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满脸悲愤的喊着:“猫儿, 你不能卸磨杀驴啊。”
“你声音再嚷大点。”展昭脸还红着,裹着锦被底气不足的瞪白玉堂:“给我拿衣裳,展某出去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活够了, 正好送去大理寺给严少卿练手。”
“严少卿……”白玉堂咬唇,对展昭控诉:“爷就在你面前,你竟然还念着其他男人。”
“白玉堂,地上坐着舒服吗?”展昭连名带姓的轻轻唤着他,眼神轻飘飘移过来。
白五爷立马正经, 从地上一骨碌爬起,将展昭连同裹着他身子的被褥一起按回了床榻上。
“展大人别兴师动众,就让小的出去看看,立马回来给您消息。”白玉堂嘴上不着调的调侃着,还拍了拍展昭的脸蛋, 临走也不忘记嘱咐:“乖乖躺着睡觉等爷回来。”
展昭气笑了,要不是这样出去着实难看, 他非的把那大清早就闯开封府的毛贼给打瘸了。
白玉堂走出去反手关上房门, 下一瞬间脸色就变了, 他冷着脸, 目光阴沉的盯着院子和院口的三人:“来了多少人, 把你三个全吓得躲在这, 那外边谁对付。猫儿和王朝不在, 就没主心骨了?”
赵虎压根都不敢吭声, 庞煜连白玉堂都不敢看, 垂着脑袋视线定格在脚尖上。
只有院口的马汉还算有些胆量,故意咳了声吸引住白玉堂的目光,说:“白五爷,柒柒姑娘应付着呢, 您过来瞅瞅这残局吧,待会先生那里真不好交代。”
“你们几个大男人好样的,叫人家一姑娘去对付闯开封府的刺客!”白玉堂剑眉一挑,撂下话,大步流星的走过去。
白玉堂有意控制住了声音,展昭在屋内听不太真切,他知道白玉堂再外面训了话,过了一会一点动静都没有了,感觉也躺不下去了,起身收拾了一番,重新换上了衣裳。
白玉堂看着眼前这萧条的一幕,顿时感觉有种蝗虫过境寸草不生的感叹,他动了动唇,发现身边的马汉、赵虎、庞煜三人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忐忑焦虑不安,各个伸长了脖子查看公孙先生有没有出现在附近。
白玉堂叹气,走了过去,千城背对着他,衣摆和袖口都破了,白玉堂只觉得面前这人背影熟悉,冷柒柒已冲他大喊:“白五爷,您帮个忙,咱俩把他拿下。”
这个“咱俩”但凡不是从展昭口中说出来,白玉堂听着都不怎么入耳,他隔着一段距离冲冷柒柒挥了挥手,“二对一,胜之不武。”
这时候还讲究这么多呢,要是在战场上,命可就只有一条!谁跟你讲仁义道德!冷柒柒瘪了瘪嘴,没说话,将玄铁般漆亮的长剑背于身后,狠狠瞪了千城一眼,不大乐意的退了几步。
千城努力深吸了口气,缓缓转过身来看向白玉堂,露出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可能他以前作为暗卫本就不曾对外界披露过心迹,所以一时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白大人。”千城硬着头皮拱了拱手,眉头微微拧了一下又恢复原样,余光就瞥见自己手臂上衣料划开的一处随着他抬手的动嘴已经渗出了血迹来。
白玉堂愣在枯枝乱叶中,眼前是模样狼狈的天子暗卫首领,几步开外是咬着嘴虎视眈眈盯着暗卫首领一脸还没打够的冷柒柒,身后是心有余悸不知道怎么收拾烂摊子的马汉三人,白玉堂突然有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他要不哭着跑回屋找猫儿寻求安慰算了?
这世道……白玉堂简直想磨牙,他瞥见冷柒柒危险肆意的目光,连忙解释:“误会一场,你们都不认识吗?”
冷柒柒疑惑皱眉,直言快语:“他谁啊?”
她眼下听白玉堂说是误会,那对方自然就不是会危及开封府的人,思路一换,冷柒柒立马又将千城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毫不吝啬的夸奖道:“功夫倒是还不错。”
千城:呵呵,皇上知道了估计得直接把自己送回去挖矿了。
白玉堂都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这位首领大人,一瞬间又想起了冷柒柒在庞统身边的暗卫身份,这两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算是旗鼓相当了。
公孙先生那边已经没人敢去通知了,白顺准备好了早点从那边端着走来,越看就愈发觉得心惊,结果见大伙跟自家五爷都在,一时半会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白玉堂示意白顺先进院伺候展昭,这些事情不要理会,又让赵虎叫几个人来将满地落叶都清理先,随即请千城去前厅将伤口上点药,顺便喝杯热茶。
千城连忙道:“这只是点小伤,我还要赶回去复命。”
白玉堂很为难道:“我也想让你走,但是……”你走了谁去跟公孙先生解释。
千城一脸疑惑,但是怎么了?
头顶上光秃秃的枝条,白玉堂和千城沿着鹅卵石小道走向前院,千城已经放低了声音:“白五爷,我出现在开封府的事情不能传出去。”
白玉堂胸有成竹的看了他一眼,“你放心,不会,他们不知晓你身份。”
千城叹气:“我今日不该亲自来。”
“换了旁人不一定有命留下。”白玉堂伸手请他进厅入座,没过一会小厮进屋上茶,千城抬眼,就发现冷柒柒抱着柄黑剑还站在厅外的屋檐之下。
千城立马缩回了视线,闷声灌了口茶。
白玉堂道:“你不会是瞧她是个姑娘家,今日怜香惜玉手下留情吧?”
千城正色道:“白大人未出现时我俩敌对,既然是敌人那就无男女之分,自然也就不存在怜香惜玉手下留情这一说。”
白玉堂倚着椅背,抬头看着厅外,只是笑笑不说话,下一瞬便见一道绣有白玉兰的深蓝色衣摆从厅旁现出,还未见着人,白玉堂第一反应已经站了起来。
白顺在展昭面前什么事都不敢藏,简直比在他自个面前还老实!白玉堂又忘记嘱咐人了,所以暗想今早发生的这些事白顺进屋后肯定过嘴跟展昭讲了一遍。
展昭身着深蓝色长袍,因为急着出来,长发还只是拢至脑后高高挽起,随手拿来用的还是白玉堂曾经束发用过的发带。
“展大人。”见展昭进厅,千城放下杯盏起身相迎。
展昭扫了白玉堂一眼,虽然不知千城今日来意,但是对方只听从皇上吩咐行事,所以今日这误会一场他自然不能将人耽搁在开封府。
千城听展昭让他先回圣上身边保护御驾,下意识去看白玉堂,却见白玉堂很是赞同的点着头,就差点叫人将他撵回去了。
千城心里正百思不得其解,又想起王公公曾经在背后说过的,这位新上任的白副都指挥使大人,有些阴晴不定,上一刻还同你板着脸阴雨绵绵,下一刻就能艳阳高照笑脸相迎。
千城略微一思索,目光重新落到展昭身上,他暗想:难道这当中的关键就是展大人?
千城猛的联想到皇上曾经有意让他查明的一件事,他心头剧震,掖着藏着这了不起的发现立即告辞离开。
等满地落叶清扫得差不多了,公孙策也在自己院落将今日要晒的药材都整理好后,一出来就发现了府衙中的变化,他差点提刀满府找罪魁祸首。
当中知情的马汉和赵虎早就先一步出府替展昭巡街去了,庞煜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说他想念他爹了,也从府衙后门溜之大吉。
冷柒柒还咬着从饭厅拿出来的素菜包子坐在前厅屋顶上,享受着短暂的安稳时光。
要是没有战争,不用跟将军上战场,她就可以开始攒银子,到时候还能在这么多兄弟当中挑剔一下,咳咳……可以过安生日子了。
只是这个想法才冒出来,公孙策的一道怒吼将冷柒柒从房顶上震下来。
“先生,怎么了?”冷柒柒一个倒挂金钩,黑发全部散落下来,吓得公孙策又退了回去。
公孙策努力想保持一贯温和待人的态度,冲她招手:“你下来,好好说话。”
展昭知道公孙策爱惜府衙中的财物,不,一草一木,从善如流道:“是啊,先生,好好说。”
念及冷柒柒一个姑娘家,又是庞统安排在他身边保护他安慰的人,公孙策开门见山的问:“你告诉我,你和谁打起来了?”
“……”冷柒柒愁眉苦思,她在厅外守了那么久,竟然都不知道那个男人叫什么名字!
好在冷柒柒反应快,当即看向白玉堂和展昭:“白五爷和展大人认识!我不知道他是谁,还以为他是刺客,就和他打起来了。”
“嗯?”公孙策一个尾音上扬,转过身来看着有些呆住的白展二人。
白玉堂皱眉,感觉被人泼了一盆脏水。
展昭自然也不能说,皇上身边暗卫的去向他自然不能随意透露,哪怕对方是公孙先生。展昭稍稍纠结了一会,心想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于是对上公孙策的目光时默默摇了摇头。
“先生,就损坏了几个灯笼和一些瓦片,我找人都换新的,至于那些树,明年开春枝叶也就都长出来了,您看这事……”白玉堂打着商量道。
“一百两银子。”公孙策莫得感情的开口。
冷柒柒默默望天,又默默蹿上了屋顶。
“先生快言快语。”白玉堂赞叹不已的点头,摸遍了身上所有能放钱的地方,终于找到了一张银票,展开后给公孙策看清了,大大方方的交到了对方手上。
公孙策把钱收好后才有心情去吃东西,又问展昭去不去饭厅。
展昭苦笑不得,只得请公孙策先行一步。
“奸商。”白玉堂小声嘟囔了一句回到厅内坐下,展昭就感觉好像看见了一只气的圆鼓鼓的河豚,不由失笑。
白玉堂自言自语道:“不行,爷现在可是有家室的人了,不能白白浪费这一百两,改明得叫千城还回来!”
展昭迈步正要走过去,只感觉脚下震动,紧接着一阵地动屋摇。
白玉堂走来扶住展昭,二人还以为房子要塌了,忙退出厅外。
冷柒柒震的从屋顶上跳下来,险些有些站不稳脚。
檐边的几块瓦片又稀疏的落下来不少,饭厅那边也涌出来不少人,众人都站在空旷的院子里,一个个摸不着头脑。
白顺年纪最小,从前跟着蒋平出海见过海啸,觉得这头晕眼花的感觉挺像,他不由问出了所有人心底的疑惑:“出什么事情了?”
赵琪友最年长,喊着:“不会是地龙翻身吧?”
白玉堂眉头紧拧,和展昭相视一看,他先开口:“猫儿,你留在这里,大家都注意安全。我先出去看看。”
展昭伸手,没留住人,等众人都冷静下来,感觉地下那震动的动静又消失了,四周一切如常,只有檐下摆着碎落的屋瓦片——
作者有话说:鼠猫日常最温馨了。案子早就不知道忘哪去了。
第212章
展昭派了一批衙差出去打听情况, 未过一会,一匹从城门口当街疾驰而来的骏马在开封府衙大门前停下,马上的守城小将翻身下来。
展昭快步走下台阶, 来人急色行礼后禀报:“展大人,还请开封府先派人支援营救城郊百姓,城外庄园坍塌爆炸,城郊丛林失火,此事非同小可……”
返回的白玉堂疾步上前, 厉声询问:“城外何处坍塌爆炸?”
守城小将也是被城外的动静砸晕的头脑,他的上司已经十万火急的直冲皇宫禀报情况去了,他才得了这来开封府请人的差事,眼下被白玉堂如此疾声厉色,大脑还没反应过来白玉堂是谁, 已先一步将自己知情的都抖落了出来。
“那一带都是大户的私人庄子,庞太师, 迟太尉, 萧家的都有, 摸不清是谁的, 但是肯定波及了不少, 定然不是寻常的坍塌, 否则哪能有这么大动静, 林子都烧冒烟了!”
不是寻常的坍塌。
白玉堂只注意到这一点上, 展昭抬眼望来, 两人双双变了脸色,若真如他二人猜想这般,那真是叫人措不及防。
白玉堂立即让白顺去醉日阁传口信,萧蹊南手底下有人, 让他先将与迟太尉有牵扯的人都看好了,秦蛟川更是跑不得!
赵虎和马汉已经赶回来,随同去城外支援的人只能交给马汉带领,展昭和白玉堂还有更要紧的事,分身乏术。
公孙策叫上吴书和准备好烫伤药去跟着马汉一起前往城门口,包大人未归,府衙彻底没了主心骨,只能让赵虎带着余下的人留守看护。
许是动静太大,能同地龙翻身相提并论,两城巡检司和皇城司都派出了人赶往南城城门。
这个时候还没散朝,今日迟太尉突然告假未上朝,等城外发生的事情送进宫,传到金銮殿上,各大小官员齐齐变了脸色。
包拯闭目,赵祯耐而不发,只着令开封府负责,各方全力协助彻查此事,减少百姓伤亡损失。
包拯上前领命,提前退殿,离开宫门时还带走了一批本隶属于白玉堂统领的禁卫军。
余下的各例官员本以为皇上会直接散朝,哪知这位年轻帝王直接下令传达了御膳房,给在场的诸位大人准备膳食茶点。
一番劳师动众,堂堂金銮殿成了茶厅,赵祯就稳稳的座于上方龙椅之上,眉眼阴沉,难辨喜怒。
庞太师近来跟襄阳那边彻底断了联系,身正不怕影子歪,率先谢恩坐下,接森*晚*整*理二连三的,大小官员陆陆续续的入座开始交头低语,也有胆小者惶恐不安,初伏天冷汗直流。
萧蹊南那边本一切顺利,想着尘埃落定就在这几日,再苦再累也就这些时日折腾,所以叫兄弟们多上了几分心。
只是谁也没料到迟太尉伺机而动,偏偏选在了昨夜大伙齐聚醉日阁给颜查散庆祝的时候。
手下来报时正好碰上地动山摇,整个醉日阁都闹得人心惶惶。
夜间倒不稀奇,只是天都亮了,迟太尉府邸也已有半日无人进出,下属觉得奇怪,这才赶忙差人来醉日阁请示萧蹊南。
雅间内酒菜吃完刚撤,宋莞,蒋平,徐庆一行人都还在,几个又是白玉堂和展昭最为亲近之人,没什么好隐瞒的,萧蹊南当下就把这事情说清了。
蒋平知道贪官污吏,可连军用粮草,军械都敢贪的,那简直是国之祸害,令人发指。
他轻拂羽毛扇,看了眼宋莞和徐庆,“此事既然事关五弟和昭弟就不能袖手旁观,我们三个走一趟,大半天没动静,莫不是跑了吧?”
萧蹊南点头,蒋平一行三人刚走,后脚白顺就来了,替白玉堂带来了口信。
得知城郊庄子坍塌爆炸,萧蹊南顿时面色铁青,迟勒这么些年的军需藏品不就都埋在郊外的庄园底下吗!
白玉堂和展昭已经赶至太尉府,翻墙而入,只觉满院寂静,除却风声,半点动静都不曾闻见。
白玉堂不由怒从中来,后悔那日和猫儿夜探怎么没直接提刀将这些人捅了,一了百了!
展昭寻了几间屋子,无半点发现,他面色沉重的走出来,就见白玉堂立在院中,风卷动他衣摆,隐隐有火冒三丈的趋势,展昭忙出声先将人稳住了。
“别急火上头,他这一逃倒无需我们和萧兄再布局设诈,皇上也不会再顾及他从前与先帝的恩情,缉拿令一下,天涯海角他逃不掉。”展昭拍了白玉堂肩膀一下,思及这是在别人的地盘,不好做亲密的举动去安抚白玉堂。
白玉堂脸颊线紧绷,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听展昭都开口了,才偏头看过去稍稍呼了口气。
展昭心还没落下,只见白玉堂动作异常迅速,衣袂带风,穿庭而过。他直直站在太尉府邸的大门后,蓄力一脚,以雷霆之势将门揣得翻飞,险些砸到蹲守在街旁树后的萧蹊南的手下。
这一脚带着白玉堂前世就想手刃迟勒的执念和满腔发作不得的怒意,他用了十足十的内力,震得他自个都感觉腿部发麻,否则这扇太尉府砸了不少银两修葺的大门他一脚还真踹不翻。
展昭在白玉堂身后数步开外的地方睁大了眼睛,他知道这人的武功高,内力和自己不分伯仲,可没料到破坏力这么强!
白玉堂得劲了,缩回腿舒了口气,冲外面吓惨了的几个汉子招了招手,叫人进来准备问话。
他又理着衣襟转过身冲展昭云淡风轻的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气的,萧兄的人一直在这附近看着,你问问什么情况。”
展昭缓住方才没忍住加速的心跳,真的很想教训白玉堂一顿,让他别这样吓人!
几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从门口埋头进来,也不敢在白玉堂身边停留,直接到展昭面前请罪,一个个生怕自己动作慢了就被人当成下一扇门,被白玉堂一脚踢飞了。
展昭问了些要紧的,昨儿迟太尉府邸半夜光亮才熄灭,期间没有可疑人员进出也没有其他动静,几个时辰过去,这么多人莫名其妙的全部失踪了?
展昭散了人,摸了摸鼻尖,凑到白玉堂身边,低声道:“你说咱俩身上能发生那些不寻常的事情,其他人会吗?”
白玉堂合目面容沉静的坐在走廊的横木架子上。
展昭从他后面靠近,故意埋下脸颊凑得很近,白玉堂鼻尖稍稍一动,就能闻到展昭发尖上残留下来的用木槿叶洗发时的淡淡幽香。
“即使会在别人身上发生,也不会发生在他们身上。”白玉堂徐徐睁开眼睛,侧过身与展昭对视:“那是神迹,神不会眷顾这样的人。”
展昭弯唇一笑,脸颊两侧的酒窝立即明显的露了出来。
白玉堂眼疾手快的伸手戳了一下,正中展昭酒窝中心,手感软软的。
展昭嘶了声,还未来得及责怪,白玉堂已将话题转到了正事上,严肃道:“迟勒在汴京城有恃无恐的干着这些勾搭这么多年,又这么毫无动静的消失了,他府邸那么多人,爷怀疑要么是他府邸哪处藏有地道,那么就真是哪位神仙显灵看不惯他恶行,把他一家直接全毁尸灭迹了!”
“……”这后面一句展昭自觉归纳为想转移他注意力的胡言乱语,慢慢站直了身子,走下台阶:“我去调人来搜查,翻过来也就这块地!”
看展昭脚下健步如飞,白玉堂眉头微挑,等人从大门离开后才起身。他看得出展昭也心急,只是一贯情绪控制得恰当,看自己这般动怒猫儿反倒更加冷静了。
白玉堂觉得奇怪,雪昙早就被他派来盯着迟勒了,怎么他出现这么久都不见那只猫影子。
“五弟!”蒋平探头看了看,才迈步从大门口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身白裙,面容清冷的宋莞和左右看顾的徐庆。
白玉堂寻猫无果,闻声从墙边的绿草地里走出来,他先给宋莞行了礼,才问蒋平和徐庆怎么会来。
“看有没有帮得上忙的。”蒋平见四下无人,道:“都抓走了还是?”
白玉堂抿了抿嘴,又见大师姐就在场,他有点说不出口。
徐庆立即甩锅给蒋平:“老五啊,你这个四哥就是乌鸦嘴,好的不灵坏的灵,刚出发前还在说没动静是不是人跑了。”
白玉堂:“……”
“老五,四哥我是说过,这不巧合吗。”蒋平挣扎着解释了一句,又问:“怎么都不见衙门来人守着,就你一个?展小……昭弟呢?”
宋莞眼神轻飘飘的看过去,又轻飘飘的转开。
蒋平一时嘴快,改口后心虚的摇了摇扇子,被徐庆偷着撞了撞肩膀。
如今他们跟展昭大师姐都已经熟络了,知晓这位大师姐只是性子冷淡,倒不是真不赞同自家五弟和她师弟在一块,否则单看上次颜查散遭袭一事,人家也不会单枪匹马的只身犯险,那么尽心尽力的帮忙。
白玉堂道:“城外出了大事,府衙内一时半会人手调转不开,今天这里也是意料之外,我们都还在暗处调查收集证据,这货不知道从哪得到的消息已经全家消失的干干净净。”
“无声无息……”蒋平站在前院仰头往前眺望,这偌大的太尉府占地还不小,“方才见你在找什么,是不是怀疑宅子里边……”
宋莞的目光从一侧的枝叶上掠回来,不知怎么突然开口接了一句:“有暗道吗?”
白玉堂眼睛一亮,精神为之一振:“师姐,您真是慧眼如炬。”
“……”蒋平和徐庆沉默了一脸,连带着宋莞的神情都有些微妙,似乎有些后悔开口了。
老五,你这多多少少就有些吹捧的意味在里头了——
作者有话说:更新继续
第213章
太尉府里, 白玉堂、宋莞、蒋平和徐庆四人一边等着展昭带人前来,也不白耽误功夫,一边开始寻起了暗道。
展昭回到开封府衙, 只见一队整齐待发的禁卫军立在府衙前,包拯正背着双手立在高阶之上嘱咐什么,王朝和张龙拱手领命。
见展昭突然回来,王朝问:“展大哥,你没去城郊?”
展昭摇头, 才将迟太尉一事先禀明了包拯。
包拯颔首,皇上允他将白玉堂统领的禁卫军带出来为的就是防止迟勒一事出意外,只是眼下已经到这步田地,将郊外百姓的安危保护好才是最主要的,逃了的人总是还能再抓回来。
白玉堂这会还在太尉府等着, 包拯下令让王朝带人去协助,展昭则率领余下的禁卫军驰援城郊。
萧蹊南这次自认为失责, 城郊事态严重, 不过一会城内便传得沸沸扬扬。他得知公孙策只带着一个年轻医童出城, 怕火势波及的无辜百姓太多, 又忙辗转了几个医馆, 准备了好些伤药, 带着几个大夫前去支援。
南城城门口已经布兵设了防, 萧蹊南到时都被守卫拦在了门口, 等差人去给开封府的公孙先生传话, 确认了身份才被放行出去。
宽敞的官道两侧已经搭建起了给受伤百姓落脚看伤的临时帐篷,公孙策分身乏术,正在给一个灼伤了腰背的老汉处理伤口上药。
幸好公孙策有先见之明,即使能带来的烫伤药不多, 但眼下还能应付一二。
萧蹊南让几位随行的大夫散去帮忙,他站在一旁等公孙策替人处理完伤势才上前询问:“先生,烫伤药可够?”
公孙策忙得额头都渗出了薄汗,这会才得了喘息的机会,没过一会,吴书和也从对面的棚子底下顶着晒红了的一张脸走过来,他感激的看了眼萧蹊南,对公孙策道:“先生,幸好萧公子从城内带大夫来了,还准备了不少药材。”
公孙策忧心忡忡,看着远处冒着黑烟阵阵的丛林,说:“单是药材还不够,城外不知道波及了多少无辜百姓,他们暂时没落脚的地方,这儿不能乱,还得在城外设粥棚,晚上得有歇息的地方……”
“先生放心,此事交予我来办。”与萧蹊南随同出城的还有几个他得力的下属,听公孙策说完已经招手示意人过来叮嘱事情。
公孙策安静的看了他会,心里稍有安慰,又将萧蹊南引荐给暂时留在这里指挥前边救火事宜的两位巡检司大人认识,商议着在何处搭建粥铺和临时屋舍。
展昭率领禁卫军赶来时,萧蹊南已从巡检司两位指挥使那得知坍塌爆炸的地方具体是哪。
展昭听完萧蹊南说的话当机立断,只挑了十几个禁卫军赶往坍塌陷落的庄子。
见白玉堂不在,展昭出发前萧蹊南再三叮嘱,迟勒野心不小,除了贪污军饷,倒卖军粮,军服和战戟以次充好之外,可能还藏了几批火药在庄子底下,今日庄园坍塌爆炸的源头可能就是来自这里。
展昭拱手向他致意,翻身上马,带着十几个禁卫军从皇城司那儿借了坐骑,飞驰上官道,背影慢慢消失在艳阳下的墨绿拐弯处。
一个多时辰,那片丛林几乎被烧透了,炙热的风熏得前来营救的人遮目掩脸,葱茏草木都化作枯灰,里边没逃出来的自然生命也都融尽化作黑泥埋葬其间。
两城巡检司和皇城司调派了无数人手争分夺秒的伐树截断火势蔓延,从未齐心协力过的两方人马一个个干的昏头土脸,要不是得知皇上封了宫,将全部大臣都封锁在金銮殿上不得出宫,全都等着城郊的消息,他们何至于如此拼命。
时间在煎熬中流逝,萧蹊南的手下已经往返了城内一趟又一趟,开始搭建粥铺熬粥安抚落难的城郊百姓。
“越大人!”一匹骏马奔驰而来,在皇城司副指挥使面前勒马停下。
两城巡检司指挥使都注意着皇城司这边的动静,越长信身为皇城司总指挥越公公越如钦的义子,手握皇城司大权,手下一批人唯他马首是瞻。
越长信招了招手,不留痕迹的瞥了眼不远处的两人,带着前来报信的人进了一旁正在搭建粥棚的地方。
两城巡检司指挥使只见越长信听人耳语了一番,随即侧身吹了声响哨,箭步而出一手截住疾驰而来的骏马缰绳,单足点地一跃跨上马背,势如闪电般冲向了城门口。
城门处设防的守卫连忙抬着拦路桩让道,等巡检司的两位指挥使反应过来,才发现方才给越长信报信的那个小卒也不见了踪影。
“难道还有我们没发现的事情?”二人气的磨牙,挑派了一队人赶紧去协助开封府的展大人,免得届时皇城司在皇上面前落井下石说他们办事不力。
太尉府中,白玉堂见带人出现的是王朝,那一瞬间浑身气压立刻就降了下来。
白玉堂感觉自己就站在悬崖边,一侧冰山一侧火海,冷热交杂,架得他左右动弹不得。
宋莞秀眉微微蹙了蹙,视线掠过白玉堂落在站在另一边的蒋平身上。
白玉堂忽沉下来的凤眼在耀眼的日光下都显得格外阴鸷,蒋平不懂展昭不过是去趟城郊为何五弟就显得如此忧心,难道两心相悦之人当真一刻钟也分离不了?
王朝浑身肌肉绷紧,背后整齐有序的立着一队禁卫军,一个个身形高大,面容严肃,就等着指挥使下令立即行动。
“老五,先顾及眼下,把密道找出来,才能得知那些人去向。”蒋平说完看向白玉堂侧脸,顺手将那几片羽毛的小破扇子往束腰带上一别,撸起了袖子带着徐庆往一旁走。
“前院这就交给我和你三哥了。”蒋平已自觉划了地方领了活。
白玉堂闭了闭眼,俊美无俦的面容像是覆了层晶莹剔透未来得及消融的薄冰,在耀眼的太阳光照下泛着无形的寒气,随着他眼眸徐徐睁开,冷厉的眸光乍现,白玉堂透着无情的薄唇已然下令:“搜查太尉府,一个耗子洞都别给我放过!”
“是!”眼前一个个身着盔甲,脚踏云头靴的禁卫军们气吞山河,齐声领命。
众人当真是以地毯式的方式搜索太尉府每一寸地,阳光穿透叶间缝隙落在蒋平弯下的腰背上,宋莞也在前厅里查看厅内家具摆设。
白玉堂沉默间重喘了口气,他保持着仰头的姿势,入眼的是蓝天下曾经如他那般恣意、来去自由且让人感觉飘渺的浮云,一只羽翼盛着日光金辉的飞鸟从天际划过,不知道落向了何处。
午后起风时带来了燥热,吹动白玉堂脸颊旁的黑发,他看着奔走于庭院间忙活着的禁卫军的身影,目光上移落在太尉府中重重叠叠的檐瓦之上。
“指挥使!有发现!”一道洪亮的声音打破沉寂,从中庭传来直击在白玉堂耳膜间。
白玉堂凝眸一盯,疾步而去。宋莞、蒋平和徐庆三人也纷纷跟上。
中庭碧草如茵,两侧各设有花圃,两条青石板平铺而成的道路以中间清池对称各呈半弧形,绕着清池后的一处嶙峋假山蜿蜒通向府邸后宅。
白玉堂面前的一弯浅底清池内蓄了约二尺深的水,底部铺落着彩石,无鱼无虾,只放了两只乌龟在其间。
蒋平动作快,以为是眼前这清水池有问题,已眯起那双精光绽现的眼睛四下打量。
王朝张了张嘴还未来得及开口,几个立在假山周围的禁卫军在白玉堂锐利冷冽的目光审视之下示意当中一人出列拱手禀报情况。
假山内设有机关,禁卫军搜寻时不小心触碰到了某处开关,假山之下发出震动的声响,众目睽睽之下山体挪移,下方露出了一个可供两个成年人自由进出的黑黢黢的洞口。
徐庆方才跟着蒋平在前院的草埔里找暗道,一手都沾了灰,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由笑着舔了舔渐渐干涩的嘴皮,摩拳擦掌着就想替白玉堂探身进去一看究竟。
白玉堂只点了五个禁卫军随行,余下人查封太尉府原地待命。
进暗道前白玉堂又看见了徐庆跃跃欲试的表情,未多加思考又撤身回来让蒋平带着宋莞和徐庆去城郊,多几个人,也能替公孙先生和猫儿多搭把手。
宋莞听着点头应了,几人又如何看不出来白玉堂眼下是被迟勒逃跑一事缠身,心早就跟着展昭飞去城外了。
目送蒋平三人离开,白玉堂重新将留在太尉府中的禁卫军部署了一番,又命令王朝回开封府向包大人汇报在迟勒府中发现暗道一事,随即准备了几个备用的火把,带着人进了地底暗道。
暗道呈斜倾之势建造,白玉堂这样身量的伸手方能触及暗道顶端,点燃的火把将前后视野照亮,一行人越往前走越显得暗道两侧墙壁幽深潮湿。
前后禁卫军各举着一根火把,火焰在身边扑腾跃动着,一直没有熄灭,不知道白玉堂带人走了多久,终于看见前面露出了一道耀眼的自然光亮,有新的空气随风阵阵涌进暗巷内。
白玉堂带人加快脚步往前赶,才发现这条暗巷已经到了尽头,这是个足够容纳几十上百人的圆形空地,乱石干草密布,还残留着许多新造成的脚印。
头顶是同一片蓝天白云,白玉堂环顾了一圈下来,发现这似乎是一个不知道废弃了多少年的枯井,他打了个往上的手势,带着几个禁卫军从井底钻出来——
作者有话说:祝亲们看文愉快,鼠猫万岁。
修改了几个错字。
第214章
白玉堂眉头深皱, 发现眼前屋舍萧条颓败,这么大一口枯井居然是在一处废弃的宅院里头。
迟勒在汴京城为官几十载,若真无准备半点东窗事发的后路那才叫人不信。
白玉堂留下两人原地看守, 已率先推开了枯朽的木门踏了出去。
出乎白玉堂意料之外,迟勒不知道花了多少年在府邸中挖通埋下的这条逃生地道不但没有通向城外,出口反而是在白玉堂和展昭最熟悉不过的地方。
几步之外的对面巷口就是老宋伯馄饨铺破旧又显得格外简易的招牌。
今天看上去生意还不错,宋伯笑得满脸褶子送了几碗馄饨上桌,赶出来又忙不迭的揭开了木锅盖, 将一个个皮薄馅多的馄饨团子下进沸腾的汤水锅里。
白玉堂阴沉着脸,有种被人故意摆了一道的戏弄感,虽然他知道可能是凑巧,但是开门就发现是在这里,他心里当真是老大不爽。
尤其是雪昙那沾了灰的毛茸茸圆滚滚的身子就趴在老宋伯的脚边, 察觉到街对面门开的动静它立即屈着前膝睁大了一双眼睛和白玉堂来了个四目相对。
白玉堂瞧着上边那滚滚热气,又瞅着雪昙的一身厚毛, 下意识脱口而出:“不热吗?”
雪昙撒欢着蹄子一溜烟跑来, 跟在白玉堂身边的几个禁卫军没太听清楚白玉堂低语了句什么, 当中一个还特意凑近问了句:“指挥使, 你说什么?”
白玉堂张口欲言, 又摆了摆手, 紧接着心情莫名轻松了一大半, 吩咐了一个禁卫军赶去附近买几包小鱼干来, 随即弯腰伸手, 一把准确无误的提起了雪昙的后颈,找了个地方听消息去了。
迟勒府中上下一百二十八口人一夜之间通过暗巷全部转移出来,秦蛟川当即就带着几个心腹手下出了城,雪昙被迟勒一个宠爱的小妾看上了抱在怀里一起带出了府, 否则事发时就该出来通知白玉堂了。
白玉堂又盯着雪昙琢磨了许久,到底是玩嗨了忘记通知他了,还是真被带走一时脱不开身,两者都有待商榷。
雪昙愤愤不平,为自证清白,还没等到禁卫军提着买好的小鱼干回来诱惑它,它就一股脑把迟勒这几个时辰所干勾当的龙去脉都交代了。
迟勒宠爱的那个小妾姓雷,是城内雷震镖局总镖师的亲姐姐,有迟勒在汴京城内当后台,雷震镖局在各州府混得风生水起,并且还替迟勒干了不少偷运粮草倒卖至各州府的勾当。
展昭带人从官道上转入林间狭道,骏马如闪电般飞驰其间,数道马蹄溅无数起尘土飞扬。
距离坍塌爆炸烧毁的庄子越近,就越靠近被大火牵连蔓延的丛林,滚滚浓烟在不远处涌上了云霄。
展昭微微侧脸仰头望了一眼,招呼了句身后与他同行的一众禁卫军小心,随即头也不回的骑马奔向前方。
不远处乱石遍地,空气中还弥漫着刺鼻的火药味,这味道混着从上方顺风袭下来的丛林焦糊的烟味,直窜进刚刚赶至此地的一众禁卫军和展昭的鼻尖里。
他们在这里遇见了皇城司和两城巡检司的人,两方人马刚从火势绵延的丛林边缘撤下来,一个个灰头土脸,狼狈不堪,各占据了一地休整,泾渭分明。
展昭带领人纷纷下了马,扬手示意禁卫军散开,四下查看。皇城司和两城巡检司的人有不少曾协助过开封府办过案的,都认识展昭,接二连三的起身昂首站直了。
展昭一路走过去,发现脚下没有一处完整的平底,眼前坍塌过又经历了炸毁被火焰掠及的庄子已经辨不清之前的雕梁画栋是何等模样。
炸裂翻飞的地底石块稀稀落落的嵌在烧焦的土壤中,展昭可疑的发现当中还夹杂着其他烧糊的东西。
这焦香又透着淡淡苦涩的气味令展昭无比熟悉,甚至勾起他前世久远的回忆。那是展昭在灵霄山第一次偷偷进厨房,想孝敬他师傅,亲自下厨给灵霄子熬了一锅粥后由于失误所造成的产物。
禁卫军跨过沟壑迅速来到展昭面前,皱了皱眉,沉声道:“展大人,我们在坍塌的庄子底下发现了很多……粮食和满箱的盔甲兵器。想必之前还藏有火药,否则这爆炸的威力怎么会波及这么广。”
展昭盯着焦石杂呈上的黑壁颓垣,脸上浮现出极少表露出来的冷意,他低声让身边的禁卫军去传话,将人先都全部撤了回来。
越长信一路策马狂奔至宫门,亮了身份令牌直入金銮殿,将皇城司的人在塌陷庄园附近的发现仔细呈报了上去。
赵祯神色未变,目光扫过已分至金銮殿两方入座的大小官员,见他们哗然惊叹,神情各异。
未过多时,包拯又整装待发,重新入宫,立在金銮殿上上奏,迟太尉阖府上下百来十人一夜之间全部失踪。
正合目静思的八贤王闻言猛的睁开双眼,眸中迸出一道厉光。
庞吉才反应过来似,忙擦了擦刚刚拿了点心的手指,只顾着心急挑包拯的错处:“包大人,你竟派人监视迟太尉的一举一动,莫不是朝廷官员的府邸你都派了人?”
还未等上方帝王开口,八贤王淡淡看了眼身旁的庞吉,低声道:“太师,稍安勿躁。”
庞吉动了动嘴,胡须翘了几下,听着众人压低声音交头接耳的论着迟太尉如何之事,不由自主看了眼还在等候皇帝下令才敢退下的越长信,他突然眯了眯眼,老谋深算的噤声沉默了起来。
赵祯着一身明黄色绣五爪金龙锦绣长袍,头顶高冠,珠玉含光,玉脸生寒。他缓缓起身,波澜不惊的俊容下似乎隐忍着排山倒海般的风暴,以往的敦厚温良此刻竟在脸上寻不着半点痕迹。
一众官员见此纷纷从席间起身垂目,噤若寒蝉,彼此都能听见周围同僚勉强放缓的呼吸声,偌大的金銮殿上气压骤低,在这初夏时节,空气中仿佛凝结上一层看不见也摸不着的薄霜。
赵祯神色冷冽,极压着暴怒甩袖道:“朕看他是知道东窗事发,畏罪潜逃!”
一众官员心中惊骇,陆陆续续的跪拜在地,只有八贤王和包拯还稳如泰山,只是微微低了低头。
庞吉慢慢仰头,狐疑的看了眼身边的八贤王和站在大殿中央岿然不动的包拯,心中千回百转,由此看来包黑子监视迟太尉一事,是他这好女婿早就安排的。
越长信方才禀报时已经说得清清楚楚,郊外相连几处爆炸的庄子里的刀剑盔甲绝非一般工程所制,那均是收于户部以备战事所需的军备物资。
赵祯扫过下方埋头流汗的户部侍郎吕华一眼,将户部尚书杜青延叫出列,意思言简意赅,本该收在户部的东西为何会出现在郊外迟太尉的庄子里?
杜青延再过几年便已到了快致仕的年纪,起身站出来复屈膝又向皇帝跪下。
赵祯以往礼贤下士,今日也是被逼到了气头上,盯着这些个大气都不敢喘的官员,心里几股怒意横冲直闯。
“皇上明察。”杜青延知道皇帝怀疑的是什么,所以眼下更需要镇定,他仔细道来:“军粮,各种军需品入户部均有账本记录,老臣一把年纪,来日清白归乡,皇上可以让越大人打开户部库房,拿着账簿记录一一清点对账。”
吕华闻言心中惊骇,双目剧颤,跪在一众官员间浑身止不住微微颤抖。
赵祯从包拯面上一扫而过,他见包拯双眸沉静无波,缓缓吸了口,逐渐缓了语气,伸手道:“杜老先请。”
杜青延叩谢皇恩,又撑着大腿,颤颤巍巍的起身。
赵祯迅速看向越长信,“皇城司接旨,速去户部查明归案。”
越长信拱手喝声领旨,奔殿而出。
赵祯负手而立,心里也有些不安,他不知道是从哪里走漏的风声,迟勒在他手下的暗卫以及开封府的人双重监视下竟还能悄无声息的失踪的这么彻底,由此可见这后路早就准备下了。
迟勒这些年到底贪了多少,军粮能倒卖成黄金白银,可那些军械火药他又倒卖去了何处,又会对朝廷造成了多大的威胁。
赵祯令包拯定要将迟勒捉拿归案,金銮殿上已经预告了迟勒的结局,连狗头铡都不配,直接推去闹市腰斩!
金銮殿上当中跟迟勒有些牵扯的官员犹如淌进初融的冰凉雪水里,不由得胆战心惊,户部侍郎吕华低头跪在人群里,背后早已渗出一片冷汗。
宫外,白玉堂已命人将雷震镖局的人都收押进开封府衙的大牢,他审问了那小妾,可这女人只会哭哭啼啼,竟对迟勒的去向一问三不知。
白玉堂眼神阴鸷,沉着脸从大牢出来,炙热的阳光落在头顶,白玉堂缓了几口气,蹲下来用力撸了把雪昙毛茸茸的脑袋:“你就没想办法给爷留下一丁点线索?”
雪昙拼命撑稳四肢,用脑袋拱着白玉堂的手掌:“五爷,他肯定没去起火的那片城郊,你看他没心没肺,秦蛟川和雷震镖局这些人算什么,都是为他逃跑当垫脚石的!”
这通了灵性成精的猫就是不一样,分析起来说出的话正中白玉堂心坎,城郊起火分散了汴京城中这么多人力和百姓的注意力,届时迟勒只有一人,混肴逃匿再方便不过!
白玉堂虽然心急着想去见展昭,不过眼下将迟勒捉拿归案才最重要,否则在小皇帝那儿交不了差,届时这事又落到开封府头上,为此受累奔波的还是他家猫儿!
白玉堂冷哼一声,把雪昙提了起来,气势汹汹的走出府衙大门,将现在手边的人手都派了出去,分别向其他三个城门附近搜寻迟勒的踪迹——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的亲们~感谢在2023-08-03 15:51:59~2023-08-08 18:10: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c、40779376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5章
包拯从皇宫出来后已经派人下令至各处城门, 为了不引起城内百姓的恐慌,赵祯并没有禁闭城门,只是令各城门吏督察手下的守城兵对出城的百姓严加检查。
迟勒还未走, 甚至藏匿于心中的一点侥幸让他还舍不得离开这遍地繁华的皇城。
他换了身装束,着一身干练的短打衣裳,头上带着顶遮阳席帽,不仅如此还散开了已经修短的发,凌乱的发梢半掩着两边脸颊轮廓, 此刻他身形更显魁梧,手傍钢刀,俨然一副江湖莽汉的扮相,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街上几队搜查的衙差和巡逻士兵步履匆忙的经过,迟勒坐在路边的茶摊桌旁小心抬头, 露出一双黑沉阴狠的眼眸,他这才过了一晚没打理, 下巴也已经冒出了一圈短而茂密的胡茬, 脸色略显难看。
这所简陋的茶摊铺子就支在西城城门入口这条宽敞的街道旁, 迟勒看着严加盘查的城门口拧紧了眉头。
眼看日头逐渐偏斜, 迟勒坐在茶摊内等着前来接应他的人, 心里突然涌上一股忐忑, 燥热的风吹动颊边碎发, 让人愈发觉得烦躁不安。
迟勒忍不住端起碗闷了整碗茶, 才松缓了紧皱的眉头将森*晚*整*理碗放下, 这一抬头就瞧见了身着白色锦袍,身材颀长,站在一众守城兵当中又显得十分孤傲冷峭的白玉堂的背影。
也就这闪电般一瞬间的功夫,迟勒将白玉堂打量了个彻底, 他迅速垂眸低头,伸手将头顶的遮阳席帽往下压了几分,鬓边的短发也不知何时已被渗出肌肤的豆大汗珠打湿。
白玉堂手握画影,身姿挺拔如松,雪昙摇摇欲坠似的挂在他肩膀上,一人一猫站在城楼下,盯着排队出城接受盘查的百姓们。
长空万里,碧蓝如洗,骄阳金影,霞光遍地。
汴京城西城门外,两旁草木丰茂的官道上,两道惹人注目的倩影逐渐向城门靠近。
周苒终于见着了不远处威严壮阔的城墙,被骄阳晒得微微泛红的娇嫩脸庞洋溢起笑容。
她拉马而立,散于后背的长发如瀑,玉手往前一扬,对身旁身着鹅黄色长裙的女子高兴道:“师妹,咱们到了。”
陆嫔闻言看着前面高筑的城墙和恢宏高阔的城门,微微眯眼凝了凝眼眸:“离开灵霄山快半个月了,可算是到了。”
周苒将身边的神骏牵紧,喋喋不休:“走吧走吧,马上就能看见九师弟了,咱们还能给大师姐来一个出其不意的惊喜。”
陆嫔见周苒此刻神采焕发,这数日以来赶路的疲惫消失殆尽,她微弯唇角,一时难忍笑意,打趣周苒:“看你摩拳擦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赶去打擂台,才和大师姐下了趟山,现在又能与师妹我下山游玩,是不是如愿以偿了?”
周苒忍不住抿唇,盯着她一字一句说:“你还知道我是师姐呢?”
陆嫔鼓了鼓腮帮子,冲着城门一努嘴,“算了,你带路先进去找个地方歇息会吧,师姐在里头呢。”
周苒歇了与她斗嘴的劲儿,两人各牵着一匹精神奕奕的骏马,随着前面的百姓一道赶往城门。
陆嫔唇若丹霞,眉如远山,清眸流盼,梳着垂鬟分肖髻,发间仅戴了一支粉色珍珠排簪。她一袭鹅黄色软烟罗裙着身,外罩素白对襟薄衫,姿容如画,盘于腰间数圈的赤黑色四股长鞭被对襟薄衫微掩,随着走动若隐若现。
汴京人杰地灵,来往商旅游人络绎不绝,今日若是贸然封锁城门,可想而知定然会引起骚乱。
这是陆嫔第一次离开灵霄山,她见周苒神色间的欢快轻松抑制不住,便默默转开视线开始打量起了周围随同的路人。
携手郊游而归的少女们青春靓丽,带着丫鬟们欢欢喜喜的叹着城外风景如何。刚从田野间一同做伴归来的妇人们步履匆忙,还赶着回去烧火做饭给要在地里劳作到天黑的相公送晚饭。
身边一个衣着华丽的公子不知道惹了什么不快,气冲冲的拂袖而过,后头跟上去的管家火急火燎的唤着人追上去哄着。
陆嫔微微疑惑,这样的热闹似乎在这里已经习以为常,不比灵霄山上,一年到头都只有虫语鸟鸣,水涧花溪做伴。
可能唯一的乐趣也就是背着师傅和大师姐撺唆那几个年岁较小的师弟满山遍野的去找玉蜂窝给自己找野生蜂蜜尝,然后看他们的俊脸被叮的满头大包,一个个躲着她们三位当师姐的,偷偷互相擦药。
陆嫔可惜的呼了口气,只是现在这唯一的乐趣在灵霄山都没有了,那几个师弟也都长大了,没以前那么乖巧只让人欺负的份了。
汴京城以往进出自由,今儿却划开了界限,进出各占一方,出城百姓需有序列队接受检查,由守城官兵查看了样貌方允放行。
城门口里外都加派了人手,回城的百姓们看着这阵势拉着熟人议论纷纷:“这是在抓什么人?早上出城时还好好的呢。”
周苒倒觉得缜密严查才正常,汴京城是皇城,他九师弟任职开封府,食万民之禄自然应当以百姓安危为重,岂能容许法外狂徒为非作歹。
她近身牵着坐骑随同队伍入城,完全将第一次下山,左顾右盼打量着的陆嫔落于身后。
前方城门口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数道百姓们惊慌失措的叫喊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周苒只感觉脚下尘土微浮,地底传来震动,人群前似乎有什么东西狂奔而来。
通向西城城门的宽敞大道上不知从哪儿突然狂奔出一群烈马,群马鬃毛迎风而立,双鼻喷吐着热气,踏着烈日风驰电挚般朝着城门口的百姓们冲来。
等守城官兵反应过来当即疏散过往百姓,可这点时间哪够,身手灵活惜命者自是纷纷贴着城墙脚跟,唯恐避之不及。
可几个手无寸铁呆立在城门中央的妇人带着小孩顿时吓得六神无主,如同无头苍蝇般惶恐辨不清方向。
周苒调马转头,扬手一挥,将身边挡路的坐骑放跑,她纵身一跃,身若鸿鹄轻燕般落到被吓得面色铁青的妇人身边。
她刚揽至妇人肩膀,面前一道白影身形疾速的闪过,抱着那两个小孩与她擦肩而过,转眼就闪身到了城外。
轰嗒嗒的马蹄声犹如山崩海啸袭来,几个坚守原地的守城兵还想拉住前头狂奔的几匹烈马,差点被带翻撞倒在地。
几乎是电光火石间,周苒费力揽着那妇人从城门口跃出,身后马蹄声裹着滚烫的热风已经袭来,那妇人脚软一般跌在了城墙边,任由马蹄带来的热风袭发而过,所幸毫发无伤。
周苒这才反应过来想起某人似的,目光还未来得及扫过去,一时心急只顾得大喊了一声:“师妹,你小心!”
陆嫔身边的这匹骏马是几日前下山刚刚驯服好的,经此骚动又将原形毕露,甩着马尾躁动不安,任由陆嫔紧握缰绳也无济于事。
一波烈马从城门狂奔而出,白玉堂将救回来的两个孩童小心贴墙放下,他方才与二师姐只打了个面罩,眼下也还来不及说话。
他眉眼不善的看着失控的马群如离弦之箭朝着城外的官道撒蹄狂奔,不眨眼的盯着就怕瞬息间错过了在逃犯迟勒的踪影。
动静逐渐平息的城墙内,守城兵揉着胳膊大腿闷声从地上爬起来,只见城内大道上一人俯在马背上,脑袋微抬,目露凶光,他趁着众人的注意力都被马群所吸引,策马奔腾而来,欲要夺门而出。
“白大人!”意识反应过来的守城兵疾声高呼。
曜日被城墙遮蔽,外面天高云阔,满目金红,迟勒盯着前方,手扬钢刀,手起刀落,带出一道血花飞溅,他任由热风铺面而过,脸上露出势在必得的嗜血笑意,骑马跃进城门。
陆嫔被周苒的喊声惊到,身边的骏马同时已经扬高了前蹄蓄势待发,陆嫔怕它失控跟着群马跑了,还来不及多加反应,人已习惯性使出轻功翻至马背上,神色严肃,反手勒紧了缰绳。
白玉堂闻声往城门旁靠近,迟勒单臂紧抱住马的脖子,如同一道魅影从虚空中突然现身,彻底闯过城门骑马飞驰而去。
狂奔的骏马带过的热气被风裹挟着,白玉堂颊边的长发被凌乱的吹散,他侧目看见城门巷道内几个官兵倒地的身影。
从官兵身体渗出的血迹滑出扭曲的弧度又交汇流淌成一地,脖颈处被钢刀造成的致命伤异常显眼,皮肉外翻,只是侧头倒地的人却全无痛觉,因为他们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
白玉堂忍了两世的脏话都想在今天骂出来,最终喉咙涌上一股刺痛,眼神阴鸷的狠狠唾了句该死。
周苒被阳光模糊了眼睛,隐约间见白玉堂面色不善,她走近眯眼冲白玉堂喊了声:“才跟师姐见面,你怎么就臭着张脸?”
白玉堂忍了又忍,倒真想露出个能叫人遗失魂魄的笑脸给她看,可终究假装不了,伸手颤声喊着:“我和猫儿挖洞追的人犯都跑了!”
周苒犹如上了发条,立即睁大眼睛,世界即刻通透明亮,她迅速反应过来,前端路边,陆嫔还在和坐骑做斗争的身影尤为引人注目。
周苒几乎鼓足了内劲,隔空传话:“三师妹,快!活捉了他!”
白玉堂的目光也随之而动,定在了那抹身着鹅黄色长裙骑在马背上的女子身上。
也许是师姐妹多年相处的默契,陆嫔大脑还没反应过来,手上的动作却半刻也没落下。
她瞬间抽出盘在腰间的长鞭,凌空甩开,震荡得周围的空气隐隐发颤,身下的坐骑也立即老实了,由陆嫔指挥追击而去。
陆嫔的长鞭宛若游走的龙蛇,缠绕束缚住迟勒座下的马蹄,她单臂蓄力一扬,马蹄趔趄了一下,可依旧冲劲十足,又锲而不舍的往前狂奔。
陆嫔见此只能冲迟勒下手,长鞭在她手中好似有了自主灵魂,直向迟勒后背飞袭而去,陆嫔见他死了心的要跑,当下也不再手软,几个来回将人从马背上鞭笞下来。
陆嫔和迟勒已经骑马跑出了很远,等白玉堂和周苒赶到时,迟勒的钢刀已被打飞了出去,陆嫔还稳稳的高骑在马背上,手上的长鞭伴随着划破空气的声响四处落下,犹如布下了一张无形的巨网,叫迟勒脱身不得。
白玉堂和周苒轻功太快,王朝领着一队官差紧赶着好不容易才追上。
陆嫔听见动静笑着回头看见已经赶来的数人。
白玉堂抬眼与她看了个正着,不由面色微凝。
这不就是上一世赏了他好几鞭子的三师姐么!——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
第216章
“白玉堂!我师弟侠肝义胆, 光明磊落,可……你别欺他孑然一身,你俩之间的关系, 日后若是为外人所知,是想害他遭世人唾弃吗!”
上一世陆嫔的愤慨之言犹响耳畔,白玉堂此刻站在灼空烈日下,感觉此刻颓败又狼狈不堪的迟勒似乎就是他之后的下场。
陆嫔还骑在马背上,居高临下的看着迟迟没有出声也没有动作, 宛若呆立住的周苒跟白玉堂,不禁微蹙秀眉,眸间流露出疑惑,出声问道:“怎么了?”
白玉堂感觉听见了毒蛇般冰冷的问候,从未胆怯过的他竟然在此刻无法向前继续迈出一步, 眼下想见展昭的心情也愈发迫切。
周苒脸上难得浮现出无法控制全场的尴尬笑意,她抬手半掩神色, 白嫩的指尖轻缓动了动, 又十分从容自然的落在秀美琼鼻之上。
见二人都不开口, 陆嫔没意思的转开视线瞧了眼迟勒, 又勒马调转过头来重新开始打量白玉堂:“这人所犯何事?”
陆嫔不苟言笑时给人的感觉和展昭极其相似, 尤其是她以正经的口吻问出这句话时。
白玉堂见这道清亮又带着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 大脑也立即高速运转了起来。
“此人乃朝廷钦犯, 多谢女侠出手相助。”白玉堂恢复了从容之色, 拱手言谢, 端着彬彬有礼,正气凛然的姿态。
周苒眼睛微眯,瞧向白玉堂,正巧白玉堂跟陆嫔行了一礼收回动作当即也朝她看了过来。
二人双眸沉稳, 眸光毫无波澜,视线对上不过刹那间,又双双挪开了眼睛。
同一时间,陆嫔也明目张胆的在打量白玉堂。
她见白玉堂气宇轩昂,俊美不凡,气质绝尘,无形中又透着疏离矜贵,虽然师门中的几位师弟个个都是人中楚翘,俊逸潇洒,可见惯了美男子的陆嫔在看到白玉堂时也不由得眼睛一亮。
陆嫔眸色清正,想起周苒在城门口的喊话 ,端坐于马上微垂首问道:“二师姐,你们认识?”
片刻后,周苒压下微微忍不住勾起弧度的唇角,在琢磨不清楚白玉堂的打算之前决定还是顺其自然。
她挥手侧过了脸,回答的很随意:“师妹……等会都会认识的。”
陆嫔还在领悟这话中的含义,白玉堂已带上王朝等衙差去处理迟勒了。
迟勒一身不知从哪偷来的质地粗劣的短打衣裳穿在身上,没了金丝玉缕,精气神一坠千里,加上一整夜的颠沛流离和内心精神上所受的煎熬,整双眼睛都蒙上了一层雾青色。
白玉堂一步步走近,青年锦袍上银丝勾勒出的如意花纹在阳光照耀下闪过一遍金波,上天赋予的俊美容颜透着冷漠无情。
迟勒越看脸上越显得极其不甘,不由目眦欲裂的盯着白玉堂,眼眶边也泛起了猩红。
白玉堂不由分说向王朝身后的衙差示意,很快,四名衙差疾步上前,“铿锵”几声,拔出明晃晃的刀剑已团团将迟勒围在其中。
毕竟是名震两朝的元老,迟太尉曾身负军功,到今时今日的地位也是当年先帝在世时他,他率军在边境一战一战打下来的,所以在百姓心里的位置还是很高,故而这些衙差即使在听从白玉堂命令指挥的时候还是会被迟勒所威慑到。
白玉堂沉眸看了会,冷冽的神色叫人琢磨不透,他又伸手将四名衙差挥退,自己迈步上前靠近。
王朝一脸警惕防备的盯着迟勒,怕对方暴走反击,紧随在白玉堂身边。
白玉堂站在迟勒面前,手中的画影轻动,长剑染上金色光亮,渗出冰凉寒意的剑鞘从迟勒眼前一闪而过。
迟勒下意识绷紧了身子,以为白玉堂想了结他,正想大吼没有皇上命令你怎敢动手,那柄剑又幽幽移了回来。
下一刻,迟勒只感觉眼前的几缕薄发被白玉堂用刀鞘尾端挑开。
耀眼日光铺天盖地的落下,可会让人暖和的热度似乎又被什么东西隔绝开来,离迟勒很远很远,官道两旁紧挨的树影在风中荡起层层波浪。
迟勒对上了白玉堂深沉又饱含无尽情绪的冷眸,犹如看见了一匹独守孤崖上正虎视眈眈的头狼。
白玉堂脸上浮现出明显的讥讽,他在原地站立,厌恶般收回了画影落下迟勒眼前的发。
他微微附身再度向迟勒靠近,轻声道:“善恶一念间,虽说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可人这一生有时候踏错一步便会坠入无尽深渊,太尉曾经可想过自己会有今日?”
迟勒怒火中烧,感觉被人扼住了喉咙,他胸口起伏不断,想着东窗事发,怒道:“开封府……你们……皇上什么时候怀疑的?”
“今年军需筹备不过是引你露出尾巴的开端……不过你也无需知道这么多了。”白玉堂神情冷然,露出宛若看淡尘世虚无的目光。
“走吧,圣上早朝都没散,一众官员都在金銮殿等着迟太尉你呢。”
白玉堂不放心,打算亲自将人押进城内准备进宫,他临走前还回头看了眼尚在城门外的周苒和陆嫔。
王朝认识展昭二师姐,聪明如他没主动上前打招呼,带上衙差一心押着迟勒先行进城。
白玉堂不动声色的瞥了眼一端还垂落在地上的鞭子,继而目光从周苒身上一扫而过,一声不吭的转身走了。
陆嫔漫不经心卷着长鞭的动作立即一顿,她再仔细去看时,只见逐渐远走的白玉堂那一身亮白的华丽锦袍和散落在他背后乌黑飘逸的头发。
周苒两手空空,这才想起回头看空无一物的官道,她养了半个月的坐骑早不知跑到哪儿去了。
“二师姐……”陆嫔眉头紧蹙,欲言又止,她将手中的长鞭重新盘至腰间被对襟薄衫遮住后走近了周苒,声音放轻了微许,紧接着说出的话犹如一道惊雷将周苒震在了原地。
“那小子不会是看上你了吧?”
刚要进城的周苒突然向前趔趄了一下,在陆嫔若有所思的目光下,周苒震惊到无以复加的表情忽然呆滞了片刻,紧接着她露出一副高深莫测的笑容,偷偷对陆嫔道:“我倒希望你说的话能成真,那样……”
陆嫔眼睛一亮,差点要从中飞出几颗璀璨的星星,作为女性最原始的八卦之心开始不受控制:“哪样哪样?”
“九师弟会把他的头给扭下来,并且以后在灵霄山,我和大师姐的位置就得互换一下了。”周苒煞有其事的点头,“从此灵霄山就是我当家做主的地盘了。”
陆嫔茫然眯眼:“……哪跟哪啊?”
周苒瞟了眼城门内,眼见着完全找不到白玉堂那一行人的踪影了才跟陆嫔说实话:“我的傻师妹,他就是那白玉堂!”
陆嫔茫然的神色剧变,霎那间脸色明显的阴沉了下来,她双目紧盯着城门内,秀气的眉头绞着,背后的虚空中似乎凭空冒起了一团烈焰在燃烧。
周苒默默往一旁挪了两步。
陆嫔暴怒,较好的面容上红白交加:“周苒!你方才不说!我就开抽了!”
迟勒被戴上了手铐脚铐,白玉堂押着人才抵达宫门外,就看见不远处裴墨虽面色苍白,手上却死命用力阻止杀意泛滥的严昀向他们这边靠近。
二人昨日夜探城郊庄园,裴墨身受重伤,如今还是勉强行步跟着严昀而来,严昀虽然无碍,却在得知迟勒失踪后气的直接想去大理寺监牢玩剥人皮泄愤。
眼下不宜多谈,裴墨递给白玉堂一个带人快走的眼神,皇城守卫也已经进去通报,未过一会,慕薛亲领一队禁卫军前来,将迟勒押解进宫。
走之前,慕薛让白玉堂先赶去城郊,这是皇上的意思,皇城司的人也已经在户部库房核对军需账目了。
白玉堂回头去看严昀,虽然不知对方为什么看见迟勒会这么失态,但是想亲自手刃迟勒的念头白玉堂今日已经忍耐过好几遍了。
他对迟勒说的善恶一念间,踏错一步堕入深渊,何曾不是想让自己当时冷静下来,即使这个结果姗姗来迟,但迟勒终将会受到应有的刑罚。
白玉堂走过去,将裴墨打量了一番,淡淡道:“怎么如此狼狈?”
裴墨苍白的唇角露出一抹苦笑,他松开严昀的手摁着腰腹不敢用力却又控制不住的躬身咳了几句,拼命忍住从肌理渗进筋络直蹿向心脏和脑门的疼意,喘了几口气才回白玉堂:“昨夜大意了,幸好庞统不在,否则真是给将军丢人了。”
严昀很快扶住他,又不甘心的偏头盯着宫门看了会,转头对裴墨狠声道:“回去好好躺着。”
裴墨倚在严昀身旁,由人搀着走,二人步履缓慢。
秦蛟川和雷震镖局的当家人当夜出城后直奔郊外庄子里,不知道联系了暗藏在汴京城内的哪方人马开始转运藏在庄内的各种军备物资。
对方高手众多,裴墨和严昀原就是分开行动,为了方便查探,带的人手本就没几个,后来又遣走几人进宫联系千城向皇上禀明庄内物品的情况属实,哪里知道后面直接见证了两方私下交易的场景。
否则今日城郊爆炸和丛林火灾一事也不会发生,秦蛟川不会被逼得狗急跳墙,在没有退路的情况下想纵火销毁掉一切,自食恶果。
亦或者将一切炸毁本就是准备丢下他们一逃了之的迟勒下达的最终命令。
白玉堂得知了前因后果,也不想再继续留在两人身边碍事了,他面无表情的拱手告退,恨不得凭空化出一双翅膀飞出城门,眨眼就能直接落到展昭面前——
作者有话说:五爷,展大人,你俩就给我甜甜蜜蜜吧!
第217章
汴京城南城门外, 萧蹊南调派来的手下在两城巡检司官吏的支持下正在搭建粥棚和安置棚。
这会已经临近未时末,公孙策上午听见动静就带着吴书和出了城治疗伤员,直到现在才得了空在凉棚里歇下来。
二人坐在方桌旁, 一边望着展昭什么时候回来,一边将需要用得上的药材都捣拾好。
宋莞和蒋平抵达城门口被放行后借了两匹坐骑去找展昭了,只将徐庆留在这里给公孙策帮忙抬伤患。
逐渐偏西的骄阳搁在树梢尖,热风席卷着刚刚煮好的米粥清香肆意飘荡。
公孙策抬头望了眼凉棚外,见萧蹊南的手下正组织着行动无碍的城郊受难的百姓们上前领粥。
徐庆跟着一起前前后后忙活了几个时辰, 加上阳光软绵绵的落下,让人困极了,正眯着眼坐在凉棚外抱着胳膊打盹。
两城巡检司的那二位大人见越长信迟迟未归,开封府展大人这边也没有消息传来,面上难掩焦急之色, 眼下只能听从公孙策的建议将受难的百姓先安顿好,以免届时皇上降罪。
萧蹊南端着两碗冒着热气的白米粥走近凉棚里, 放下后将桌上的药材收至一旁, 示意公孙策和吴书和先吃东西再忙。
吴书和温和的笑着给萧蹊南道谢。
公孙策这会也确实是饿了, 他舀了几勺细滑白嫩的米粥, 闻着香气突然低头看了眼, 这才送进嘴里。
雪白的米粥, 里边就加了糖, 一入口便能尝着甜蜜的滋味, 公孙策用了小半碗, 慢条斯理的搁下勺子看向萧蹊南,眼中华光微敛,淡笑道:“萧大少爷当真舍得,这是萧家粮铺里上等的秋诺白。”
萧蹊南俊毅的脸庞上剑眉微挑, 嗓音平淡如常:“汴京城的百姓们对萧家生意多年以来的支持,萧某铭感于心,这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公孙策颔首浅笑不语,这个话题就此打住,只听外面扬起一道熟悉又格外张扬的喊声。
“萧蹊南!”
徐庆浑身一抖,陡然从酣睡中惊醒,睁开茫然的双眼,眼眶微红的盯着不远处的白玉堂。
坐在凉棚内的三人也是纷纷一惊,吴书和顾不得其他抱着碗从门口先溜了,带起一阵燥热的风直扑向徐庆脸庞。
徐庆眯着眼睛,费力的喊:“老五,你吓人做什么?”
萧蹊南看了看公孙策,随即抹了把脸起身转头走了出去。
白玉堂从城门口畅通无阻的通过,发现城外帮着搭建简易屋棚的百姓干得热火朝天,一边露天的几口大铁锅里正咕噜咕噜沸腾作响,散发出香甜的米粥热气。
一旁受到火灾牵连的苦难百姓在巡检司官兵的看护下三三两两的同熟识之人席地而坐,正喝着刚从锅里盛出来的甜粥。
应说在萧蹊南的参与下几方安置的及时,虽然城郊百姓痛心大火烧毁家园,可能劫后逃生又无比庆幸。
萧蹊南刚从凉棚里露身影就被白玉堂的视线敏锐的捕捉到,他长腿一迈,疾步走过去。
萧蹊南看到走来的人只感觉两端太阳穴突突直跳,可仍旧神色未变的咧嘴应着:“白五爷。”
白玉堂指了指他:“你没把迟勒、秦蛟川看住这事爷先不计较,猫儿呢?”
徐庆缓足了精神起身,公孙策正好端着空碗走出来:“白玉堂,你家的人怎么反倒来问旁人了。”
徐庆骨碌转着眼睛,闷嘴不说话,有点大气不敢喘的样子。
萧蹊南站不是走也不是,只得用眼神暗暗祈求公孙先生您别火上浇油了,没看见白五爷脸色难看的要拔刀砍人了吗?
公孙策倒不畏惧,白玉堂要是连这点自我控制的能力都没有,那才真是叫他看走眼了。
白玉堂被公孙策憋的半晌没吭声,俊美容颜渐浮寒霜,抿紧的唇角隐隐轻颤,良久才泄气般缓和了语气:“先生,我都快急死了!”
“你四哥和大师姐早就追过去了,别担心。”公孙策真怕人在自己面前急出个好歹来,届时都没办法跟展护卫交差。
萧蹊南才想起来大事,问:“你怎么得空来了,徐三哥说你们在太尉府寻出条地道,找到那些人踪迹了吗?”
“秦蛟川估摸着早葬身火海死无全尸了,至于迟勒,人抓着方才就已经送进宫,皇上要亲自审问。”白玉堂回答完不给三人继续询问的机会,转身就走。
白玉堂翻身探上马背,一语不发,落鞭夹紧马腹便飞驰向了官道。
后面反应过来的巡检司指挥使大喊:“我最后一匹马啊!”
另一人痛心疾首:“什么都没干成,还损失惨重!”
燃烧殆尽的丛林冒着滚滚浓烟,岩石被烈火炙烤后在日光下隐隐透着红光。
展昭指挥身边的禁卫军、巡检司、皇城司三方人马开始围绕着爆炸后坍陷的地方逐步搜查。
好在火药均被引爆燃烧殆尽,一路未发生其他意外,禁卫军在破壁残垣下发现了几具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
展昭命人一一挪出来放在碎石地上,又有人抬着几筐像是破铜烂铁一样的武器出来请他去看。
迟勒这些年来偷梁换柱偷换出来的各种军需都藏在此地,又通过雷震镖局转运他处售卖交换。
展昭沉重的看着陆陆续续被人抬出来的尸首,叹出一口浊气,跟着禁卫军走进坍石之后,这些人都是罪有应得,只是连累了周围的百姓承受这无妄之灾。
蒋平挡着宋莞的视线,示意人离开碎石地往一边走。
白玉堂打马而来,落地后一丢缰绳,只看见宋莞和蒋平的身影,心急的问:“四哥,猫儿呢?”
宋莞见他呼吸不顺,心急如焚,眸色微微闪了闪,抬手往坍陷烧毁的屋瓦残墙后一指:“正跟人在那边呢。”
白玉堂忙点头应了,目光从不远处碎石地上摆放着的几具焦尸上一扫而过,他强压下一瞬间紧跳了起来的眉心,踩着乱石急匆匆寻人去了。
展昭站在焦黑的墙角里,深蓝色的衣摆处绣着的白玉兰都不知何时沾染上了几抹黑印,白玉堂走来,几个四处寻找线索的禁卫军忙站立冲白玉堂拱手行礼:“白大人!”
展昭闻声连忙转头,凝沉了几个时辰的双眸在见着来人时如清波一漾而过,透亮明朗了起来。
“玉堂……”展昭才开口唤了声,只见白玉堂对周围万物视若无睹般直冲冲奔他而来,跨在腰侧的画影摩擦着锦袍作响,亦透着汹汹气势。
展昭立在原地心想:这是怎么了?好大的火气啊?
白玉堂沉寂了多年来的焦躁,如同开始往外淌水的泉眼般噗滋一声冒了出来。
展昭趁着白玉堂已经走到身前隔绝了旁人的视线,伸手一把抚上他胸膛前的衣袍,神色忧心道:“怎么?迟勒跑没影了?”
展昭的手没用力,只是轻轻拂落在他身前的衣裳上,隔着微许的距离才能贴上他胸膛,白玉堂却仿佛感觉到自己最脆弱的心脏正被人牢牢攥在手心。
白玉堂不可抑制的心跳加速起来,唇角动了一阵,快到嘴边的训话竟突然有些说不出口。
周围数个禁卫军和皇城司的人一边继续低头寻找线索,一边偷偷打量着白玉堂和展昭两人,都舍不得走得太远。
大伙虽然都知道他二人在开封府当差,可传闻白玉堂当初上汴京就是为了找展大人一较高下,为此更是盗走了开封府三宝,惹得展大人连夜跋涉奔至陷空岛拿人。
如今两人到底冰释前嫌了没有,他们这些人谁也说不准,于是一个个都忍不住好奇心注意着白展二人这边的动静。
白玉堂一把握住展昭的手,展昭一怔,顾及不远处的人有些多,神色紧张,急着就要把手缩走。
白玉堂指节用力,展昭只来得及滑出一半的手被白玉堂突然攥住了指尖脱离不得。
白玉堂对展昭低声耳语,话音落在展昭耳畔又显得格外咬牙切齿:“这里才炸过一次,谁准你亲自过来的?危不危险?”
展昭撇开脸,躲开对方滚烫的呼吸轻推了人一把:“白五爷你快走,这么危险。”
“嗯?叫我什么?”白玉堂夸张的要鼓眼睛,要不是看周围闲杂人等太多,白玉堂非的让展昭尝一尝教训!
展昭躲避他视线,无奈只能伸出另一只手在白玉堂俊脸上胡乱抹了一把,“你瞪我,展某都没计较!”
“等会让你计较,先跟我出去。”白玉堂拉着人把手放下,不动声色的扣住了展昭的肩膀。
他才转过身,不远处的一众禁卫军纷纷收回视线,耷拉下眼皮假装各自忙活,还顺带抹了抹额头的汗。
展昭被白玉堂带离了坍塌爆炸的现场,蒋平和宋莞好笑的看着出来的两人,展昭面皮一热,忍不住侧身对白玉堂抱怨:“你这做的什么事?就展某的命金贵?”
白玉堂冷哼一声:“知道就好。”
“……”展昭眯眼危险的盯着白玉堂看了半晌,直到蒋平摇着扇子走过来准备圆场,展昭突然转身下令,将还在里边的人都撤了出来。
白玉堂双手环胸看着四周,暗想破坏成这样恢复起来都得要好些时间,这一切都得如实上报给皇上知晓。
留下皇城司的人继续在这周围看守,几具焦尸披上白布一道被禁卫军带回,连同从坍石下翻出来的数箱已经被损坏的兵器。
一行人翻身森*晚*整*理上马,扬鞭返回——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
第218章
回程路上, 白玉堂已经将迟勒捉拿归案的消息告知了展昭。
宋莞就骑马跟在展昭另一侧,白玉堂双手拉住缰绳往后仰身看了眼宋莞,认真对展昭道:“迟勒趁乱骑马原已跑出了城西门, 还是三师姐亲自帮忙将人拿下的,可算是大功一件。”
展昭点头,瞬间又愣在马上,下一刻突然偏头睁大双眼盯着白玉堂,不敢置信的问出声:“谁帮忙?”
白玉堂昂首眨眼, 还挺自豪的:“三师姐啊!”
展昭没空理会白玉堂这莫名的自豪感,转头就去询问宋莞:“大师姐,三师姐来汴京了?”
“……我并不知情。”宋莞沉默片刻后淡淡摇头,心里却知道三师妹会下山定然也是来看白玉堂到底是何许人的。
展昭侧过脸来无声的盯着白玉堂看。
白玉堂又悠悠掀着唇角冲展昭露出一抹和煦的笑容,接道:“二师姐也一起来的。”
展昭心里嚯了一声, 这下好了,三位师姐齐聚开封府了, 看你白耗子还这么高兴, 丝毫没一点危机感的意识!
萧蹊南请来的医馆大夫都留在城郊外, 公孙策跟着禁卫军领着那几具已被烧的面目全非的尸体先回府衙。
宋莞也打算先行离去找周苒和陆嫔。
临近傍晚时越长信才得空只身前来, 带来了皇上旨意, 展昭将城郊的事情都移交给皇城司接管, 然后和白玉堂一行人才回到府衙。
包拯这时已经从皇宫回来, 看来迟勒的事也已尘埃落定。
包拯回来后让包兴将白玉堂和展昭请进书房, 公孙策正站在一旁。
日落前公孙策刚查看完尸体, 这些人身上均有致命伤,应是生前经历过一场激烈打斗被杀的。
白玉堂听完将严昀和裴墨夜探庄子的所见所闻跟几人说了一遍。
包拯拂须不语,公孙策思衬道:“只是眼下无法确定这些人身份,包大人说从迟勒那也没审出跟他交易的那方人的身份。”
白玉堂从城西离开时已经将雪昙丢了出去查探那些失控的烈马具体从何而来, 他拱手问道:“皇上有何命令?”
“迟勒收押于大理寺监牢,判三日后闹市腰斩。”包拯沉声道:“户部侍郎吕华于同日闹市中斩首示众,告示都贴出来了。”
收于户部库房的刀枪剑戟和盾牌都是迟勒用来滥竽充数的次品,户部侍郎吕华参与其中,连御寒的棉服为了增加重量都掺和了泥沙在里面,至于真正的货物早就通过雷震镖局运出城藏在庄子里或偷卖了。
白玉堂和展昭从书房离开一路往后院走,稀疏的灯笼光影划过二人并身而行的肩背。
展昭才进房门在桌旁坐下,忽然面色难看的捂了捂腹部,又躲着在更衣的白玉堂偷偷平复着呼吸。
白玉堂回过头来看见展昭微微躬着背,疾步走近低头去看,忙着急问道:“怎么了?”
展昭见白玉堂被自己吓得脸色微白,不由哭笑不得,唇角扯出一抹尴尬,“饿了,一天没吃东西。”
屋檐下的灯笼随夜风轻旋,昏黄又显得迷离的光影将房门前的道路照亮,冒出院墙外的枝叶在模糊的夜色下摇摇荡荡。
白玉堂从包拯书房离开后原本已经恢复了心情,哪知今日展昭只顾着忙于城郊的事,他不过是小半日不在人身边,这臭猫就连一顿饭的功夫也舍不得让自己歇下。
“你让爷怎么做才能给你长长记性?嗯?”白玉堂伸出手微微抬高展昭的下颔,食指勾住他下巴,指尖动作轻柔又富含危险的滑动了一阵。
二人四目相对,展昭显得略微干涩的两瓣嘴唇忍不住抿紧。他双肩往前微倾,缓缓仰起了头,眼波潋滟,撩人心扉,这副模样落在白玉堂眼里显得怪可怜巴巴的。
展昭顾不得房门还大方敞开着,忙伸手搂住白玉堂的腰,面色虽薄红却依旧坚持着当下的举动,轻声说:“你别气。”
“爷气什么,饿得是展大人你自个的胃,自个的身子。”白玉堂怕自己心软,忙松了展昭的下巴,瞥开视线后重重一哼,双手垂在身侧由展昭继续搂着自己,他也不贴过去。
这般讨好竟然没用。
展昭敛眸想了会,突然靠近轻轻将脑袋撞进白玉堂怀里,活脱脱像只打着滚索要东西吃的猫,又娇气又可怜。
白玉堂心里的滋味一时真是无法形容,有种无可奈何的甜蜜,叫他无法自拔,可他偏偏心甘情愿沉溺其中。
“真是难为你。”白玉堂忍不住抬手抚在展昭发上,轻轻抚摸了几下,闷笑道:“还抱着不松手,爷怎么去给你拿吃的,待会叫王朝他们看见了怎么办?”
展昭闻言果然抬头歪过身往门外看了几眼,王朝马汉他们这会倒还没进院,只不过隔着晦涩昏暗的夜色,对面屋檐下的的确确站着一个人。
展昭不禁屏息凝神,缓过来后才戳了戳白玉堂,低声问:“庞煜今晚就从太师府回来了?”
“这小子怕是不记得自己家在哪了。”白玉堂笑着回了句,顺手给展昭倒了半杯水放在他手边,又多嘱咐了声:“润润喉咙,别喝多了。”
说罢转身踏进夜色给人觅食去了。
白玉堂一走,庞煜就从那边屋檐下慢吞吞的往这边挪,他刚上了台阶,一身从太师府新换回来的锦绣衣袍就逐渐在灯影下显现了出来。
庞煜站在门口探头喊了句:“展大人。”
展昭疑惑了一声,睁大眼睛看过去示意人进屋说话,即使方才屋内的那一幕也许被庞煜都窥见了,但展昭这会坐在桌旁仍旧面色不改,说:“怎么连夜来了?不多陪陪太师?”
庞煜这好几个月都待在开封府跟着王朝训练,如今看上去显得结实了不少,他走来叹气道:“展大人,我大哥要回来了。”
展昭举杯正准备喝茶,闻言顿了顿偏头看了他一眼:“庞统?他护送公主回大理就回来了?”
庞煜紧张兮兮的凑过去:“我爹告诉我的,他根本就没护送公主回大理,杨疏颂也没去,两人转道去了别的地方,不知道背地里在忙什么。”
展昭微怔,静下来后略一思索,反问道:“太师从哪得到的消息?”
“定然是皇上说的。”庞煜指了指天,“皇上今日心情不好,爹散朝了好久才从皇宫回来,他肯定是知道大哥跟杨疏颂到底去做了什么,只是没对我透露而已。”
“那你为何都告诉展某。”展昭淡笑着,一口气喝了半杯茶,正准备提壶续满,突然想起白玉堂离开前嘱咐的话,又缓缓松了手。
“我心里藏不住话,就是想找个人说出来。”庞煜嘀嘀咕咕的:“皇上肯定是派了什么重要任务给他们两个。”
白玉堂从厨房端着饭菜回来,走上台阶踏步进屋,看见庞煜在屋内就站在展昭身边,顿时眼睛一瞪:“大晚上不睡觉跑来唠叨什么?”
白五爷语气过重,背对着的庞煜免不了一哆嗦。
展昭仰头用眼神戳了白玉堂一下,后者将饭菜摆放到桌上,立即神色一变,脸色轻松的将庞煜打量了一圈:“人看着倒壮实了许多,就是这胆子怎么还没练起来,你找展大人说什么事情?”
白玉堂把筷子递给展昭,让人先用餐,展昭笑着无奈摇头,由他俩说话去了。
只是庞煜没答几句就急着要跑,白玉堂心情颇好的看着人落荒而逃,才坐下就见展昭忍俊不禁的看着他,唇角微微上扬,嘴边还挂着一颗雪白的米粒。
白玉堂伸手掐了他脸颊一把,顺带把米粒用指尖捏了又塞进自己嘴里,砸吧嘴回味着甜味,一脸可惜道:“别浪费了。”
白玉堂准备来的饭菜是两人份,展昭看了眼面前的几道菜,才想起了今日这人一天都在捉拿迟勒,定然也是没有心情顾得上吃东西的,只是嘴上不说而已。
展昭也没戳破,说:“吃不完,你坐下快一起用点吧。”
圆桌旁,烛台上的几支蜡烛芯焰明晃晃的轻曳着,暖心的光晕笼罩住两人,展昭吃到一半突然反应过来:“他们怎么都这么怕你?”
白玉堂颇有感叹又显得十分无奈:“声名在外,没办法的事情。”
“闯荡江湖,路见不平,恶人为非作歹,哪有剑不沾血的。”展昭安慰道。
白玉堂给展昭夹菜:“可能是跟爷长相有关?”
展昭吃完这口菜,煞有其事的盯着白玉堂看了许久,才琢磨着说出口:“也不吓人啊?展某看挺俊的,至少没见过比玉堂更俊的人了。”
白玉堂呆滞了片刻,耳尖悄然发热,觉得展昭说的这句话比耳语厮磨时的情话还好听,他胃口大开,碗底的半碗饭很快一扫而光。
展昭见白玉堂没反应,回想起自己方才说的每一个字,抿抿嘴忍不住轻咳了一声,赶紧低头用餐,又安静了。
等展昭吃完,白玉堂把碗筷都收拾好,这人临走出去送碗前还特意跑展昭跟前来,对人笑道:“爷可是天天见,展大人看看镜子,比爷还俊的人是不是就在里头?”
展昭燥着张脸站在桌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又想起这话头本就是他自己提出来的,顿时噎得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白玉堂撂下这句话就笑着走了,在院口同回屋休息的王朝、马汉一行人擦肩而过。
赵虎迷糊的搔着脑袋还站在院外回头瞧了眼走路衣袂带风的白玉堂一眼,嘟囔了句:“白五爷看上去心情怪好的。”
“迟勒这样消失还能把人给抓回来,了却皇上心头一件大事,你们知不知道他偷梁换柱拿了朝廷多少东西!”张龙看了王朝一眼,“今日从户部搬出来的那些全都用不得,那样的兵器若是真送去给那些边防的兄弟们,不是白白叫人在战场上送命吗?”
张龙说的义愤填膺,王朝听着认真点头,一侧脸就见展昭不知何时走出房门,正立在屋檐下,也听见了张龙说的一番话。
灯影覆在展昭若有所思的脸上,不知他想起什么,眸中猛然一震,一脸悲凉的闭上双眼,在凄凄夜色间苦涩叹了一息,似是为曾与他同在麟州战场未能生还的战士们默哀,不知道过了多久才一言不发转身回了屋——
作者有话说:台风来了,再不更新就要把我吹走了。
亲们周末愉快~
第219章
白玉堂在后厨耽搁了会才回院, 回来的时候同白顺一道在隔壁屋子给展昭备下了沐浴用的热水。
他遣退白顺回房一瞧,展昭早已褪下外袍倚在床头像是睡着了,他身上只着了一套合身的白色丝绸中衣, 单屈着一条腿,质地柔软的衣裳落在腰间显得格外轻盈。
展昭后背靠着锦绣软枕,阖目养神,侧脸颊上落了一层温馨的柔光,连带着整座花雕大床都显得尤为宁静。
白玉堂隔着薄光看了会, 不自觉放轻了脚步靠近,直到他已经在床边站立,展昭依旧没睁开双眼。
展昭呼吸绵软匀长,两道浓眉微漾涟漪,似乎显得有些不太安宁, 已经松散的黑发衬得他脸颊、脖颈更加白皙,又被烛光晕染上一层暖霞似的, 连睫毛的弧度都透着淡淡的温馨。
这一幕落在白玉堂眼中, 让他仿佛身置盎然春意中, 看见满园桃杏的枝头落英缤纷。
展昭缓缓睁开眼睛, 茫然侧过脸颊看向白玉堂, 双眸显得有几分朦胧之态, 明明没喝酒, 却在烛光笼罩下透着少许微醺之意。
倒不是嗜猫如命的白五爷不想此刻将心沉沦, 而是念着白天忙碌, 他今夜想让展昭先泡个澡放松会,再好好踏实的睡一觉。
早就在隔壁屋子准备好的热水这会怕是已渐渐变温了,白玉堂心念电转间突然躬身贴近床边。
展昭眨眼回神时,已经被白玉堂从床上横抱在怀中。
这是一个让展昭有点大气不敢喘的姿势, 在一瞬间清醒后下意识的想挣扎打算直接倒被褥上算了。
“别乱动。”白玉堂只低声说了三个字,他的一只手穿过展昭的腿弯,另一只手搂住展昭的肩背处,他自己也很快站直了腰身,一切显得如此轻而易举。
白玉堂微微侧低头笑着将视线落到展昭脸上,随即转过身大步向房门而去。
展昭面色忽变,几乎像一只在火堆旁不小心烫了尾巴的猫,他乍然出声:“白玉堂!快放我下来,这样出去让人看见了展某明日还要不要见人了?”
“嘘。”白玉堂哪能轻易的让人下去,他稳如泰山的把展昭抱在怀里,唇角轻露的笑容昭示出白五爷此刻愉悦的心情。
“不过两步路,眨眼就到,你若是再出声张扬,他们说不定真会从窗口探出头来观望。”白玉堂引诱威胁,剑眉一挑,人已经出了房门微微转步走去隔壁屋门前。
茫茫夜色中,对面王朝和庞煜歇息的两间屋子还未熄灯,闭合的窗户透着朦胧的烛火光影,只有夹在中间赵虎休息的房间里显得漆黑一片,可的确都没发出什么动静。
展昭被白玉堂抱进了已经被他俩当成沐浴室的房间。
隔了好一会,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湿了半身的白五爷被人从门口推了出来,随即袭来的是一道重重的关门声。
夜风荡过幽空,枝叶飒飒回响。
白玉堂迅速往后一仰,遮住差点被门给拍塌的挺拔鼻梁,退了一步之后又忍不住笑起来,冲着夜色幽怨无比的喊了句:“猫儿你好狠的心!”
随即撩起湿漉漉的衣摆无伤大雅的直接坐在了廊前的台阶之上。
等着打扫浴房的白顺缩着身子躲在院外的墙角跟下,抬手驱赶绕着他胡乱飞舞的蚊虫,不敢贸然探头往院子里看。
对面几间房间仍旧很安静,几人好像齐齐被迷香迷晕了似的,但是庞煜和王朝的房间烛火依然明亮。
清月游曳出云间,白玉堂双手往后一撑,微微仰头,难得有闲情逸致打量这一世的夜空。
和上一世比较起来,迟勒落网比襄阳叛乱发生的还早,从户部库房搬出来的那些劣质军备已经无法提供给将士使用,那么来日麟州一战是否还有回旋的余地?
当年在麟州对辽一战,从兵力上看本还是宋军占优胜,可大宋却输得一败涂地,全军覆没。
战后赵祯分别指派了大理寺和暗卫从明暗两条渠道展开调查战役失利的缘由,加之开封府一众也因为痛失展昭,整个府衙萦绕着悲凉,故而这事没落在开封府头上。
可麟州一战后,户部库房内滥竽充数的劣质军备早已经全部装备到出征麟州的将士身上,暗卫和大理寺都没查出战场上失利的缘由,直到朝廷准备再铸武器以及军被棉服时,迟勒贼心不死又故技重施借此中饱私囊。
之后的种种似乎是老天开眼,一批不知道怎么流到市面上贩卖的行军被褥被王朝巡街时查获,兜兜转转调查下发现牵扯的东西越来越多,跟事情有关的人权利也一个赛过一个,终于揭开了当年麟州战败的真相。
白玉堂在决定不劝展昭离开朝廷之时就已经做了最后的打算,他要用大宋最好的武器装备,最强大的一批军队,以及他拥有两世的经历,用这种可以称得上是“作弊”的方式,让展昭将来能从麟州平安归来。
当然,白玉堂也想过故技重施,像上一世他独闯冲霄楼前把展昭做晕过去,再顶替展昭去麟州当先锋也成。
想了这么多,白玉堂不由眉峰紧皱,在麟州跟辽国开战前至少还有几年准备,可早已蠢蠢欲动的襄阳之乱迫在眉睫,这个危机又该如何化解?
可此刻的白五爷忽略了一点,展昭作为同样拥有上一世经历的人,对于即将来临的事又怎会袖手旁观。
展昭沐浴完出来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年少华美的公子爷月下倚阶神游太虚。
白日的暑热在清辉下消散,星沉云间。
展昭将微湿的头发撩至肩后,抿唇站在白玉堂身后轻咳了一声。
白玉堂回头看去,缓了缓神,反应过来才马上起身。
展昭一身宽松的素白里裳着身,光着脚站在门边,露出一段肤□□致的脚踝,他浑身似乎都笼在朦胧的湿雾当中,微湿的黑发被廊下的灯火渡上几点光亮,眉眼比白日里更显得温柔,即使因为方才的事情向白玉堂重重瞥来一道厉色的目光,可半分攻击力都没有。
白玉堂的目光还凝在展昭的脚踝边,急道:“怎么赤着脚走出来了?”
展昭奇怪的看了他一眼,瑞凤眼微微睁大,忍着笑一本正经道:“白五爷,我是自己穿鞋走来的吗?”
“想让五爷抱你回去就直说。”白玉堂走上前已经准备将人拦腰抱起来。
“别抱。”展昭迅速侧身,忙抬起胳膊,掌心下压,抵在白玉堂往他腰间探来的手臂上,“现在是什么天气,不凉,这才几步路,我……我走回去。”
展昭抬眼时见白玉堂在笑,双眸莹莹生辉,导致展昭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赌气般不知道说了句什么,横臂将白玉堂推开,直接回了隔壁卧房。
白玉堂揉了揉鼻尖,他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就是感觉忍不住,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他和猫儿称兄道弟时还是互通心意后,就是忍不住想要去逗他。
看展昭因为他的所言所行从而改变情绪,白玉堂都能在这个过程中获得极大的满足感。
展昭回房后取了块干巾擦了双脚,见白玉堂还没跟着进屋于是先躺上了床,他盖上薄毯眯了一会,就听见有人进屋关门的声音。
展昭才睁开眼睛,房内的光亮顷刻间熄灭,他目光所及之处一片漆黑。
下一刻白玉堂像是裹着风而来,手臂划过带动两人长发轻盈,他将展昭连同身上的薄毯一起用力搂进了怀里。
展昭的视野好一会才逐渐恢复过来,白玉堂的发搔得他鼻尖微痒,展昭忍不住伸出手抹开了脸庞上的发梢,又把被白玉堂紧紧压住的薄毯一角抽出来,然后重新盖在两人身上
白玉堂在黑夜中准确无误的吻住展昭柔软的脸颊,随即心满意足的隔开稍许间隙对着展昭说了句:“猫儿,梦里见。”
展昭愣了愣,最终唇角漾开了笑容倚在白玉堂怀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放松沉睡。
二人一夜好眠。
翌日清晨,朝辉洒落叶间。
白玉堂和展昭更衣完毕,神清气爽的走出房门准备去前厅用早点,正好碰上对面庞煜开门走出来。
庞煜飞快的看了他俩一眼,迅速从廊上走过,又及时收身,一头扎进王朝和马汉休息的房间里,迅速反手合上了门。
这一系列操作让才并肩走下台阶的白玉堂和展昭都没反应过来。
白玉堂想了想,神色复杂道:“猫儿,这是不是就是传说中的梦游症?”
“你确定他不是因为不想和我俩一道?”展昭眯眼笑起来。
清晨的阳光刺破云层,洒落在黛瓦红墙边,也灿烂的映在展昭的眉眼上。
白玉堂只觉得莫名其妙,反问:“我们又没招惹谁。”
展昭哼哼了几声,对此不置可否,他看上去心情较好,直到出了院门才轻声对白玉堂道:“要不我们哪天搬去拥月居住吧。”
白玉堂心头一动,又用疑惑的目光将展昭盯在原地。
展昭逐渐微微红了脸,视线闪躲,不太自然的解释:“展某是怕……我们这样会给大家带来困扰。”
展昭搔了搔耳鬓的发,跟白玉堂双眼对上片刻后迅速抬腿往前走:“算了算了,展某什么都没说。”
被千城和冷柒柒一战祸及的道路上只见光秃秃的高大树干和幸存下来的几段枝丫,日光铺落满地,被二人的身影截断。
白玉堂追上去:“怎么又算了?”
展昭说的面不改色心不跳:“不能为了一己私欲置包大人安危而不顾。”
“就换个地方住,这话又从何说起,为了什么一己私欲啊?”白玉堂伸手搭在展昭肩膀上,对着人挤眉弄眼:“猫儿,我不懂,你给爷解释解释?”
“……”展昭一时无言以对,伸出两指捏着白玉堂的袖口把肩膀上的耗子爪子移开,凉飕飕的目光瞥过去:“玉堂,你好欠抽啊……”——
作者有话说:谢谢看文。
第220章
庞统回来那日正是迟勒行刑之期, 艳阳高照,璀璨日光笼罩住整个汴京城。
庞统进宫拜见了皇上,赵祯让他回府休整, 庞统却挑了一队人乔装打扮混迹于闹市的百姓当中,以防有人劫法场。
赵祯起初的确是有意看看是否会有人来劫法场,因为白玉堂当时禀报上来的消息,迟勒在南城趁着失控的马群逃离看上去是有人在背后相助。
只是如今这位前太尉已经这副模样,一无所有, 死囚一个,赵祯并不觉得他身上还有什么剩余价值值得旁人来营救的,索性不抱有希望了。
虽然没能引出与迟勒合作购买军需的那幕后人物,赵祯觉得有些可惜,不过白玉堂禀报上来他已经着手在调查此事, 赵祯便松了口,让白玉堂先将这事情查清楚, 近日他在宫中当差的事情由旁人负责即可。
前来闹市围观的百姓被官兵隔绝开来, 划出一块空旷的地方。
迟勒被拖上来时已经奄奄一息, 他在大理寺牢狱中待了三日, 严昀就整整折磨了他三日, 被拉出牢房时又被人重新换了身宽大的囚服, 长袖下无人瞧见的十指已血肉模糊, 不留半寸指甲。
当夜傍晚, 白玉堂和展昭巡街完毕派白顺回来传了话, 两人到白玉堂在开封府置办的住宅拥月居去了。
庞煜也凑热闹似的,进厅跟得闲的几人招呼了句,今晚不在开封府吃饭,他老哥回来了得回去一趟。
冷柒柒手傍黑沉古剑, 身着黑色影卫服饰,如却已没有半点影卫的自觉,跟着王朝、马汉等人在偏厅内尝着白顺给众人捎带回来的饭前点心。
“二公子慢走。”冷柒柒品着甜点,眼角浮着轻松的笑意,看上去有些随意的冲庞煜拱了拱手,她眼皮子都没抬,似乎还在琢磨着眼前的糕点到底是粉色的好吃还是白色的味道更好一些。
庞煜原已经一脚跨出了厅门外,闻言瞪大了眼睛回过头,沉默了几瞬竟然真再无一人开口挽留他,心里顿时觉得不是滋味。
他面色青红交加,又一头扎了进来,冲冷柒柒拔高了嗓门:“那是你主子,你不回去复命!”
嘴里还塞着糕点的赵虎被吓了一跳,王朝无奈抬眼,看见庞煜一张脸,写满了不高兴。
冷柒柒哦了声,慢条斯理的抹了抹嘴角,又擦着手,眉眼弯弯笑着:“那我待会去请示下公孙先生。”
庞煜两眼一翻,真心替自家大哥不值。
赵虎许是吃东西吃的心情好,对庞煜憨笑道:“二少快回去吧,别误了明早一起巡街的时辰。”
王朝思及这些相处的时日,大伙确实都忘记庞煜曾经在他们巡街途中是多么的讨人嫌一事了。
哼,这还差不多。庞煜满意的点了点赵虎,昂首挺胸,双手整理着身上的锦绣衣袍,阔步离开,他却丝毫不知情自家大哥此时此刻已潜入开封府后院,不小心和正在药圃前除草的公孙策撞了个正着。
公孙策特意换了身便于清理杂草的朴素浅灰色薄裳,高挽起长袖露出一双偏瘦白皙的臂腕在碧绿嫩叶间忙活,衣摆和鞋尖都沾了不少泥土。
他一手紧握着小锄头,一手还探在药草草茎旁的杂草之中,看见突然翻墙而入的身影不由吓了跳,待看清楚那人转过身之后的面容,不禁一愣,神色呆了好一阵才淡然收回视线恢复成云淡风轻的模样低下头,看准早就盯上的几棵杂草迅速处理掉。
天色将昏,院内的灯笼还没来得及点上。
庞统宛若被定格在原地,他默默咽了一嗓子,之前翻墙而入的潇洒姿态全然不复存在,他以为公孙策在房内或者不在后院,就是完全没料到居然会被撞了个正着。
公孙策蹲在药圃前身形更显瘦削,薄裳亦掩不住他双肩的单薄,那垂坠衣料下的腰身十分纤弱,庞统感觉自己一只胳膊就能全部搂尽。
公孙策哪里知道庞统的想入非非,他忙完了眼前这一小块地方也没等到庞统出声,被人盯着干活也多少觉得有些不自在。
他轻叹了一声,似是舒缓着久蹲的疲倦,随即反手将小锄头搁在药圃外的小石头旁,起身小心地从药圃中走出来,又轻轻蹭了蹭鞋尖的泥,随意放下挽起的长袖,这才抬眼看向来人。
晚风微热,院内的枝叶随风纷纷扬扬的浮动。
庞统眸色平静,却十分安静的盯着公孙策看。
公孙策被他目不转睛的视线盯着有些心律不齐,忍下干活后喉间的干涩,神色忽变,戏谑笑道:“王爷怎么还有这翻别人院墙的癖好?”
庞统眸光微动,本就汇聚于公孙策身上的视线瞬间捕获住对方眉眼间的笑意,紧抿的唇线也不由自主松懈了微许,可依然一言不发。
公孙策眉头微蹙,隔着天边余下的最后一抹朦胧光影似乎瞧清对方眸中的色彩,他笑容一敛,静下心来告诫着自己,眼眸沉静,侧过身缓步往廊上走,留下一句:“包大人此时应在书房,王爷请自便。”
庞统充耳未闻,跟上前了一步,看着公孙策一一点亮了廊上几盏坠着的红灯笼,看他身上轻薄的衣裳在风中轻曳,颊边墨色的发半掩住他做事时专注认真的神色。
庞统淡笑了声,又往前走了几步,轻轻开口:“我以为来见先生,听到的第一句话会是,你回来了。”
庞统轻幽的嗓音随夜风一掠而过,公孙策手指微顿,落下视线看向他,一时相顾无言,唯独满院昏黄的灯影更显寂静。
公孙策抚着灯笼的手缓缓垂下,藏于袖中的尾指指尖不受控的轻微颤抖了一阵。
这是告诫自己失败后的心悸。
“王爷请稍等。”公孙策神色淡然,垂眸掩下眸间光华,下了决心似的转身进屋,未过片刻便拿着手上的东西神色认真的走出来。
庞统看着他步下廊前台阶站到自己面前,二人之间不过相隔了两人身的距离,公孙策抬手松开了掌心,将那一柄镶嵌着宝石,雕刻着繁复金色花纹的华贵匕首递近:“当日王爷临行前所留,如今物归原主,我也有所交代。”
庞统没有伸手要拿回来的动作,他安静的听着公孙策说完,忽然意味不明的笑了声,瞬息间却又顿觉喉间哽涩难忍,开口时才惊觉声音嘶哑:“先生的意思是……”
夜色似乎在这一刻如浓墨浸透,皎白月光被昏黄的光影隔绝在幽空之上,公孙策数日来泛漾起的心潮却在今夜被固自冰封。
公孙策神色轻松,淡然处之:“王爷之前留下这柄匕首可调动将军府守卫护开封府周全,当日蛇谷救命之恩,如今就算一笔勾销了。”
庞统突然笑起来,他战场厮杀统帅将士养成的不苟言笑的模样在这一刻尽数崩溃,他的笑意未达眼底,盯着公孙策看了许久,浮在眼角的笑意逐渐冷了。
庞统自嘲笑道:“一笔勾销后面是不是还有句话先生忘记了说?”
公孙策双颊紧绷,下意识咬紧了牙关,只见庞统剑眉张扬,幽幽开口:“两不相欠?嗯?”
公孙策心头猛烈一震,仍旧端着匕首的指尖忍不住微微颤抖,可竟没开口反驳这一句。
庞统闭了闭眼,只觉百感交集,他再睁眼时脸上露出明白的神色,一把从公孙策手上接过华贵的匕首,刹那间身形已经往后退去。
“虽然公孙先生说本王有翻墙的癖好,可本王决计没有强人所难的习惯。”庞统眼眸深邃,剑眉入鬓,他身着紫蓝色绣祥云金纹长袍,沉黑腰封束身,浑身透着威严冷漠。
心口有什么鼓动着催促公孙策上前去,可他还没往前迈出步子,庞统倏而敛眉冷情一笑,不再多看他一眼,攥紧了手中森*晚*整*理的匕首转身离去,那抹身影翻墙而出,一如来时无声无息。
公孙策被他离去前冷情一笑刺痛了双眼,立在原地,任由燥热的夜风扑面而过,可他却像沉溺弱水中不可自控的深坠其间,心胸闷的无法呼吸,只能任由满目浸红。
吴书和进院来请公孙策去前厅用餐,见寂静光影中人影久立未动,他心中奇怪,走到公孙策身边还没出声询问,只见眼前人身影微晃,差点轰然跌落在地。
公孙策躬身撑着腰缓缓挺直了背脊,覆上灯影的脸颊微微透着白。
吴书和目光担忧,唇角微动想说什么,公孙策立即抬手截住他出声,勉强笑着说了句无事,缓缓转身慢步走上台阶进了屋。
迟勒,吕华人头落地,经此一事,朝中风声鹤唳,一些官员上朝时还惊惶此事是否已经落定。
户部元气大伤,加之尚书杜青延年事已高,出了这等事只觉得有些力不从心。
赵祯有意历练颜查散,将包拯那日呈上来请求拨款加固河间府堤坝,预防洪涝一事交由颜查散办理。
颜查散也顾不上回家省亲,修书一封将喜讯送回去给家中老母亲,隔日便带上雨墨随同,在一队官差的护送下赶往河间府督促修筑堤坝去了。
萧蹊南配合朝廷缉拿贪官有功,又自掏腰包支援城郊受火灾影响的受难百姓,此事由公孙策写了奏折清清楚楚禀明了圣上。
赵祯传旨封赏,接着朝廷再办军需直接由萧家承接,这次萧蹊南没有任何顾虑,邀请了徐青霄一起为官府办事,他二人虽未再更近一步,但见面的次数,一同议事的时间增多了——
作者有话说:我爬上来了。要放长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