西，说什么也不能错过了。
于是乎，经过一阵快速移动，一行人很快就抵达了仆从专用的食堂区。
“进了食堂就必须要打餐，更不准浪费食物。”
莎拉在说完这一句就加入了帮忙打餐的队伍，再没看他们一眼。
而它说的这点食堂规则老玩家们心里早有应对，一个个脸色不变的加入了等餐队伍。
没过多久，他们就发现了厨房鬼怪们做局的原因。
【红月血果】：红月庄园特产，以浓厚的鲜血浇灌培育出的血色果实，其美妙可口的滋味不仅深受那些存在的喜爱，也可以治愈中度以下的灰雾污染。没被污染前食用一颗可拥有3小时的污染抗性。
在庄园里工作的仆从们每人每天都可以在食堂领取两颗血果，早餐一颗，晚餐一颗。
众玩家：“！！！”
原来副本里的那些灰雾不只能生产怪物还有精神污染的DBUFF！？
要是今天玩家们都没来食堂，那这七颗血果就是鬼怪们的了，看鬼怪之前的言行，它们明显是准备这样坑玩家整整一个副本时间的！
而一旦他们真的错过这么重要的免疫道具，那他们的生存率至少都得减去四成。
一想到这里，很多人背后都是渗出冷汗。
“果然不该看是兼职副本就掉以轻心的，主神游戏里就没有地方不是坑。”
拿着血果，老玩家们低声感叹。
这间不供正常饭菜的食堂里鬼来怪往，弥漫其间的餐饮味道更是血腥味十足。现场无论是那些餐盘里的血色一片，还是粗略目测都有三、四十只的阴冷鬼怪，尤其它们都用隐怒阴冷的眼神向他们虎视眈眈，这份恐怖的精神压迫能当场让一个常人精神崩溃。
但经历丰富的老玩家们早就有了一颗大心脏，他们甚至能淡定聊天。
“对了，梅露呢？”
领完果子打完餐，看也不看的将餐盘里那堆还残余的手指或眼球的血肉收进了背包格里，完成了“不浪费食物”的玩家们开始四处张望寻找他们的大功臣。
这会儿他们已经没人怀疑这一位的能力，隐隐有一种想要以她为中心的潜意识。
梅露是他们中第一个排队打餐的，在他们凑一起研究完血果后才发现她没在队伍里，不由就有些着急。
正当小姑娘红茉莉要起身离席开找时，众人看见当事人朝他们这边走来。
衣着整洁的女仆拎着一只小巧的篮子迤迤然靠近，玩家们没来得及向她招手和摆出欢迎笑容，就被她背后不远处一个头戴厨师高帽身形接近三米的巨大人形鬼怪那森冷刻毒的眼神给惊到了。
那是厨房里的鬼怪厨师长，它在后面死死地盯着梅露。
这肉山一样的怪物带来的压迫力可远远高于之前的鬼女仆，有几个玩家甚至是条件反射的从背包格里拿出道具捏在手中警惕防御着。
“没事的，它不能做什么。”梅露对他们笑笑，“都看这里。”说着，她将手里的小篮子掀开了盖布一角。
七枚鲜红如血的红果实整齐地码在其中。
饶是他们不想，注意力还是不由自主的从厨师长那里分出了一部分在果子上。
“从厨师长翰克先生那里要来的，今天这件事可大可小，我和这位负责人沟通了几句，翰克先生就拿来了这些作为赔礼。”
温柔的女仆用着谈论天气的口吻说着诡口夺食的过程，末了又扬了扬篮子。
“快到摇铃时间了，我们回去吧。”
已经呆傻的众人下意识点头，跟在女导游的后面排着队的出了食堂。
等重新回到宿舍门口，他们的思维才逐渐回笼。
似乎从鬼怪打破他们的休息时间开始，脑子就一直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到现在回想起之前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都有些应接不暇。
“梅露姐……”红茉莉刚喊出声，就被她称呼的当事人说的话给盖住了。
“篮子里的血果，大家一人一颗分走吧。”
啊？
刚开始转的脑子又有些转不动了，老玩家们只觉得自己出现了幻听。
从主神游戏出现以后，玩家们为了活命对其他见死不救的有、针锋相对的有、落井下石甚至互相陷害的更是从来不缺。
但是大方和别人分道具的，从来没有。
至少他们没见过，在论坛上也没听过。
现在这会儿，有人跟他们说要分一个可以解决精神污染的保命级道具？
做梦都不敢这么想啊！
“在食堂时我就说过的，这是厨房那边给我们的赔礼。”幻听好像还没结束，那声音还在继续，“虽然是我要来的，但确实都有大家一份。”
篮子上的盖布这时早就拿下来了，七颗血果就像七颗最鲜亮的红宝石，无比的诱人。
“为、为什么？”虽然很馋，但还有人保持着理智，中级副本里出现这样的菩萨，早不是萌新的他们可不会这么轻易相信人性。
女菩萨闻言一笑：“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只是想到大家来自天南海北，从前素不相识，如今能以这样特殊的方式齐聚一堂经历一场，该是多大的缘分，这些果子送给大家也是讨个好彩头，希望都能在这个副本里善始善终好聚好散。”
场中忽然就是一静，有跟团游经验人的脑中忽然响起了“全国这么多人每天每年来我们XX城XX地旅游的有多少，偏偏就是你们同坐在一辆巴车里进行同一趟旅程，这是多大的缘分啊，我们要珍惜这一段……”这番用麦克风喊出来的类似话。
一下子就悟了。
哦，不是女菩萨。
是女导游。
这话术一抛出来，除了红茉莉这个高中生外，那些成年人已经下意识地自动套入应酬公式，摆出解方程的笑脸：“哎哎梅导游您太客气了，这怎么好意思，您之前费那么大劲拿过来的，还领我们跳出那些鬼玩意挖的坑……”
红茉莉站在一旁，看着那些大人嘴上说着不好意思，动作却是一点也不慢的拿了一颗果子收背包里，一张小脸从愕然很快就变成了满是嫌弃。
“您之前说您在B市的乘风旅游社工作是吧，等这次出了副本我一定拖家带口来B市给您捧场！”
待她看见旁边的梅露姐真的因为这些老油条的捧场客气话露出更深的笑意时，那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又重新变回愕然。
少女想起她在二楼时也曾说过类似的话，然后这个导游姐姐就一直有细心带着她做完美解析。
……梅露姐，是真的一直在做推广拉客户啊。
做导游，她是认真的！
第122章 第 122 章
走廊尽头的红色月光阴冷依旧, 但红茉莉听着耳边成年人的那套寒喧只觉得梦回家里来人，她爸妈待客时也是这样的语气这样的笑声。
区别也就是现在没谁拉着她让她乖巧喊人。
怎么办，进恐怖副本的紧张感都快没了。
正脸色复杂的吐槽着, 篮子里已经只剩下最后一颗血果, 导游姐姐将篮子递到她面前：“茉莉, 这是你的。”
导游姐姐的笑容还是那么温和, 可能因为自己是未成年的关系她对自己还多了几分亲切，这是经历了多次副本后红茉莉再也没享受过的关照了。
到了中级……不，第三个新手级副本开始，在恐怖的生存压力下, 已经不会再有玩家维护什么尊老爱幼的美德了, 所有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每个人的内心或多或少都变得扭曲。
所以红茉莉眨巴了两下眼睛，也扬脸笑了起来：“不用了梅露姐, 这是你冒着得罪鬼怪的风险得来的还是你拿着吧。实在不行, 就当我在你这里提前定了旅游行程, 到时候我再打电话预约, 不是梅露姐你给我当导游我就不要！”
她这是想回应一下难得的善意，才不是因为被触动到，忽然就想念起进副本前正喊她吃饭的爸妈呢。
少女轻松活泼的口吻不掩真诚, 这是仍被父母呵护、心有所依的象牙塔之子还未被残酷变故夺走的情感礼义。
放在现实中理所应当的反应, 却让周围的成年人都陷入了沉默。
说起来，从进庄园大门以后他们到现在都没想起来算计点什么，哪怕这是副本第一天，人和人之间的氛围也过于和谐了。
嘶, 这不应该啊！
主神游戏的恐怖副本怎么可能会让人觉得放松和谐？
玩家们目露惊恐，但他们下意识望向引发这种感觉的中心人物时, 对方正在微笑地拍拍少女的脑袋，顺带将果子塞进女孩手里：“拿着吧，以后干活要是被刁难了，就把它送出去。”
其他人：“！！”
这样的提示应该早点说的啊梅导游，还有别只给小姑娘开小灶，看看我们这些成年人客户啊！
老玩家们内心狂呼，当事人已经直起身看向他们：“时间快到了，我们都该回房休息了。”
像是在应证她的话一样，一阵并不算悦耳的三段铃响就跟着响起。
优雅的女仆向他们微微点头，而后就进了她自己的房间，合上房门的同时也堵住了其他人还想追问的嘴。
老玩家们这会儿也不纠结为什么梅导游竟然能掐准打铃的时间，而是有学有样的赶紧也钻自己屋里。
鬼女仆可是交待过的，铃响以后最好就呆房间里别出来。
* * *
庄园里的一切对人类来说都是腐朽阵旧的，不过身为经历丰富的老玩家，“宿舍”条件不好早就不是问题。
检查完房间的一切设施，确认好门窗紧闭，窗帘拉平，之后就是轻车熟路的从背包格里取出早就备好的崭新被褥，老玩家们动作麻利地给自己收拾出一片新天地。
有条件的甚至还拿出一些道具给房间做个除尘或去味增香的步骤。
玩家“捶大墙”就是其中一个，撕掉一张曾在中式副本里得到的F级道具“净尘符”后，他就坐在简单铺了被子的床边抽起了烟。
对很多成年人，尤其是男人来说，压力大的时候没什么比来上这么一支更舒服的事了。
如今被主神游戏的恐怖支配下，抽烟的人和量更是暴增。
主神游戏里的副本时间长度一直都很高，极少有存活两三天的任务。
大多数副本时间少则一周，多则长达几年。
像现在进行的兼职副本，用时一个月的计量算是稀松平常。
在这样长时间的恐怖高压下，人们会寻找各种方式去缓解释放也是理所当然。
而抽烟，是最便捷普适的手段。
闯过7个副本的捶大墙更是早就变成了一个烟鬼，只要环境安全条件请允许他都会抽上一根甚至不止。
没一会儿小小的房间就被烟雾笼罩了半壁江山。
在这片吞云吐雾里，捶大墙一边下意识地抚摸腰间挂着的迷你锤子，一边惯性的整理思绪。
今天是这个中级副本的第一天，可收获却远超以往副本的中期阶段。
超过50%的完美解析度，能解除副本污染的重要道具……这些都是那个名叫梅露的女导游带来的。
“她不可能是什么才闯了3个新手本的小玩家。”捶大墙笃定着自语，夹着烟又抽了一口，“但我也没在那些高玩圈里听说过有梅露这号人……”
按照主神游戏两个月才强制玩家进副本的间隙，这样厉害的人物早就在论坛上有名气了，可事实是他搜罗记忆也没找到一点此人的相关信息。
要说这是最近才窜出来的新晋高玩，捶大墙又很难说服自己。
因为对方的行为实在太高调了。
先是拿出那么一大笔的完美解析度，接着又戳破鬼怪们的骗局，揭穿精神污染的危机和血果的存在，到最后还十分大方的把从鬼怪那里讹来的血果分享给所有人。
这桩桩件件无一不是在向众人展示她的强大实力和收买人心的意思。
“难道说这是哪个低调的玩家组织放弃隐身开始大肆招收新人了？”
主神游戏降临世界已经有5年，幸存下来的玩家该抱团的早抱团了。
除开一些不合群的独行侠，实力强大的高级玩家早就合作建立了属于他们的组织，互帮互助的在残酷的恐怖副本里更好的活下来。
5年下来，各种大大小小的工会组织早就不是秘密。
估计也就是那些还在新手副本挣扎，没有中高级论坛版块权限的底层菜鸡不知道这个事了。
闯副本死人是常有的事，所以这些玩家组织时不时就会出来收人，主要对象就是中级玩家。
毕竟晋升到高级的玩家一般早有自己的工会，不然就是自持有底气和依仗对收人的工会挑挑拣拣，未必就看得上邀请的工会。
只有中级玩家，能闯过三局新手副本没死证明自身的潜力和实力，背后又没有工会支持，是最好的招收对象。
捶大墙想来想去，觉得只有这个最合理。
而且对方还大喇喇把现实的名号和地址都报出来，可见其背后工会的底蕴和实力完全不惧他人。
总不能真是哪个旅游公司跑来这里拉客户吧？
想想之前的场面，估计也就红茉莉这个还在念书的小妹妹信了。
“不过，工会招人啊……”捶大墙摩挲着下巴，眯着眼睛陷入深思，像是在斟酌什么。
突然，还在一脸考量的他警觉性地半直起身，朝着门的方向作细听状。
……嗄吱……
门外的走廊某处传出了一声极为细微的开合门的响声。
若是普通人的五感，那是几乎听不见的微小动静。
但对于捶大墙这种闯过7个副本加过7次点的资深玩家来说就不是了。
说句狂妄点的话，通关了这个中级副本，他就能晋升为高级玩家，去到更危险但收获更丰富的高级副本闯荡。
要不是那位自称导游实则疑似高玩工会的大佬，他就是这次副本里最强的玩家。
有人违背“响铃后不得外出”的规则出来探本了！
脑中这么想着，捶大墙更是在须臾间就从那点动静里得出另一个结论。
出来的是那个叫红茉莉的少女，正好就住在女导游梅露的右隔壁。
“嘿，之前看她那副抱大腿的样子，果然也不蠢嘛。”捶大墙低笑一声，说不出是讽刺还是一副果然如此的腔调，“也是，怎么说都闯到中级副本了。”
基本上活过三局新手副本的玩家都会自动明白一个道理——
把生存的希望全寄托在别人身上是最愚蠢的行为。
如果想要一直活下去，自己拥有更多的底牌才是根本。
“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收获喽。”
相比起新手玩家闯副本时的战战兢兢万事靠苟，中级玩家的“闯劲”可要足多了。
究其根本当然是因为他们应对危机的手段多了，以及对主神游戏的了解更进一步。
熟悉了游戏套路后就会知道，副本里的一些规则若有违反并非必死。
只要你有足够的手段去应对，就算打破违反了也不会有事，说不定还能得到意想不到的收获。
说穿了还是看你自己能不能玩得转。
捶大墙嘀咕着，他灵敏的听觉就感知到红茉莉离开没多久又有第二个人出了房门，再之后是第三个……
显然，有违反规则底气的玩家还不少。
听着这一阵接一阵的动静，捶大墙在屋里只是点头表示理解。
毕竟这是副本的第一天，规则对鬼怪约束最强的时候。
铃响三声以后，不只做兼职仆人的玩家会被强制要求闭门不出，庄园里的那些正经仆从也是如此。
外加副本BOSS明确不在庄园，明面上最大的可移动威胁消失，简直是天时地利人和。
这样的空隙再不抓紧去好好探索，岂不是白瞎了好时机？
明白归明白，但捶大墙却没有也动身加入的意思。
他只是仔细分辨了一下有几个人、又都是谁跑出去，确认了其中并没有梅露后就再没有任何行动。
最后身子一倒，躺在床上。
“祝他们好运吧。”
* * *
铃响三声，第二日的集合期如约而至。
七名玩家准时的集合在庄园副楼的大厅里，一个没少。
这个时候规则里说会来训话和安排工作的“上位者”还没到场，所以玩家们的言行相对散漫自由些。
睡得挺好的捶大墙状似随意的扫了其他人一眼，对他们各人的状态就有了个大概。
看来昨晚出去的那几个情况不算太好。
这个时候也不会有谁去说夜探的情况，众人更多的还是互相打量彼此间在第二天的变化。
或者说，一部分人身上的衣着变化。
“梅露姐，你身上的衣服……好像，是新的？”红茉莉率先开口。
“还是昨天那套，只是清洗翻新了一下。”被询问的当事人轻轻晃了一下裙角，笑着回答，“毕竟是昨天临时领的工作服，也只有回房休息的时候有时间打理了。”
她眉眼弯弯，温柔的微笑自带如沐春风的效果，搭配那身宛如新衣的女仆长裙，好像整个人都在簇新得发光。
回房后多少也捯饬了一下破烂衣服变得勉强能看的玩家&完全没搭理那身破烂甚至因为昨天干活而让衣服变得更破烂的玩家：“……”
就，直观地感觉到和对方越来越大的差距。
正当“破上加破”的那几名玩家不自在地低头拢了拢身上的碎布头之际，大厅里出现了一阵沉闷的脚步声。
意识到是鬼怪到场的众人瞬间噤声。
正是昨天带他们进庄园大门并分配工作的那对男女鬼仆。
看见这两只鬼怪出现的时候，饶是玩家们心头早有准备，但还是想感叹一声“高玩的实力就是非同凡响”。
鬼女仆的名字玩家们已经知道，叫凯希，鬼男仆的暂未可知。
但从昨天厨房那边连厨师长这样的大鬼怪被揭穿后都只能憋屈认讹的反应来看，这对鬼仆的地位应该不低。
至少，也是能和庄园主人说得上话的级别。
这类鬼怪也是高傲的，所以完全不屑和人类说什么弯弯绕绕，一开口就是重点。
“昨天……闹出了一点意外。所以，今天给你们的工作……有一些变动。”
而捶大墙在注意到鬼仆的眼睛都看向那边的梅露，并且点名让她去厨房帮忙后，心中也是生出了“果然如此”的尘埃落地感。
第123章 第 123 章
哪怕有规则束缚, 鬼怪的恶意也只是被稍微延迟和迂回一点。
昨天厨房那边被梅露用规则坑过一回，报复隔夜就来了。
那个肉山一样的厨师长绝对不会放过她的！
捶大墙不动声色地观察打量，周围的其他玩家也和他一样眼观鼻鼻观心。
哪怕他们昨晚都拿了对方给的血果, 每个人说了一堆漂亮话。
除了红茉莉。
她抢在鬼仆说出那句“其余人职责不变”结语之前, 举起手申请说也想调去厨房帮忙。
其他人不由都看了看她, 但也就这一眼后又恢复成无动于衷。
鬼仆们对这点变动也无所谓, 所以这一趟“早会”结束，其实也就是把梅露红茉莉这个打扫二人组跟厨房那边的两人做了个职位调换，其他还是和昨天一样。
两只鬼仆走后没多久，两声极具穿透力的铃响就传遍了附楼。
这是食堂开放用餐的信号, 到再次铃响前都算是仆从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只是附楼大厅此时的气氛远不如“早会”之前来得轻松。
红茉莉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些玩家像个没事人一样朝着梅露姐打招呼, 他们那嬉皮笑脸的样子让她内心对这帮人的脸厚心黑都有些麻木了。
这样一比，旁边笑容自然回应得体的梅露姐就让她更加佩服了。
这就是社会人的修养吗，高中生表示这心态等级的难度可比闯副本高多了。
因为都要去领血果, 七个人都要前往食堂, 只是路上还是不可避免的分出了三三两两的小圈子。
比如红茉莉就伸手搂住梅露的胳膊, 小姑娘强行贴贴的同时也用眼神扫视驱逐其他想要凑过来的人。
少女那五分嘲讽三分冷酷两分警告的小眼神就是明晃晃的扇形图, 透露出谁敢凑过来她就把谁的脸皮撕下来的威胁总结。
本就有点心虚的大人们摸着鼻子理亏退散，刚刚才勉强把场子圆起来，他们可不想撕破脸, 后头遇事都不求不上人。
红茉莉就像个炸毛的小猫一样, 瞪着眼睛张牙舞爪地驱走了那些人。
可真等到把人撵走，周围都出现了一个真空地带，少女的脸上也没有什么得意喜悦。
她反而垂下头去，抿着唇满眼低落。
明明该习以为常的, 副本里人人都以保命为先，只要能活着怎样自私自利都不为过, 她也习惯了的。
在主神游戏里，是容不得人们有太多正面情绪的。
为了活下来，玩家们不断的抛弃道德、抛弃底线，甚至抛弃人性，这些都要演变成常规操作了。
她能撑到中级副本不也是朝着这条路走下去了么。
为什么会在昨天接收到一点关照和善意以后，今天再看见这冷漠自私的一幕就觉得难以忍受了呢？
思绪到了这里，红茉莉的心情不由越发低落。
就在她生起“这样活下来人生还有多少意义”的念头之际，一只手盖在了她的头顶。
“别想太多。”被她搂住胳膊的人正用另一只手轻拍她的脑袋，笑容温和又包容，“事情没有那么糟，总有办法解决的。”
什么意思？
红茉莉懵懵的睁圆了眼睛。
梅露姐是指被鬼怪厨师长盯上的事吗？
还是看出她的心情，在说这个根本不知道尽头在哪的主神游戏？
算了，不管是哪一个，她的话语和笑容真的有抚平自己突然就难过起来的心情。
“梅露姐，我有话要跟你说。”想到现在是用餐的休息时间，红茉莉不打算浪费下去，“我昨天晚上偷偷出去了……”
既然已经决定抱大腿，那该有的诚意和态度都得拿出来。
“嗯，我知道。”
对方完全不意外的表情让红茉莉愣了一下，但想到大佬的实力她很快就理所当然了。
趁着其他玩家都不在，少女赶紧就把自己昨夜探查的情报一股脑说出来。
“这个红月庄园是个永夜副本，它的白天黑夜是用红月的月光浓度表现的……”
如果说他们进庄园工作时看到的红月光算是一种类似灯光效果的红色，那么三声铃响没多久后的红月光就是被沉淀叠加了数倍的浓血，深红而又粘稠。
“而且夜里的暗红月光也有精神污染的属性，要不是我有防御的装备一出门就中招了。一般中级副本只有一种精神污染源，这个兼职副本看着没什么，居然有两个，真是太阴险了！”
少女抱怨了一句中级副本的到处是坑，又继续说起了她的探查情况。
她要探索的不是现下供下人居住的副楼，而是之前干活的主楼二层。
那边有一大排的房间还没看过。
红茉莉一直以为她们打扫房间的活计还要干好几天就直接略过，目标直指鬼女仆说过的二层走廊尽头的大房间。
少女知道这算是规则里的禁忌地点了，所以也是提前做了不少准备，更是吃了一颗血果才敢开的门预防可能还会有的精神污染。
别说她莽什么的，真要胆小拖到副本BOSS回来那才是万事皆休。
红茉莉给自己套了一层又一层的保险后这才打开的尽头房门，本以为会看到一间大一些的屋子，结果却发现里面另有洞天。
那里是一个大型的歌舞宴会厅。
尽管已经破败，却依旧一眼能看出它曾经的奢华。
“我打开那扇门的第一时间就里头传来的女人歌声。”少女说到这里一脸的心有余悸，“梅露姐，谢谢你昨晚又送了我一颗血果，不然当时我就惨了！”
寂静的夜里，女人悠远又带着哀伤的歌声再引人注目不过，红茉莉也是下意识就朝声源处看去。
随后就见一个穿着欧洲宫廷裙的西方女性背对着门站在一个巨大的落地窗前，仰头望着天空唱着歌。
“虽然只有一个背影，但我认出来她是墙上油画的其中一人！”
红茉莉说到这里就忍不住想这还多亏了梅露姐之前和她说过的油画细节，导致她只要路过就不由把墙上那些灰扑扑的画多看好几眼。
不然还真没法很快分辨出来。
就这么一个认知，红茉莉就看到自己面板上的完美解析度上涨了一点。
她原本准备先不进去就只在门口稍作试探的打算一下子变了。
主楼墙上的那些被毁了面部的肖像画明显是个很重要的线索，如果能看清这个女人的具体样貌，绝对能增加不少副本的完美解析度。
红茉莉决定冒险拼一次，于是在故意把门卡住确定它绝对关不上后，就朝里面伸出了试探的小脚。
也亏得她这走一步探三次的苟之步法，所以在异变发生的刹那才有了逃跑的机会。
“当时我离她还有一大半的距离呢，就看到女人的身边突然站着好几个人！”
真的就很突然，至少在红茉莉的意识里那几人就是突然出现的，可她的大脑和眼睛却想告诉她这些人一直都在。
这种认知混乱的状态让红茉莉瞬间意识到自己受到了污染。
连忙再看自己的面板，发现进门前还有的“中级污染免疫”倒计时不知何时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正在受到血月侵蚀，侵蚀进度30%……31%……32%……”
红茉莉顿时头皮发炸，当即什么都顾不得，掏出仅有的血果就往嘴里一塞，她受到污染的精神霎时一振。
眼前哪还有簇拥唱歌女子的其他人，只有停下歌唱的对方缓缓转动身体想要面朝红茉莉的动作。
对方的举止十分优雅，但红茉莉只盯着面板状态转身就跑。
血果是中级污染的解药，提前服下还能有三小时的免疫状态，现在她进宴会厅就这么一小会儿不但被抹除了BUFF，还在不知不觉里中了这么深的污染。
毫无疑问，这个血月侵蚀是高级污染。
而治疗中级污染的解药在高级污染面前不能说一点用没有，只能说效果要打个粉碎性骨折。
就像红茉莉当时的面板状态，说好了能免疫3小时的血果BUFF直接变成5秒倒计时。
但就是这5秒，让红茉莉有了清醒过来并逃走的机会。
作为一个中级玩家的基本身体素质，在几秒内逃出室外并将门重新关好锁死还是很容易做到的。
“关门的那个瞬间我有瞄到门里的一眼，那个唱歌的女人已经完全转过来了，我也看到她的脸了。但是那个脸……yue……”
像是回忆起了完全不想回忆的画面，红茉莉干呕了一声，丧气地摆摆手。
“就很难形容，我只能说难怪肖像画上的脸全被刮了。”
梅露给女孩顺了顺背，后者有些不好意思，但嘴上的话却没停。
“可能是我当时的表情也和现在差不多，把那个女人激怒了。她张嘴尖叫一声朝我这边飞扑过去，整个身体飘起来开始雾化了，最后都变成一团人形灰雾撞过来。”
红茉莉门关得快，所以当时就感觉门板被撞了一下，从门后发出咚的一声，但唱歌女子的凄厉尖叫这些动静却完全被隔绝在了门里面。
“现在想来，我打开门的那一瞬间就被污染了吧。”说到这里少女叹了口气，“不然我怎么敢一无所知的就一个人进去了，我前面明明想的好好的，这一次就在边缘地带到处看一看，踩个点什么的。”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昨天的侵蚀污染是即时性的，只要脱离了那个范围就能摆脱影响，不然被高级污染侵蚀的她根本活不到现在。
也因此红茉莉今天对梅露更加感激了。
是梅露姐昨天给他们争取的两颗血果救了她的命，人家都这么无私了，她也愿意把自己昨晚冒险得来的所有消息跟对方分享。
“谢谢你告诉我这些。”梅露也是笑着收下了这份礼，而后又追问了一句，“那你还记得她唱的什么吗？”
这个问题让红茉莉愣住了，随后小姑娘脸有点红：“当时只顾着提防有没有危险了，没注意歌曲内容。……我、我再回忆一下，到时候写下来给你！”
啊啊啊，她明明也是小学开始就学的英语，考试的分也不低啊，为什么真到用的时候却一点用都没有啊！
高中生羞愧，高中生着急，高中生宛如月考前发现自己根本没学习！
然后就被人拍脑袋顺毛了。
“这个不急，你慢慢来，想起多少算多少。”
对方温和的话语让焦虑的少女重新高兴起来，再次搂住了身旁人的胳膊。
“梅露姐，我们领血果去！”
说着，两人就朝食堂大门走去。
而食堂里，老实排队领餐的捶大墙正好也在同时关闭了他前方的窗口界面。
【D级道具「隐身监听虫」使用时限已到，监听结束！】
第124章 第 124 章
看来情报都是真的。
盯着窗口上又增加了一点的完美解析度, 捶大墙暗道。
可惜了，没能探听到深夜女鬼唱歌的内容，之后再想办法吧。
想到这里, 他端着一大盘猩红满满的早餐装作寻找用餐位置四下张望。
在看到已经在打餐队伍末端排着队的梅露二人时, 又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个有点尴尬又带点讨好的点头赔笑, 表现得和其他玩家毫无二致。
捶大墙的工作是在室外, 所以在代表用餐结束的两声铃响后，他就很自觉地去了主楼外面。
今天他的工作任务是修剪和清理庄园前庭的植物和杂草。
之前互相交换情报的时候就说过，庄园面积很大，屋子的前□□院占地加起来快接近二分之一。
所以, 负责庭院活计的仆人当然不会只有捶大墙他们三个玩家, 还有好几个男鬼仆也在做。
干活的仆从一多，工作量的分配自然也就不一样了。
“喂，臭虫！”一个明显是园丁打扮的魁梧鬼怪叫住了捶大墙, 用命令式的语气通知, “你今天负责前庭的迷宫花园, 要是做不好就拿你身体的一部分来赎罪吧！”
迷宫花园, 对庄园有过粗略侦察的捶大墙当然知道。
在现实生活里他就是那种用高大植物代替墙体做成的园林小迷宫，带着娱乐性质的散步场所。
但放到主神游戏的副本里，光听名字就知道肯定不是那么回事。
这样的场合在论坛里也被称为“副本中的小副本”, 死亡率远远高于主线场合。
可以说, 这个园丁鬼怪一开口，就是打算致他于死地的。
捶大墙面无表情看他。
园丁鬼怪见这个人类没露出该有的吓尿丑态顿觉无趣，但很快又恢复成最开始的不怀好意。
“你要是不想去也不是不行。”园丁上下打量他，眼中涌出贪婪, “把你昨天和刚才领到的血果都拿出来交给我，今天我就放你一码。”
这话让捶大墙一愣, 也立刻就意识到一件事。
如果这个副本没有梅露，他们不会发现血果这件事。
或者说，按照副本的正常流程，他们在最开始的那几天是不会发现血果的。等到他们发现时，也该是副本中期进度甚至后期了。
如果按上述的发展来走，他今天不会被安排这么危险的活计，顶多比昨天麻烦一点。
但在玩家领取了血果的现在，这些鬼怪直接换上了中后期进度的嘴脸。
也就是说，梅露那个女人凭一己之力在副本第一天直接把副本进度拉到了中期。
那在这样的环境下被针对的从来不会只有梅露，他们这些玩家只要有一天还在领血果，鬼怪们就不会停止这种手段。
“这就是高玩的手段吗？”捶大墙有些头疼地捏捏眉心，低声嘀咕，“但这可是兼职副本啊，30天是卡死的。这才初期，还有很多情报没拿到手就要去刷BOSS真的刷得动吗？”
他在那自顾自的烦恼，颇为目中无人的态度自然是激怒了对面的园丁鬼怪。
园丁大怒：“喂，臭虫！我在跟你说……噗呃！”
一句狠话还没放完，鬼怪的脸就被一只大金属锤给砸歪过去。
力道之大，除了将园丁青白的鬼面左边脸砸得塌陷下去外，整个鬼更是横倒地上。
而持锤者就站在其脚边，一甩锤柄扛在肩上，这才低头看了一眼地上的鬼怪：“知道了，我这就去上工。”
说完转身就走。
捶大墙完全不把这只鬼放在眼里。
过了这个副本他就是高级玩家，区区一个中级副本里连精英怪都算不上的诡异生物还敢在他面前拿乔，真是不知死活。
总有蠢货以为副本规则都是用来单方面保护玩家呢。
捶大墙很满意自己在前庭工作，因为借着去工具房拿园艺工具的路上正好能看见厨房的窗户。
通过那里，他可以借着灵敏的五感轻松窥探厨房内的情况。
站在这个厨房的人察觉不到的距离和死角处，捶大墙挑眉来了一句：“哦豁，已经开始了啊。”
确实是开始了，来自鬼怪的报复。
“梅露，你竟敢弄丢了主人最喜欢的玫瑰酱！”
肉山一样的鬼怪厨师长伸出一根青紫色的手指，指头粗得当场挡住面前女性的上半张脸。
他突然的发难不光吓到了红茉莉，连带也在厨房里待命的莎拉两鬼都是惊得连连后退几步。
毕竟是副本里的精英级鬼怪，周身的气势只是稍微爆发都是恐怖的。
红茉莉回神时已经发现自己被厨师长用手臂巧妙分隔开了，她是又气又急。
虽然早就做好被刁难的心理准备，但这才进来没多久她都没打量完这个大型厨房呢，厨师长就不讲武德的直接发难也太过分了吧？
还有什么弄丢了玫瑰酱？
她们进来还什么都来不及碰呢哪来的弄丢玫瑰酱油啊！
“你完了梅露，玫瑰酱不只是主人的最爱，也是难得的珍品，整个庄园的存量都不够十瓶，这么珍稀的逸品用你们一百条……不，一千条臭虫的贱命都赔不了！”
一脸青紫色横肉的厨师长咧嘴笑开，露出里面鲨鱼一般的森森利齿。
“犯了这等重罪的你死多少次都不足以谢罪啊！不过没关系，我可以把你打成肉酱，做成最鲜美的少女丸子送给主人平息他的怒火。”
厨师长的杀意可以说是毫无掩饰，看得红茉莉心惊胆战。
但躲在另一边的莎拉两鬼却是兴奋开心起来：“对对厨师长，就是这样！把这个女人剁成肉碎变成酱。区区一个臭虫，就该老实缩着，敢冒犯算计我们，只配成为食物！”
这两只鬼仆的叫嚣登时引得红茉莉爆怒，她下意识一步踏前，与此同时，身上勉强补好的女仆裙外突然若隐若现地多了一层透明的红色披风。
那是……！
躲在窗外的捶大墙立刻发动了技能：A级【鉴定】。
——可以鉴定出最高为S等的道具详情，可无需介绍直接查看玩家ID和NPC姓名，每日凌晨零点到次日零点可使用10次。
捶大墙的高级鉴定一落在红茉莉那还在显化的红色披风时，眼前立刻出现了一个窗口。
【血茉斗篷】：B级装备，暗影女王崛起前最喜爱的服饰之一，可完美融合于任何幽暗体系场景。
装备并使用后可在十二小时内全方位隐藏在当前场景中，非A级及以上鬼怪或技能、道具不可察觉。
可免疫所有类型的中级强度精神污染。
可为佩戴者每日抵挡三次B级以下强度攻击。
可为佩戴者每日削弱三次B级以上强度攻击，基础效果为削弱50%，每高出装备等级1级效果减少20%。
（注：可以使用A级以上的鬼怪血肉或道具进行升级。）
嘶——
饶是傲气如捶大墙，看见这装备信息都不由倒吸一口凉气。
难怪这个还保留着一点天真的小丫头没被逐渐没了人性的玩家给坑死，一直活过了五局副本，原来运气这么逆天，在新手本就拿到了这么强的装备！
捶大墙目光灼灼，看向了早就在上秒内显化完成的那件红斗篷——刚刚半透明的没注意，现在才发现背后还有个兜帽。
红茉莉的脑袋也严实地掩在兜帽中，可以说把她从头到脚包裹得严严实实。
那暗红的面料下一朵朵黑色的茉莉花如暗绣般盛放涌现，若隐若现的妖异华美，可渐渐的就要在所有人眼前逐渐消失，察觉不到一丝气息。
亲眼见识斗篷隐身能力的捶大墙也彻底明白为什么这小丫头昨夜敢一个人闯明令禁止的二楼尽头房间，这件装备就是她的最大仪仗。
难怪ID改叫“红茉莉”。
他心里嘀咕一声，手却下意识摸着腰间的迷你小锤，转念就失笑自己好像也没资格说别人。
任脑子里乱想一通，捶大墙的眼睛却是牢牢盯着窗户内的境况。
就在他期待红茉莉会用什么手段去阻止厨师长时，厨房里就响起一声轻笑。
笑声是梅露姐发出的，红茉莉转头看过去时，正好看见对方被巨大手指挡住不少的下半张脸。
被粗陋鬼指衬得尤为白皙小巧的半边脸上，年轻女性的红唇浅浅弯着，并且也朝前左侧方向伸出了手。
“翰克先生，您说玫瑰酱的话不是就在这里么？”
她侧斜前举的方向往外延伸，正好就是厨师长身后的一处货架，上面摆满了各种不知名的瓶瓶罐罐，看起来……应该是调味品专用架？
“什么！？这不可能！”鬼怪厨师长立马转头的紧张反应让红茉莉知道是猜对了，“我明明就……”
撕拉——！
和他的暴喝一并响起的，是他的厨师服口袋被撕开的响声。
对方口袋里的东西便叮叮当当落了一地。
众人听到动静立马又转移视线的时候，就见梅露正稳稳当当地接住了其中掉落的一只玻璃罐子。
“大家都看哪儿呢？”衣着整洁利落的女仆扬了扬罐子，微笑着向所有人示意，“我指的一直都是这里啊。”
红茉莉这才注意到梅露姐拿着罐子的还是之前指方向的那只手。
厨师长的体型巨大，所以衣服口袋的位置刚好就对上了梅露姐之前侧前斜举的位置。
只是他们因为思维惯性都以为那手势指的是后面靠墙的架子。
“翰克先生，是这罐玫瑰酱没错吧？”她在一众哑口无言中抬头看向厨师长，“真好呢，没有弄丢。这么珍贵的调味品幸好有让我找到，下次您可不要这么粗心大意了。”
她的笑容依旧，三言两语的就把强加的罪责甩到一旁，甚至还给自己捞了一功。
这让现场的三只鬼怪不由想起昨天在食堂的碰面。
「很好，老鼠，你比那些臭虫强多了。」被讹走7枚血果的厨师长强行忍住了想要撕碎眼前女人的欲望，「你叫什么名字？」
「翰克先生，我叫梅露。」
「梅露吗，我记住你了。」鬼怪露出了残忍的笑，「感到荣幸吧，你是第一个让我记住名字的老鼠！」
「您说得是，虽然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当时，她也这样笑着说话的。
女仆就站在那里，她的眼中没有任何惶恐不安，姿态从容地半举着玻璃罐，里头紫色的玫瑰酱色泽艳丽诱人。
好机会！捶大墙趁机赶紧使用鉴定！
【紫沫玫瑰酱】：用红月庄园特产的紫玫瑰为主料制作而成的珍贵调味品，其甜美馥郁的口味闻名整个永夜世界，也是庄园主人的最爱。食用后可治愈高级强度的灰雾污染和血月侵蚀，没被污染前进食可拥有12小时的污染抗性。
来不及感叹真是好东西，捶大墙就看到变得着急的厨师长伸手就想抢罐子。
“给我！”
巨大的手掌气怒地挥来，目标直指正被高举的罐子，却被女仆一垂手轻松躲过。
“这可不行呢，翰克先生。”她笑着拒绝，还把玫瑰酱放进了她自己的口袋，“介于您方才的粗心大意，显然不适合保管这样的珍品，还是由我代劳比较好。”
厨师长一听哪里能忍，愤怒的脸上龇出利齿正要举拳发难，对方的声音再次悠悠响起。
“整个庄园不足十份的玫瑰酱，确实很珍贵。要是不小心摔碎了，主人回来后一定会很难过吧……”
鬼怪那肉山一样的身躯倏的僵住，一对鬼眼睁得比铜铃还大。旁边，一直在围观看戏的两只鬼仆更是嘴张得老大。
这、这个臭……这个女人，她拿玫瑰酱威胁他们！？
明明一开始是他们准备用这个让她万劫不复的吧？
预想中不应该是厨师长说她弄丢东西后就笑看她像个老鼠一样慌慌张张到处乱窜，戏耍够了再让她在痛苦和绝望中残破的死掉吗？
怎么就变成他们为了保护东西只能老老实实不作妖呢？
厨房里的三只鬼怪彻底傻眼，窗外看戏的捶大墙却是捂着嘴防止自己笑出声。
这场冲突也就三五分钟吧，那只大鬼都没发现他最开始的凶残气势在梅露连消带打的一番动作下，已经被压得起不了头了。
高级玩家，果然厉害。
别看鬼怪们做的局看似简单，实际上但凡换个人都不可能轻松过去。
最恐怖的鬼怪在你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一上来就诬陷你一个严重的罪名，再好的心理素质在这时都会产生动摇。
一旦你情绪不稳，对方就会穷追猛打一步步加深污蔑，然后让你陷入自证、去到处找东西的怪圈，被他们牵着鼻子走。
你甚至根本没有清晰的思维甚至勇气想到东西就藏在最危险的大鬼的身上。
真到那个时候，除非撕破脸武力破局，就只有被鬼怪们玩死的份了。
更不用说能像这位大佬四两拨千金的解困，反拿捏了厨房三鬼不说，还得了一个更高级的恢复道具。
想到这里他收敛了思绪，收回视线的途中也看到了红茉莉这丫头，她此时早就撤掉了斗篷，正两眼放光一脸崇拜地看着那位控场人。
捶大墙见状不由一笑，随后提起手中的园艺工具转身向前走。
胜负已分，厨房里更是局势已定，那小丫头还真是没抱错大腿，他现在也该干自己的事了。
迷宫花园，副本中危险性高于主线的小副本。
捶大墙在曾经的一个副本里也经历过一次，那会儿是真的差点死在其中，但收获是真不错。
根据论坛里总结的一些经验，那里危险性高但回报也高，所以捶大墙其实挺乐意闯一闯的。
而且他的实力早就不是之前副本那个水准了，所以闯关时的心态虽然不能和梅露那位大佬相比，还是挺自信的。
尤其是走进迷宫以后，他看着从绿植墙上缓缓伸出来的各种诡异藤枝更是直接笑了。
扔掉园艺工具，男人掏出了一支烟慢悠悠点上。
在那些长满利齿或毒液的枝蔓伸过来之前，他掏出一个长达1米的沾血电锯。
“在小小的花园里面锯啊锯啊锯，锯长牙的藤啊砍流毒的枝……”
巨大的电锯轰鸣里，是男人一边推进一边哼歌的自言自语。
“好像唱得不对……算了，不管！在小小的花园里面……”
哼着改编版的儿歌，捶大墙一路猛推到了迷宫的中心，按照他曾经的经验和论坛的攻略，小副本存放道具的地点一般就是这里，而且也是默认的安全点。
他提着染血电锯在附近四下侦察，发现确实没有东西冒出来。
但是……
“这长着枯树的坟包是什么东西？”
迷宫中心空空荡荡，除了面前这诡异的树坟外再没有别的，捶大墙自然对着它开了鉴定。
【血坟果树】：红月庄园独有的坟树。尽情用血肉浇灌吧，它会回报你最甜美的果实！
介绍得十分简短，但足够捶大墙眼冒精光。
他几乎是三步并作两的冲上前，又动作迅速地从背包格里拿出一大团血肉模糊的东西。
正是在食堂里领的“员工饭”。
尤其是第一顿，鬼怪们为了想看玩家的笑话，还故意多给了不少，直到看见他们全收进了玩家背包。
捶大墙本来还打算找个机会把这些扔了，现在正好有了用武之地。
血淋淋的第一顿盛餐浇了上去，染红了树根下土褐色的坟堆，但眨眼的功夫那些血肉就被吞噬得一干干净，土褐的小坡看不见丁点血色。
但相对的，坟上的枯树却是轻轻一颤，只见上面空无一叶的枝梢间慢慢长出一颗小小的红色圆果。
它长到鸡蛋黄的大小就停了下来，这让捶大墙眉头一皱，又将今天早上领的那一份浇了上去，果子这才长到和他领餐的那种差不多规模。
“两顿血肉餐才换一枚果子么……”摘下新长成的血果，捶大墙叹气，“也是，比其他人多一个取果的渠道已经是优先了。”
按现在的情报推算，这个副本里用到它的地方可太多了，不多攒点不行。
他现在就很后悔以前怎么就没把那些副本食物都攒起来，这个教训得记下。
惦记着不能错过晚餐时间，捶大墙短暂地休息了一会儿就拿起电锯继续工作。
紧赶慢赶的，还是在两声铃前出了迷宫。
似乎是因为吃了一锤的关系，早上还挺神气的园丁鬼怪没敢跟他啰嗦什么就进迷宫检查工作，待出来后鬼怪更是一声不吭了。
哼，欺软怕硬的东西！
中级玩家里的最强之一暗暗嗤笑，以前他弱小时也是畏畏缩缩，觉得这些怪物冷血无情，等强大了才知道，全是狗屁。
但凡智慧生物，都是这德性，鬼怪也不例外。
时间还早，所以捶大墙拎着工具悠哉悠哉的往工具房走。
路过厨房附近时，他又下意识地朝窗户的方向看。
大概是接近晚餐时间，厨房里颇为忙碌，隐约可以看见红茉莉和两个鬼仆的身影不时在窗边闪过。
捶大墙想凑近细看，附近却不凑巧的路过了几个鬼仆，那几双明晃晃写着垂涎的阴森鬼眼让他不得不收起打算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进。
兼职副本的明面主线当然就是好好工作，工作期间被抓到摸鱼偷懒可是大忌，捶大墙可不想被庄园因此判定为兼职失败从而赶出去直面外面的浓雾。
正这么嘀咕着，他眼角的余光却看到一抹身影从他侧对面的方向拐向主楼大门。
定睛一看，正是梅露。
相比起还在厨房里忙得天昏地暗满身脏污的红茉莉，这一位的仪表依旧只能用一尘不染来形容。
只见她一手提着裙角，一手臂弯里卧着鲜花，步伐稳当地前行在破碎的石板路上。
感应到他打量的目光，女仆侧头看过来朝着这边微笑颔首，怀中浓紫色的玫瑰在红色月光下娇艳且妖异。
这一瞬间，捶大墙产生了一种她不是行走在红月下的阴森庄园而是风和日丽姹紫嫣红花海里的虚幻感。
直到目送对方进了主楼再看不见人影，男人这才打了个哆嗦。
不只是想起自己在外面干了两天活都没看见一片花瓣，更为了梅露怀里抱着的那一大束紫玫瑰。
他记得，那是高级污染的解药紫沫玫瑰酱的主要原料。
这是从哪儿弄来的？
捶大墙低头苦思，庄园里却响起了两段式的铃声。
晚餐时间到了。
食堂里的流程还是一如往常，区别也就是在里面帮忙的人类侍仆变成了梅露和红茉莉。
捶大墙清点了一下玩家人数，不多不少，还是七个。
都挺过了第二天。
因为“早会”的尴尬事，在别处兼职的五人领了血果后自发的聚在一起。
“这是真牛逼啊，都被高级鬼怪放到眼皮底下针对了，居然毫发无伤。”
“早上不该那样的，让那小丫头抱上了大腿。”
众人闲谈着，随后又像是不经意的扯到了最想聊的话题。
“你们谁知道厨师长去哪了？”
此言一出，现场就安静下来。
都是混到中级本的玩家，他们当然不会以为就真是在问厨师长的行踪。
那只大鬼对梅露的恶意所有人有目共睹，如今在食堂打餐期间却不见踪影只有梅露在，已经说明了很多东西。
她不只在这场冲突里赢了，甚至，还消灭了对方。
最重要的是，她没有违反规则。
没有厨师长坐镇，厨房的运转一切如常。
众人震撼这份实力，却也好奇这其中的过程。
恍然一间，只有捶大墙全身一振。
他的脑中闪过了女仆之前提着裙角抱花而去的画面，玫瑰花束那艳紫的花冠在红月之下宛如深红的浓血不断浇叠而成的诡魅色调。
再回溯她之前走过的方向，正是前庭的另一处小花园，捶大墙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紫玫瑰，高污解药的原料。
血果，中度污染的解药。
早在一开始他就该想到的，那样高等级的材料，只有高级鬼怪的血肉才能浇灌孕育出来啊。
厨师长的消失让玩家团队的气氛比早上那会儿还要沉默，如果说第一天梅露的“散财”行为让他们看到了她的反应能力与和气，第二天想取她性命的高级鬼怪不见踪影却是令他们窥见了高级玩家的凌厉和从容。
虽然“下班”以后，她对他们的态度还是和早上一样，但其他几人对着那张摆着营业微笑的脸却是不由自主产生了敬畏感。
待到第三天的“早会”，老玩家们发现还有更敬畏的。
“翰克厨师长……昨日采集紫玫瑰失败，是厨房工梅露带了回来……立了大功。因此，厨师长一职……现由梅露担任。”
第125章 第 125 章
副本第一天, 梅露得罪了厨师长。
副本第二天，梅露干掉了厨师长。
副本第三天，梅露当上了厨师长。
这在其他玩家还是最底层兼职侍仆的情况下可谓相当炸裂。
不, 就算是在整个玩家界里也是极为炸裂的。
“梅露主厨, 由于……您的职务变动……需要领取新的制服和搬离附楼……去主楼的新住处……请随我来。”
一直到那两个鬼侍仆领着梅露走了, 这些老玩家瞪如铜铃的眼睛和要看见喉咙的嘴巴才逐渐回拢。
“厨、厨师长！？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没有鬼怪在场, 有人怪叫一声尽情发泄自己的震惊，转头看向昨天和梅露一起搭档的少女。
“红茉莉，你们昨天到底干了什么？”
有这个问题的不只是提问人，是现场所有向少女投来视线的眼睛。
“干了什么？”被行注目礼的少女掀了掀眼皮, 双手抱臂的扫了周围人一圈, 又扬起下巴，“你们不是昨天就知道了么。”
那不屑又略带讥嘲的小表情，俨然一个老练的恐怖副本玩家姿态。
一众人看这小丫头脸上“想白嫖真是想屁吃”的表情就打住了继续纠缠的念头, 内心却是更加复杂。
通过昨天和今早发生的事, 他们当然也分析出来了重点。
梅露干掉了厨师长, 还在这个过程里拿到了一个重要道具「紫玫瑰」, 达成了这个副本的隐藏升职条件。
她从鬼鬼都可欺负的最底层一跃跻身庄园的高层！
“欧洲贵族这边的厨师长地位很高的吧？我记得权力不小，能参与庄园很多事情。”
“该说核心到底是游戏吗，副本再恐怖再会死人, 有些地方还是一点道理都不讲。”
老玩家们嘴里吐槽着, 可眼睛却是亮的，一个两个都想好了之后要该怎么做。
唯有红茉莉继续一脸不屑。
这帮人看大佬一直在轻松闯关都有些飘了，也不想想自己够不够得上那些升职条件。
光是击杀高职位的大鬼就足够把他们拦下，更别提另一个找升职道具的任务, 两项加起来都足够实力不济的死上好几回了。
这么想着，她就径自离开。
转身之际却是正好和一个中年男人对上了视线。
对方一身破烂的仆从制服, 还笑着向她摆手打招呼，一口淡黄色的牙完全暴露出其老烟鬼的本质。
小姑娘顿时嫌弃退后一步，提着裙子赶紧跑了。
正准备友好开口的捶大墙见状整个人一僵。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昨天小副本一行让这身制服又破了一层，并且还沾着不知名的草汁污迹。
再想想当时同样闯过副本却怀抱玫瑰款款归行的大佬，还有昨天在血污厨房忙了一天依旧努力保持整洁的那小丫头……
捶大墙陷入沉默。
看来加入大佬的公会前，他得先好好捣鼓一下面子工程。
* * *
红茉莉不知道捶大墙以为自己被梅露姐看中已经是内定的公会一员，但也能看出他想通过她去刷梅露姐的好感，然后加入她们。
对此，小姑娘是嗤之以鼻的。
如果是以前，就算昨天早会的事再过分一点，她也能迅速权衡并做出合作愉快的决定。
但现在，在有了更强力的保障下，谁还要捏着鼻子跟这些人虚与委蛇啊！
自己想办法吧你！
随着两声铃响的结束，一天的工作也正式开始。
大厨房里也同样如此。
“早上好，三位。”温和的女声从里面响起，“我是梅露，从今日起，代替翰克先生担任庄园厨师长一职，请大家多多指教了。”
说话的人不再是昨日的女仆打扮，换上了一身干净利落的厨师服。
和鬼怪厨师长的臃肿和长年被各种血渍溅上的脏污不同，她的全身衣饰称得上一句通体雪白，长发更是一丝不漏的全裹进了高高的厨师帽中。
她的腰间系着围裙，双臂戴着袖套，脚上是一双专用的厨房鞋，这种鞋可以让双脚免受热源和尖锐物品的伤害。
站姿也从做女仆时的恭谦优雅，变成了此时的干练典雅，富有贵族气质。
“好的，梅露主厨，您有事尽管吩咐！”红茉莉第一个高声应和。
她站在昨天的位置，眼睛却是故意瞟向故意拉开距离分开站的莎拉两鬼，那趾高气扬的小表情完美复刻了昨天这两鬼仆看她们时的样子。
就差没张嘴再复刻一句“你们死定了”。
两个厨房工鬼缩着脖子低着头，一声都不敢吭。
红茉莉见状也不意外，从昨天梅露姐带着紫玫瑰回来，两鬼就是这死出。
显然鬼仆们都很清楚，那些紫玫瑰是怎么来的。
事实上鬼仆们也确实是这么想的，在梅露这个新任厨师长出现时，以往还时不时比划或阴险或垂涎表情的下位鬼怪们一个比一个规矩老实。
鬼女仆莎拉更是如此，甚至听见梅露做开场白时的那声“翰克先生”，忽然意识到对方在第一天见到厨师长时就没有喊过一次“厨师长”或“翰克主厨”，都是用的“先生”。
再想想这个人类和厨师长在第一天的对话。
「梅露吗，我记住你了。感到荣幸吧，你是第一个让我记住名字的老鼠！」
「您说得是，虽然我觉得没有这个必要。」
这个人类说，没有这个必要。
然后第二天傍晚，厨师长消失了。
第三天一早，她成为了新的厨师长。
早在那个时候，这个人类就盯上这位置了！
庄园里阶级分明，对于上级的吩咐，下级们是没有拒绝的权利的。
就如昨天厨师长不甘心被梅露胁迫，动用职权逼她送死，结果被反杀一样。
想到这个人抱着紫玫瑰回到厨房的场面，莎拉抖得比老鼠厉害，再记起自己之前冲着这个人类的恶意和杀意，抖得就更凶了。
就在鬼女仆各种脑补自己会被怎样做成花肥之际，新任的厨师长已经发出了她的第一个命令——
厨房大清扫。
啊？
还在瑟瑟发抖的两个鬼仆不由懵逼抬头。
“这里一切正常时，一定很漂亮吧。”
新任的厨师长环视着厨房，发出上面的感慨。
这是一个在庄园里挣扎求存的老鼠……人类该说的话吗？
鬼仆们不理解，但受到了震撼。
不过，庄园里“一切正常”的时期……是什么样来的？
鬼女仆莎拉顺着这话下意识地去回想，她已经鬼怪化的脑子模糊地出现一点破碎的画面。
然后，迅速变成空白。
鬼女仆青色的面孔出现了如同死机般的呆滞茫然，下一瞬又恢复平静，平静到先前还残余的胆怯畏缩都消失不见。
虽然还是表现得顺从，可眼底又涌出了鬼怪对人类特有的那份恶意与贪婪。
整个类似死机重置的过程十分短暂，反正就在几步开外的红茉莉就没发现，她也在顺着大佬的话跟着一起转脑袋打量这间厨房，并且下意识地点头。
这个大厨房确实如梅露姐所说，真的很大，功能区很多，设备也很齐全。备菜和洗菜的工作区都划拉出好大一块，更不用说最重要的烹饪区了，各种灶台锅具烤炉什么的简直是要啥有啥。
右边墙壁上还有一个小门，是食材库，昨天干活时，她还被支使去搬东西，要不是加了体质点数，那重量根本不是她这个女高中生能抬得动的。
规模不小，工具豪华。
可惜，都被血迹脏污给掩盖得差不多了。
也就鬼怪能接受从这里出来的食物了，换成是人类再邋遢也不敢下嘴。
“现在分配一下具体工作，茉莉负责洗刷灶台，莎拉清理这面墙上的所有货架，还有布尔顿你来负责地面和……”
随着厨师长的一声令下，整个厨房忙碌起来。
在绝对的职场阶级压制下，鬼仆们再不乐意被人类使唤也只能老老实实。
并在憋屈干活期间，还能听见那个可恶的人类很有耐心地给她那个小跟班人类讲解各种问题。
“在西方，贵族家里的厨师长地位之所以很高，是因为这份职责里除了要为主人家提供高质量的餐饮服务外，有时还要负责接待客人，向客人介绍菜肴和相关的饮食文化，让客人感受到主人家的热情和底蕴。某种程度上来说，每一个贵族家庭里的厨师长代表了那个家族的形象，也算是一位门面人物了。”
“按这个庄园的厨房各区配置，应该至少要有10名以上的厨房仆人在其中待命才合理。事实却是数量只有一半也供应上了庄园的餐饮，可见庄园是真的很缺人呢。”
“目前还没有和庄园里的其他高层碰过面。正常来说，这座庄园里应该有位管家，在主人外出时替他打理好里面的一切，协调和监督厨房的工作也是管家职责的一环，可我们来了三天都没见到，也没听凯希女士和翰克先生提过，想来这个职位是空悬的。只是这样关键又重要的职位竟然空悬着，就很值得一探了。”
越是听那道女声侃侃而谈，在不远处忙碌的两个厨房鬼仆就不自觉地把头越垂越低。
这个人类到底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为什么随口说的话甚至报的数字都那么精准的给说中了？她是不是很久以前就埋伏在庄园里了？
两只鬼怪的内心咆哮无人知晓，反正红茉莉听着大佬的解说那叫一个津津有味，甚至还在知道庄园里很缺人手连管家之位都空悬时都在思维发散。
一边干着活一边够着脑袋还想开口追问点什么时，就听见梅露姐突然道。
“对了，早上搬去主楼时凯希告诉了我一件事。最迟明天下午，庄园的主人就回来了。”
第126章 第 126 章
副本BOSS快要出现的消息让正在干活的红茉莉手上一顿, 随后又开始继续自己的活计。
这两天一直跟在大佬身边，只要老实干活就不会出事的日子颇为安逸，都让她有些麻痹了, 竟然会为BOSS即将现身而吃惊。
明明副本第一天交流情报的时候就知道庄园主人就这几天回来。
也算尘埃落定, 正式开启隐藏主线？
不过那是追求高进度完美解析、想要高级结算奖励的玩家才会去折腾的事。
大多数玩家, 比如她这样擅长隐匿攻击力一般的, 其实就想把明面上的兼职30天主线给混下来。
这期间在有把握不危及小命的前提下，能捞就多捞点。
她还想平安回家去见爸爸妈妈呢！
摆正心态，小姑娘为了健全活着继续扮演着兢兢业业的兼职侍仆，忙得团团转。
一整天下来……
“我的天, 这是厨房原来的样子吗？”
看着眼前焕然一新跟电影里摆拍一样的古欧式大厨房, 红茉莉捂住嘴一脸不敢相信。
就算现在加着诡异的红月光滤镜，她也觉得这环境太有气质了。要不是手机不能拍录下副本里的东西回现实，她绝对咔咔就是一个九宫格。
不过没得拍她也不遗憾, 毕竟在这样漂亮大气的厨房里工作, 心情都能愉快不只一星半点！
红茉莉愉快了, 另一边刚忙完大扫除就被支使去做食堂饭的莎拉两鬼心情并不好。
哪怕被新任厨师长重新规划改革了一下布局, 让工作效率变得更轻松简便了，两鬼仆也不会对一个人类心生感谢，可也不敢反抗。
只能低着头在心里阴暗嘲笑。
真以为红月庄园的厨师长是这么好当的吗？
主人明天要回来了, 她死定了！
这人类能滴血不沾的除掉厨师长上位是很恐怖, 但她太着急了，过早的杀掉厨师长也让她失去了摸索厨房所有秘密的机会。
所以她不会知道，主人享用的餐饮所需的食材，从来都不是食堂里的那些东西。
只要这人类敢把那些玩意端上主人的餐桌……呵呵。
今天就再忍一忍, 明天就能欣赏到她的结局了。
不……说不定都不用等到用餐的时候。
想到这里，莎拉和旁边的布尔顿对视了一眼, 两鬼仆的眼中都浮出心照不宣的笑意。
到了晚上回宿舍的休息时间，BOSS明天出现的消息早已经在玩家里传了个遍，每个人心情不一而足。
但有一个统一的动作，就是都会偷瞄红茉莉。
大佬因为升官一早就挪窝搬走，因此晚上根本看不到人，所以他们自然而然就盯上了这个唯一正式抱上大腿的小丫头。
他们都想知道大佬有没有跟她提过关于BOSS的具体情报。
毕竟，那位都升上厨师长了，肯定能探出庄园里更多的秘密。哪怕现在没有，告诉他们一下厨师长这个层次能领到什么福利也好啊。
“小茉莉，这是我昨天打扫房间时捡到的小项链，可以免疫一次低级鬼怪的袭击，这小玩意还算精巧，你喜欢就送你呀。”
“小茉莉呀，梅姐晋升厨师长可是件大好事，值得好好庆祝一下，我们找个时间一起吃个饭喜庆喜庆？”
“小茉莉……”
一时间，红茉莉这个中闯过两次中级本的未成年变得炙手可热。
饶是见识过不只一次，少女还是对这份人情冷暖心情复杂。
而后，昂起头板起了小脸。
“不清楚。不知道。想问什么直接找梅露姐去，我没什么要跟你们说的。”
谁都别想通过她刷大佬好感！
已经厌恶起玩家们前后变脸的高中生主打的就是一个油盐不进。
现场将这一切看在眼里的捶大墙全程默不作声，望着那小姑娘气哼哼甩门进屋后，更是没理会那帮人的愠怒冷脸和低声咒骂，也是径自回了自己房间。
合上门，点亮灯。
他坐在床边，从背包格掏出了一把男侍仆的衣服。嗯，就进副本第一天那个换制服房间里拿的。
“啧，还以为这衣服是个好的，还是有个破洞。唔……这针线要怎么缝来着？”
叼着烟的男人对着衣服奋斗了一整夜。
永夜副本的血月换成红月时，便是新一日的来临。
红茉莉打着哈欠刚走出宿舍，就看到隔了三个房间的捶大墙也正好把门关上。
他换了新制服，又刮过胡子梳过头的全新形象直接把少女吓了一跳。
直到此人又咧开嘴露出那口老烟民牙朝她笑得亲切热情，再次惊得少女拎着裙角转身就跑。
“哎，哎！”捶大墙喊都喊不住，最后都给气笑了，“嘿，这小丫头……！”
他低头，又看了看自己新倒饬的行头。
算了，本来就也不是做给小丫头看的。
例行的“早会”除了真的通知庄园主要回来外，其余也没什么变化。
红茉莉被其他玩家缠得烦了，干脆闷头领了血果就跑，一路上那叫一个来去匆匆。
梅露姐现在去了高层，玩家这边的情况就得由她盯着再汇报了。
可进了厨房，却没发生那一位的影子。
只有那两只刚从食堂忙回来的鬼仆对着她阴测测的笑。
少女忽然就有些不安，忍不住就两鬼叫嚷起来：“笑屁啊！再笑就把你们头全拧下来！”
但凡时间提到两天前红茉莉都不敢这么嚣张，可谁让现在厨师长换成了她的大腿呢。
于是被骂了的两鬼仆敢怒不敢言。
但很快，他们又得意起来。绕过她就自顾自地继续干活，一副先避开锋芒静等好戏的作派。
这让红茉莉更生气了，张嘴还想继续开骂，就听见厨房门外的脚步声。
“梅露姐！”少女开心地转过身，“你上哪……？”
问话都没说完，就被眼前那一大束紫玫瑰给震住了所有动作。
“主人要回来了，我就去花园里采了些新鲜的玫瑰。”进来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将那一大束玫瑰找个花瓶放了进去。
那轻描淡写的语气，直把那两只厨房鬼仆吓得齐齐缩在角落，这动作和神情和前厨师长消失的那天如出一辙。
红茉莉当然也明白这束紫玫瑰意味着什么，脑子里思索着庄园还有哪些高级鬼怪，大佬真的是太牛叉了杀高级鬼怪跟摘花一样简单，咂巴着嘴正要开口，就见当事人从花瓶里抽出了一枝走了过来。
她掐掉了长长的花枝，将盛放的艳紫花朵别在了少女的胸前。
“很快，我们就要出屋迎接主人，别弄丢了。”
仆人集体出来迎接主人，这果然很西方。
但仆人还需要别个胸花打扮一下的吗？
少女心里不解的吐槽，可对大佬的交待是一丝不苟执行的。
而这份疑惑在她随着侍仆大队在庄园门口，迎接BOSS回来时得到了解答。
BOSS回来的时间算是正午，真的就应证了梅露姐所说的“很快”，她说完那句话也就过了一个多小时吧，就有鬼仆跑来通知厨房要列队去大门迎接主人。
兼职的仆人也是仆人，叫BOSS一声主人是应该的。
就是像电视剧里演的两样左右两排站着等着还没影的主人进来，红茉莉就有点羞耻。
咳，她好像又飘了，自己是进的杀人副本不是真的进来玩真人角色扮演，收敛心神收敛心神，不小心就会死的！
努力让自己的思维别又发散，红茉莉就察觉到有一道视线正紧紧盯着她。
抬头一看，是那个烟鬼大叔。
这家伙还在盯她的玫瑰胸花，于是红茉莉立刻警惕地狠狠瞪过去。
那烟鬼大叔这才转移了视线，看向了门口方向的那部分仆从队伍。
捶大墙如果知道红茉莉心里是这么叫他的，大概会立刻跳出来高喊“老子才29，还没满30呢怎么就大叔了”，但他不知道。
他这会儿的心神都集中在观察其他人和鬼的身上，特别是红茉莉胸前的那朵紫玫瑰。
在看到它的第一眼，捶大墙就知道这是梅导游的手笔，所以他毫不迟疑地掏了一颗血果吞了下去。
而且迎接的队伍气氛也很奇怪，或者说，这些全员出门相迎的鬼怪表现得比平时更加死板僵硬。
一个个低着头做着随时曲膝相迎准备的姿态，看着极为古怪。
直觉告诉捶大墙，这一遭会很危险。
所幸他们是最下等的侍仆也被安排在队伍的末尾，在门口领头的当然就是……
远方的一阵马蹄声打断了捶大墙的思维，随着声音的越发清晰，他和一众老玩家都下意识地望向门口。
庄园外依旧浓雾漫天。
而大门方向的这片浓雾里，一支身披铠甲的骑士队伍踏血而来。
这支全身都包裹在盔甲内的队伍一现身，周围的空气都在极速阴冷冰寒起来，所有的鬼仆们把头垂得更低。
“恭迎主人凯旋！！”
随着这一齐声叫喊，领头那一个连马匹也头包覆着铁皮的高大骑士拉着缰绳踏进大门。
滴答，滴答。
和缓步进门的马蹄声一并响起的，是骑士铠甲上飞溅的浓稠血液。这支队伍即使在归程中也不见安宁，与浓雾中的怪物刚进行过一场厮杀。
那从战场上带来的铁血萧杀之气如同锋锐的刀芒，明明没有实质，却让人的皮肤无端的刺痛。
明明还隔着十数米远，已经有人和鬼忍不住在颤抖。
突然，队伍停了下来。
为首骑士的马匹正好与侧旁同样躬身的女厨师长齐平，马背上的人突然开口。
“翰克，不在了啊……”一个年轻男人的嗓音自头盔下闷闷发出，略带着疲惫的沙哑，又像是在叹息。
“是的，很遗憾，翰克先生不能再服侍您了。”被他注视的女性从容上前一步，向他低头行礼，“初次见面，尼赫亚的荣光，我的主人。我是梅露，代替翰克先生成为新任厨师长，以后您在庄园里的餐饮都由我来负责。”
骑士停在那里，定定看了她好一会儿，久得气氛开始凝固让人不由心惊胆寒之际，才听庄园的主人再次开口。
“嗯，以后就麻烦你了，梅露女士。”
说完这句话，骑士队伍又继续前进。
这让气氛又重新活过来，刚刚被气势震得不轻的玩家不由悄咪咪抬头。
这BOSS看起来好像还挺好说话……
“噗！”
一个鬼仆，毫无预兆地崩坏破裂碎了一地。
他像是一只盛满血浆的厚实水袋被从内部爆破撕裂，内里飞溅的血液正好浇了就在他旁边的一个老玩家一头一脸。
面对猝不及防的暴杀和鬼血浇头，饶是老玩家经验丰富也是没能稳住心神，下意识地抹脸怪叫出声。
“哇……噗！”
那声大叫才只发出了一个音节，这玩家就步了之前鬼仆的后尘。
“噗！”
“噗！”
在这一声又一声的暴杀碎裂里，骑士队伍前进的步伐丝毫未停，所过之处不时血液飞溅，只让人亡魂皆冒。
捶大墙更是在第一时间打开了自己的人物面板。
食下血果后明明还有二十几分钟的污染免疫倒计时只剩下最后一秒。
高级污染！
大骇的同时他条件反射的又拿出一颗血果吞了下去，面板上只有5秒的免疫倒计时让他完全不敢停，又拿出一颗在手中，等又剩下最后一秒时再次一口吞下。
就这样连续吞了好几枚保持续命，直到那支队伍走远了，他这几天的积攒也差不多空了。
到这时，他才有余裕再次观察周遭。
这一看，就发现鬼仆的数量少了四分之一，而他们玩家更是减员了两人。
都是没察觉BOSS身上的高级污染，防御不及直接暴死的。
他们，都小看了兼职副本的杀伤力。
捶大墙抬头，正好看见红茉莉惨白着脸惊魂未定的按着胸花，踉跄着步子往队首跑去。
到了这个时候，红月庄园为什么总缺少人手已经一目了然。
第127章 第 127 章
一直到这场迎接活动落幕, 活下来的玩家们都还惊魂未定。
高级污染！
连天生就对污染有抗性的鬼怪都无法承受的高级污染！
在BOSS出现前他们预想过很多次可能会遇到的死局，但绝不包含这样什么都没做甚至是毫无预兆的突然暴毙。
前几日的轻松心态在这一场迎接活动后荡然无存，每个人的脸色都很难看。
这些人里, 只有窃听过红茉莉和梅露对话的捶大墙知道一点这个高级污染的信息。
如果他没猜错, 庄园主人身上的污染和主楼二层尽头房间里的那个唱歌女人是同出一源的。
不, 后者因为经常进入浓雾区污染程度其实更加严重。
所以红茉莉第一天夜闯禁屋明明也中了招被迷了心志, 中途还是能靠身为玩家的本能及时警醒去自救；而这一次面对BOSS带来的污染，队伍里比她更老练的玩家直到暴死都能没反应过来。
要不是那朵可以抵抗高级污染的紫玫瑰，这小姑娘也是必死的一员。
准高级玩家的直觉告诉捶大墙，这个兼职副本暗藏的凶险比他想象中的要更深。如果还想去探取更多的完美解析度, 说不定……
想到这里, 男人一阵颤栗惊悚，但又有些兴奋。
他的眼睛下意识地搜寻那个身着华丽厨师服的身影，就看见对方已经领着红茉莉往主楼的方向返回了。
看着刚刚还被吓得腿软的小丫头这会儿已经活蹦乱跳, 像个小尾巴缀在人后, 一张小脸上满是信服和崇拜, 捶大墙不由眯了眯眼。
时间不多, 他再不做出选择就来不及了。
因为主人回归让大量侍仆暴死的缘故，往日按部就班的庄园不可避免的出现了一些偏差。
仆从数目的缺少不只让玩家人心慌慌，就是鬼仆们也在忐忑不安。
是以, 就算有鬼或人趁机摸鱼, 也没谁有那个心思去抓。
捶大墙就是趁着这个功夫找上刚离开厨房的厨师长的。
“梅导游，我有消息要告诉你，二楼房间的那个！”
不敢耽误时间，他张嘴就直奔重点, 并且还掏出了一个通体血红色的手机。
果然，这个动作成功地让对方停下来。
“我把里面的情况录下来了！”
捶大墙拿着的手机可不是一般人用的那些普通手机, 而是主神游戏商城里的副本专用手机。
它可以把普通设备根本录制不下来的神神鬼鬼的东西全都拍摄下来。
把玩家去过的副本地图录入转变成电子地图。
还可以互加玩家好友，如果同进一个副本，隔得再远也可以互相联络。
但出了副本后就直接变成板砖一块，别想在现实世界泄露一点里面的东西。
饶是如此，对玩家打副本时也是相当不错的辅助物品。
除了贵，差不多得高级玩家的身家才买得起外，没毛病。
捶大墙掏手机时还悄摸观察了一下对方的表情，只见年轻的女导游毫无动容之色，甚至眼睛还似笑非笑的和他对上，男人赶紧就低下头，三两下的就把录的视频给打开。
画面里，正是红茉莉在第一天偷跑去的二楼尽头房间内部。
镜头正对着宴会厅巨大的落地窗，一轮血色的明月清清楚楚地高悬在天边。
在这之下，身着欧式宫廷大裙的女人面朝窗户沐浴在月光下，背对着镜头双手握在胸前仰望月亮深情咏唱。
清越的女音不用任何伴奏也是十分的悠扬，绵长优雅的歌调透出十分古老而玄秘的味道，像是教堂里的圣歌。
在她唱歌期间，周围出现了很多时虚时明的听众身影。
镜头有意想将他们拍得更清楚一点，但就和红茉莉一样一靠近就惊动了女人。
随后便又是她转身雾化的一幕。
不得不说，女人转头露脸的这瞬间，那张通体黑紫、形如爬满藤壶的流脓面孔确实把惊悚和恶心感同时拉满。
尤其是她整个人被血色的月光笼罩，转身逆光的刹那在肉眼看来宛如在浸泡在浓稠的鲜血中。
再重温这一幕，捶大墙还是忍不住起一身鸡皮疙瘩，视频也在唱歌女人雾化扑过来之前结束。
“那什么……”男人一脸的不好意思，“大……梅导游，这女人唱的是什么我完全没听懂。好像，也不是英文吧？”
说到这一块，别说是红茉莉郁闷，捶大墙这个准高级玩家也郁闷。
这个主神游戏给玩家的属性加点，有加体质让你力气大跑得快，也有加精神力让你拥有超强心理素质不至于一被吓就发颠，更有加魅力和幸运这两样虚无缥缈却又实打实带来益处的好东西。
但就是没有加智力的。
但凡能加智商，让他多点学习天赋，也不至于像现在这么尴尬。
“它确实不是英文歌，捶大墙先生。”女导游直接回答，“是一首拉丁语赞美诗。”
“别别，您叫我大捶就好！”男人立马客气道，“梅导游，这赞美诗说的啥呀？”
“内容挺简单的，就是赞美血色月亮的意思。”对方看了他一眼，语带深意，“译成中文，大意是红月笼罩世间，统治万物，赞美这至高无上的存在，给了这被浓雾笼罩的世界，另一种意义上的新生。”
捶大墙直接愣住，他看着面板上因为听了翻译而上涨了几点的完美解析度，脑子一转在意识到另一件事时，面板上的进度直接又暴涨了10点。
“看来你也想到了。”女导游温和的嗓音将他从震惊中带回现实，“既然有这个意识，接下来就好好准备吧。看得出来，你的目标可不仅仅只是活下来。我还要为主人准备晚餐，就先告辞了。”
捶大墙还没回神，对方已经向他打招呼要走，他连忙伸手。
“您等等，我这还有东西要给您看！我在小教堂的废墟里找到了一些纸质资料，我全拍下来了！”
庄园里有一座坍塌掉的小教堂，也是副本第一天就探查出来的事。BOSS回来的前三天，这些地方会被玩家找机会翻上一遍并不稀奇。
捶大墙借着园丁职务的便利自然也过去探索了，果不其然，里头也有一个小副本。
闯小副本的途中，他还遇上了另外两个“园丁同行”，进行了一次玩家间的闯关较量。
当然，没一个是他对手。
小教堂的副本奖励顺利收入囊中，也是在其中得到了相关情报。
“我知道了这座庄园的财产范围不只是我们能活动的这些地方，还有大门外面的一个小村庄。村民每个礼拜都会来庄园的小教堂里做祷告，直到浓雾彻底笼罩了那个村子……”
他把手机递给女导游任她一页页翻看，嘴里一刻不停地介绍着，眼睛是惯性地仔细观察对方的细微表情。
越看，心头越是不可抑制的生出一种怪异感。
虽然女导游是一边翻阅一边点头倾听、全程一副认真接收情报的样子，但捶大墙总觉得……
对方似乎……早就知道了。
但这怎么可能！
众所周知，主神游戏里的“本中本”奖励都是唯一性的，谁第一个通关就给谁，因此除了他以外不可能再有玩家得到小教堂副本的这些资料了啊。
“感谢你提供的这些情报，大捶先生。”温和的女声打断他感到荒诞的猜忌。
再回神，是女导游笑着将手机递还给他，口中表达着谢意。
“礼尚往来，我也该回馈一番。”
捶大墙接过手机，就看到屏幕里已经不是他之前拍摄下来的古老纸质记录，而是新开的记事本。
上面写了庄园里的三个地点——
疑似分工代理管家一职的凯希两鬼仆的休息间。
附楼后方，驻扎在小树林旁边的骑士扈从训练营。
以及，三楼庄园主人专用的书房。
“有空的话，就去这几个地方看看吧。介时，你就‘明白’这座庄园了。”
留下这样一句话，重新变回厨师长的女导游翩然而去。
只剩下捶大墙捏着手机，盯着屏幕上的三行字逐渐流下冷汗。
“都是很要命的地方啊……”
不提副本BOSS和他手下的骑士队伍今天一亮相只靠自带的高级污染就坑杀了那么多人和鬼怪，都不用出手就展现出来的恐怖杀伤力足够让人万分忌惮。
就是副本最初把玩家领进庄园的那对鬼仆具体实力如何，只看大佬给的“疑似分工代理管家”这条信息就能猜出一二。
捶大墙有足够的理由怀疑这对鬼仆的休息间其实是庄园管家用的。
脑中估算着自己在探索途中遇到房间主人后的生还率，饶是捶大墙自诩准高级玩家，也是不禁想打退堂鼓。
“要为了解析值拼一把么……？”
大佬的意思已经很明白了，指点的是副本隐藏主线速通局，只要刷满这三个地方他的完美解析度就能冲到80%。
但付出的代价就是风险大幅度拔高。
他到底要不要去呢？
老烟民纠结起来的时候就惯性的很想来上一根。
寻了个没人的墙角，掏烟，点火，捶大墙动作丝滑地低头去够打火机上的火苗。
正要大力的吸上一口，一个突然涌上的念头让他顿住了动作。
随即脱口而出。
“公会考核！”
高玩们抱团组成公会，再向外收人并不稀奇。
但公会中的顶级公会收人又有些不同，这种顶尖组织不会看中一个玩家觉得不错就直接拉人入会，而是会对选中的玩家提出一些考核。
只有通过考核的玩家才有加入他们的资格！
虽然难度很高动辙危及性命，但成功后的好处也是十分丰厚的。
比如新人一入会就会得到数倍于普通公会的栽培资源，帮助其有更多的机会成为一流甚至顶级玩家的一员。
捶大墙曾在论坛里刷到过一个加入顶级公会的新人炫耀帖，说他们会长见面送其两件S级保命道具和一件A级可升级成长的装备，直接让一个新帖叠起了高楼。
那新人被捧得飘飘然，还给其他水友们炫起他们的公会会长，说会长不但实力强大，还拥有能让玩家摆脱主神游戏重新回归现实的能力。
一时间那帖子底下追问人无数，在新人差点就要说出公会信息之际，那帖子无了。
捶大墙刷了无数遍都没再出现，而从这个帖子才出现就一直关注着的他却知道它只存在了十分钟不到。
也就是这恐怖的删帖效率，让他意识到顶级玩家对主神游戏的影响力。
让玩家摆脱游戏、重新回归普通生活的能力……很有可能是真的！
这对无数还在朝不保夕挣扎苟活的底层玩家来说，不亚于神灵现身留下恩赐。
如果以这个高度去衡量那些顶级玩家……
捶大墙垂头，他回想起梅导游在副本开局就敢自曝家门，迄今为止每次逢局必解甚至收获颇丰的轻描淡写……
老烟民扔掉了才点好的烟，抬脚碾灭。
不就是偷闯精英怪群和BOSS的窝么。
这一把，他拼了！
* * *
红色的月光照耀，庄园外的灰雾浓烈依旧。大门前的雾气若隐若现，只是在透过铁艺玫瑰的空隙闯进庄园时，又十分自然地消散了。
随着那并不算悦耳的两声铃响穿透整个庄园，也意味着晚餐时间的到来。
厨房里，红茉莉挑着眉一脸的幸灾乐祸。
她的对面，两个厨房鬼仆站在餐车前在瑟瑟发抖。
狭长的餐车上已经放好了食物，每一道都用餐盘盖罩得严严实实，正是庄园主人的晚餐。
“走吧，莎拉、布尔顿。”侧旁的女厨长一边说着一边走向门口，“该去西图澜娅餐厅给主人摆上晚餐了。”
第128章 第 128 章
“呸, 活该！”
直到看着大佬领着那两讨厌鬼走远，红茉莉才在门口叉着腰啐了这么一声。
也不怪少女怨气这么大。
从她进厨房做事起，这些鬼怪就一直没消停过。
像摆脸色骂人、骗人去死之类都是高频率正常操作了。
最凶险的还是第一天那个鬼怪厨师长还在的时候, 她被鬼仆们锁进了食材库, 被迫强制触发了难度极高的“本中本”。
要不是梅露姐在期间及时赶到, 还以一个惊人的速度无伤通了关, 就自己的那点本事和家底哪怕侥幸不死也得丢不少零件。
出了小副本，她对着大佬就来了个纳头就拜。
闯副本靠自己是应该的，可在见识到顶级玩家通关的震撼实力后，红茉莉觉得自己要是放过了这条大腿, 以后半夜坐起来都得朝脸上呼一下。
现在起她就是梅露姐的死忠小妹了, 爸妈来拦都不行！
接下来的情况所有人都知道，肉山厨师长在傍晚时分无了，第二天就是梅露姐被宣布取而代之, 掌握厨房的生杀大权。
本以为没了大鬼做靠山, 那两鬼仆也知道消停老实了。
直到今天BOSS回来没多久, 那个叫凯希的高层鬼来到厨房, 一脸公事公办的和梅露姐说起庄园主人的晚餐安排——
彼时，被鬼仆误导着去提前拿了各部位“食堂肉”就要转交梅露姐的红茉莉意识到自己差一点又被坑了。
都这局面了，这些鬼东西还是不改初心, 一门心思要她们死啊！
高中生当时又怒又恨, 身体僵硬脑子已经转到“大不了鱼死网破”之际，还是梅露姐又在关键时刻出马。
只见她不慌不忙地将高级鬼仆点名必要的那些食材一一拿出来，十分成功地平息了对方刚刚因为“食堂肉”而触发的规则性杀机，甚至还和颜悦色跟梅露姐说起了话。
聊到最后, 这一人一鬼竟然还就着BOSS的饮食喜好相谈甚欢，前者那过于熟稔的态度就好似已经在这里干了很多年。
饶是红茉莉不只一次的见识过顶级玩家的实力, 这会儿还是发自内心地佩服。
大佬果然就是大佬。
等凯希走后，她也很快理清了这个高级鬼仆的态度变化。
梅露姐一个人类，却在进副本没几天的情况下拿出了很惊人的食材，再加上她能对BOSS的饮食喜好侃侃而谈，她表现出来的东西无论从哪方面去揣测对拥有正常智力的鬼怪们来说都是很恐怖的。
在副本里，这些鬼东西不只能被刷好感，同样也能被震慑，只是第二种手段极少有玩家能做到罢了。
所以之后厨房里的各项工作就很顺利了，那两鬼仆也再不敢作妖，全程让干嘛就干嘛。
哪怕后头梅露姐直接让他们和她一起去西图澜娅餐厅给BOSS送菜，两鬼虽然一脸的恐惧和抗拒，但也不敢有丁点反抗。
“不愧是梅露姐！”新晋迷妹又是痛快又是崇拜，叉着腰一脸得瑟转身。
作为玩家，红茉莉很清楚地明白按副本的正常流程，大厨房里给BOSS送餐这个活计是绝对会派给玩家的。
就BOSS中午出场的那状态，谁都知道去了会遭遇什么。
还是梅露姐牛叉，直接让那两货当替死鬼，让她不但又躲过一劫，以后还能在厨房里继续安稳地苟下去。
一箭双雕，一举两得，NICE！
少女摇晃着脑袋快乐得要哼起歌，但视线回归眼前宽敞得近乎空荡的大厨房后，嘴角的笑容一下凝住。
等一下。
“都送菜了不就只剩下我跟梅露姐来干这么多活了！？”
* *
餐车在推行中吱吱作响，不时在极为安静的空间里荡出不算悦耳的回音。
两名鬼仆低着头推车而行，一名年轻的女性在他们的前方不急不徐领着路。
她一袭整洁利落的欧式长裙，黑色的长发优雅盘起，明明是东方人的面孔，可踱步于这复古颓靡的宫廷走廊内却没有丝毫违和。
浅红色的月光透过一扇扇圆弧顶的窗形洒进长廊，也让行走其中的那道身影跟着明明灭灭。
明明是鲜活的人类，却在一步一行间完美融入这片血色的破败里。
仿佛她其实一直都在这里生活。
突然，她步子一顿，毫无征兆侧身回头。
鬼仆们脸上还来不及收回的怨恨不甘便直接撞进了那双似笑非笑的眼睛里。
那一瞬间，后者完全僵立在原地，本就青白非人的面孔迅速灰败惊恐，不敢耽搁一秒地垂下头，一路上再不敢抬起半分。
餐车的吱呀声再度响起，没一会儿，便来到了大门紧闭的西图澜娅餐厅门口。
守在两边的不是别人，正是凯希那对男女鬼仆，他们像副本第一天那样一左一右站在那里。
“晚上好，凯希、雷顿。”女厨师长笑着向他们打招呼。
“晚上好，梅露女士。”他们低头回礼，再不见最初的那份高姿态。
身份职务的不同，也带来地位与称呼的改变。和实打实成为厨师长的梅露相比，并没有获得正式职称的两鬼哪怕拥有不少权力，在庄园里的地位依旧在侍仆一列。
凯希甚至主动道：“您来得正及时，主人也刚刚入座。”
对这话最先起反应的是餐车后面的厨房鬼仆们，几乎是在她话音响起的同时便浑身一抖两腿打颤。
按照庄园正常的流程，是厨房这边先把餐食提前送到，而后才是主人们入场落座。可现在主人却比厨房这边更早一步到来，那就只有一个可能——
他很“饿”了。
而要近距离接触这种状态下的主人……
吱呀——
随着紧闭的大门打开，一座视野开阔满目奢华的西式贵族西图澜娅餐厅便展露于所有来者的眼前。
第一眼就注意到的就是过于冗长的条型餐桌，在穹顶水晶灯的照耀下，质地高档的桌布和珐琅花瓶、联排烛台表面的精美花纹是分毫毕现。
有轻柔舒缓的管弦乐从西图澜娅餐厅深处的一角传来，循声望去，隐约可见几个穿着燕尾服打着蝴蝶领结的鬼仆在专心侍弄那些乐器。
当然，最醒目的还是正对大门坐在长桌一端的庄园主人。
他卸下了进门时的那身铠甲，换成了居家的贵族常服，却依旧不见真容。
男性宽阔肩膀上顶着的那颗脑袋没了厚重的铠甲头盔，却有一张面具挡住了整张面孔，只有脑后的一头短发显露在人前。
如果仔细观察，就能看到面具边缘和头发的缝隙间那让人发寒的肉疤与疙瘩肿瘤。
大门的动静也让庄园主人自然地望向门口。
他没有出声，只是安静端坐看着这边。远远望去，就是一幅很有修养的西欧式贵族青年油画。
如果忽略他两侧不远处那几滩“壶裂破碎”后的大型污迹的话。
“哎呀呀。”走在最前的厨师长已经率先踏进去，“西图澜娅餐厅里怎么能出现这些脏东西，不及时清理可是会影响食欲的。”
说罢就侧头看了眼身后抖得更加厉害的两只鬼仆。
无声的指令发出，刚刚还躲在餐车后面的莎拉两鬼争先恐后地出动。
几乎是三下五除二的节奏，西图澜娅餐厅地毯上那几滩新鲜的恐怖元素就消失得一干二净。
那唯恐慢了一步的清扫速度引得不只守在门口的代理管家们侧目，就是庄园主人也是目露诧异。
被施以注目礼的女厨师长却是步伐从容的继续向前，在手下们极速打扫完毕返回餐车后的同时，她也刚好走到了餐桌旁。
停步的瞬间，一大束紫玫瑰出现在她的怀中。
紫色的花束浓烈神秘又娇艳欲滴，一看就是刚从枝头摘下不久。当它们被放进花瓶的瞬间，整个大厅之前若有若无的压抑感都为之一松，变得舒适了不少。
“梅露女士。”一直未说话的庄园主人看向她，隔着面具都能听出男人语气里的轻快，“多谢，你有心了。”
说话间，离他近的人可以清楚地观察到对方面具边缘处的疤瘤都在肉眼可见的回缩收敛。
原本近看还觉得尺寸不太合适的面具，这一刻完美服帖。
“您客气了。”女厨师长回以浅笑微微欠身，“能让您进行愉快的用餐是我的本职工作。”
说罢，她侧身退后了几步。
这次都不用指令示意，已经完全不敢造次的两只厨房鬼赶紧推着餐车上前。
随着他们的积极动作，一道道造型精美但色泽勾不起人类食欲的异色菜品出现在了空荡荡的餐桌上。
“按照您的吩咐，晚餐的前菜是血果蓝甘贝沙拉，拌紫玫瑰沙拉酱。”
鬼仆们呈上一道菜，厨师长就介绍一道。
“……主菜是一块上级浓雾黑鸦精华胸肉，调味用的肉汁取自我们庄园小树林里幽魂菇和血眼灰鸽浓缩熬制……”
她娓娓而谈，语调柔和，配合厅堂深处的管弦乐更是悦耳三分，让空间里那股无形的压抑感又消减了几分。
“……最后是甜点，今天在树林那边采到了很新鲜的蟒毒莓果，所以我用它……”
当啷。
一声金属轻响，是正在布餐的鬼仆不甚将勺子脱手打在了盘子边缘。
他补救的动作也很快，出错的瞬间就恢复原状，但那短促又略刺耳的一声还是破坏了方才难得的舒缓意境。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工作出了差错的鬼仆当即全身发抖，他满面惊恐就想下跪求饶，那边厨师长的介绍却毫无中断地继续着。
“……仿照黑森林的做法烤制了一份奶油蛋糕。当然，奶油中有加入超过80克以上的莓果汁，这是不输于玫瑰酱的美味，请务必多试试。”
柔和的女声仍是有条不紊，丝毫没有被突发状况影响。
于是布菜的工作在这份若无其事之下又顺利地无缝进去下去，方才骤然死寂的氛围仿佛并不存在，一切都被完美地粉饰太平。
终于，一切布置完毕，两只厨房鬼仆僵硬着返回到餐车后方，将其撤到远离餐桌的一角。
按照庄园的惯例，这时候他们的主人会打发走除了乐队的所有侍从，关上门独自用餐。
一直战战兢兢的两鬼看着那个人类厨师长开始欠身告退，也不管为什么她一个空降会对庄园的细则这么熟悉，只在心里狂松了口气。
虽然按“道理”这不该是他们接手的工作，但能在用餐的主人面前逃……
“都留下来吧。”主人的声音在这时响起，“今天的晚餐出乎意料的丰盛，我还有很多话要和梅露女士聊聊。”
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西图澜娅餐厅一直大敞的门口瞬间被合拢上。
关闭门扉的正是之前一直守在门口的那两个代理管家侍仆。
他们也没出去，而是留在了大门内侧。
那面无表情盯着室内的所有生物的举止与其说是守门，更像是在防止谁逃跑。
“这是我的荣幸。”
骤然再度压抑的氛围里，是女厨师长欣然应下的平稳语调。
“有不合您口味的地方请务必要告诉我。”
她立于原地面带微笑看向这里，不卑不亢的姿态俨然一位敬业又专业的厨师长。
庄园主人也没客气，直接点了点桌上的汤：“刚听您说这道杂烩浓汤里烹煮的肉类有奇美拉的心脏和鸡蛇兽的蛇尾段。据我所知，这两个妖兽的栖息地不仅不在我红月庄园的领地范围，还距离遥远甚至各在相反的方向。”
女厨师长闻言，笑意加深了，也没有任何隐瞒：“这两样的食材确实不是自附近得来，而是进红月庄园之前，途经卢瓦主教的居所时意外所获。”
此言一出，庄园主人直接愣了好半晌。
“红衣主教卢瓦……你从沦陷的第七教堂地牢里拿到的么，难怪了……”
第129章 第 129 章
明白食材的来源, 庄园主人再次看向新任厨师长的目光再度不同。
但也就感叹了这么一句便再不出声，准备享用晚餐。
只见他抬起戴着皮套的右手扣住脸上面具的边缘，低头轻轻一掀——
噗—呯——！
两声如鞭炮炸开的鸣响伴随着漫天喷洒的血肉充斥在偌大的西图澜娅餐厅一角。
墙壁上, 地毯上, 到处都是飞溅的残屑。
距离声源处最近的餐车直接被涂成了血红色, 并不断滴答着落下, 与车轮附近的两坨碎衣血滩融合在一起。
垂挂于穹顶的水晶灯在余波里微晃了两下，光波摇曳中折射出空气里潮湿的雾红。
乍一看没什么，只是临近那一片区域的雪白桌布上逐渐染上了一层肉眼可见的粉。
如此动静，庄园主人像是毫无所觉, 依旧在继续着掀面具的动作。
助兴的舒缓音乐也依旧未停, 如果大门处本来一左一右分开站的那对代理管家没有突然并肩而立，舞台上那些奏乐的鬼仆没有背靠背合拢成一个圆的话，整个西图澜娅餐厅在女厨师长的从容微笑下没有什么变化。
面具看起来戴得很紧, 就算是庄园主人自己也颇费了点功夫, 他每次往外多掀一点, 就有一丝类似嘶声呓语乃至肉瘤鼓泡被撕开碾压的不明声响从缝隙里传来。
这声音微弱也顽强, 发出没多久就像被什么给强行镇压后消失不见，但很快又响起，随着主人的动作周而复始。
终于, 青年将面具彻底摘下。
如果站在这里的是红茉莉或者捶大墙, 先不论他们会对眼前所见产生怎样的应激反应，但脑子里一定会产生同一个念头——
难怪这庄园墙上所有的人物画都被刮了脸！
“很抱歉梅露女士，我现在只能用这副姿态去进食。”
年轻男人的声音绅士诚恳，没了面具的阻挡更是多了几分清朗。
将那件里侧还带着无数“粘连”的遮挡物搁在一旁, 脑袋上再无任何遮掩的庄园主人坦然望向了几步外从头到尾一尘不染的厨师长。
“希望没有吓到你。”
* *
“还没结束吗？我这边的食堂打饭都收工了啊！”
望着窗外血色加深的月光，红茉莉端着大筐的餐盘一边洗一边嘀咕。
虽然她对大佬很有信心, 但和自带高污染的BOSS接触这么长时间想想都头皮发麻呃。
“别叨叨了，快点干活。”旁边也在洗盘子的蓝小青打断她的焦虑，“比起担心梅导游，你还是担心一下打铃前没把厨房的活干完会是什么下场吧。”
“是啊，小茉莉。如果梅导游都搞不定，我们更是白操心。”几步外，是柏桦搬着洗好的餐具往架子上摆，“中午那场面所有人都看见了，一下子就没了两个。如果真要跟那东西对上，除了梅导游外我们没人能活着出副本。”
这个BOSS的实力远远强于他们曾经参与过的中级副本，明显就是高级副本才有的配置。
幸亏这做的兼职类，要是对抗类或者逃生类副本，他们这些中级玩家只有全军覆没的份。
“我知道啦，不用你们说！”红茉莉瞪了这两人一眼，抿着唇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之前红茉莉在惊恐着“把鬼都带走了这么多活怎么办”时，蓝小青和柏桦这两个玩家就出现了。
一打听才知道是梅露姐以厨师长的身份把这两个曾经在厨房干过的人调过来帮忙的。
很好，干掉两个鬼来了两个人，这下子整个大厨房都是人类的天下，可以更安心地抱团了呢。
就是不知道梅露姐什么时候回……
“大家辛苦了，食堂那边的工作还顺利吗？”
“梅露姐！”
当温和的女声从门口传来，红茉莉顾不得湿乎乎的一双手，惊喜地转身就要去扑。
真的是担心死她了啊！
另外两个玩家也是赶紧打招呼：“梅导游。”
大佬回归，看状态可以说是毫发无伤，真是让他们大松了口气。
不过比起红茉莉，蓝小青和柏桦两人脸上更多出几分客气与讨好。
他们没告诉这高中生之所以能被调到厨房，是主动上门大出血了一番才换来的调岗机会。
副本BOSS今天的血腥亮相真的惊到他们了，也推翻了玩家们各自所有预定的原计划。还想着怎么应对的他们看见了现场红茉莉的“幸运”过关，和捶大墙一样顿悟纷纷慷慨解囊。
毕竟肉山厨师长找梅露麻烦时，他们这些成年人都选择了装聋作哑，现在有求于人自然也要用成年人的方式把交情重新套回来不是。
蓝小青和柏桦只是普通的中级玩家，可不像捶大墙那样在副本头几天就能拿出像样的重要线索作“投名状”，当然只能靠大出血来挽回一切，两人都不想回忆当时自己浑身肉痛的心情。
“现在就差那个烟鬼大叔没来厨房了。”看自家老大回来了，红茉莉也有心思想别的了，“梅露姐，厨房这边还能再加人吗？”
厨师长对此只是笑了笑：“这要看他自己的意思。”
三人秒懂，不由感慨那哥们的艺高人胆大。
他们都被BOSS吓得赶紧躲到了大佬开辟出来的安全区，就这位还在外头单枪匹马地闯着。
正想说不愧是马上要去高级副本的人物，就听大佬抛出一个新消息。
“庄园明天会招新。”
三人大惊。
BOSS身上的高级DBUFF着实恐怖，爆杀的不只是玩家，更是损失了不少鬼仆，庄园想要招新补充人手并不奇怪。
但这些老玩家们可没一个觉得“招新”是让新一批玩家进副本的意思，那剩下的只有……
“又有新鬼怪进庄园，甚至进厨房了！？”
到现在，红茉莉才意识到梅露姐一直在回答她那句“厨房还能再加人吗”的提问。
“主人对今天的晚餐很满意，放言往后大厨房这边的一切安排都由我全权做主。所以，明天厨房还要再加添人吗？”
女厨师长说到最后一句时，笑着看向他们三人。
来新人意味着食堂的工作量大增，大厨房的压力猛增，很有可能忙不过来，这时候就需要新的人手。
但真的让那些鬼怪加入厨房……三个老玩家是猛摇头拒绝的。
不光是红茉莉，就是蓝、柏两人也在厨房鬼仆吃过不少亏，他们宁愿累得从早忙到晚，也不想再被鬼怪坑了。
“好的，我知道了。”厨师长点点头，再不多话加入了收尾的工作。
那过于干脆的温和态度看得三人又是一阵懵。
尤其是蓝小青和柏桦，甚至还有一种诡异的熟悉。
类似以前自己去哪里玩交了钱，被那里的工作人员询问“要XX项目吗”得到相应回答后就点头记录“好的知道了”的即视感，就很强烈。
回忆起这位在副本开始前还向他们宣传自己上班的旅行社……
嗯，大佬这职业病……还挺厉害的。
这一天就这么忐忐忑忑的过去了。
翌日，也就是副本的第五天，“庄园招新”果然开始了。
具体详情如何，担负着整个庄园一日两餐工作的大厨房员工没时间凑热闹，但有通过大佬嘴里得到最后的结果。
来庄园面试的鬼怪有一百多个，但录取的只有不到四十个新人，除了大厨房外，其他部门都补充了不少人手。
这数字不大不小，但也确实给了红茉莉他们不少压力。
新来了四十多张嘴，大厨房工作量爆增，也亏得他们是加过点的资深玩家，换成普通人过来“上班”，别说是工作强度了，就是面对的工作内容就能让他们坚持不住。
“看来这一个月都得这么忙喽。”
副本第六天的傍晚，作为大厨房唯一男性的柏桦一脸苦笑的嘀咕。
同样忙得不轻的红茉莉和蓝小青这一大一小两妹子深表赞同。
然后副本第七天一早，庄园就传遍了“新员工”一夜减员了十个的消息。
怎么减员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主人清晨起床洗漱、照常用餐后去办公处理庄园积压的庶务、喝个下午茶在修剪好的花园子里逛一逛，然后在这些地点服侍的相关侍从就随机性的无了。
红茉莉三人：“……”就吓到不敢出声，然后干活更加老实麻利了。
果不其然，副本第八天，庄园里又因为BOSS的日常作息再度减员，受害者五位。
一下子砍半的数量也让老玩家们直观地肯定BOSS身上的恐怖BUFF在逐渐变弱。
就是不知道是随着时间的推移减弱，还是……
副本第九天，侍仆减员两名。
第十天，减员一名。
一直到第十二天，再没有出现相应的受害者，庄园主人身上敌我不分的那股BUFF终于消失了。
同样也一直龟缩在大厨房里的三个玩家也是终于放松了紧绷的神经，到了这个时候他们早回过了神。
后厨这个地方打扫得再干净忙起来的时候也会变得脏乱一片，讲究的贵族们基本不会主动踏足，所以庄园里人人自危了一个星期愣是没波及到大厨房半分。
而且他们进副本的时候里头鬼怪侍仆一共就四十来个，这一趟招新虽然又来了四十号人，但经过BOSS整整七天的BUFF洗礼，总数量最后竟然还是没超过五十个。
于是，他们这帮人也就蹲厨房忙了一个星期不到，工作量又恢复了以往水平。
按正常画风本该让玩家们为了活命互相勾心斗角送人填坑的血腥七日，结果是他们在厨房里勤快老实了一周的真·兼职现场。
三人想到这里一脸的梦幻，这就是抱对了大腿的好处吗？
“梅露姐问我们要不要给加人的时候应该点头答应的。”红茉莉在这时幽幽道，“那样最开始的几天我们就不会忙成狗。”
就大佬这手段，什么小鬼能在她地盘作妖，全都是她的小工才对！
另外两人闻言沉默，肉痛扼腕。
当时就不该拒绝这个项目，明明都交了钱的！
第130章 第 130 章
躲在大厨房里的三个老玩家没了生存压力在“岁月静好”, 唯一一个还在园丁岗位混着的捶大墙这一周倒是过得惊心动魄。
干着户外岗的他在副本第五天可是亲眼见识了红月庄园的“招新”场面，那叫一个残肢乱飞血花四溅。
不由嘀咕就算在副本界，职场的竞争依旧很残酷来着。
后头四十个新员工出炉了, 他这个人类园丁都被派过去清理现场了, 折腾了将近一天才把“招聘场地”恢复原样。
捶大墙对这个体力活还挺满意的, 一边干活一边“中饱私囊”的收集了不少鬼怪的血肉, 轻轻松松换到了大量的血果和少量的紫玫瑰。
是的，通过追溯梅导游那天的行踪，捶大墙也终于发现了能生成紫玫瑰的资源点。
虽然不能像大佬那样出手就是一大束，但就靠着这几枝玫瑰和那些血果, 捶大墙还是有惊无险了撑过了BOSS的BUFF七日。
对蓝小青他们选择躲在梅导游的庇护下安全试过了七天的事, 捶大墙当然是知道的，他觉得没毛病却不适合自己。
主神副本这个东西，虽然动不动就给玩家搞死亡陷阱, 但真的只有敢拿命去闯才能得到更多。
像现在, 他虽然失去了一个零风险的安全区, 但也在副本里得到了更多的情报和道具资源。
这七天里庄园鬼心惶惶, 有机可趁的地方可太多了。
他一边搜刮探索之余，也发现梅导游跟BOSS的交流互动越来越多。
除了正常的一日两餐外，还有下午茶的不时碰面, 在其他人类和鬼怪对BOSS避之不及各种仆心惶惶的时候, 梅导游这个人类厨师长的游刃有余就非常惹眼。
她无惧庄园主的死亡气场像个没事人一样跟其近距离接触的事迹早就传遍了整个庄园，直接让早被吓得够呛的新老员工彻底改观。
往日里看见玩家只会各种轻贱凌虐的鬼怪们现在要是路遇女厨师长，那是一个赛一个的恭敬乖巧，一声声“厨师长好”“梅露女士好”的狗腿劲, 可一点都不输给现实中的人类职场。
在这个以鬼怪为主导的庄园中，对着厨师长要低头表示尊敬已经是所有鬼仆的共识。
在敬佩顶级玩家杀入中级副本果然就是虐菜的同时, 捶大墙也没放松自己手里的事。
除了重中之重的“入会考核”外，他还远远隐晦地继续打探着BOSS的情报。
和他见过的所有副本BOSS都不同，这位庄园主的脾气意外的挺温和，除了血腥七日里用身上DBUFF爆杀了不少仆从以外，后头就没有主动出手弄死过谁。
而且这七天的日常里，行动轨迹真的就活得跟旧时代贵族一样，宛如无所事事的名门少爷。
不过根据鬼怪侍仆们的说法，庄园主是打完仗回来休养，养足精神后还会回到军队里继续打仗。
就BOSS刚出场时那支队伍全员浸血的场面，捶大墙还是信的，对BOSS的身份有了更多的猜测。
有心想打探更多，但鬼怪们已经不想再搭理他。
说就是“看在厨师长的份上才给你点好脸色”“别忘记自己的身份，臭虫！”
悻悻的烟民又点了一支，自食其力地继续观测。
然后还就真发现了点东西。
这位庄园主从来不在血月时间现身走动，但凡一到晚上，红月转为更浓稠的血月之光洒向大地，他早就进了卧室闭门不出。
这时候无论门外闹多大动静，他都不会出来。
靠着这一点他倒是很顺利地偷进了隔壁的庄园主专用书房，拿到了“考核”里提到的三大地点的线索之一。
然后还很大胆的每晚都过去在附近藏了一个时效24小时的隐形窃听道具。
在浪费了好几个之后，终于在某个晚上听见了一些和关门声同时响起的痛苦嘶吼声。
捶大墙记得很清楚，当时的时间正好是红月转血月的入夜第一时间，这个庄园主似乎因为什么拖延了回卧室休息的时间，这才让他侥幸听到了这些。
但也在听到这个声音没多久，窃听道具就因为BOSS身上的BUFF直接阵亡了。
也是在这时，捶大墙惊觉到了一个思维错误。
BOSS身上的DBUFF在血腥七日后并没有消失，只是降低到鬼怪们能承受的程度了而已。
对人类玩家来说，靠近他依旧会面临被“爆杀”的风险。
按照他的闯关经验去理解，这个BOSS在副本里就是故意被设定成不可接近的。他是玩家们通关的风险之一，却不是最致命的因素。
可现在，梅导游却不顾消耗的持续和BOSS接触，到底……
“算了，先不去考虑这个。”摇头甩开多余的思虑，比起思考那位高玩的行动目的，还是他的“入会考核”更重要，“还差一个地方没去了。”
梅导游给出的三个线索探查点，他趁着这个混乱七日接连暗闯了两个，只剩下骑士扈从训练营还无从入手。
随着庄园主的情况越来越稳定，原本就把守森严的那边越发难以潜入。
换言之，他卡任务了。
“有点麻烦了啊……”手上的烟头快要烫到手指，男人熟练地扔掉要再续一根，手刚摸上口袋忽然又顿住，“不行，不能再找梅导游，会拉低考核评分。那……”
剩下能帮上他忙的……
老烟民摸着下巴，眼睛不自觉中瞄向了后厨方位。
与此同时，在大厨房里忙碌着的红茉莉无端端感到一阵恶寒。
错觉吗？好像有人要算计她。
“茉莉，梅导游这是又出去了啊？”旁边，蓝小青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肯定啊。”少女头也不抬，“你们又不是没看见BOSS每天吃喝的那些，就那米其林规格没有好食材根本应付不了好么。”
那些高等食材有一个算一个，几乎全是她没见过的副本材料，偶尔有听说过名字的还都是高出血果好几个等级的净化型食材，哪怕是扛住庄园主BUFF的紫玫瑰都要靠边站的那种，可想而知其中的获取难度。
不过更让她吃惊的果然还是梅露姐那更出神入化的厨艺。
这刀工、这摆盘、这烹饪技巧，她现实真的是干的导游而非哪个三星级西图澜娅餐厅的主厨大师傅吗？
高中生理所当然的“我梅露姐那么厉害当然每天都很忙的”式语气，让蓝小青和柏桦两个成年人面色古怪。
厨师长要专职负责庄园主的饮食并且需要高等食材这个副本任职条件他们已经很清楚子，这些天也只有梅导游敢跟BOSS近距离接触，根本不稀奇。
但这丫头好像完全没注意到梅导游除了必要性的活计已经不在大厨房活动这件事。
并且，从鬼怪们在食堂用餐的日常交流中所知，红月庄园的主人对人类厨师长的看重明显已经超过了这个职务的范围。
很显然，梅导游这个厨师长已经借着这个血腥七日把手伸进了庄园的其他领域里。
刚有了这个猜测，副本的第十三天食堂里鬼怪们就有了新的消息——
庄园主让人类厨师长和凯希那对鬼仆共同担任代理管家一职。
并且，为了厨师长能更高效的完成工作，她会在主楼那边的小厨房专职烹饪庄园主的饮食。
至于大厨房，以后就专门负责侍从们的食堂了。虽然仍归在厨师长的管辖下，但没什么大事就别去打扰了。
尤其受到最后一句重点提示的后厨组：“……”
原来如此，对包括鬼怪在内的所有智慧生物而言都要避之不及的七天，在梅导游这边是刚好能趁虚而入的升职好时机，这就是高玩的实力和魄力吗？
十三天过去了，他们还是这鬼怪庄园的底层小员工，人家都混到能和当时招聘他们入园的二把手鬼怪平起平坐了。
“还得是梅露姐，这可太强了！”那边的高中生已经彻底变身迷妹，她握着拳一脸亢奋，“不行，我也要多多上进和努力了！”
不然迟早连狗腿子都没的当！
迷妹有了危机感，那燃烧的斗志好像随时都能刷上十套《五三》，旁边的两成年人在面面相觑中也有各自的行动计划。
只是才刚刚动身探索，外部的变动就让他们立刻发现了不对。
“蓝小青，前庭这一片以前有这么干净吗？”
望着眼前整齐铺成不见一丝碎裂的石板路，柏桦一脸不确定。
“肯定没有。”蓝小青的表情也有些呆滞，她抬手指向道旁的两座雕像喷泉道，“之前我们排队迎BOSS的时候这些不光不会喷水，还都是碎的呢。”
不只是破烂的石板大道给修了，雕像景观重新完整，就是草坪都给切割了一遍，石板路缝隙的杂草也拔得一干二净。
整个前庭景观在他们眼里都是焕然一新好么！
两个老玩家面色恍惚，主神游戏副本改地图皮肤这种事也不是没发生过，但都是往更加破败恐怖的画风去的，这朝着完整洁净方向去的别说亲眼所见了，直接闻所未闻。
这些副本哪怕不是冲着团灭去的，但里头一个接一个的死亡陷阱也足够让玩家们明白主神游戏不会允许谁能全身而退的。
过高的死亡率下，再说去改善副本地图的环境纯粹多此一举，毫无意义。
鬼怪们根本不会做这种事！
那么剩下的唯一可能就是……
“大佬在行使她代理管家的权利了啊。”
老玩家发出肯定的总结，但语气里却带着迷茫。
拿到权利以后却用来做这种事，是有什么用意吗？
这个他们猜不透，可总见不着人不能当面询问，只能每天看着这座庄园高调又无声的变化。
除开最开始庭院的石板路和雕像喷泉，以及尽头再度变得厚重锃亮的铁艺大门，之后就是庄园主楼各种漏风的玻璃窗户重新封好一片片光可鉴人，玩家们踩在脚下时总有一股暗沉粘腻感的地毯也干燥鲜亮起来。
建筑周围的破烂碎石都被铲走，风化的栅栏翻新，有斑驳裂缝的外墙经过修复让这栋屋楼看起来气派了很多。
室内的墙壁和天花板被重新擦拭除尘，损坏的壁灯全部进行更换，红月下总是一派阴沉的屋宇顿时明亮了许多，更减了不少诡谲感。
待到最后无论玩家还是鬼怪都被集体分发了全新的制服，一个个开始人模人样干净整洁起来，三个人再也忍不住了。
趁着一次例行“早会”结束，他们叫住了准备离开的鬼女仆凯希。
就算不知道大佬到底在干什么，可庄园这些天不间断的变化也让老玩家们意识到了一件事，他们现在想要验证一下。
“凯希小姐，请留步。”蓝小青带着讨好的笑容向其搭话，“是这样的，我们的厨师长已经有快八天没跟大厨房这边联系了，我们实在有些担心，您看……”
她一边说着，一边翻手掏出了一盒红得近乎发紫的血果。几枚拳头大的果子被精心摆放在垫了漂亮垫布的盒子里，作为送礼看着还是很有体面的。
混了大半月的副本，玩家们早就发现这庄园里最顶的通硬货就是血果之类的抗污染道具。
无论是红月还是灰雾乃至那位庄园主，都是可怕的污染源，别说活人，就是鬼怪都无法完全免疫侵蚀，血果就是他们的续命药。
他们又在厨房和食堂打工，也早就清楚之前庄园“招新”那么激烈也是冲着这里的“工资福利”有血果，因为只有庄园会出产这种东西。
血果是红月庄园的特产。
想要跟这里的鬼怪打好关系，送这玩意就行了，果子品级越高刷好感的速度越快。
托梅导游制霸了整个大厨房掌握了食材库的福，他们这些“小喽罗”也是沾了不少光，能优先每天在架子上自动生成的血果里成色最好的一批。
咳，最开始也不是不想当场多吃多占，但……副本规则总是会让玩家明白什么叫克己奉公。
反正，这礼就算不重也不轻了。
鬼女仆对这份包装精美的礼物确实受用，收下了以后也是愉快回答了问题。
“梅露大人那边，你们不用担心……主人和庄园这边，有很多事都需要她帮忙，这阵子……都没时间来大厨房看你们。你们只要专心……自己的工作就好，可别辜负了……那位大人对你们的信任。”
鬼女仆的说话方式还是和以前一样带着些不自然的断断续续，可玩家们都已经被她那句充满崇敬感“梅露大人”给惊呆了。
庄园里由外到内变化进度让他们已经猜到这是梅导游爬上高位后对红月庄园的渗透进度，到连鬼怪们身上穿什么都由她指挥操控的程度意味着什么老玩家们不会不懂。
但他们真的没想到这个渗透度会到这个地步！
这鬼仆不是庄园里老牌代理管家之一，和梅导游平起平坐么，怎么一段时间不见就一副以属下自居的态度了！？
这是怎么办到的啊！
* *
“嘶——她到底是怎么办到的！？”
前庭处的一座花园里，同样的话语也从正装作修剪灌木的捶大墙嘴里以抽气音发出。
不过他震惊的点并不是后厨组的疑惑，而是不远处那位庄园主不知可时摘下面具的脸。
这个副本BOSS此时一脸带笑地在花园里踱步闲逛，一看就是心情很好的样子。他的身后，是早就升职为代理管家的梅导游。
那两个人影在一前一后的走着，距离并不远，捶大墙只能一边装若无其事一边又用掩不住的愕然不时偷瞄对方。
现在是副本第二十二天，走在最前的庄园主是副本第四天现身的，一直到昨天为止，他的脑袋上不是头盔就是面具，反正都有东西挡着脸。
但今天，面具没了。
如果没有收集到管家和庄园主书房里的线索信息，知道这个庄园的一些隐秘，捶大墙还不会这么震惊。
可就是因为从那些不完整的线索里明白那面具下隐藏的东西应该是无解的，他才会差点心神失守。
按照正常流程，这个实力远超中级本范畴的BOSS直到副本结束都会保持那个形象，说不定到死都不会拿开。
可它现在能被摘下来了。
毫无疑问，能做到这件事的人只有梅导游。
那BOSS此刻对其的和颜悦色，整个庄园上下这段时间的一切变化就再没有疑惑了。
说直白点，快刷满BOSS好感度的梅导游想把庄园改成百草园风格也就是几句话的事。
捶大墙震惊的还是面具如何被摘下这一点，对方展现出来的手段已经超过了他对顶级玩家的认知！
想到这里他不由转动目光，移向了庄园主身后的新任代理管家身上。
又是新一轮的高升，这位大佬刚看眼熟的厨师长形象自然也是大变，换上了更加有贵族门面气息的黑色长套裙。
只见女管家长发高盘，并不繁琐但富有气质的领结上装饰着一枚宝石扣，双手戴着银白的真丝手套，亦步亦趋地追随在主人躺侧。
此时的她微昂着头面带笑容与庄园主交谈着什么，举手投足不经意带出的自信大气，一下子就和那些总是谦卑低头的奴仆们区分开来，俨然一位再合格不过的名门管家。
捶大墙微微恍惚，不由就回忆起副本最初这一位扮演女仆的温柔从容，随后又是她入主大厨房成为厨师长的专业严谨，最后又回到现在女管家这副气质卓然的二把手形象。
明明庄园的代理管家共有三位，但捶大墙对另外两个的评价在此刻竟只剩下“难怪那两只能是个代理”这几个字。
三个职位，两次阶层更替。她在任何一个职位上展现出来的都是碾压级的业务能力，能征服这座红月庄园并不是只靠摘下庄园主的面具，还有她本身储备的一切学识和能力。
他弄错了。这一位就算在顶级玩家的圈子里，也绝对是金字塔尖上最最顶尖的那几名存在！
不容他多想，视线里的两个身影已经走到他附近，对话声清晰的传入耳朵。
“梅露，关于扈从训练营那边你说已经有想法了？”
摘下面具的庄园主人如他的声音一样很是年轻，也是一位很典型的西方绅士美男子。
饶是捶大墙这种不爱关注同性的糙汉见了，也想说一句这脸放进娱乐圈也一点都不输某部撞冰山的爱情电影男主角。
可惜他的肤色和气质，是活人一眼就能分辨的非人类存在。
隔着屏幕看，或许会有很多小女生大声尖叫“我可以”。
但如果现实真的和对方处于同一空间……
感受着周遭逐渐越发阴冷窒息的空气，以及面板上逐渐升高的污染提示，捶大墙面无表情地迅速从背包格掏出一朵带着浅紫的血玫瑰藏进裤兜里。
生命在面临死亡威胁的本能让他不自觉地越发低头和收缩双肩，男人看都不敢多看背后一眼，只对着面前的枝条做着机械的修剪。
也在这时，如沐春风的女声温和响起。
“是的，主人。在去那里参观考察又和大家聊过以后，对目前面临的一些问题我就已经在着手相应的预案了，具体的资料和报告昨晚也整理成册送到您案桌上，您随时可以翻阅过目。”
庄园主的语气明显更高兴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如果你的方法真的有用，在扈从队这里没问题的话，那城防军那边……”
交谈的声音很快远去。
感受着面板再也不跳污染提示，留在原地的捶大墙掐着枝条大口喘气，此时的他整个后背都湿得透透。
再翻翻裤兜，藏在里面的那朵半紫玫瑰已经完全枯萎。干枯的花瓣躺在手心，都不用风吹就寸寸碎裂变成了一堆残渣。
“真是个不定时的炸弹。”老烟民叹气。
虽然已经熟练应对BOSS偶尔的近身路过，但不得不承认，每一次都是一场生死考验啊。
心思回神后他又振奋起来。
刚才短短的几句对话，透露出来的信息量却是不少。
庄园主作为副本BOSS对梅导游一介人类的信任远远超过了他的想象，他对她甚至可以用“倚赖”来形容，严重怀疑是不是真的刷满了。
这个BOSS手里拿捏的军队实力也根本不只庄园里的那支骑士队，在红月庄园的外面还有一个不知面积的城池，他在那里有更强的军备力量。
这些能对人类随意轻践拿捏的鬼怪也在面临其他的纷争和困扰，困扰到甚至连人类的意见也愿意采纳和相信。
当然，这些东西都不是最要紧的。
现在对他最重要的是，大佬在路过时特意对他释放的信号——她即将把庄园最后一块小地图“骑士扈从训练营”渗透完毕。
想要在那里找到副本最后一块线索的他，可以抓紧时间行动了。
“是时候找那丫头做准备了。”
* *
BOSS摘下了面具，整座红月庄园也陷入了难得一见的喜悦气氛。
在这样的氛围里，连最凶狠嗜血的鬼怪都收敛了许多戾气，直接让玩家们的日子又好过了不少。
时间便推移到了副本的第二十七日，距离通关只用再“兼职”三天。
红月的光辉在刺耳的两铃后不久逐渐转化为浓稠的血色。
血月降临，意味着这个永夜副本的“夜晚”来临。
“污染程度又比昨晚升高了一点。”夜色里，身披暗红斗篷的少女凝眉低语，转头看向腰间别着捶子的男人，“大捶叔你说的对，这副本最危险的杀机还是污染，越接近通关时间，污染就越高。”
长达一个月的时间，玩家想要抵挡越来越强的污染，只能不停地消耗血果这类道具。
如果按副本正常流程，熬到这个时候的玩家每人身上都不会有几个存货，届时前有鬼怪逼迫、后有玩家为了争夺血果互相厮杀，七个人进去能有一两个通关都是最好的结果了。
这个所谓相对平和一点的兼职副本，本质还是和其他类型的副本一样残酷，没有任何区别。
好在他们遇到了梅露姐，这个笑眯眯说欢迎他们回现实后来B市旅游的大佬玩家，一切从开局就有了不同。
少女遥想出神，想仰头看一眼天空，头顶就突然被扣住硬按了下去。
这一手直把这小土豆恼得吱哇叫：“干什么啦你这老烟鬼！”
有事大捶叔，没事老烟鬼。
捶大墙也不恼，只又按了一下这小鬼的脑袋：“都这个时候了还敢直视月亮，丫头你胆子比我大咧。”
他这一句成功让红茉莉按了暂停键。
看小丫头老实了，老烟民得意一笑，收回手就从背包里取出了一张卡片。
C级道具“同行复制卡”，临时复制跟使用者同行的玩家身上一件装备或者技能5小时，这5小时内只要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超过15米，这个道具就能百分百复制正品的所有功能。复制的道具等级不允许超过复制卡2级以上。
把卡片对着红茉莉身上的斗篷一扫，不消片刻，一件形状相同但尺寸大了几号的暗红斗篷就套在了捶大墙的身上。
这样，有着高级潜行效果的道具就人手一件了。
“哇，还真能变出来。”高中生围着大号斗篷转了一圈，啧啧称奇，“大捶叔，你身家挺丰厚啊，好多我听都没听过的道具。”
“你没见识过的还多着呢。”捶大墙睨她一眼，这次要不是能用这斗篷大幅度降低潜入难度，他说啥都不会带这么个小拖油瓶来蹭他的解析度，“事不宜迟，出发吧。”
这等被带飞的难得机会红茉莉自无不应。
她觉得自己这一趟可幸运了，前有梅露姐庇护她生命无忧，后有大捶叔馋她装备愿意带她蹭一把，过副本从来没有像这一回这么轻松过。
“不过不知道梅露姐怎么样了。”路过主楼后方时，她忍不住嘀咕了一句，“自从她成为女管家……不，是搬进主楼以后，我就越来越难见到她了。”
“你真是多余的操心。”听见她嘟囔的捶大墙只想吐槽，“以梅导游的层次走的通关路子不是现在的你能想的，不如多关心一下接下来的行动，可别给我掉链子啊小丫头。”
这话高中生不爱听了：“少小看我！你这一趟我蹭定了！”能活过五个副本，她当然不是弱者。
两人离开建筑，走进了月光里。
如今的红月庄园从里到外都焕然一新，别说是他们即将潜入的扈从营，就是捶大墙“拾过荒”的那座废墟小教堂也被重新建好，无论哪一处角落都被打理得井然有序。
它气派华丽，实时彰显着一代贵族之家的辉煌与威严，看不出一点曾经的落魄荒旧。
只是此时，它被完全淹没在浓稠阴冷的血色月辉里，安静得近乎死寂。
两人路过一片带着栅栏的围墙，红茉莉不经意地透过栅栏看了外面一眼。
墙外的灰雾一如即往烈如狼烟，占据了所有的视野。
似乎微微感应到隐身中的他们，有一些想穿过栅栏钻进来。
但下一秒，越界的它们就像被灼伤一样被血色月光烧得干干净净。
红茉莉一惊，下意识地又往捶大墙靠拢了几步。后者也觉得晦气，两人不约而同又加快了步子。
就在这时一阵微小的动静从身后主楼的方向传来，似乎是有什么东西在房间里砸到了窗户，发出的一声窗棂特有的细小闷响。
之所以微小，是因为主楼离他们已经挺远，但作为加过点的中级玩家向来耳目灵敏，加上庄园的夜晚过于死寂，就这么点动静还是被轻易捕捉到了。
“大捶叔，那位置好像是BOSS的房间吧？”红茉莉向同伴确认声响的来源。
捶大墙拧拧眉，如果条件允许他也想过去探一探再增加点完美解析度，但更要紧的还是扈从营那边。
“走吧，有机会再说。”
招呼着小丫头，两人再度加快了步伐。
斗篷的便利性比捶大墙想象中的还要好用，加上前些天梅导游那近乎明示的“渗透预告”，所以两人可以说是轻轻松松就潜入了十来天前他无从下手的扈从营。
这些身经百战明显是BOSS亲卫队的骑士们似乎也很忌惮那轮血色月亮，他们潜入时整个营地安静得就像无人存在，就连守备都是窝在建筑内部向外巡视。
两人因此更加肆无忌惮。
不过多时，线索就有了眉目。
“大叔，我找到了！”红茉莉一手拿着残缺的书册，一手无声地向他挥舞，激动比划着。
“做得好！”捶大墙向她比了个大拇指。
本以为是拖油瓶，没想到小丫头还意外挺好用，这找东西很有一套啊。
接过那本残册，就见面板上的完美解析度立刻上升了2%。
他知道，这是他还没翻看读取上面信息的缘故。
之前两个潜入地点的线索阅读后分别给了他13%和11%的完美解析，加上现在的2%，他现在已经有79%的完美解析。
这也是他头一次拿到这么高的解析度，以往的副本能有70%都是他在求生之余的高发挥了，可这一回……
捶大墙知道，自己只要将这三个线索合成完整的书册，解析度绝对会突破90%。
百分之九十啊！只要能通关，绝对会给他超出想象的丰厚奖励！
到时奖励的属性点要是能多给他七个……不，五个，他也是赚翻了！
手臂在这时被人扯了扯，也将捶大墙从幻想中拉回神。他一回头就看见红茉莉有些嫌弃地瞅着他，并指了指外面。
潜台词已经很明显：“能不能回去了再发梦？”
那当然是要回去的。
抹了一把笑歪的嘴，老烟民连忙带着小土豆开溜。
回程中两人又路过了主楼后方，这一次他们都是略微顿了顿，就立刻奔向了附楼的宿舍点。
在庄园里混了这么久，只看捶大墙解锁的完美解析度就知道，该知道的事情他已经明白的七七八八。
只是这一回拿到最后一块线索拼图，还得跟红茉莉这个小蹭子一起分享。
于是当完整的线索书册合成出来后，知道得并不多的高中生一边翻阅庄园的秘密一边张圆了嘴巴。
原来这个副本世界的起源背景一开始和现实世界相似，出现分歧的时间在于古欧洲时期十字军东征那一段。
本来只是普通世界的这片大地某一天突然涌现了不知边界的无限灰雾，从灰雾中还出现了传说中的各种妖魔鬼怪。
人类这边虽然没看见真正的神明，但就像是为了抵抗妖魔而生般，他们中的一部分也莫名拥有了超人般的技能和力量。
就这样，这片古欧洲大地由原本的宗教战争强行变化成了人类和妖魔的对战。
战争从那时一直持续到了现在，人类的文明缓慢到近乎停滞不前。
可灰雾无边无际笼罩了世间一切，并且也诅咒着一切。没能扛住诅咒的生灵，由活生生的人类或动物都异变成了怪物。
他们虽然有着为人时的记忆，但变异的身体本能也将他们的思想扭曲，最喜欢吃的和最厌恶的就是曾经的活人。
这些异变者中，只有一部分存在能抵抗食人的本能，例如庄园主这样的。
灰雾主宰了这个世界，却依旧不满足，它潜移默化的扭曲着所有人类的精神，想要让他们失去所有人性成为彻头彻尾的灰雾生灵。
这势必会引起土著们的触底反弹。
庄园主这个家族，就是反抗灰雾的最大一支势力。最鼎盛时，他们统治着一个疆域辽阔的帝国。
“哇，这不就是说BOSS还是皇族之后啊！”红茉莉读到这里忍不住惊叹。
“有什么用。”得到了老烟民哼笑，“看他现在没住皇宫，只剩下一座庄园还不懂吗？”
少女刚亮起的星星眼瞬间变回死鱼相，悻悻继续翻阅后面。很快，她就忍不住惊呼出声。
这个世界的异变人类为了反抗灰雾想了无数的办法，当然也少不了祈求那些宗教神灵，当然一无所获。
在他们觉得被自己的神背叛了，愤怒又绝望之际，红月出现了。
红色的月亮刺破了灰雾，让人们重新看见了道路。
于是土著们抛弃了原来的神，其中最虔诚的红月信徒就是庄园主这个家族的人，帝国教堂里歌唱的圣诗纷纷改成了赞美红月。
被红月加持了力量的战士们身披月辉，杀得灰雾妖魔节节败退，所有人欢欣鼓舞。
直到有人身上再度出现了大片的污染诅咒，全身被流脓一般的恶瘤包裹，最终凄厉惨嚎着死去，才意识到红月并不是他们想象的那样。
「它不是救世主，它不是神！它是魔鬼，和灰雾一样的魔鬼！」
书册的最后一句是这样的写的，字迹更是因为情绪激动格外用力且扭曲。
红茉莉在这时也彻底理清了这座庄园的一切。
庄园主这个家族在明白红月的真面目时一切都晚了，他们一家因为信奉红月抵抗灰雾早就“病入膏肓”，新的诅咒让他们一家所有人都面目全非。
庄园主脸上的面具是，呆在二楼被侵蚀得神智不清只会唱赞美月亮的那个宫廷女人是，墙壁上挂着的所有被刮掉面容的那些肖像画也是！
他们想要摆脱红月，但因为灰雾的威胁根本无法摆脱，又不想放弃自我彻底堕落，只能不甘心的苦苦挣扎。
这座被红月庇护又不断侵蚀的庄园，和庄园外想侵入却不得的灰雾，以及偏偏在庄园里特产的能同时抵抗月光和灰雾污染的血果与玫瑰……三者其实早把这隐晦的关系表达得一清二楚。
“这BOSS，还怪悲情的咧。”到最后红茉莉只能这么评价，“我现在可算知道为啥他身上DBUFF这么强了，血月和灰雾重点关照的土著领袖，两大邪神的双重深度诅咒加身达成以毒攻毒的诡异平衡，他自己活下来了，其他人却被高污染坑死了。”
话音刚落，她面前早就打开的游戏面板上标示着完美解析度的进度条瞬间飙升，一下子从65%冲到了91%才停下。
高中生愣住，回神后捂着嘴开心地来回蹦跳，要不是怕太大声触碰到什么致命规则她能直接尖叫个不停。
而早就过了这股高兴劲的捶大墙则被衬托格外冷静。
了解了整座庄园的秘密，捶大墙才隐隐有些明白梅导游一直以来的谋划，越是确定就越是骇然。
他已经懒得去思考这些顶级玩家为什么能这么快的分析探查到副本所有线索，竟然可以这么早的就在布局。
现在他只想猜对方已经进行到了哪一步。
“还剩下三天，她办得到吗？”
喃喃低语了一句，老烟民脑中不期然浮现之前主楼BOSS房的那点微小动静。
* *
实际上，被密封严实的庄园主卧室内部的动静比捶大墙想象中还要大。
因为房间的主人正在里头痛苦的哀嚎打滚。
此时的他没有半分白日的优雅绅士、就算非人类也足够惊艳，只是一个被诅咒折磨到痛不欲生的可怜虫罢了。
每个月的月末，血月的侵蚀浓度也是最强的。当然，对人的折磨也是最强的。
灰雾和红月以诅咒的形式对这具身体进行着激烈的争夺，几天前才被压下去的那些东西再一次猛烈爆发。
连室内的一些家具都被腐蚀得破破烂烂。
“梅露……呃……梅露……”疼得满地打滚的青年挣扎着向房间一角伸出手，面孔的一角更是涌出了紫红交杂的脓血肉瘤，像是爬行的活物一样迅速占据半张脸，“梅露——”
他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只能做到膝腿屈地，一只手为了保持平稳撑在地面，另一只手努力地朝那个方向去伸展。
那只伸出的手也变得拉长扭曲，紫红的瘤质皮肤包裹着异变成尖利粗实的指节，五指尖属于怪物的利爪不断向外延伸，直指这个房间最完整的一角。
那里安放着一支连排烛台，幽幽的烛火下，黑裙的女管家从阴影里缓缓步出。
在那只利爪又覆盖上一层更深厚的瘤质、并控制不住要挥向那片黑色裙角时，裙子的主人伸手握住了对方。
“我在呢，主人。”温和沉静的女音在这片昏暗的房间里格外清晰，带着安定人心的力量，“您有什么吩咐？”
一切的嚎叫、混乱和痛苦，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被她握着的那只利爪在瞬间停止了扭曲，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收敛退去、深深躲藏。呼吸之间，变回修长的男性指节。
这只手的主人还沉浸在痛苦的余韵，光洁的面孔在烛火下呈现出石像般的呆滞与死寂。
好半晌，他才回过神。
“你会……帮我的是吗？”诅咒让他痛得无法动弹，只能维持着这个狼狈又像是祈求的姿态，可说话的人已经顾不得了，带着孤注一掷的急切，“梅露，你一定会帮我的对吗？”
“当然。”她微笑着看他，握紧了对方救援的手，似是给他无限的力量，“能为主人排忧解难，是我的荣幸。”
说着，她另一只手缓缓抬起，动作轻柔的捋好青年凌乱的发丝，随后指尖顺着脸庞停在了下颌骨处，以捧的手势温柔托起。
双方四目相对。
“我是您的仆人啊，主人。”
自称为仆的女性居高临下，却像神灵一般低头注视着曲膝跪地的主人，语气虔诚而真挚。
“只要是您的愿望，我都会为您实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