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特……
莲已经穿好衣服，此时正挤在起居室的小沙发里擦头发。
注意到他出来时，竟然还能若无其事地抬头微笑。
“看到了？”他声音很轻松，“是不是还挺锋利的，刮胡子的时候很方便哦。”
……谁会拿差点将自己割喉的刀片刮胡子啊……
苏格兰威士忌有些无力，但他还是默不作声抬起右手。
他的手掌心里躺着一片剃须刀片。
桐生莲探头一看，确实是自己的那片：“怎么突然拿出来了？”
“……哈，”苏格兰威士忌轻笑，“你知道吗？有时候我真心觉得你是个很怪的人。”
“你才发现？会不会有点太迟了？”桐生莲打趣。
苏格兰威士忌不答反问：“留着它是为了找到用它的人？”
“纯粹是因为它锋利，”桐生莲回答，“刮胡子真的挺不错的，你要试试吗？”
“……你平时根本不用它吧？”苏格兰威士忌很想翻白眼，“它可能也就比楼下酒吧台里那把黄油刀快那么一点。”
简单来说和钝刀没什么两样。
这玩意儿能用来刮胡子？苏格兰威士忌怎么那么不相信呢。
“被你发现啦，”桐生莲非常自然地伸手，“但你看，就是它留下的痕迹哦，完全能对上。”
“……”苏格兰威士忌看了半晌那道红痕和手中刀片的对比，不得不承认确实如此。
但他很快就发现盲点。
“它不应该留下那么深、直到现在都挺明显的痕迹，尤其是在手掌心这样的位置。”
“这样深的痕迹，如果是这枚不太锋利的刀片留下的，要么它当时已经从内切断你的每一条肌腱。”
“要么……”
他渐渐意识到了什么。
苏格兰威士忌的目光从这道红痕转移到波特的脸上，并且不出意外地发现了他的尴尬。
“要么，你每天都把它握在手里。”
湛蓝色的眼眸里黑云压境，阴沉得吓人。
“还非常、非常用力地攥紧它。”
“这道疤才会在你的掌心经久不散。”
“……”桐生莲小心翼翼地想要从他手里拿走那枚刀片。
果然没能抽走。
苏格兰威士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不是特意这么做的，”桐生莲只好开口解释，“只是我喜欢思考的时候手里拿点什么。”
苏格兰威士忌静静地看着他。
“你知道的，我很喜欢照镜子，”桐生莲已经开始胡言乱语了，“也喜欢照着镜子的时候手里摸点什么东西……”
“停。”苏格兰威士忌终于听不下去了，“我不知道你喜欢照镜子，目前也不是很想知道你在照镜子时候的习惯。”
嗯，听起来怪怪的。
“但这个，我暂且先收起来，”他将刀片包裹在自己的掌心里，“明早你可以用我的自动剃须刀。”
“我们开的是tabacchi，我完全可以现在下去拿个新的……”桐生莲的小声逼逼被苏格兰威士忌很有压迫力的眼神给静音了。
“在那道伤疤好之前，你不准碰任何一把刀。”苏格兰威士忌皱着眉头，“听到没有？”
桐生莲一哂：“好的。”
“……”
“……”
苏格兰威士忌仿佛从某种梦里惊醒。
他突然后退一步，捂住自己的脸。
那双湛蓝色的瞳孔震颤着，里面满是震惊和不信。
他是在干什么？
今天晚上，他是怎么了？
白天波特那句“随便看”似乎让他颅内脑浆沸腾起来，什么都顾不上了，只等着晚上。
等他们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来真的随、便、看、看！
可当他真切看到的时候，他的注意力甚至都没能往下移哪怕一分。
他只能看到脖颈上那道纵横的伤疤。
他不理解自己心头为什么会突然翻腾起细密的疼痛，他只知道他想抚平这道伤疤。
可他看到了什么？
波特的手掌心里竟然也有伤！
还是一道怎么看怎么新的伤疤！
谁？！是谁伤害波特？！
还是在这里，在他的面前？！
……是他自己？
他为什么要这样惩罚自己？
是为了记住这个教训，让他以后不要这样轻信别人？
直到那莫名充斥着胸腔的怒火被一句“好的”安抚下去的此刻，苏格兰威士忌才惊觉自己似乎有点超过了。
不管是身为同事，还是身为……好朋友。
他都有点，太过冒犯。
他好像在平静的海面上无望地随波逐流，或许马上就要筋疲力尽，被下一个看似很小的浪花摁进漆黑的深海。
强忍着心头的酸涩，苏格兰威士忌轻咳一声。
“对不……”
有什么搭到自己的小臂上。
好温暖。
是一只手。
“对不起。”
苏格兰威士忌下意识抬头。
波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一手揽着他的肩，一手握着他的小臂，有些歉疚地示意他坐下。
注意到他的目光后，翠绿色的双眸同样转过来凝视着他。
啊，那是多么温暖的春天。
“对不起，”桐生莲非常认真地再度开口，诚恳反思自己的错误，“让你担心了。”
“……你没必要对我道歉。”苏格兰威士忌的嗓音有点干涩沙哑，“相反，是我要说对不起。”
“怎么会？”桐生莲赶紧将他按在沙发里，“我知道你是好心，刀片你就收着吧，总放在面前确实挺让人烦心的。”
他对着镜子沉思和自省的时候其实更喜欢触碰自己脖颈上的伤疤，或者是隔着镜子观察自己脸上的表情，确保自己今天并没有露出什么不得体的表情。
“……”苏格兰威士忌定定看着他，“好。”
“嗯，所以你可以放心了吧？”桐生莲轻声细语，生怕惊扰到他，“松开拳头吧，hiro，你抓得太紧了。”
苏格兰威士忌恍惚低头。
直到这时候他才发现，自己的手指已经无意识蜷缩着捏成一个紧紧的拳头，将刀片完全包裹在掌心里。
鲜红色在指缝之间若隐若现。
“！！”桐生莲立刻跳起来，“你流血了？！我去拿药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