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徒清潇哄骗着她, “再叫一声。”
如今昭告天下，大婚已定，小皇帝多了几分傲娇, 哪里是那么轻易妥协的, 如何也不肯。
此时天空的烟花已经朵朵绽开, 火树银花，夜幕被染得明亮如白昼。
司徒云昭搂紧了司徒清潇纤细的腰身，看向远方, 也看向天空的烟火，“潇儿，你瞧。”
河岸桥边, 欢快热闹的人群里, 也有许多成双成对的情人，其中不乏两个女子, 甜蜜地牵手, 拥抱。自从帝王大婚的旨意颁布, 这样的场景越发多见了。
皇帝大赦天下, 留了前朝九族性命, 改为流放, 百姓也会念了帝王仁慈, 若是当真赶尽杀绝, 旁人也难保不会议论纷纷，于圣誉也是有损。
司徒云昭励精图治，休养生息，积极改革, 让女子有更多的机会走入朝堂，为官拜相。国家昌盛, 民生殷实，民风开放，在女帝的统治下，如今朝野上下，更有了百年未见之欣欣向荣。
女帝女后大婚，古未有之，两人却甚是坚定，自司徒云昭登基以来，大婚昭告天下，女子的地位与自由度便更高了。
毕竟如今的女帝，便曾是王府世女，又带兵平定征西，入朝堂，掌政权，最后还能与相爱的女子相伴一生。
女后也同样，曾是先朝的公主，德才兼备，庇护家族，最后勇敢地冲破世俗的藩篱，与如今的女帝相伴。
如今的女子能够科举、参军，入仕为官，或是继承家业田产，也能够招揽赘婿，或是与心爱的女子在一起，或许还无法为全部的世俗接受，但比之从前，更为开放自由。
司徒云昭感叹，“或许你我成婚，也能给她们带来一丝希望呢。”
司徒清潇倚靠在司徒云昭怀中，眉梢眼角皆是掩不住的温柔笑意，“希望她们都能如我们一般幸福。”
她回头望她，“昭儿，是不是还未用膳？要不要吃些东西？”司徒清潇知她赶着前来，必定不会用膳。
“嗯？”
白蕤捧出一个纸包，“姐姐，这里！”
司徒清潇从身旁白蕤那里接过一个纸包，展开来，里面是一颗颗小小的米粽。
揭开粽叶，里面的米粽莹白玉润，司徒云昭一时有些愣怔。
“这是我亲手做的。从前那些我没有陪在你身边的端午，你等不到我的日子，再不会有了。以后每个团圆日，我都会在你身边。”
有无数个关于米粽的瞬间在她脑海中闪过，在公主府前拿着米粽的等待，滚落掉地的米粽。
抬头去看，司徒清潇眼中闪烁着温软的星光，司徒云昭却觉得比天上绚烂的烟火还要更耀眼些。
在追寻司徒清潇的路上从前残留的所有委屈不甘都在这一刻消弭了。司徒云昭眼中雾气升腾，又化为波光粼粼的水意。
司徒清潇细心地剥开一半的粽叶，司徒云昭低下头，就着司徒清潇捏起粽叶的手，咬了一口露出的莹白的糯米。
是她最喜欢的红豆粽。
香甜软糯。
是她曾想象过与司徒清潇在团圆日一同共进的米粽的味道。
还要更甜。
“很甜。”
司徒清潇眼角情不自禁地弯起，满眼璀璨的光，“是么。”便把司徒云昭剩下的半个粽子吃了进去。
司徒云昭呼吸微微一颤，直勾勾地盯着她。
司徒清潇被她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脸有些微热，声音温软，“你知道的，我不爱吃甜食，余生的每个端午，都劳烦昭儿与我共享一个米粽了。”
她的语气就像是在诉说一件非常平凡又寻常的事。
司徒云昭却觉得很幸福，不是遥望不可及的未来，而是触手可及的眼下。
她勾住司徒清潇的腰，往自己怀里轻轻一带，下巴搭在她的颈窝，落在腰间的手臂很温柔。
良久，司徒清潇听到她轻柔悦耳的声音：“姐姐。”
她满足地回抱她。
白裙红裙翩跹起舞，交缠在一起，衬得烟火都更耀眼了些。
笠日，距离大婚约莫还有一月的日子，司徒云昭不按帝王大婚的路数来，偏要像民间一般，三书六礼，三媒六t聘，面面俱到。
早早司徒清漪、白蕤和白府的外祖、外祖母，舅父舅母便都住进了公主府，带了无数侍女小厮，装扮起了公主府。
司徒清漪与白蕤忙活着指挥着小厮拉红绸、贴喜字、摆蜡烛，不时斗斗嘴。
司徒清潇虽不喜铺张，却也眉眼含笑，无奈地瞧着她们。
她从未想过有一日自己能如此幸福的。
说话间，望月砂便声势浩大地来了，她被封为迎亲正使，今日是特来送聘书聘礼的。
望月砂展书宣读，黄金万两，白银万两。
司徒清漪的下巴几乎快掉下来。
望月砂轻笑，“郡主悠着点儿，这才是开始呢。”
江南蜀锦云缎一千零八匹，各色绢帛一百零八匹，马匹甲胄一百零八、民间婚嫁时聘礼中有的妆奁匣盒无数，各色果酒海味无数。
东海夜明珠十八颗、镶金龙凤镯十八对、景泰蓝红珊瑚耳铛十八对、银凤镂花长簪十八支、珍珠点翠珠钗十八支……
自古以来无论是帝王大婚，还是亲贵富豪娶亲，都未有过如此庞大的排场和如此繁多贵重的聘礼。望月砂仅仅宣读聘礼便用了一炷香的时间。
白蕤听呆了，“如此贵重，莫不是都是进贡的好东西！”
“公主放心，这些皆是咱们皇上登基前的私产。皇上珍爱公主，定不让公主受半分委屈。”
望月砂宣读完，将聘书交予司徒清潇，侧身让了让，“公主，您瞧。”
外面十里红妆，满城繁华皆失了颜色。
七月十五，帝后大婚之日终于在万众瞩目、翘首以盼之中来了。
不知是帝王娶妻，还是百姓娶亲，莫说皇宫，各家各户百姓也张灯结彩，穿红戴绿，满长京皆是喜气洋洋。
一大早，大殿内便安置好了节案、册案、宝案，殿前左右奏的是中和韶乐、丹陛大乐，双喜字样与大红绸缎在皇宫四处高高挂起，红毯铺地。
司徒云昭便乘皇辇，往天坛去，祭告天地祖先，祈求平安降福。
黄昏，正副使节望月砂与白蕤，在公主府宣读册书，司徒清潇拜别外祖、外祖母，被奉迎至宫中。
锣鼓齐鸣，司徒清潇大红嫁衣，盖着盖头，坐在凤辇中，仿佛前日还一身白衣乘着皇辇入宫，在狭窄的甬道上与司徒云昭相遇，而自己不得不压抑着内心与她对峙。
而如今，她便要嫁给司徒云昭为妻了。
从公主变为皇后，却恍如隔世。
入了皇宫，夜幕已经降临，夜色朦胧，皇宫内却红烛高照，灯火通明。
苏木苏叶搀扶着司徒清潇下了辇，到了重华殿前，大殿中早已许多朝臣等待，一生唯有一次，司徒清潇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司徒清潇一身流光溢彩的凤凰嫁衣，凤冠霞帔，裙尾曳地三尺，裙角绣着金丝边，拦腰束着流云苏绣腰带，勾勒出凹凸有致的身材，即便不露脸，也知是风华绝代的佳人。
司徒云昭一身正红团龙婚服，头戴帝王十二琉冕，庄重华贵，身形修长笔直，唇红齿白，明艳的眉间满是春风得意，她亲自出殿迎接新娘。
“潇儿，我来娶你了。”
她听到她说。
下一瞬，她温热的手便牵住了自己。
司徒清潇的心一瞬间便平静安定了下来，回握住她的手。
入了大殿，司徒云昭亲手将后宫凤印交到司徒清潇手中，受了百官跪拜。
礼部着人大肆翻新了殿宇，将以往的皇后宫殿重修，司徒云昭亲自提名长凤宫，长长久久、凤仪天下。
拜过天地，入了洞房，便是花烛之夜。
外面摆起了宴席，司徒云昭只叫他们今日尽情放纵，不醉不归，命姜瑶主持着大局。司徒云暻与王妃坐在一处，小心看护着。司徒云晴一旁坐着司徒云晚，长高了不少，不那么爱玩闹了，颇有几分小公主的风范了。
孟子衡与许都督坐在一处，茯苓、重楼、方思南、张汶、怀化将军等人坐在一起，宗亲与文武百官皆在，每个人皆是笑容可掬。
望月砂本想去闹洞房，可是心知帝王大婚，哪里许得了她们胡闹，便又拉着孟相等人吃酒去了。
司徒云昭在心跳如擂鼓中揭起了盖头，华贵凤冠下的司徒清潇黛眉朱唇，平日清冷的肤色如今添了一层妩媚的嫣红，甚是娇美。
让人移不开视线。
司徒清潇卷翘的睫毛微湿，垂下眼去，有些娇怯。
两人共饮了合卺酒，司徒云昭看着娇美可人的新娘，方才压抑着情绪，终于眼眶有些泛红，“我大约不是在做梦吧。”
司徒清潇望过来的目光温柔而纵容，倾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眼里带着一点盈盈的笑意，“还觉得是梦么？”
不是梦。
司徒云昭看着她，她的一举一动，一颦一笑都是如此生动，近在咫尺。
司徒清潇手里捧着一个小小的红木盒子，正要打开，司徒云昭调笑，“不会又是红豆吧？”
司徒清潇想起了那日的红豆相思传情，不由得颊边一热。
打开来，里面是一叠票根，房产、田地的票据，还有一些银票。
司徒云昭有些疑惑，抬头挑起眉来，“这是，嫁妆？”
司徒清潇纠正她，“是聘礼。”
司徒清潇道，“虽则，并不多。”
司徒清潇不好金银财帛，除却一些金银首饰带了进宫，木盒中装的，房产十几间，良田百顷，千两银票，甚至还无有一个小郡主或是县主的财产多。
“但已是我全部的身家了。”司徒清潇目光潋滟光华，满是温柔，“昭儿，你可愿也嫁与我，把你的终身托付于我？”
司徒云昭一双桃花眼早已盈满了雾气，“我愿意。”
司徒清潇将唇贴了上来，环住了她的脖颈，神情柔软而温柔，司徒云昭也闭上眼睛专注地回应。这一吻，唯有红烛星辰见证。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从今日开始，生同衾，死同穴，亲密无间，互相扶持、相互依赖，这世间再无任何事情能将她们分开了。
新婚夜，终究还很漫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