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仿佛落针可闻。
池半夏眼前透过手掌缝隙, 是她刚顺手盖上的房门。
身后传来懒怠嗓音,不紧不慢的。
“大小姐,这好像是我的房间。”
“是你的房间又怎么样?”池半夏完全不想讲道理, 正在跟脑海里挥之不散的腹肌作争斗, “是你未经允许,闯入我的眼里的。”
贺初衍轻嗤:“先下手为强式倒打一耙的强盗逻辑,算是被您运用得炉火纯青了。”
“贺老师, 我劝您的成语课堂还是早点歇业吧。本池某人,早就痛下狠心好好学习了一番成语易混淆资料, 这次再也不会受别人的摆布了。”
贺初衍开口:“差强人意。”
池半夏清了清嗓子,尾音翘起尾巴尖的得意:“大致上还能够使人满意。”
“谁问你了?”
池半夏:“???”
本都做好准备迎接成语大拷问, 结果这话一堵,整个人都陷入深深的震惊。
沉默中。
池半夏转移话题:“你到底换好没有?”
“换好了。”
池半夏身体刚扭到一半,又突然听到这人懒懒来了句:“哦,我突然想到,换错了衣服。”
池半夏立马又扭回去:“?”
“你这人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你猜。”
“我才不猜。”池半夏半盯着禁闭的门,眼睛微微睁大,“为什么你的脚步声离我越来越近了?”
贺初衍口吻懒怠:“因为衣服在这?”
“你的衣服怎么可能在门边?贺初衍, 你现在说话真是说瞎话不打草稿了。”
少年嗓音仿佛近在咫尺:“大小姐, 你在怕什么?”
池半夏说:“你有暴露癖, 我可没有观看癖。”
到了这会, 池半夏彻底反应这人绝对是故意的,偏头,对上晃着笑意的浅色眼眸。
贺初衍嗓音混着笑:“大小姐,我刚刚看到你偷看我, 眼睛都发直了。”
“你才眼睛发直了!”
池半夏:“……”真的好烦这人!
她就是多看了眼腹肌而已,而且那是主动撞到她眼里的, 又不是她主动看的。
“不浪费时间跟你废话了,有这时间,我还不如多写两道数学题呢。”
冲回房间的池半夏,整个人埋进松软的糖心蛋抱枕,碍于夜深人静,只能把委屈巴巴放在心里。
忍不住心想,她不是来找贺初衍暗恋自己的破绽,然后顺便蹭一顿冰淇淋的吗?
怎么反被将了一军。
突然想起来,这个抱枕还是三年前贺初衍送给她的生日礼物。
一时间,退一步气上心头,对着抱枕就是一顿拳头猛锤。
锤完,才反应过来她不应该迁怒她可爱的抱枕。
又轻轻拍了拍揉了揉抱枕,心里开始默默道歉。
都怪贺初衍,不愿意满足她想吃冰淇淋的小小心愿。
还害她误伤抱枕。
池半夏摸到手机。
屏幕淡淡的白光映上脸庞。
summer:【阿衍,你变了,就连我这样一个想吃冰淇淋的小小愿望,你都不愿意满足我,我们的过去,就像是堆起的沙,风一吹就散了】
C:【现在给你买】
summer:【某人迟来的良心,比草还轻贱】
C:【不用风吹就散了】
summer:【?】
summer:【你为什么抢我的话?】
没有得到回复。
summer:【我知道你没睡】
summer:【鸭头,说话!别让我感觉从来没有让你快乐过】
summer:【被偏爱都有恃无恐】
手指悬在屏幕上,池半夏还想趁机继续输出。
结果看到突然闯出来的页面,是贺初衍拨来的语音通话。
池半夏下意识接通。
耳畔传来裹着笑的嗓音。
“大小姐,开门。”
“这么近还要打电话,你让我开门我就开门,那我岂不是很没有面子……”
虽然嘴上这样嘟囔,池半夏身体还是很诚实地走到了门后。
没得到回答,池半夏又喂了一声,看了看手机,发现这人竟然把电话给挂了。
此时池半夏面临着两个选择。
一是开门一探究竟。
二是直接回去倒头睡觉。
思考的十秒内,池半夏想着就应该晾一晾这个某贺姓大少爷,她可不是回回都会踩进他陷阱的。
可在思考的第十一秒开始,理智与好奇交战的形势开始发生逆转。
毕竟她来都来了,看一眼大半夜某人搞了什么名堂,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于是成功说服自己的池半夏,打开门,对上黑茫茫的一片空气。
门外连个鬼影都没有。
池半夏孩子气地撇了撇嘴,这人的恶作剧真是太过分了。
黑心莲。黑心芝麻汤圆。
这不就是在欺负老实人嘛。
池半夏还在想着,视线稍稍偏转,突然瞥到挂在门把手的外卖袋。
竟然是她最喜欢的那家冰淇淋店。
最快送过来也要二十分钟,那不就是她冲进贺初衍房间的时间。
池半夏取下外卖袋的时候,忍不住唇角翘起。
收回刚刚那两句话。
某位贺姓大少爷心肠还是挺好的。
看在美味冰淇淋的面子上,就暂时原谅他一小小下吧。
谁让她这么好心。
第二天,贺初衍走出房间的时候,一张便签纸飘落在地上。
捡起来。
【当当当!这是一张许愿便签纸。既然你都这么虚心求问了,那本好心人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恭喜你这个幸运鹅,被我们心软的猫猫神选中,决定恩赐你一次许愿机会!!!
PS:绝对绝对绝对没有一点冰淇淋太好吃的原因QAQ】
贺初衍抬眼,瞥到躲在拐角那道猫猫祟祟的身影。
十分的欲盖弥彰。
他们一前一后地离开家里。
池半夏下了电梯,站在一楼厅内,看了眼陈文熙大早发给她的搞笑视频。
突然被捏了下脸颊。
女孩下意识退开半步,偏头,黑白分明眼眸因受惊微微睁大,看清眼前的人后,又迅速连眨了好几下。
“你为什么突然捏我的脸?”
贺初衍微挑眉峰,不紧不慢地收回手。
“许愿啊。”
池半夏嘟囔:“什么许愿啊……”
贺初衍朝她勾了勾手:“过来,让我再捏一下。”
池半夏这会反应很快:“别想,你刚刚已经用掉了许愿机会。”
然后扭头就走。
转眼又在林荫道上撞到。
池半夏叫住了从旁边骑山地的少年。
洒满阳光的斑驳,自树梢掉落了他的半身,浅色瞳孔浸着笑意,喷薄出蓬勃的少年气。
叫住的人,却迟迟没开口。
“大小姐,这是一大早就在玩木头人的游戏?”
池半夏这才扭头,目视前方,有些不情愿的小声说:“心软的猫猫神刚刚说了,愿意大发慈悲地再给你一次机会。”
“反正许愿,不是这样随便用的。”
女孩白皙耳尖漫过薄红,像只佯装张牙舞爪的猫咪。
说完,一口气拧到底小电驴的把手。
身影远远冲了出去。
留在原地的少年唇角微勾起。
真不禁逗。
要这么可爱怎么办?
第32章 寿司
十月的月考结束后, 大家开始逐渐适应大考小考如喝水的节奏,如果说七月月考是砸下的洲际导弹,八月和九月月考是中程导弹, 那十月只能算鱼雷了, 没准在接下来的十一月到明年五月的某一天,很有可能会变成在打水漂的小石子。
一场冷空气席卷了南江,这座老城再次熟练表演一夜自夏入冬, 秋天只是稍微眨眼的间隙就消失了踪影。
十一月初,池半夏已经不敢想象曾经穿短袖吃冰淇淋的好日子, 换上冬季校服,英伦风衬衫套毛衣线衫, 配上长裤,外面再罩上厚厚的长款羽绒服。
面对寒冷冬天也穿百褶裙加打底的风度派,她一向是实诚的企鹅派,一到冬天,就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
冬日多雨,潮冷刺骨的水汽仿佛浸透整座城市,雨声氤氲弥漫。
早上
第2节 课结束。
高三的课间操从十月初就取消了, 二十分钟的大课间变成休息时间。
班上睡的睡闹的闹, 隔空抛零食, 聚众追逐叠罗汉, 大声K好汉歌的,依然丝毫撼动不了趴在课桌上的瘫尸大军。
后脑勺针织帽的毛线球被少年松松握在手里,隔着温热掌心传来拉扯力度。
“这哪来的企鹅兔?”
池半夏早上起来真的困晕了,差点睡过头, 白皙脸颊泛着微红,瓮声瓮气:“不像您身强体壮, 还能活在夏天。”
跟大部分风度派和企鹅派不同,贺大少爷此人,堪称冬天里太阳发动机,在乌泱泱的遍地棉袄里,一身黑色卫衣长裤。
完全是扎眼的存在。
池半夏不仅一次羡慕过这人的体质。
身旁传来再次含笑嗓音:“这是昨晚做贼去了?”
“瞎说什么。”池半夏反驳,“我这是跟函数来了场甜蜜约会。”
“而且到了冬天,本来就更容易缺觉。”
“您哪天不缺觉?”
“?”
“春困夏倦秋乏冬眠,是吧?”
池半夏:“……”
“您不说话,我还当您是个哑巴帅哥。”
池半夏本着大冬天的,互怼是件耗费她能量的事情,决定大发慈悲地宽容一下;。
手指摸向保温杯,才发现她刚刚忘记盖上盖子,里面的水已经凉透了。
作为冬天一个极其犯懒的树懒星人,池半夏决定忍一步海阔天空,冷水下肚,这是在磨炼她的钢铁意识。
只是刚做好心理准备。
从斜侧方探来的手,从她手里抽走保温杯。
没过一会,回来的贺初衍在身旁坐下。
池半夏迷迷瞪瞪地看着盛好的水,心想这人突然这么贴心,是不是在水里投了毒,其实真实目的想暗鲨她。
脑海里迅速回想最近三天的相处细节,她应该没有哪里得罪这位大少爷吧。
贺初衍看她这副神游神情,就知道这孩子脑子里又在冒胡思乱想,语调懒懒的:“不渴?”
池半夏连忙护住面前的保温杯:“您难得做个好人。”
送上门的水,不喝白不喝。
低头抿热水时,发现是温的,一口气喝了小半杯下去。
旁边传来了然的轻笑声。
下午自习课,班上笼罩着一股昏昏欲睡的氛围,贺初衍余光瞥到旁边做题的女孩,不时进行小鸡啄米的行为,本着严谨科学的观察实验,实验体头颅上下摆动频率明显呈匀速加速度趋势。
在这颗实验体头颅失去重心掌控时,贺研究员发挥主观能动性,做出干扰操作,探来的手掌及时托住额头。
挽救了脑袋重砸课桌的惨案。
池半夏最先感觉到的是额头传来的微凉舒服的触觉,下意识轻蹭了两下,像只毛茸茸的撒娇猫咪。
等那股困倦感稍稍消散了点,这才意识到,她离课桌仅仅只有不到十厘米。
池半夏缓缓抬起头,晃了晃脑袋,试图把不断上涌的困驱赶出脑袋。
怎么感觉要晕到困了,她明明昨晚也没有很晚睡啊。
难道是冬天缺觉在暗中作祟?
还在想着,偏头,看到少年微皱眉头。
手背不由分说贴到额头,他的力度有些大,捋起微散额发。
如果说刚刚还是百分之九十怀疑,现在已经是确信了。
池半夏迷迷瞪瞪地问:“怎么了?”
贺初衍耐着性子问:“您发烧就没一点感觉的?”
“发烧能有什么……”池半夏反应慢了整整一拍,“发烧?”
不说还没往这想,一说越来越觉得是怎么回事了,怪不得她感觉越来越晕,也越来越困,原来是发烧了啊。
大姨妈碰上发烧,难上加难。
真是折磨局。
“大小姐。”
池半夏听到他这皮笑肉不笑的语调,总感觉大事不妙,在混沌的思绪下,本能装乖起来。
伸手,在桌底轻扯了扯少年衣袖。
“阿衍。”
“叫什么都不管用。”贺初衍都不用猜,都知道她在打什么注意,“劝您早点丢掉不该有的想法。”
池半夏试图蒙混过关:“你听过一本书吗?”
并选择了自问自答:“钢铁是怎样炼成的。”
没得到回答,池半夏再接再厉。
“那你还听过一本书吗?”
“孟子,斯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
贺初衍一脸看你表演的神情,最后还善解人意地贴心问:“您说完了吗?”
池半夏犹豫道:“可能没说完吧。”
“池半夏。”
贺初衍嗓音混着笑,却怎么听怎么感觉威胁意味十足。
“给你三秒钟思考一下,是自己跟我走去输液,还是被我扛着丢脸地去输液。”
池半夏听到输液两个字,脑袋都大了,虚心求问:“或许有选C选项的可能性吗?”
贺初衍只笑着:“三。”
“二。”
池半夏迅速插嘴:“一。我选择自己走过去输液。”
然后手伸进桌肚,拿了一套英语卷、一套理综卷,还有一套完形填空七选五改错的题组。
贺初衍看她动作慢吞吞的,明显反应速度慢了好几拍,估计是烧得不轻。
直接操起她手边写了一半的试卷。
池半夏忍不住出声:“阿衍,你慢点。”
贺初衍:“?”
池半夏心疼道:“一会弄皱了。”
这可是她最喜欢的一套数学卷呢。
“您还挺知道金贵。”
池半夏刚想点头。
下一秒,就看到这人,无情地把她的数学试卷,像是卷盐菜一样塞进书包里。
“……”好叛逆这人。
数学组。
李伟立一听学生发烧,立马批了假条,生怕慢了一秒,这个病号就能干倒班上这群脆皮。
还语重心长地叮嘱起来:“最近降温,要多注意点身体,回家好好休息,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池半夏本来脑袋就晕,这会被念叨得更晕了。
如果她现在装晕,还来得及吗?
后背被拍了拍。
池半夏接收到指令,突然低头,开始惊天动地的大咳。
旁边贺初衍自然接戏,顺背搀扶,还不忘向震惊的李伟立解释:“老李,看来我同桌病得很重,我这就赶快送她去医院。”
李伟立连忙说:“快去吧。”
又问:“要不要老师跟着一起去?”
“不用!”池半夏立马回答,又在下一秒记起自己的虚弱人设,语气怏怏地解释,“老师你一会还有课,有贺初衍同学陪我就行。”
贺初衍被紧紧捏住手臂,不动声色地挪开魔爪:“老李放心,有事我会打电话的。”
李伟立这才放他们走。
路上池半夏开始明里暗里的话术。
“阿衍,我感觉我其实还好,多喝热水睡一觉就好了。”
贺初衍没抬头:“你说预约挂号?”
池半夏:“?”
只能退而求其次:“我记得家里有药箱,吃点药睡一觉应该就好了。”
贺初衍:“挂号预约好了。”
池半夏:“??”搞已读乱回这套是吧。
于是池半夏只能苦兮兮地认命吊针。
好不容易到家,池半夏整个人折腾了一下午,此时困意已经到了顶峰。
眼皮上下打战,感觉沾床就能睡回去。
可偏偏在这种情况下,池半夏开始了她病中一贯的盲盒行为。
首先是无限趋近于孩子气的撒娇。
例如微抬着头,睁着黑白分明的眼眸,轻扯着对方的衣袖。
“阿衍。”
“好晕啊。”
“我想要大熊抱枕。”
贺初衍不为所动:“你不是言辞凿凿地说是食物派抱枕爱好者,拒绝让任何一只动物抱枕上床?”
池半夏完全听不进话,苦着一张脸,嘟囔道:“我不想要糖心蛋抱枕,不想要板烧鸡腿堡抱枕,不想要牛油番茄鸳鸯火锅抱枕,不想要炸鸡拼盘抱枕,也不想要奶茶蛋糕抱枕,就看着就好饿啊。”
贺初衍:“……”
行,把床上这群宝贝都冒犯了一遍。
池半夏睁着蒙着水雾的眼眸,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你凶我。”
“你竟然凶我。”
贺初衍半蹲床前,手指卡在女孩下巴,用力挤成一对鸭鸭嘴:“哪个字凶你了?”
池半夏唔了几下,迫于对方武力淫威,目光变得很乖,眼里写满求放过。
只是贺初衍这边刚松手,整个人就埋进被子和刚刚被嫌弃的抱枕里。
“虽然你嘴上没说,可是我明显能感觉到你在凶我,每一分每一秒,就好像我不曾让你快乐过。”
像是忍不住张牙舞爪又乖怂的喵咪。
贺初衍微扬下巴:“你就盖成这样?”
池半夏也学着扬下巴,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我就盖成这样。”
结果被伸过来的手臂,硬生生抽走身上的被子。
“唔……你干嘛!”
天旋地转间,整个人被严严实实地包进被子里。
贺初衍笑得混蛋又无辜:“蚕蛹。”
池半夏认真反驳:“我是寿司。”
“行,你是寿司。”
“我本来就是寿司。”
女孩只露出小半张脸,脸颊潮红,乖乖盯着眼前少年。
“阿衍,我不想一个人睡。”
手掌突然松松捂住女孩眼眸。
少年此时语调难得温柔:“睡着前我都会在这。”
“晚安,大小姐。”
第33章 密码
房间里陷入一片安静。
躺在床上的女孩, 此时乖乖闭着眼睛,松软发梢陷入棉枕,怀里还抱着一只炸鸡拼盘玩偶。
嗯, 是刚刚嫌弃中的其中一只。
贺初衍没有急着离开:“睡着了?”
被问话的女孩没有回答, 俨然一副沾床熟睡的模样。
看起来依旧是乖乖巧巧的表象。
“那你告诉我,你带那些试卷回来做什么?”
“不是说让我许愿?”
“大小姐,还算不算数?”
手心似有蝶翼轻刮过, 泛起一阵细微的酥麻。
贺初衍移开手掌:“这会不装睡了?”
池半夏缓缓睁开眼眸,氤氲着一团朦胧雾纱, 轻轻拉低一点被子,露出白皙泛红的鼻尖。
“我要告诉你吗?”
又孩子气地撇了撇嘴, 嘟囔道:“你老是乱许愿。”
“你下次再这样,我就不理你了。”
女孩脸颊泛着潮红,大半张侧脸蜷进松软绵枕里,此刻像只乖顺的猫咪。
贺初衍伸手,捏了下女孩脸颊。
“你凶我。”池半夏定定看着他,语气相当郑重其事,“还打我。”
贺初衍嗓音混着笑:“这么混蛋啊。”
池半夏微抿嘴唇:“你有这个自知之明就好。”
贺初衍又捏了把脸颊:“闹够了吗?”
“谁闹了。”池半夏躲了下, 又凑上来, 嗓音黏黏糊糊的, “不知道是谁在闹……”
贺初衍说:“有本事别蹭我手啊。”
“谁让你这么凉呀, 像冰一样。”池半夏有样学样地说,“有本事你手别在我脸旁边转悠啊。”
“嘴还挺能叭叭的。”贺初衍微扬下巴,审问道,“别转移话题。”
“书包里试卷带回来做什么的?”
池半夏脑袋晕乎乎的, 满脑子都是冰冰凉凉的手背,贴在脸颊上很舒服, 像只黏人撒娇的猫咪:“我等半夜起来写呀。”
女孩舒服地半眯眼睛,语气是说不清的得意:“我还特意定了九点的闹钟呢。”
烧糊涂还不忘满脑子做题,贺初衍起身随手拎起勾起书包:“行,没收了。”
池半夏显然思绪没转过来,喃喃道:“为什么要没收……”
贺初衍突然大尾巴狼似地笑了:“大小姐,想不想吃冰淇淋?”
池半夏眼睛都快闭上了,听到冰淇淋三个字时,精神明显强撑了一瞬:“想。”
“想就听话。”
“……嗯。”
贺初衍拿起桌上的手机,伸到池半夏面前。
“大小姐,伸手。”
池半夏伸出手。
“大小姐,大拇指。”
池半夏翘起大拇指。
贺初衍垂眼,看到手机成功解锁,唇角微勾:“好,真乖。”
然后点开闹钟,熟练把一连串“9:00”到“9:30”,每五分钟一次提醒的七个闹钟关闭。
抬眼,刚刚还打着哈欠的女孩,眼睛已经沉沉闭上,微翘唇角露出浅浅笑容。
完全是陷入美梦的模样-
池半夏第二天是被闹钟震醒的,醒来发现自己已经好利索了,睡了一场长达十小时的觉,头也不晕了,身体也不乏了,甚至可以用神清气爽来形容。
唯一的缺点就是,回想了下昨晚记忆,发现只能用“惨不忍睹”四个字来形容。
她怎么就能对方说什么,就做什么呢。
完全是被乖乖拿捏摆布了。
尤其是当她冲完澡,走到客厅时,看到贺初衍懒懒坐在餐桌边时,那股想逃到月球的社死感瞬间攀到顶峰。
苏槿昨晚回家,才知道池半夏发烧的事情,知道睡了就没去吵她,这会看她气色不错,问道:“半夏怎么样了?”
池半夏坐到苏槿旁边:“苏姨,别担心,我已经完全好了。”
又说:“昨天多亏阿衍陪我一起去医院,还把我带回来。”
贺初衍懒撩眼皮,淡淡瞥了她一眼。
眼里明显写着:这么反常?
池半夏回了个眼神:我不像某人,是懂得知恩图报的。
苏槿没注意到他们之间短暂的眼神交锋,听到池半夏说好了,这才放下心来:“那一会要去上学吗?”
池半夏点了点头:“嗯。”她昨晚带回来的试卷全都成了摆设,关键是还被贺初衍通通没收。
她心里还在记挂着呢。
苏槿说:“你发烧刚好,还是先别吹风了,等会苏姨送你们去上学。”
池半夏知道苏槿的性子,弯起眼眸,嗓音甜甜地说:“谢谢苏姨,苏姨最好了,等我给苏姨买香甜小蛋糕吃。”
苏槿最吃她撒娇这套,顿时感觉心被可爱狙击了下:“那就等着小半夏的蛋糕。”
南江市这几天温度又下降了两度。
池半夏坐在车后座。
后背靠在软垫上,后脖颈撑着U型枕,怀里还抱着抱枕,一副大爷式惬意模样。
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朝着旁边伸出手。
然后被拍了下手掌。
池半夏:“?”
扭头一看。
这人半阖眼眸,在眼睑处落下阴翳,大马金刀地坐着,肩膀微微塌陷。
行,还是此人无声胜有声,妥妥是大少爷做派。
池半夏企图用眼神表示不满:谁要跟你击掌啊?
贺初衍懒撩眼皮:那你伸手干什么?
池半夏伸手,用气声说:“拿手机来。”
贺初衍把手机丢到女孩旁边。
池半夏用手肘撞了撞手臂:“密码。”
贺初衍语调懒懒的:“大小姐,你还能不知道?”
池半夏微顿,难道,不会吧……
扭头,垂下眼眸,犹豫着输入自己的生日。
显示错误。
池半夏:“……”
身旁泄出一声轻嗤。
池半夏猛地闭了下眼睛,伸手,忍无可忍地拉过贺初衍的手,重重摁解锁。
贺初衍只由得她:“干什么?”
池半夏点开小程序:“你那里不是有VIP卡吗?我买点蛋糕。”
贺初衍:“你请客?”
池半夏:“您付钱。”
贺初衍微勾唇角:“行。”
池半夏眼里写满不可置信:“你今天这么好说话的?”
贺初衍懒懒抱住双臂:“手机都在您手里,我还能说不行么。”
池半夏眼眸微弯:“那倒也是。”-
池半夏刚走到教室所在的走廊,就迎面碰到班上的同学。
“夏姐,听说你昨天生病发烧,是贺哥一路陪你到医院送回家的?”
池半夏:“……是贺同学心善人帅。”
同学顿时一脸的“我懂”。
池半夏:“?”到底懂什么了?
从走廊这头走到教室门口,池半夏已经碰到不下三个假借询问病情,实则八卦昨天昨天发生的事情。
只是刚进门。
“夏姐!”
“回聊!”池半夏连忙小跑到座位上,立起课本挡在脸前。
贺初衍在旁边不紧不慢坐下。
浅色瞳孔浸着笑意。
池半夏看这人游刃有余的,就知道这人又要开始了:“您有何想法?”
贺初衍语调懒懒的:“大小姐,立个牌杵头顶上吧。省得一个个跟来看动物园里新来的大猩猩似的。”
池半夏:“……”就知道这人嘴里吐不出半颗象牙。
关子啸刚进教室,立刻凑上来:“夏姐,你怎么样了?”
总算遇到一个正常的询问,池半夏松了口气:“已经好了。”
关子啸开了个玩笑:“那就好,差点怕夏姐你这病菌,把我这个脆皮直接撂倒。”
旁边男生揽过他的肩膀,一脸贼笑:“啸天你皮糙肉厚的,还怕被传染啊?”
只是刚说完话,突然嗓子痒,突然咳了几下。
关子啸顿时花容失色:“卧槽,有病菌攻击,唾液传播!不久后就要月考了,你可别害我!”
“有病吧你!”男生被这戏精表演逗笑,笑骂道,“就传染你!你别跑,过来乖乖让哥哥传染一下!”
关子啸怪叫:“啊啊救命啊你个变态!你别掐我脖子啊!救命有人谋财害命了!”
池半夏和陈文熙对视一眼。
陈文熙:“男生好吵。”
池半夏:“男生也好幼稚。”
只是刚说完。
旁边传来一道声音:“夏姐,听说你昨天生病发烧腿软,是贺哥一路背你回去,悉心照顾一整晚,怎么你的青梅竹马我的青梅竹马完全不一样,真羡慕你们感情啊。”
池半夏:“???”
这些谣言都是从哪里传出来的?
越来越离谱了!
第34章 愿望
池半夏不得不正视——
此刻对她人生最大的误解出现了。
诚然贺初衍送她上医院送她回家是真, 但其他堪比趴床底的细节,真实性就完全有待商榷了。
于是池半夏选择逐一击破:“首先针对贺初衍背我一路去医院这事,这位同学, 现在小朋友都不写寒雪夜发烧, 妈妈背着一步踏着一步艰难地走到医院的作文了,您还是想办法更新一下库储备吧。”
“这位同学,您是趴床底下观看了全程是吗?细节这么清晰?”
“还有这位同学, 您觉得这位贺大少爷,像是您说的这种田螺少年吗?说出来不觉得荒谬吗?”
一组连环问出来, 旁观男生露出得胜的笑容,不停用手肘撞旁边男生的手臂, 嘴里还念叨有词:“看吧看吧看吧!我都说了不可能了,你指望贺哥当小娇夫,不如指望下次月考努力数学考第一,赌输的一包辣条赶紧给我!”
“一包辣条你急什么?我还能欠你的不成?难道在你眼里,你亲爱的朋友就是这样一个小气的人吗?”
“还有我的麦记!”
“什么?你给我赌辣条,跟别人赌麦记,怎么还搞差别对待呢!”
“什么辣条!什么麦记!怎么就跟我赌一根真知棒呢!徐老狗我要跟你拼了!!!”
这群幼稚的人扭打在一起。
池半夏:“?”得, 你们拿来打赌是吧。
然而成效颇为显著, 焦点被迅速转移。
打闹间, 刚刚八卦的男生被撞到池半夏的课桌。
这惨烈的声响, 池半夏不由自主地看了眼他的腰。
嘶,感觉自己的腰都要疼了。
“救我,夏姐!”
池半夏眼睁睁看着这颗堪比呐喊尖叫的脑袋凑过来。
还没开口。
此时从斜侧方探来杯牛奶,骨节不失少年纤长, 薄薄手背皮肤下青紫脉络清晰。
“热牛奶。”
直直横在池半夏和男生中间。
这人又补了句:“昨晚闹的冰淇淋没有,等病好了再说。”
昨晚, 闹,这两个引人遐想的词结合在一起。
刚刚的幼稚争吵,像是猛地按了暂停键般,脸上完全展现了瞠目结舌、自我怀疑、然后到我懂我懂的教科书式演技。
池半夏下意识接过牛奶,玻璃杯壁传递温热到掌心,只是稍稍抬眼,就能从这群人眼里看到满满的讯息——
“夏姐,没想到你这个眉清目秀的也叛变了,但是我还是什么都不知道,我懂我懂。”
“我什么都没听到,我什么都不知道,我懂我懂。”
“有的八卦本不是真的,只是听的人多了,也便成了真的,我满脑子辣条麦记真知棒,我也什么都不知道,我懂我懂。”
池半夏:“……”懂的很好,下次都不许再懂了。
等贺初衍从窗边走开的时候,这群人又重新扭打在了一起。
八卦诚可贵,然而为尊严而战显然更高。
针对麦记辣条真知棒的二战一触即发。
旁边刚落座,池半夏手指下意识捏紧牛奶杯:“你乱……嗯,到底在说些什么呢?”
贺初衍懒撩眼皮:“大小姐,你心虚什么?”
“我心虚什么……”池半夏稍微扬高了一丢丢声音,选择另辟蹊径,“你难道就想被别人一口一个小娇夫的?”
“哦,被说的是我。”贺初衍唇角勾起愉悦弧度,“您着什么急?”
池半夏:“?”好有道理的话。
但是怎么没看出来这人有一丁点的不乐意呢?
而一向八卦的关子啸,在此时显然没有一丝兴趣。
站起身,仗着人高马大,一手揽过一个男生。
剩下的一个男生,动作突然变得朝着空气猛挥,在意识到目标挪开的五秒内,瞳孔经过短暂却足够剧烈的地震,灵机一动,开始了他罪恶救场的一生。
那场面。
配上贺初衍的解说:
“私拟作群鸡爪舞于空中,扑空气不成,遂抚头摸耳,状很忙之表,然心之所向,则或千或百果然愤怒的鸡兽也。”
救命,不如不救。
更好笑了。
关子啸顺利拆散了缠斗的三角同学,憋着笑,还是控制不住疯狂抽搐的嘴角,仰头四十五度忧郁,想办法想尽这辈子最悲伤的事情:“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我不由想赋诗一首。”
由于憋笑得太用力,后槽牙都咬紧了,颇有种视死如归、咬牙切齿的感觉。
偏偏动作又极尽矫揉造作。
顿时引起哄笑群众的无差别吐槽。
“啸天别做作了!”
“啸天说重点!”
“啸天,别说了,一会太白要从天上南水北调黄河淹你。”
“啸天,别人看了还以为你偏头痛,还被传染了鸡爪狂症。”
关子啸此刻想哭又想笑。
狠,还是他贺哥吐槽起来狠。
关子啸刻意清了清嗓子,很快就找回做作演技:“应我们最亲亲亲爱的班长请求,鄙人虽谦让再三,然鄙人才学疏浅,还是抵不过盛情难却。”
一整个装腔拿调。
围观群众纷纷表示吐槽。
“班长大人,你真是罪大恶极。”
“班长大人,没想到你这个浓眉大眼的,竟然引这种戏精货色入室。”
“哪那么多废话,给我说重点!”
……
场面一度混乱。
关子啸夸张地拍了拍掌:“大家淡定安静下,先让我讲。”
刚刚还七嘴八舌混战的众人,难得很给面子。
一副倒要看看他还能多疯的神情。
关子啸明显是受到鼓舞,双手捧心:“哇哦,马上就是我们最最最亲爱的立立的生日了。”
而直面猛男撒娇的三位受害者,表示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
那一秒,瞳孔地震成为内心的代名词。
受害者一号·池半夏面无表情:“哇哦,好不惊喜好不意外哦。”
受害者二号·贺初衍无情拆穿:“还有大半个月,算哪门子马上?”
受害者三号·陈文熙语调崩溃:“求一双重金没看过的眼睛,我现在特别需要雕牌洗洁精救命!”
有人起哄:“我看更需要立白,施展一下脑袋立刻变白的魔法!”
“你们立白雕牌打了多少钱?也带我赚一下!”
被打岔的关子啸,刚想开口拽回话题。
就被陈文熙举手打断:“我们知道是老班生日了。”
关子啸再次想开口。
又被池半夏打断:“我们也知道要举办惊喜活动了,对不对?”
目瞪口呆的关子啸嘴唇只是动了下。
再次被贺初衍无情打断:“已阅。”
关子啸:“……?”-
炸鸡店里。
“还有多久月考来着?”
“不记得了,还有几周吧。”
“老班生日还有多久来着?”
“应该也还有几周吧。”
“都不记得啊。”
“反正都快到了,有什么好记得嘛。”
关子啸眼瞅着吃顿炸鸡,活生生吃成两个脑袋空空的僵尸谈话,无奈摇了摇头,“看看把孩子们折磨的。”
坐在对面的贺初衍微晃手里可乐,冷嗤道:“鳄鱼的啸泪。”
关子啸:“……”
“阿衍,我跟你说,我现在有空,你再折磨我,我就把你这些强烈需要被谴责的语录,一条条记录下来,然后打印成册。”
“好啊。”贺初衍语调懒懒的,“记得给我打印一份。”
关子啸:“?”
池半夏:“也给我打印一份。”
关子啸:“??”
陈文熙:“我也要我也要!”
关子啸:“???”
合着他一人干活,一桌不愁是吧。
步入十一月后,班上参加高考、竞赛、出国的安排已经基本定型,关子啸投入留学大军,此刻正是悠哉的时候,招猫遛狗的本性日益暴露。
关于开展惊喜的计划经历起被提出、否决、再提出、再否决的循环过程。
关子啸提出命名为“从而”的计划:晚习结束班上开始葫芦娃、猪猪侠、奥特曼等爷青回曲目的串烧表演,从而引起教导主任的注意,从而招来姗姗来迟的老班的注意,从而造就有声胜无声、隔山召老班的极致惊喜之夜。
在座懂惊喜的,不懂惊喜的,在这一刻都罕见地沉默了。
随后纷纷展开锐评——
“这不是想给老班带来的惊喜夜,而是给所有参与同学带来的一场惊魂夜。”
“想法很好很大胆,值得表扬,就是下次别再努力了。”
“出发点也很好,建议下次别出发了。”
于是脑洞清奇的关子啸,终于被终于看不下去的群众推翻。
对此关子啸掐着嗓子叫冤:“贺哥,他们仗势欺人,你可要为伦家做主啊!”
贺初衍抬笔在池半夏的小测卷上批注,懒懒开嗓:“堂下何人,胆敢状告本宫?”
关子啸:“……”他早该想到的,他贺哥这个笑面冷心肠是捂不热的。
池半夏:“……”这人是怎么能笑着,却对她的小测卷做出此等残忍的事情的-
转眼来到李伟立的生日,经过十一月月考的磨炼,此刻一班每个学生都摩拳擦掌着准备大施拳脚一番。
好给这位一中资历极深的教师,一些难忘今宵的震撼。
绝对没有一点报复这次数学卷太地狱太变态的原因。
虽然关子啸清奇的脑洞,被除他之外全票否决。
可另外一种神奇操作,却诡异地全票通过。
此举被关子啸直呼双标!
还是陈文熙露出怜惜傻儿子的神情,插刀般地告知真相:“啸天啊,通过得这么快,还得多亏了你的努力,大家生怕慢一秒,就会被你的清奇脑洞追上。”
关子啸:“……”
李伟立生日当天的凌晨。
计划是这样展开的——
事先派出物理老师的得意门生·贺初衍,去买通华华跟老班换班晚习。
由于最后一节晚习结束时是十一点整,派出的刘晟、黄旸昊、姚添用毕生演技,表演了一波差生文具多的问数学题大会,成功把李伟立的晚习拖延到十一点四十五。
在李伟立走开后,由暗中观察的关子啸通知大家,一方大部队从隔壁黑暗的教室齐涌出来,火速开始布置教室,而黄旸昊时刻保持通信联络,缀在下楼梯的李伟立身后。
直到得到指令,则是一箭步冲向目标。
“老班老班!姚添同学晕倒了!”
李伟立一听,赶紧跟着他回班上。
敬业的姚添同学,像是瘫尸一样倒在讲台和黑板之间的地上。
只是李伟立刚走近。
头顶星星灯突然亮起,映亮讲桌上的写满数学公式的两层蛋糕。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我们亲爱的老班……”
随着灯光亮起的一瞬,整个班都跟着一起唱起生日歌。
李伟立显然被眼前同学的医学奇迹是被震惊了,整个人僵硬在原地几秒都没动。
“老班,祝你能幸福地跟我们这么可爱的一班同学们度过第三年!”
“老班,这次月考我们是第一!祝我们在今后的月考、联考、模考、高考,也是次次第一!”
“老班,快吹蜡烛许愿啊!”
“老班,爱你!”
……
池半夏仗着人多势众,也起哄了几句,然后对着墙边玻璃窗上晕开水汽的写字墙拍照留念。
整面结满雾气的玻璃窗,都被指尖写满了对老班的各种祝福语。
随着李伟立在起哄声里吹灭蜡烛。
被一个人带了头,所有人也纷纷凑热闹般许起愿望。
池半夏也不例外,双手交握垫在下巴,闭眼虔诚许愿:“我希望我身边喜欢我的人们,还有我喜欢的人们,今后的一年里都能平安喜乐。”
旁边传来混着笑的嗓音:“还挺博爱?”
“那当然啦。”池半夏俏皮睁开右眼,“阿衍,你不许愿吗?”
又忍不住支招:“实在想不到许愿的话,我不介意把我的原创,借你用这么一次。”
昏暗角落里。
玻璃窗户留了窄窄一条缝,窗帘被轻轻吹起,遮住偏头对视的两张脸庞。
少年朝女孩俯身,朦胧月光落进浅色眼眸,唇角微勾。
淡淡薄荷气息掠过鼻尖,裹进风声里的声音却格外清晰。
“可是我喜欢的人,只有一个,怎么办?”
第35章 直球
玻璃窗映照出一层朦胧光尘, 池半夏微愣住,黑白分明的眼眸落进微光。
脑海里回放着少年刚刚说的那句话。
对视间,池半夏还没来得及有所反应。
不远处突然响起唤声。
“贺哥!”“夏姐!”
池半夏顿时感觉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贺初衍只是微挪目光。
池半夏眼眸微颤, 顿时踮脚伸手, 捂住少年嘴唇,有些急地开口。
“嘘。”
贺初衍懒懒倚在墙边,垂在一旁的手臂松松弯起, 半护着急急朝前倾来的女孩。
距离突然离得很近,鼻息一瞬交融在一起。
池半夏却完全没有察觉, 此刻完全笼罩在莫名那股被抓奸的心虚感中,胸膛心跳如擂, 很轻地用气声说。
“我先出去。”
又放下手,稍稍后退了小半步,指了指对方。
“你等会再出来。”
贺初衍微挑眉峰,一副懒得搭腔的大少爷架势。
池半夏看他也没有反对的意思。
才对着继续传来的唤声,有些刻意地扬声。
“来、来了!”
所幸班上喧闹一片。
池半夏从角落里猫身出来,并没有引起什么注意。
迎面碰上关子啸。
“夏姐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半天都没点动静?”
“阿衍呢?”又探头探脑,奇怪嘟囔, “真稀奇, 他这会怎么就安心当起个寂静的美男子了?”
“我刚刚去拍玻璃窗上的字了。”池半夏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难得没有吐槽, “阿衍,嗯……阿衍,他应该是在回苏姨的消息。”
“哦、哦。”关子啸本来就神经大条,又加上光线昏暗, 也就没多在意,“那个墙啊, 我早就拍照发在班级群里了,夏姐快来吃蛋糕,我给你和阿衍留了两块特别漂亮的。”
池半夏被分到了有草莓的蛋糕,端起来坐到座位上。
余光瞥到贺初衍不紧不慢从窗边角落走出来,又被关子啸一把揽过肩膀。
这才缓缓松了口气。
刚刚差点以为心跳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陈文熙也坐回位置,反坐对着池半夏,有些奇怪地问:“半夏,你很热吗?脸怎么这么红?”
池半夏伸出手背,轻贴脸颊,触及一片滚烫:“可能今天是穿多了。”
陈文熙认真看了眼她的衣服,又低头扒拉了下自己的:“感觉和我差不多啊,怎么我感觉今天很冷啊。”
“这题我会。”关子啸贼兮兮地把脑袋凑过来,“那是因为你虚。”
陈文熙不甘示弱:“你才虚!不知道哪个狗今天一直在喊冷。”
“汪汪汪。”关子啸丝毫没有心理负担地学完狗叫,又用手肘撞了撞同桌,“怎么感觉今天夏姐有点忧郁。”
陈文熙嫌弃道:“不会用词就别瞎用。”
关子啸改口:“有点安静。”
陈文熙沉思了两秒,很重地点头:“我也觉得。”
关子啸也跟着点头:“阿衍也是,感觉这俩同桌人传人现象很严重。”
被迫旁听的池半夏,忍不住发声:“打扰一下,提醒一句,我还没有聋。”
关子啸:“那我下次小点声。”
陈文熙:“收到。”
池半夏:“……”真是服了这对同桌了。
余光突然瞥到旁边有人落座,淡淡的薄荷气味掠过鼻尖,池半夏后背绷直了一瞬,指尖攥紧蛋糕叉。
刚刚才清醒了一瞬的脑袋,完全变得晕晕乎乎的。
关子啸莫名跟喝了假酒一样,招猫遛狗本性大爆发,谁路过都要被他招一下:“阿衍,叫你来得晚了吧,我留给你的草莓都不知道被哪个贼人夺走了?”
贺初衍懒撩眼皮,看着关子啸餐碟里剩下一小块蛋糕上,明晃晃的两颗又大又红的草莓。
冷嗤道:“贼喊捉贼上瘾了?”
陈文熙注意力瞬间转移,大惊:“啸天,你怎么给自己留这么大这么红看起来就很甜的草莓,怎么就给你亲爱的同桌痛下杀手,留下那么酸的一颗。”
贺初衍无情地揭晓真相:“啸天买了盒草莓,吃了一颗牙快酸掉了,扔掉前,说刚好今天要订蛋糕了,特意跟商家说,把他挑中的最大一颗酸草莓放在最旁边,好给他最亲爱的同桌一个大大的惊喜。”
被迫收到同桌的惊喜陈文熙:“……”好PTSD的惊喜。
她牙差点都要酸掉了。
贺初衍引燃战火后,悠哉地吃起手边的蛋糕。
眼前这对同桌的战斗,以陈文熙抢走了两颗草莓的压倒性胜利为结局。
不远处有几个男生边吃蛋糕,边围着老班唱起塑料话版的黑凤梨,活生生把一场好好的生日夜,弄成晕奶油的跳大神现场。
关子啸煞有其事地评价:“左边两个跑调的,中间这个唱的不错,旁边几个只能是说是鬼哭狼嚎了。”
贺初衍:“啸天,上去表演。”
陈文熙:“啸天快去,那是你的主场。”
关子啸吞掉剩下的一小点蛋糕,立刻起身,投入合唱大队。
贺初衍只是稍稍往旁边挪去目光。
旁边坐着的女孩,欲盖弥彰地埋头,把草莓塞进嘴里,腮帮子顿时鼓鼓的,像是只毛茸茸的松鼠-
洗完澡的池半夏,坐在书桌旁。
此时正在遭受能干烧CPU的颅内风暴。
开始预设跟贺初衍的对话。
要是她开口问的话。
——你什么时候有喜欢的人的?
——你猜。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有喜欢的人?
——刚好你在旁边,不就跟你说了?
池半夏伸手拍了拍脸颊。
这人完全就是无懈可击,360度立体防御啊。
根本找不到一点破绽的。
于是池半夏开始采用洗脑大法。
——我爱数学,数学爱我。
在脑海里默念了整整三遍。
结果刚念完,脑海突兀地闪过的第一句话就是——
他为什么要跟我说有喜欢的人了?
池半夏沉思了三秒。
觉得自己不能这样扭扭捏捏的,决定干脆开口去问。
不过嘴一张一合而已的事。
池半夏猛地点开贺初衍的聊天框。
仅仅是犹豫了一瞬,指尖就这么悬空在屏幕上面。
突然感觉有点口渴。
还是等她喝完水回来,嗯……放一首勇气助兴吧。
池半夏推开门,摸索着走到客厅餐桌旁边,手指摸到墙边,却怎么都没找到开关。
昏暗中有道依稀的身影。
只是看了眼。
然后灯突然亮了。
池半夏瞬间看清旁边的贺初衍,刚开口就不自觉卡壳:“那个……你也来喝水啊?”
贺初衍懒撩眼皮,往玻璃杯里倒水:“不然大半夜不睡,杵这里装鬼吓人啊?”
“以为你干不出来吗?”池半夏孩子气地撇了撇嘴,又想起自己的目的,“阿衍,就是那个……”
身旁传来近在咫尺的嗓音:“什么?”
池半夏心跳漏跳一拍,一把抢过贺初衍刚接好的温水。
眼眸连眨了几下:“没、没什么。”
“你也早点睡,晚安!”
然后一口灌完水,同手同脚地走了。
池半夏直问未半而中道崩殂。
只能含恨扑进棉被里,捶完空气锤起怀里的抱枕。
不就是一句话而已吗?怎么就问不出口呢?她怎么能这么没有出息啊?
竟然还结巴了太丢脸了啊啊!
为转移点尴尬的池半夏,只能寻求起外援。
果断点开施晓潇的聊天框。
Summer:【你睡了吗】
有夜猫子之称的施晓潇果然不负众望,秒回了她。
叮叮当:【小熊推门.jpg】
Summer:【我点事想问你】
Summer:【小熊搓手.jpg】
叮叮当:【我手在忙,不好打字】
叮叮当:【语音吗】
summer:【那你打过来】
叮叮当:【okk】
消息发过来的一瞬,语音就拨了过来。
施晓潇的声音很快传来:“半夏夏,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啊?”
“因为我在思考一些事情。”池半夏委婉地开口,“就是我有一个朋友,她最近有点小小的烦恼,她有个男同学,在她面前说只有一个喜欢的人,这种奇奇怪怪的话,你觉得是为什么啊?”
施晓潇很配合这种的“我有一个朋友”的话术,知心大姐姐角色上线:“我觉得吧,这肯定不是正常现象,你会突然跟别人说这个吗?”
“但最重要的是,你那个朋友是怎么想的啊?”
池半夏犹豫地说:“她其实也不太清楚,就是想开口直接问的。”
施晓潇咬住食指,才把喉咙里的尖叫堵住,拼尽这辈子的忍耐力,才成功维持语调的平静:“直球yyds。”
池半夏点头:“你说得对!”
于是在停留的聊天界面里,发出消息。
summer:【睡了吗】
C:【。】
池半夏孩子气地撇了撇嘴。
summer:【你冷暴力我】
C:【……】
池半夏刚打好的一句话,就这样僵在聊天框里,忍不住沉声开口:“潇潇,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
“什么?”
“忍不住开口的人,就先输了。”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但是——”
“……什么?”
“直球yyds!”
池半夏被她这突然一嗓子吓到,指尖不小心点到发送键。
刚刚发的消息,就这样不小心水灵灵地发了出去。
summer:【你为什么要跟我说有喜欢的人了?】
意识到酿成大错的瞬间。
手机险些砸到脸上,池半夏忍不住惊呼了声。
深深吸了口气,又深深呼出一口气。
还是决定直面深渊般的恐惧。
池半夏猛地坐起身,把屏幕直直放到了眼前。
心里怀着视死如归和装怂撤回的两极拉扯中,眼睛只睁开了一条缝。
对方回答只有短短一句话。
C:【说给喜欢的人听】
黑白分明的眼眸微颤,池半夏把手机反扣在床上,深深埋进怀里的抱枕,白皙耳尖迅速冒红,忍不住发出一声类似小动物的呜咽声。
这人突然这么直球干什么……
她好像完全不是对手。
怎么办?
第36章 约定
池半夏被闹钟震醒, 刷牙洗脸吃早饭背上书包,骑着小电驴到学校,翻开英语单词表复习必修三, 所有动作都是凭着日常本能在机械化运行。
脑海里不时回荡的那句话, 十分罪大恶极地,卡在每一节单词复习完的间隙响起。
什么说给喜欢的人听啊。
那意思不就是……
那也可能有别的可能啊。
例如这位贺大少爷脑袋抽风,例如其实当时在场的不止他们两个, 其实还有一个背后灵,想到这, 人菜爱看恐怖电影瘾大的池半夏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立刻在心里否决掉这种恐怖的可能性。
也例如……池半夏视线瞥到占了同桌一大边的东西。
热牛奶。
夹心奶黄小蛋糕。
整理好的紧追热点的作文素材本。
批注完的物理错题本。
语文阅读题答题分析。
理综易错知识点专题分析。
而趴在课桌上补觉的少年, 乌黑发梢蓬松微翘,手臂随意搭在脑袋旁边,露出一截冷白腕骨,食指内侧小痣明显。
池半夏回想起刚刚早读前的场景,这人坐到座位,一言不合把这些东西,全都放到被她欺占了小半边的课桌上。
人狠话不多。
这就是被拽王喜欢的待遇吗?
这个世界会不会太美好了一点。
如果每一天都能有这种幸福, 那她也不是不能善解人意、大发慈悲地原谅一丢丢这个嘴淬了毒的闭嘴帅哥。
完全处在一种飘飘然的感觉中。
例如……还有什么例如, 池半夏实在是找不到更荒唐的可能性了。
贺初衍除非是没有任何世俗感情的仿生机器人。
可是那怎么可能呢!
池半夏忍不住想。
果然是本人善良大方端庄可爱太惹人喜欢了, 做人呐, 魅力有时候太大也是种很大的烦恼。
池半夏晃了晃脑袋,还是压不住越翘越高的唇角。
并且试图用知识灌满脑袋,觉得自己心情愉快到,现在坐小绿皮赶去湘西赶尸也还来得及。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自习课。
当关子啸给她传了张纸条, 假借着装扮一班新晋吉祥物——一棵大圣诞树的名号,其实是在眼皮子底下讨论贺初衍的生日时, 池半夏表示强烈的惊叹。
这么肆无忌惮真的好吗?这要被抓包都是水灵灵地一锅端啊。
而关子啸表示他就喜欢享受这种光明正大的偷感,啊,不是,他贺哥平常最懒得管闲事,就算他们把纸条传出了花,也不会被察觉半分的。
那么说到这颗大圣诞树,就要说到是关子啸表妹想借着爸妈出差,下血本买了棵大圣诞树,本想召朋唤友,在家里举办一场party,狠狠地叛逆一回。
结果爸妈计划临时有变,家里不敢放,又找不到人接手,觉得丢掉实在是太可惜,小表妹走投无路,在寻求表哥帮助之余,狠狠宰了怨种表哥一回,不仅回本,还小赚了一笔代购费。
当然冤大头本人买来圣诞树后,自然也陷入了沉思,这么大一颗树,他一个人装点起来贼累,还会被母上大人呵斥躺角落沾灰,挡她瑜伽位置事小,万一让他负责这棵圣诞树的终生清理工作,那他真的花钱买罪受,一个头两个大。
于是秉承“花钱不浪费”、“有快乐大家一起分享”的原则,决定把圣诞树带到班上。
至于圣诞树到班上的过程也相当崎岖,首先迎来班上同学的热烈起哄,想办法取得班主任李伟立的同意,然后上报校方,对此关子啸自称洋洋洒洒了近三千字的申请报告,其实是各种求爷爷告奶奶,在班上好几个人的帮助下,才把这份报告完成。
于是一班敲锣(黑板)打鼓(课桌)喜迎新的小同学。
在关子啸的庆生计划下,还像模像样地用了红色的卡纸传纸条。
完全把欲盖弥彰四个字明牌了。
然而此时的池半夏愿意参与进来,完全是在某位贺姓大少爷那里碰到了钉子。
那股晕晕乎乎的棉花糖感觉,终止在此刻。
让她深切的意识到,果然“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嘴毒的贺大少爷,只能是那个嘴更毒的贺大少爷。
这要追溯到池半夏借着班上喧闹一片,从草稿纸上撕了一张纸。
写好字,卷成小纸团,然后滚到了贺初衍的手边。
明明可以直接说话的,却要欲盖弥彰地传纸条。
之后的对话。
池半夏微翘的唇角,完全不用费心思压下去了,孩子气地撇了撇嘴。
对话如下。
池半夏:【就没有什么想跟我说的吗】
贺初衍:【。】
池半夏:【你冷暴力我】
贺初衍:【……】
还搞故计重施这套是吧。
于是池半夏回复完关子啸的纸条,才又撕了草稿纸的一角,不紧不慢地回复她这个故态复萌的同桌。
她都不用想任何一秒,这人的回答一定一定一定是——
贺初衍:【……】
而此时的关子啸,正翘首以盼回复的消息,一看,害,他夏姐还怪严谨的,竟然销毁通信证据,还用草稿纸伪装。
直到他展开纸条。
上面写着:【你热暴力我】
“?”
关子啸陷入沉思。
他不过是传了一张小小的纸条,何至热暴力之罪?
难道是他万无一失的生日筹备计划被发现,这是夏姐给他的暗号?
还在想着。
身后传来混着笑的嗓音:“我无条件支持夹心饼干放牙膏、礼物盒里藏整蛊箱、奶茶里倒辣椒水、蛋糕里放芥末酱其中任何一条庆生惊喜。”
关子啸:“?”狠,真狠,哪一样拿出来都是一场惊天动地的生日惊喜浩劫。
池半夏:“?”这些怎么听起来这么耳熟的?
难道……
池半夏偏头,看到贺初衍手指捏着那张用红色卡纸来伪装的纸条。
而被谈及的当事人,唇角微勾起,格外皮笑肉不笑的。
“花样还挺多?”
到了这会,饶是关子啸脑回路再九曲十八弯,也明白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在犹豫要不要搭手他夏姐的两秒后,果断扭头,抬笔对着数学卷就是一连排的答下去,扮作一只不谙世事的鹌鹑。
池半夏眼睁睁看着贺初衍把“证据”收起来,只能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那个,我还有套卷子没写完。”
“乖,你自己先玩会啊。”
开始已读乱答模式。
直到第二天早上的铃声响起,池半夏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
她最初的目的怎么就忘到脑后了?
到了学校,池半夏听同学说,才知道今天竟然是平安夜。
一班的圣诞树已经被装点一新。
只不过这颗圣诞树,更像是一个挂满新年装饰物的年画娃娃,全身压满不可承受之重。
这群始作俑者还很缺德地围观嘲笑。
“噫吁嚱!这是活体年画娃娃吧!”
“别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就算今天是外国的狗来了一班,也要绑着新年的福出去!”
“入乡随俗四个字拿捏得透透的!”
于是相当不甘心的池半夏,在早习时,终于找到了破天荒的好时机。
想趁着贺初衍一贯睡觉的时候,偷偷将那张纸条拿回来。
只是指尖刚探到桌肚,纤细手腕就被手指箍紧。
被很惨烈地当场抓包。
于是池半夏先下手为强,理不直气也壮地发问:“你昨晚说的是不是真的啊?”
贺初衍懒撩眼眸,眉眼还带着几分恹倦,饶有兴致地看着女孩试图借着转移他的注意力,挣开手腕的控制,结果脸上露出失败懊恼的神情。
偏偏这人语调还懒洋洋的:“你猜。”
于是池半夏只得采用激将法:“你怎么能做了不敢当呢,贺初衍,你以后在我这里就是个睁眼说瞎话的男人。”
谁料这人来了句:“你下次月考第一。”
池半夏迅速变脸:“我愿称你为言灵。”
竖起耳朵偷听的关子啸和陈文熙,在此刻都沉默了。
关子啸无奈摇了摇头。
他夏姐这么单纯好骗的一个小白兔,怎么偏偏碰上这么个大尾巴狼呢?
晚自习前,池半夏和陈文熙,去旁边街道买了袋苹果和一堆包装盒回来。
而就在这么短短的一小时内。
贺初衍课桌上堆满了各种漂亮包装的苹果。
经过看热闹的群众纷纷感叹。
“贺哥,你这都可以批发了啊?”
“我这辈子做过最错误的事情,就是小学初中高中都跟贺哥同班,我的帅气容颜在他面前被黯淡了光彩,毁了我太多温柔。”
“乖,徐狗,去照个镜子看看眼科吧。”
“瞧瞧把这孩子都逼成什么样了?”
“我要是有贺哥这脸这腿,我每天走路都横着走。”
“还横着走,你当你螃蟹啊?”
……
池半夏回到座位,把带回来的苹果装进装饰盒里。
然后一一送出去。
池半夏在教室后门被贺初衍拦住:“大小姐。”
少年身量很高,完全把她挡在了身前,池半夏后背贴着墙,语气硬邦邦的:“干什么。”
贺初衍目光垂下:“我的苹果呢?”
池半夏孩子气地撇嘴:“你都有这么多苹果了,还缺这一个吗?”
女孩开心不开心都写在脸上,不带丝毫掩饰。
贺初衍微勾唇角:“怎么不缺?”
“明明别人都收到我同桌的苹果了。”
他这语气说的委屈巴巴。
池半夏仰头哼了声:“招蜂引蝶,朝三暮四,见异思迁,三心二意……”
“越说越造谣了啊。”
贺初衍捏了把女孩脸颊。
池半夏气鼓鼓地瞪他:“都快十八的人,你懂不懂男德两个字怎么写?”
贺初衍混蛋无辜地笑了:“这不没名没分的。”
池半夏眼眸微微睁大,白皙耳尖微微泛红,一时显得无措极了:“你、你突然间说什么呢!”
很快她又强行镇定下来,理直气壮地说:“又不表现点诚意,想空手套白狼嘛。”
“诚意是么。”
“嗯。”
贺初衍嗓音含混着笑:“行。”
等池半夏被陈文熙拉着陪她上楼送苹果的时候,心里还在想着刚刚的对话。
这是对她服输了吗?
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眼高于顶的拽王大少爷。
K.O。
池半夏内心获得莫大的满足感。
只是让她没能想到的是,她那些带了些玩笑意味的赌气的话,引起一场全校围观的事件。
关子啸反应比当事人还强烈,忍不住放声调笑:“阿衍,你都快成年了,家里还管这么严啊?”
又看到回班的池半夏和陈文熙,连忙招呼她们来看,生怕晚几秒就会错过一件天大的事情。
池半夏不明所以地被拉进拥挤人群。
眼前是个裁剪下来的一块纸盒,包上红色卡纸做成的立牌,看清上面写的字后,缓缓睁大了眼睛。
【家里管着严,请大家认领各自的苹果小朋友回家】
偏偏这时,贺初衍偏头,突然问:“我的苹果,现在可以给我了吗?”
这话一出,所有目光瞬间打了过来。
池半夏脸颊发热,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世骇俗的话:“我一会给你……”
关子啸看着琢磨出味。
瞬间卡顿的思路豁然开朗。
真想穿越回几秒内,狠狠给自己一个大比兜。
他这嘴啊,欠得慌。
这惊天动地的立牌,不仅吸引了本班人的注意,还以病毒式扩散消息般,吸引全校人打卡留念。
这群人嘴里还仿佛念叨着“啊啊啊”、“好甜好甜”等意味不明的语句。
刚刚还想给自己一个大比兜的关子啸,到这会又忍不住欠嗖嗖起来:“阿衍还得是你行啊。”
“能把追求者变成一群嗑糖人,也是绝对奇事一件,就是这人传人现象有点严重啊。”
而该事件的女主角,以一种薛定谔的状态,披上“皇帝新衣”,面对那些意味深长的目光,选择不闻不听不说。
在晚自习结束的那刻,第一时间就冲出教室。
冬日晚风渐起,池半夏骑着小电驴经过树下时,被撒了满头树叶。
停下来,全都摇晃下来。
身旁有人停下。
路灯晃长两道交叠在一处的斜长影子。
池半夏看到他,正好把书包里放着的苹果塞给他,嘟囔:“给你了。”
贺初衍突然说:“大小姐,我的取向是考到A大的。”
池半夏猝不及防,嘴也快:“我的取向也是考到A大的。”
说完险些咬到舌尖。
眼前这人都已经是准A大生了,万一被这人误会她是在间接表白怎么办?
池半夏一着急,干脆不过脑地破罐子破摔:“贺初衍,你是不是只想跟我玩暧昧?”
贺初衍闻言偏头,肩膀抖动。
嚣张笑声从共鸣胸腔传出。
池半夏兀自涨红了整张脸。
丢脸,好丢脸。
她最近说话怎么完全不过脑子啊。
什么玩暧昧啊,好羞耻的话。
现在暗鲨这人还来得及吗?
贺初衍笑了会,维持偏头的姿势,朝着她直直看来。
“大小姐,跟我做个约定吧。”
乌黑额发被风轻扬起,浅色眼眸落进路灯微光,少年本是很有攻击性的浓颜,此时染上几分朦胧柔和,目光显得有些深,也很温柔。
“什么?”池半夏有些看呆了。
贺初衍开口:“大小姐,等你考到理科状元那天。”
“你想知道的所有话,我都说给你听。”
池半夏黑白分明眼眸微微发亮,唇角翘起,莫名矜持:“你就这么相信我啊?”
贺初衍反问:“怕了?”
池半夏微抬下巴:“那你等着看吧。”
贺初衍伸手捏了把女孩脸颊:“这么乖啊。”
池半夏也伸手,捏住少年脸颊,笑容明媚漂亮。
“不对——”微微拖长尾音。
“是你这么乖啊,大狗狗。”
第37章 使坏
池半夏晚上完全是打鸡血状态, 肝起一套英语完形改错题。
一晃眼,时间来到十一点五十五分。
池半夏摸到桌边的手机,熟练翻开聊天列表。
summer:【。】
C:【……】
summer:【……】
C:【……】
summer:【……】
C:【……】
summer:【你好幼稚】
C:【谁幼稚】
summer:【上一条消息说别人幼稚的人幼稚】
C:【幼稚鬼】
池半夏好胜心顿时被激起来, 撸起袖子, 一手托起手机,下定决心跟此人大干特干,大战八百回合。
却没料到, 屏幕弹出语音通话界面。
一时受惊,手猛地晃动, 手机就狠狠砸到怀里,池半夏吃痛嗷了声, 下意识举到耳边时误触里接通。
“喂。”
嗓音近在咫尺在耳畔传来,不失少年清朗,又带着变声期的低沉。
池半夏感觉耳膜一烫,猝不及防:“你、你突然打电话过来干什么啊?”
贺初衍说:“大小姐,圣诞快乐。”
池半夏从耳边拿下手机,看了眼,发现已经过了零点, 日期跳到二十五号, 她伸手绕起垂在耳边的一缕鬓发, 有些不自然地开口。
“你打电话, 就为了说这个啊。”
贺初衍说:“听起来挺期待?”
池半夏收回往阳台探去的视线:“我才没有期待呢。”
“没有期待可怎么办?”
“那就不要办了。”开始已读乱回。
“我在阳台外面。”
池半夏顿时起身,不小心撞倒了台灯,连忙扶起来,还特别欲盖弥彰地说。
“你不走门走阳台做什么呀。”池半夏悄悄起身, 挪步过去,嘴上还在说, “我出来拿好冷的。”
说着已经走到了阳台跟前。
传来敲玻璃门的声音。
池半夏拉开深色窗帘,看到门外站着的少年,乌黑额发松散垂下,一身黑色帽衫,不怕冷似地露出一截冷白腕骨。
一手懒懒垂着,一手随意叩着玻璃门,脸上带着笑,散漫自在的模样。
隔着一层透亮玻璃门。
耳畔传来含混着笑的嗓音:“我听到你突然起身,撞到好大一声。”
池半夏眼睛缓缓睁大:“?”
她的反应相当明显,脸颊微微发热:“什么啊,你少自恋了。”
“大小姐,有没有人说过,你很不会撒谎啊?”贺初衍唇角微勾,“你要是激动就直说吧,不用藏着掖着,我又不会取笑你。”
池半夏意识到自己被诈了,顿时像只炸毛猫咪:“你少自恋了!”
贺初衍唇角弧度愈深:“你心虚的时候,很容易张牙舞爪。”
池半夏猛地拉开门,探出脑袋:“你就在外面待着吧!”
刚刚还叩在玻璃门前的手,直直伸了过来,胡乱揉起女孩毛茸茸的头发。
池半夏仰着头躲开:“你不许像摸狗一样摸我。”
贺初衍换了个说辞:“那像摸大小姐一样摸你?”
池半夏懒得继续搭腔:“所以你到底来做什么的?”
贺初衍说:“来送圣诞礼物。”
“礼物呢?”池半夏用审视的目光,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到礼物的半分痕迹。
“谁知道你是不是唬我的?”
“我唬你做什么?”
池半夏看他一副大尾巴狼似的模样,越来越觉得这人是在唬人。
目光逐渐由怀疑变得肯定。
“礼物会伤心的。”贺初衍对上审视女孩的目光,浓长眼睫半垂下,在眼睑处落下阴翳,竟然有几分楚楚可怜的感觉,“大小姐,你舍得让礼物伤心吗?”
池半夏:“!”
眼眸中微光一闪。
什么啊,她现在是在觉得这人可爱吗?
明明就装得这么明显啊。
真是的。
池半夏耳尖冒红,让开进来的空间,有些不自然挪开目光,嘟囔道:“我先提前跟你说一句,我只是看在礼物的面子上,给你开的门而已。”
贺初衍进门的时候,池半夏这才看到这人不知道从哪变戏法似地,拿出一贯的红色圣诞袜。
从九岁到十七岁,整整九年,每一年圣诞礼物都如约而至。
池半夏跟在贺初衍身后,像只乖乖的小尾巴:“阿衍,你是不是批发了一堆这个红色圣诞袜啊?”
贺初衍坐到椅子旁,把手里圣诞袜往书桌上随手一抛。
“在家封箱呢。下次带你看看?”
池半夏说:“你还真搬箱了啊,什么时候带我去看?我是真想看看。”
耳畔泄出含混笑声。
池半夏抬眼,顿时意识到这是自己又掉进这人的套路里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今晚第几次,不满地埋怨:“你又在骗我。”
贺初衍丝毫没什么心理负担:“也还得您敢信。”
“你不会跟人道歉就算了。”
“还是闭嘴适合你这个帅哥。”
池半夏孩子气地撇了撇嘴,拆开后,发现里面竟然是她之前看过的那款拍立得。
眼睛顿时一亮。
“啊,是这个。”
“不会安慰人?”
“您最会安慰人。”
“适合闭嘴?”
“您根本不需要闭嘴就是帅哥。”
“谁最好?”
池半夏满心欢喜,从善如流地改口。
“您最好。”
“谁?”
池半夏眼睛亮亮的,皱着鼻子,唇角越翘越高,还不忘小声嘟囔:“真难伺候……”
余光瞥到少年有伸手过来的动作。
池半夏立刻撒娇般改口,像是护食的猫咪:“当然是阿衍最好,贺初衍最好,贺大少爷最好啦。”
旁边这人才暂且满意地哼笑一声-
到了圣诞节这天,本就承受不了生命之重的圣诞树,又被一群人挂了满满一堆中国结和红灯笼。
还被始作俑者关子啸围观称奇,尤其是万恶之源贺初衍,美其名曰来了句中国特色社会主义圣诞树。
围观群众本就高涨的劲头,变得愈加热烈,甚至有人起哄说贺哥不应该在一中学理科,而是应该好好准备当马哲预备役。
池半夏摆弄着手里的拍立得,结果被陈文熙看到,捂着嘴,突然很激动惊叫一声。
“啊!啊、是这个!”
池半夏想要分享喜悦的心情早就跃跃欲试,这会碰到同好,活像只摸到小鱼干的猫咪:“对对,是这个!”
陈文熙嗓音都颤了:“好可爱啊。”
池半夏也按捺不住尾音上扬:“好可爱啊。”
陈文熙问:“你什么时候买的啊?”
显眼包池半夏顿了下:“好心人送的。”
陈文熙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噫。”
池半夏欲盖弥彰地接上:“噫吁嚱。”
陈文熙显然没有给她这个萌混过关的机会:“你老实交代,这个好心人到底是不是姓贺?”
“你怎么就知道猜,”池半夏对上陈文熙审视的视线,飘忽开目光,“……是他啊。”
陈文熙瞧她这副明显可疑模样,唇角笑容愈加明显。
正在此时,关子啸从人堆里游荡回来,一眼看到池半夏手里的拍立得。
“哎,夏姐,这拍立得就到你手上了,我还以为等到过年,阿衍才会送你呢。”
这话一出,陈文熙顿时露出名侦探般的得意笑容。
而旁边打闹的同学,听到关子啸这声没收着声的话,纷纷投来视线,开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起哄。
有互相恶心+胡说八道版本。
“哎呀,同桌,我也想要可可爱爱的拍立得呢。”
“同桌啊,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作为你亲爱的同桌,你想象一下你现在收到了我的礼物,我也想象一下,等于一下我们同时拥有了可可爱爱的拍立得。”
“?”
也有各种借着羡慕嫉妒恨实则有起哄嫌疑的各种版本。
“好羡慕,什么时候国家也分配我一个会送我可可爱爱拍立得的同桌。”
“怎么我的同桌别人的同桌,好像不一样呢。”
“此时我是柠檬树下柠檬人,又是羡慕别人同桌的一天。”
……
而话题当事人池半夏,在此时很后悔自己的显眼包行为。
身旁落下语调懒洋洋的嗓音:“怎么,不喜欢?”
池半夏转回头前,瞥到少年眼眸里掠过的笑意。
于是当机立断,低头装作写着手里的习题册,耳尖冒红,半天才从喉咙里憋出一句:“喜欢。”
啊啊啊!
这人绝对是故意的。
之后几天,池半夏走哪都要带着这个拍立得,到处拍来拍去的,昂贵的相纸跟烧一样用。
关于贺初衍的生日,军师关子啸为此广泛征集大家的想法,本想来场惊险刺激的密室逃脱,结果有同学举手,弱弱地说患有幽闭恐惧症。
于是关子啸再次提议大家可以来一场惊险刺激的飞行棋,在众人齐齐沉默的一分三十秒内,又试图改口:“那,惊险刺激的大富翁?”
遂被众人狠狠吐槽:
“啸天懂什么惊险刺激。”
“啸天别出来丢人现眼了”
“我建议推翻啸天,我们惊险刺激人群应该要站起来。”
在一桶幼稚互怼中,活动项目被改为吃完烤肉后看电影。
对此,刚刚还被压倒性吐槽的关子啸,总算找到机会阴阳怪气:“哇哦,好惊险刺激的看电影项目啊。”
“嗯,确实比飞行棋惊险刺激多了。”
“也确实比大富翁惊险刺激多了。”
关子啸:“……”
默默闭嘴,然后抱紧弱小无助又庞大的身躯。
这欺负人不是。
在讨论参与人员时,班上大半的人都表示要来,完全是借着生日名义的考后狂欢,池半夏装作不经意地提了嘴陆慕齐。
施晓潇反正肯定会来的,在这样大喜的日子,她的CP当然不能缺席了。
还在想着,池半夏感觉好像有似有若无的目光落在脸上。
可等她抬眼,瞥过去时,发现这人懒散撑着手肘,百般聊赖翻着一本物理题册。
看起来兴致缺缺的模样。
池半夏只能在心里疑惑地嘀咕。
总觉得别人在偷看自己,这可能是一种病呀。
而围观全程的关子啸,生出一种荒谬的疑惑,这俩散发腐臭恋爱味的人,又在玩什么你看我时我不看你,我不看你时又看过去的目光游戏呢。
搞不懂。
真搞不懂-
转眼新年前最后一次月考结束,元旦假期如约而至。
池半夏卡在凌晨到来时分,敲开了贺初衍的房门。
“生日快乐,阿衍。”
“新的一年,我是不是第一个跟你说生日快乐的人啊。”
贺初衍瞥她:“这么让人感动啊。”
女孩微仰着头,尾音含着几分撒娇意味,像只翘起尾巴尖的猫咪。
“还有更感动的呢。”
“您活泼可爱端庄对你宇宙级别最好的大小姐,在你十八岁成年的时候,要带你做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贺初衍懒懒环着双臂:“你能喝酒?”
池半夏气势顿时矮了半截:“不能。”
“能骑机车?”
“……也不能。”
对着对方的揶揄神情,池半夏仰头叉着腰:“你到底有什么值得骄傲的啊!”
贺初衍轻飘飘来了句:“我成年了啊。”
池半夏:“……”好,成年了,确实是了不起。
贺初衍俯身,掐住女孩脸颊:“那这位池小朋友,你能做什么惊天动地的成年大事?”
池半夏直直回看过去,语气不知道在得意些什么:“恐怖大电影。”
贺初衍微挑眉峰:“认真的?”
池半夏语气肯定:“当然。”
房间幽暗的环境里,恐怖电影开播的第三分钟。
池半夏怀里紧紧抱着抱枕,突然手肘被碰到了一下。
“阿衍……”
池半夏瞬间像炸毛的猫咪弹了起来,不管三七二十一,顶着一张猫猫哭哭脸,直直扑进身旁少年怀里。
“有鬼呜呜呜!”
把“人菜瘾大”四个字表现得淋漓尽致。
屏幕里传来尖叫声戛然而止。
闷在喉咙的笑声,紧贴着滚烫胸膛传了过来。
少年掌心揉过女孩蓬松细软头发。
昏暗中微勾唇角,大尾巴狼似地开口。
“乖,夏夏,别怕。”
第38章 手腕
恐怖电影开始播放的第十分钟。
距离池半夏扑上去, 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分钟。
恐怖的BGM已经停止,影片开始平稳的日常剧情。
也就是到了这会,池半夏不得不直视眼下这个严重的问题。
她该怎么解释自己胸有成竹叫对方一起看恐怖电影, 却瞬间被吓到弹起来, 扑到对方身上这种丢脸行为?
而且她抱着小抱枕好好坐着,怎么就可能会被突然碰到手肘?
难道退一万步来说,贺初衍就没有一点错吗?
池半夏脑海里不停冒过想法, 而现在迟迟没有起身,完全是因为羞耻的那股劲还没有过去。
偏偏这人还要一直揉着她的脑袋。
“夏夏乖”、“夏夏别怕”等反常的语式, 配上像是叫狗一样的语气,还无辜又混蛋地泄出含混的笑声。
是可忍孰不可忍, 池半夏猛地抬头。
却在对上盛满笑意浅色眼眸时,明显地微顿住,屏幕泛着的寡淡白色荧光,浅浅映亮昏暗里的侧脸轮廓。
呼吸仿佛近在迟尺。
好像离得……真的好近。
池半夏想控诉的话,就这样生生卡在喉咙里:“你——”
嘴唇又张了张:“你、你……”
贺初衍侧歪头笑着,意味不明地重复了声:“你?”
“我、就是我……”
池半夏越急越没法说清楚话。
白皙脸颊腾起红,很快耳朵脸颊脖颈都泛红一片。
就这么几秒, 整个人都红透了。
明明耳畔还能听到电影背景音, 可胸膛里揣着的那只疯狂跳跃的兔子, 弄出的声响是那样的明显。
好响。好明显。会被听到吗。
就好像下一秒要被破解内心某种秘密。
池半夏觉得真的很大事不妙, 比受到恐怖电影的惊吓还要大事不妙。
收手收腿,想从少年身上挪开。
而这时贺初衍轻飘飘来了句:“哦,杀人犯要出来了。”
“啊!”摇摇欲坠的理智,在此刻土崩瓦解, 池半夏也不管面子不面子了,伸直两条细长手臂, 紧紧环住少年脖颈。
像是绑住一个结实的结。
身上馨香扑过少年鼻尖。
池半夏闭紧眼眸,不管三七二十一,耍起赖来:“你是故意的。”
“嗯。”嗓音含混着笑。
“你还笑?”池半夏委屈巴巴地开口。
“嗯,不笑了。”这人嘴上这样说着,结果笑得比什么时候都开心。
说着是一套,结果做的是另外一套。
池半夏很不满地想着。
“你绝对是故意的。”
贺初衍问:“要不要关掉?”
怀里女孩气势瞬间弱下去。
软蔫蔫地说:“要。”
于是叛逆·夏想证明自己的大业,就此中道崩殂。
并且从此想把恐怖电影从自己的世界狠狠封存-
在池半夏打了第三个长长的哈欠后。
关子啸终于忍不住乐了,调侃道:“夏姐,你昨晚这是当夜猫子去了?”
“我昨晚梦到一个噩梦。”池半夏煞有其事地说,“梦里有只巨大的怪兽,长得狗模狗样的,结果说出来的话狗模狗样的,做出的事也狗模狗样的。”
关子啸完全被她绕晕了,举手做投降状,及时中断:“夏姐,我看你已经不清醒了,一会我们看电影的时候,给你留个角落的地方,好方便你安心睡觉。”
池半夏有点无语:“我花一张票价的钱,去电影院那么吵的地方睡觉,我还不如开间钟点房,等你们看完去叫我。”
关子啸接道:“也不是不行。”
一堆人聚在一起,就是七嘴八舌,特别的聒噪。
“啸天你真是个小天才。”
“啸天你猜我为什么不夸你。”
“啸天,你好好看看,夏姐想揍你的心都有了。”
贺初衍语调懒洋洋的:“别欺负我同桌。”
围观群众一副被酸掉牙模样,顿时调转矛头。
刘晟:“噫。”
黄旸昊:“吁。”
关子啸:“嚱。”
贺初衍看乐了,随意揽过关子啸的肩膀,边带走边说:“行了,别搁这说群口相声了,一会在电影院有得大家叫。”
“我猜啸天肯定会嗷嗷叫。”
“啸天你到时候悠着点,别一会被投诉赶出门。”
“怎么办,人家好怕怕的,一会啸天哥哥不会打人家吧。”
“没事大家不要怕哒!一会鬼出来了,关门!放啸天!”
群欺关子啸颤巍巍冲着空气戳着指头,一副戏精上身的模样:“南江群童欺我老实无力……”
施晓潇欣赏了毫无技巧全是感情的演技,终于满足地转回头。
作为现场唯二知道池半夏害怕恐怖片的知情人,施晓潇拉了拉池半夏的衣袖,有点担心地说:“你真要看啊?”
池半夏说:“对啊,别担心了,我昨晚还特意为此锻炼了呢。”
虽然结果很失败,可最重要的是她为挑战内心恐惧所付出的决心和努力啊。
施晓潇问:“所以你就这样一直打哈欠了?”
池半夏心虚地摸了摸鼻尖。
施晓潇顿时了然:“我陪你一起坐吧。”
池半夏露出感动神情:“潇潇你真好——”
话语突然一顿,想起她的CP幸福,连忙改口:“那个,潇潇,我打算睡觉的。”
施晓潇不明所以:“我知道啊。”
池半夏又说:“就是我睡觉肯定是睡在角落里,视线多不好啊,出来玩还是要玩的开心嘛。”
施晓潇:“?”刚刚还不是这么说的呢。
池半夏开始苦肉计:“而且陆同学怕生,又没有什么很熟的人。”
捂住嘴,开始小声乱说:“而且听说他有点怕的,要是潇潇你愿意陪他坐会就好了。”
施晓潇循着视线,看向人群里自带结界的少年,神情认真地说:“既然陆同学有难,那我当然义不容辞了,他真是个天选的手气欧皇啊,我一定要好好讨好他。”
池半夏:“……”她都开始有点同情这位陆同学了。
施晓潇又有些犹豫:“可是,那你……”
“没事的。”池半夏一听她答应,尾音都不自觉上扬,对上施晓潇含着疑问的目光,连忙清了清嗓子,“我一会让阿衍坐我旁边,我要是害怕,就掐他胳膊。”
“哦~原来你是有想坐在一起的人啊。”
施晓潇顿时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你早说呀。”
池半夏:“……”天大冤枉啊。
“才不是啦。”
“好啦好啦,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你不知道。”
“你脸都红了。”
“才没有!”
“好了好了,要出发去看电影了。”
“夏姐!”
“那,”池半夏被身后嗓门吓了一跳,一时没有控制住自己的音量,“陆同学——”
隔了一段路,池半夏直直对上贺初衍的视线,有些不自然地挪开视线。
施晓潇推她的肩膀:“快去吧。”
池半夏扭头:“潇潇你别乱说了。”
“好好好。”-
电影院里,不知道是不是为了营造惊险刺激的氛围,灯没有开得很亮。
池半夏夜视不怎么好,拿着手机手电筒照明,默默跟着大部队后面。
放映厅内空旷一人。
池半夏环视了一周:“我们该不会包场了吧。”
“应该不会吧。”
“要是包场了是不是关门暴打啸天了?”
“徐狗我跟你拼了!”
“我觉得可以!”
“向组织提交申请!”
“跟你们这群坏人都拼了!”
唯一稳重的班长周源竞,由于实在看不下去这群幼稚鬼,只能出来主持大局:“请各位幼稚班没毕业的小朋友们坐回座位。”
“还有,关爱狗狗,人人有责。”
“收到!”
“支持!”
“Yes,monitor!”
关子啸:“……”班长你也学坏了。
电影快放映的时候,进来了一对情侣。
这次选的是悬疑片,可池半夏显然没有半分注意力在电影上,不时往前探的视线,想看施晓潇和陆同学那边的情况,结果突然被一件大衣挡住。
池半夏把直直盖到脸上的大衣掀开,不满地问:“你为什么挡住我?”
贺初衍懒撩眼眸:“不是说睡觉?”
“也是。”池半夏重新瘫了下去,把羽绒服的毛绒帽戴上,又把大衣盖在身上,“你还怪好心的嘞。”
还在动作间,身旁传来含笑嗓音:“有这样的同桌,多羡慕啊。”
池半夏:“……”顿时伸手压低毛绒绒的帽檐,不是很想搭腔。
过了几秒,还是忍不住抬起一点帽檐,露出黑白分明的眼眸:“你少黄婆卖瓜自卖自夸了。”
只是刚闭眼躺了会。
总感觉隐隐有股黏腻声响,还有奇怪的声音发出。
池半夏伸手,稍稍挪起些身子,心里有种隐约的猜想,凑近脑袋问:“阿衍,你有没有听到奇怪的声音?”
贺初衍比了个口型:“等会。”
然后微抬下巴,朝着前排回头的关子啸使了个眼色。
关子啸接收到信号,比了大大OK手势,非常装腔作势地开始表演。
“哎,大家都看看热点,好像有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这话说得煞有其事的。
池半夏也生出了好奇心,点开热点。
一看,一整排的热点名称。
【以天为床电影院为席】
【亲亲这辈子没亲过是吧】
【我是好心人不用谢】
【出门酒店大床房】
【不要998】
【不要788】
【就可以进去呆】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没过十几秒,那对情侣灰溜溜地走了。
生怕多待几秒,这辈子的脸面都要折在这里了。
池半夏看着忍不住乐了,高高比起大拇指:“你们真是绝。”
举起的大拇指被手背轻撞。
“彼此彼此。”
这么一下,池半夏困意消失,左环右顾间,发现斜前座的男生有一丝不同寻常,一直看着手机不动,脸上映着淡淡冷白荧光。
池半夏伸手戳了戳男生肩膀。
那人没回头。
池半夏怕他有什么事,小声问:“你在干什么?”
那人显然还在沉浸:“3SiC1?+2N?+6H?高温……”*
旁边刚刚还热闹的氛围,瞬间变得寂静无声。
池半夏微张着嘴唇,感觉自己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那个男生旁边的同学首先大喊:“好你个浓眉大眼的卷王,我看电影,你偷偷在我旁边做题是吧!”
“什么做题?!”
“什么?有人偷偷做题?!!”
这条震撼人心的消息以病毒般的速度迅速扩散。
“我揭发,有人偷偷填完形填空!”
“我也揭发,我这里有背单词的!”
“这有卷竞赛题的!”
池半夏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气,从背包拿出套数学试卷:“还好我留了一手。”
其他人看到水灵灵出现的小手电筒和数学试卷,一整个目瞪口呆。
“还有高手!”
“卧槽,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卷王!”
于是电影刚结束,在众人控诉声中,大家决定各回各家继续卷途。
外头已经全黑了,顶部就开了小灯,惨白的灯光淡淡投下,影厅又在最深处,显得走廊这段路更瘆人了。
而且回程是下楼梯,池半夏拿着手机照明,本来就走着磕磕绊绊的,偏偏这群人仗着旁边没人,学着各种怪叫声。
随着旁边一声怪叫,池半夏一时没稳住身形,被稳稳扶住手臂。
抬眼,撞进少年眼眸里掠过的笑意。
那只扶住手臂的手,下移落在手腕处,传来令人安心的温热。
其他人都在打打闹闹,就没能注意到角落跟在最后的他们。
池半夏只是微微愣神。
手腕处传来些力度,紧接着近在咫尺的含笑嗓音落下:“大小姐,跟着我走。”
池半夏乖乖跟在少年身后。
温热手指接触的腕间皮肤,仿佛连着跃动的脉搏。
耳畔仿佛被胸口那股声响填满。
脸颊还在莫名微微发热。
只是牵手腕,也是这般心跳如擂的事情嘛。
第39章 焰花
今年过年尤其得早, 在一月底,就导致联考紧挨着期末考,一堆考麻的高三生已经心如止水, 心比在大润发鲨了十年的鱼还冰冷。
尤其是得知新年放假七天, 这对于紧绷已经的高三生们,简直是如蒙大赦。
考试一结束,仿若大型原始猿人返祖的现场, 有打算彻夜K歌的,也有打算聚众炸鸡店打桌游的, 还有想去网吧开黑,结果被碰巧经过的老班死亡凝视。
于是这场还没开始的网吧开黑之旅, 就这样还被李伟立扼杀在萌芽阶段。
李伟立大手一挥,施下检讨大刑。
对此被抓包的小队很有话说。
被抓包同学一号:“老班,这大喜的日子,就不要搞些打打杀杀的了。”
被抓包同学二号:“老班,我们都还没有去,您要是在网吧逮到,我们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可现在事实都还没有造成, 能不能求心软的神网开一面。”
被抓包同学三号:“老班, 我们就纯口嗨, 开开玩笑而已。”
对此李伟立业也很有话说:“行了行了,别想给我洗脑,你们有去网吧的趋势,苗头是危险的, 写检讨是为了帮助大家深刻反省认识到自己的不对。”
并且水灵灵地把检讨字数由一人一千字提升到一千五。
被逮住的“危险”小队齐齐愣住。
一时不知道夸老班这个数学老师,是物理力学懂得好, 还是政治马哲掌握得更好。
那头李伟立刚走,这头就爆发出杀猪的哀嚎。
众人有边安慰边憋不住笑,最后不装了的暂存少量良知的安慰一派,更多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嘲笑起哄的缺德一派。
各科课代表也齐齐站在讲台上,跟门神罗汉杵着似的,天女散花似地撒下怀里抱着的厚厚试卷。
就这样,新年前的最后一节自习课,以铺天盖地的白花花的试卷、哀嚎和笑闹声开始。
关子啸本来就喜欢凑热闹,在要放假的前刻,整个人就陷入一种诡异的兴奋中,此时混迹在多道声音里,一会吐槽这人间怎么有这么多地狱的卷子啊,一会加入炸鸡店的策划,还不忘附和拉踩桌游的小队。
整个人相当的忙。
然后由于实在太得意忘形,随身体不时歪斜晃动的椅子,哐当一声,终于不堪重负地倒了。
班上出现了一瞬寂静,就连关子啸这个活宝,眼眸都难得出现发懵和茫然,很快爆发一阵更过分的嘲笑爆笑声。
关子啸颤颤巍巍地伸出手指:“同桌,救救……”
陈文熙嫌弃看他一眼,无情挪开椅子,扭头问:“半夏,你寒假打算怎么过啊?”
“我应该是在家里待着。”池半夏脸颊抵着手里的笔,“那你呢?”
陈文熙说:“我要去广城,我小姨叫我去玩几天。”
池半夏眼睛一亮:“那你有早茶可以吃了。”
陈文熙得意道:“我会拍很多很多照片给你看的。”
池半夏露出威胁的神情。
陈文熙连忙说:“我也会给你带好吃的特产回来的。”
池半夏装作勉强原谅的神情:“这还差不多嘛。”
对于晚上的活动,池半夏决定回家倒头就睡,把这些天的疲惫通通睡掉。
结果万万没想到,一个卷王再次被当众拆穿,然后在群里引发卷王大战。
池半夏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在闭眼前看了一眼手机。
自己的懒惰固然可以接受,可其他人的卷题更让人心碎。
于是,池半夏在奋斗一轮后,在群里一起骂完一通万恶之源的卷王。
结果偏头,只是看了眼贺初衍手边批注的试卷。
看看就逝逝。
那毫不留情落下的鲜红字迹,横看竖看都是“吃人”二字。
贺初衍没抬眼:“困了就睡会。”
池半夏正打着长长的哈欠,尾音还含糊着:“我不困。”
“对了,你今年也要去悉尼吗?”
贺初衍奶奶在国外长期居住,他们全家每年过年都要一起度过春节。
“嗯。”贺初衍懒撩眼眸,“怎么,舍不得我?”
“我要是想去,也是想奶奶了。”池半夏说,“至于你,我巴不得赶紧走呢。”
“是么。”
池半夏孩子气地撇了撇嘴:“是的。”
“这才是第一轮。”旁边传来不咸不淡的声音,“别忘了今晚有三轮计划,目前还剩整整两轮。”
池半夏瞌睡瞬间都被吓醒了,黑白分明一瞬不瞬看着少年,明显有些发懵。
脸颊被掐了把。
贺初衍懒散笑了:“既然不睡,那就继续来做题吧。”
池半夏:“……”救救,有变态啊。
三轮过去。
池半夏感觉自己活像个被吸干净精气的书生。
而这一切都要追溯到那个卷王,搞黄了她的睡觉大业。
贺初衍手肘懒懒撑着书桌,像个莫得感情的批改错题的机器人。
池半夏不忍多看一眼,起身:“我去外面接口水喝。”
“口?”
“杯、半杯,刚刚说错了。”
池半夏快步走到门的时候,听到身后泄出的一声低笑。
走到客厅,池半夏只是抬眼,一眼看到沙发上熟悉的面容,身着淡色套装,一贯精致得体的妆容。
感觉是刚下飞机,神情从容地像是在喝下午茶。
池半夏汲步过去:“妈?”
苏槿听到声音,朝她笑道:“半夏来了,过来坐,你妈妈这次回来,说是在家要陪你待半年呢。”
池半夏坐在沙发边上,眼眸里写满不可置信:“真的吗?”
“嗯。”瞿丽君说,“会一直待到六月初高考结束。”
池半夏:“?”-
假期过了三天,池半夏几乎都是跟各科卷子作伴。
一家三口在春节齐聚,除夕夜在家里,大年初一在外婆家,大年初二在奶奶家。
此刻池半夏遭受完变态物理卷的折磨,脑海里还在消化妈妈这半年会一直在家的事情。
这三天,瞿丽君给她做饭、买蛋糕、买乐高积木、还送了她最新款的单反。
池半夏总感觉有股最后的晚餐的感受。
说不清上来什么感觉,还挺复杂的。
今天是大年初三,池半夏瘫在床上看天花板。
某贺姓大少爷一到国外,前两天还有人影,今天就不怎么理人了,才区区两小时的时差就这样。
果然男人信不过,也靠不住。
空间里都是各种犯罪的美食,看着大半夜肚子都饿了,还有很多挤人海看烟花的。
池半夏犯懒,谁叫都没有出门,走亲戚已经够耗费心神了,谁也不能叫一个脆皮高三生再次体验一次地铁丧尸狂潮。
翻着翻着。
这烟花真好看啊。
很突然就想到小时候看过的江边烟花。
池半夏心弦一动,久违发了一条动态。
summer:【好怀念小时候的那场江边烟花】
只是好不容易的怀旧伤感情绪,刚刚晕染了几秒,就被下面这群煞风景的人毁灭。
文文文:【时隔267天,剩下的没记住……】
啸天大帅比:【时隔267天,夏姐终于发动态了】
叮叮当:【时隔267天,某夏小可爱终于发说说了】
……
池半夏一一回复这群无聊的损友。
孩子气地表达了自己的不满。
只是失踪的某人呢?
她都发了动态,暗示她都还没有睡得这么明显了。
这人怎么一点都不上道呢。
只是心里还在想着,贺初衍电话就打了过来。
池半夏身体快过反应,从床上坐起来的瞬间,下意识就接通了。
“喂。”隔着话筒声,刚刚还在想的熟悉声音传到耳畔。
池半夏刻意用埋怨语气:“大少爷,你是不是时差还没倒过来啊,我这里可是大半夜十二点了,而且找我聊天的人可多了,我连手机都舍不得放呢。”
“不是想着烟花?”
“禁焰令知不知道?”
“仙女棒要不要?”
“怎么?哆啦A衍,你给我空运给我了一箱仙女棒来吗?”
“一箱没有,几根有。”
池半夏以为他在开玩笑,故意问:“请问在哪呢?”
贺初衍说:“来阳台外面。”
池半夏立刻下床穿棉拖,拉开阳台玻璃门。
随着看清眼前少年身影,长款黑色羽绒服落在身上,裹着少年身上的温度。
“穿这么点。”
贺初衍半垂视线,把帽子给女孩戴上,一圈毛绒围着白皙脸颊,又把拉链拉到最高,最顶部的衣领扣也摁紧了。
“唔……你说话不要像我爸……”池半夏垂头盯着脚尖,突然顿住,“像长辈一样,刚成年就沾上一股子大人味,这样不好。”
池半夏没得到回答。
抬眼,对上盛着笑意的浅色眼眸。
“你想叫,也不是不行?”
池半夏瞪他:“我才不要。”
朝他伸手:“我的仙女棒。”
贺初衍像是变魔法般,真的拿出了三根仙女棒。
池半夏走到阳台边,半蹲下又伸手:“打火机。”
然后拿到了想要的打火机。
池半夏没有急着点仙女棒,偏头:“阿衍,看在你千里迢迢送我烟花的份上,给你一个许愿的机会。”
身旁跟着一起半蹲的贺初衍,语调懒懒的:“愿望给这么勤,不怕不值钱?”
“就问你要不要吧?”
贺初衍问:“刚刚跟谁聊天呢?”
池半夏刚刚就是随口胡诌:“没谁啊。”
“没谁你舍不得放手机。”
“好了,你不要打岔,快说你的愿望。”
“就刚刚的。”
“你又在乱用我给你的许愿——”
“你该不会是认真的吧……”池半夏突然福至心灵,唇角翘起,凑近脑袋,“你是不是吃醋了啊?”
一时他们离得有些近。
贺初衍轻推开女孩凑近的脑袋:“还点不点了?”
“点,当然点了。”池半夏半举起手里的仙女棒,又忍不住明知故问,拖长尾音,“阿衍,你为什么不回答我啊?”
喀嚓一声。
夜里外面风大,夜色里的赤蓝色火焰摇摇欲灭。
随着掌心拢过来,一簇银金色焰花闪烁出璀璨星辰。
也映亮少年恣意晃笑的眼眸。
“是。大小姐,怎么办?”
第40章 定格
怎么办?
池半夏满脑子都是那股“怎么了”, 平躺在床上,直直盯着昏暗的天花板。
心想,这人才不是什么送惊喜的哆啦A衍呢, 明明就是蛊惑人心的男妖精。
池半夏越想, 越没有半分睡意。
然后抱着棉软的被子,猛地蒙住了毛茸茸的脑袋,滚了两圈, 胡乱蹬起了床被。
“唔……”
“男狐狸精!”
“这是骂我呢?”
黑暗中突然的声音,池半夏下意识身体抖了下, 心想难道她现在已经这么病入膏肓了吗,都能产生幻觉了, 怎么骂一句贺初衍都能想到这么活灵活现的回答。
“我也有点牛的,想象挺逼真的啊。”
还在自言自语中,又听到耳畔嗓音含笑的一句:“还是偷偷想我呢?”
直到看到透出的淡淡荧光。
池半夏这会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直直看向耳边的手机。
她怎么就接通了语音通话。
“谁想你了。”
池半夏刻意清了清嗓音:“难道退一万步来说,你不应该被骂吗?”
“理由?”
“没有理由。”她现在还没睡着,难道不是最大的理由吗?
这还用她直说吗?
“行,没有理由。”
池半夏翘起唇角:“你知道就好呢。”
贺初衍说:“毕竟大小姐的话, 不得好好听啊。”
池半夏感觉胸膛漏跳了一拍。
以前怎么没有感觉这人说话这么……
白皙脸颊覆上一层温热, 池半夏都不敢用手背贴下, 总感觉自己要发烧了。
真是的。
偏偏这个混球还要开口问:“大小姐, 怎么不说话了?”
有点含恼地说:“挂了!睡了!”
“嗯。”嗓音混着笑。
“我说挂了!”
“嗯。”还带着笑。
“我真的要挂了!”笑声。
池半夏:“……”
“大小姐,晚安。”
“……晚安。”
早上一起来,池半夏直奔餐桌。
温牛奶和荷包蛋葱肉饼吐司,看着总感觉有种中西合璧的美感。
瞿丽君慢条斯理地抿完最后一口牛奶。
“阿衍回来了吧。”
“嗯……”池半夏喝了大半杯牛奶, 才突然反应过来,直直看向餐桌旁的女人, 眼里不带掩饰地出现不可置信。
瞿丽君神情平静地给出答案:“早上小槿给我打电话了。”
“哦、哦。”池半夏转移开视线,莫名的心虚,“他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只要不是昨晚的动静,被发现了就行。
吃完早餐,池半夏黏在凳子上,看起来有些欲言又止的模样。
瞿丽君回复完工作消息,抬眼,看到直直看着自己的女孩,开口问:“你是不是想问妈妈为什么回来了?”
池半夏点了点头:“……嗯。”
瞿丽君没有急着回答,而是起身,理起女孩微折的衬衫。
“半夏,妈妈知道缺席过很多次有关你的时刻,可是这一次,至少在这个生命中重要的关卡,希望能好好陪在你身边。”
这位典型的事业型女强人,往日最不擅长表达情感,这样的话,可能是她这辈子能尽力说过最煽情的话了。
池半夏感受到一股久违的熟悉感。
她的扬起明媚笑容,朝着对方伸出手。
“妈,那我们就一起好好度过接下来的三个多月吧。”
瞿丽君笑着回答她:“好。”-
开学的日子很快来临。
自从步入二月,时间就像是按上了加快键。
一中百日誓师大会那天,是个难得的艳阳天。
池半夏作为高三生的学生代表,穿着齐整的正装校服,一身白衬衫长裤,英伦风靛青毛衣外套,以及标志性靛青白条纹的温莎领结。
此时的女孩没有昨晚为演讲稿的半分烦恼神情,神情自信,落落大方。
宣告着高考倒计时一百天的开始。
试卷、考试、再试卷、再考试……习以为常的高考冲刺生活,从昏昏欲睡开始,到挑灯夜读结束,就这样日复一日。
覆来的压力,在一次又一次的插科打诨中得到关于彼此的鼓励。
直到高考前的三天,一中例行放假,这称之为自主复习。
大扫除后,曾经书桌上的满满的习题册都被整理掉,仅剩的一些,也被装进大家即将要带走的背包里。
漫过的晚霞烧灼过天际,窗外人群零零散散的,广播里不断放着耳熟能详的毕业主题的金曲。
偌大的校园好像变得空寂了起来。
池半夏伤感的情绪,被关子啸一阵急乱的脚步声打断。
“大家别哭丧着脸,振作点,都来拍个啸天专访牌的vlog开心一下,OK?”
“我来先打个样,本人关子啸的愿望呢,就是希望大家至少能享受此刻的开心。”
“亲爱的班长大人!作为本班第二个被幸运砸中的幸运鹅,你的愿望是什么?”
“最后说一句官话,祝大家金榜提名。”
“徐狗!你的愿望是什么?”
“兄弟们,战完此役!至于之后的,考试什么的!”
然后把矿泉水递向围观的大家的方向。
众人难得很给面子地齐声配合。
“都去死吧!”
池半夏看着关子啸游荡在人群里,不得不说,这人真是天生的喜剧人,稍微插科打诨一下,场子就完全热起来了。
直到被充当麦克风的矿泉水瓶,被直直怼到面前。
关子啸开始今天的第四十九次问话:“夏姐,你的愿望是什么?”
池半夏早就做好了准备,却在开口时,临时变成打鸡血的一句:“一班的目标只有第一!”
关子啸闻言高高举起大拇指,调转手里的矿泉水瓶,戳向女孩身旁的少年:“阿衍,你来结个尾吧,你的愿望的是什么?”
贺初衍和身旁女孩对视一眼,才不紧不慢地挪开视线,唇角微勾:“那就祝大家的愿望都能实现。”
顿时听取“哇哦”声一片。
而另外一边的几个人,还在聚在一起忙活着三脚架。
“你们到底行不行啊!”
“行行行!再怎么不行,今天说什么也得行!”
“对,一定要行!”
说着相机总算被他们费劲架起。
“快快快!大家站好队!”
“要开拍了!”
于是全班人在你挤我推中,终于勉强站成了歪歪斜斜的方队。
“哎,你别挤我啊!”
“你踩到我脚了!”
大家从心底酝酿好整整一天那种志气满满的情绪,从做好准备、拼命憋笑,到完全泄气大笑,只需要这么短短一分钟。
广播里的音乐从《那些年》放到《海阔天空》。
即将要来到最后一段,不知道谁先起了个头,逐渐演变成齐声塑料粤语大合唱。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
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
背弃了理想谁人都可以
哪会怕有一天只你共我*
而贺初衍接管回自己的相机,俯身,修长手指扶在相机边沿。
“十秒的延时。”
池半夏抬眼。
他们的目光在半空对视。
随后,少年朝着等待他的人群,以及那个此刻眼里盛满她的女孩跑去。
夏风扬起乌黑额发,窗外透进的阳光映亮张扬恣意眉眼。
“高三一班——”
笑场。
再开口。
“16级高三一班,永远不散!”
众人推搡笑闹间:有谁跌倒被扯住领口的滑稽一幕;有谁捧着肚子朝着镜头眯眼肆意大笑;有谁亲昵揽住旁边的同学肩膀;有谁借着混乱的一瞬,大胆又隐秘地看向平常不敢直视的人,又有谁在此刻安静地对视;有谁一言不合就在“互殴”;也有谁们一起高举着“一班天下无敌”的红色横幅。
这群青春洋溢的少年少女们,无一例外地,脸上带着完全不顾及形象的大笑。
相机记录这搞笑又感动的一幕。
有关时光的秘密,在此刻永远定格。
或许在很多年后的某时某刻,他们中有人或高峰或低谷,也有人或意满或颓弃,当他们抬眼,黄昏一轮红日没入醺黄天际线之时,总会不约而同地想起此刻,怀念并铭记那个当初对未来满怀着希望和憧憬、无比确信着自己是那个能够改变世界的真正主角、以及这辈子最闪闪发光的自己。
六月初蝉鸣初始,染着燥的夏风,像是荡过一条长长的隧道。
2019年的高考拉开它的序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