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的脚步声冲进门内的那一刻,饶是处变不惊如约阿希姆也短暂地诧异了下。
……谁的胆子这么大?
直到他在鱼贯而入的虫群里见到了雄父穆尔焦急的面容,约阿希姆这才明白过来,他那当真单纯善良的雄父这是被当枪使了。子嗣未婚配的情况下,雄父拥有最高监护权,他彻夜未归,穆尔担忧之余受到挑唆,这才动用贵族特权强行要求酒店方打开这扇门。
门打开的瞬间,利安德连裤子拉链都来不及系上,第一反应就是从沙发靠背上拽过一件不知道是谁的外套,盖在了约阿希姆赤裸的上身。
头一只怒气冲冲跑进来兴师问罪的雌虫不出所料是长子拉尔夫,他一把推开挡在身前拿钥匙开门的服务生,凶神恶煞地大步冲过玄关,一眼就看到背对着他的利安德。
这只胆敢在他眼皮子底下抢虫的下贱货色恬不知耻地裸露着上半身,腰际浮肿着清晰的指印,山峦般挺拔舒展的脊背上也有少许青紫淤痕,肌肉线条随着呼吸轻微起伏,一枚金色的虫纹在他的后颈处若隐若现——这是一只军雌除了军功之外最耀眼的勋章。
利安德下半身也只是松松垮垮地套了条裤子,耻骨甚至都还露在外面,他面色慌张,匆匆忙忙地低头系着皮带,一看就是做了亏心事。
至于整个房间最显眼的那张大床,约阿希姆衣衫不整地坐在上面,锁骨处是暧昧的吻痕,他单手拢了下披在肩头的外套,脸色不虞,一双金眸阴鹜地盯着擅自闯进来的虫。
“利安德,利安德!!”拉尔夫像一头愤怒的豪猪,气急败坏地咆哮,“你是怎么敢的——!!你竟敢做出对洛朗雄子下药这般大逆不道的事情!!”
次子诺斯跟在他的身后,匆匆忙忙跑进来,见到房间内的场景也是掩面一惊,地毯上散乱褶皱的衣物和两名主虫公身上的痕迹无一不昭显着已经是事后,“利奥……”
看到冲进来兴师问罪的两名雌兄,利安德神色惊慌地后退了小半步,“雌兄,我没有,你听我解释……”
他的嘴唇轻微泛白,还因为心虚下意识地抿着,走投无路之下,他只能向约阿希姆露出求助的眼神,讨饶般地小声央求:“阿希姆,帮帮我……”
“看我不打死你!!”拉尔夫怒而抄起桌下的合金垃圾桶,说着就要往利安德脑袋上砸。
眼见憨傻不知变通的利安德竟然不逃也不避,咬紧牙关直挺挺地立在原地,只抬起手臂护住要害处,看样子是打算硬生生吃下这一砸,约阿希姆不得不伸出手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谁允许你们进来的?”他厉声质问,“滚出去。”
拉尔夫瞪大眼睛一愣,指着利安德的鼻子大喊道:“雄子!你喝的酒里被这家伙下了药!你昨晚是被他带到房间里迷奸了,酒店监控镜头全拍下来了!”
“利奥,”诺斯难以置信,“你怎么可以做出这样的事情?”
“听不懂虫话吗?”约阿希姆神色冷得像寒冰,烦躁地打断他们,“滚出去。”
虽然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但既然约阿希姆目前处于清醒和理智的状态,并对拉尔夫和诺斯表现出极度反感,雄父穆尔自然会将自家雄子的需求和隐私权摆在首位,他立刻反过身态度强硬地命令道:“麻烦各位都出去。”
被拖来开门的服务生和被动静引来的清洁工虽然眼馋八卦,但房间里的虫都是他们得罪不起的,一听这话连忙有多远跑多远。诺斯胆子也小,害怕被迁怒,连忙怯怯地拽了下拉尔夫的衣摆,“雌兄,我们先走吧,让阿希姆穿好衣服……”
拉尔夫很不爽地一把甩开他,狠狠地瞪视利安德:“没听见吗,雄子让你滚啊。”
“……”利安德犹豫地看向约阿希姆,见他没什么反应,咬咬下唇,起身准备离开。
下一秒,约阿希姆握住了他的手腕,语气微微缓和一点,“你们先出去,我有话要问利安德。”
证据确凿的事情,有什么可问的?拉尔夫差点脱口而出,又连忙忍住,几乎气到心梗。洛朗家的雄虫惹不起,利安德还不好拿捏吗?他本想等利安德出了门之后立刻将他按住狠揍一顿,再押回家里关起来,等把这事上报给雌父的时候,将禁药的事情全部都甩锅给利安德,到时候不管是报警拘留还是私下将利安德断绝关系扫地出门,两种方式都可以挽救今日的错误,继续两家联姻。
但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隐隐从约阿希姆的语气中听出了一点维护的意味?
难不成雄子对于被他睡过的雌虫都会怀有一丝不忍和爱怜?
想到这里,拉尔夫愈发愤怒,认为是利安德抢走了他嘴边的肉,强占了属于他的特殊优待。
……
房间门再次关上,穆尔叹了一口气,看着迅速套好上衣,羞耻难耐地在墙边低头罚站的利安德,又看向坐在床上慢条斯理穿起衣服的约阿希姆,做足两次深呼吸才捂着心口问:“阿希姆,昨晚到底什么情况?”
约阿希姆没有正面回答,“不是说必须娶一只菲尼克斯家族的虫吗?”他朝利安德的方向抬了下下巴,“这位就是了。”
猝不及防听到这句话,利安德猛地抬起了脑袋,半张着嘴巴,眼瞳亮得像沸腾的霞光海,欢愉与惊喜溢于言表,几乎能看到翻涌的星云碎片从他眼睛里溅出来。
穆尔瞠目结舌看着自家雄子:“你,你这……”
“昨晚确实是他在我酒里下的药,但是拉尔夫强迫他做的。”约阿希姆解释,“我不想碰拉尔夫,就干脆把他睡了,事情就这么简单。”
如若不是平素教养好,再加上还有外虫在,穆尔真是恨不得揪起约阿希姆的耳朵冲他怒吼:什么叫就这么简单!到底哪里简单了?!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没什么杀伤力的:“你这未免也太乱来了!”
“我心里有数。”
“你有什么数,阿希姆?我是不是平时太娇惯着你了,才让你如此不知好歹、胡作非为?”
能说出这番话,代表着穆尔确实着急了。约阿希姆微微皱眉,在同雄父解释之前先抬头看向利安德:“你先出去下,我和我雄父说两句话,待会再来找你。”
“好。”利安德乖巧地点点头,“我等你。”
穆尔没什么好气地在沙发上坐下,就见约阿希姆有条不紊地穿好衣服,站起身:“你也看到了,拉尔夫和诺斯这两只雌虫都不堪大任,菲尼克斯家族无论落到谁手里都必将败落,也只有菲尼克斯上将还在位时他们家能获得短暂的辉煌,如果非要让我和他们俩之中的虫结婚,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不要选择菲尼克斯。”
“他们家确实是我们洛朗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但这原因是为什么,你心里难道不清楚吗?”穆尔握紧拳头,“还不是你身边莫名其妙多出的那枚虫蛋,害我们失去了和皇族王子联姻的机会。阿希姆,你不能再任性下去了。”
约阿希姆略有些理亏地移开视线:“既定的事实就不要再提了,至于利安德,在我看来,他反而是菲尼克斯家族的核心虫物,”他淡然却又笃定地陈述着,“日后拉尔夫和诺斯谁都有可能继位,可利安德却已经是菲尼克斯上将钦定的辅佐者,是未来不死鸟家主必将依仗的左膀右臂,他的决策将贯穿新任掌权者的每道政令。我娶他,反而是攥住了菲尼克斯家族至关重要的命门。”
“……”穆尔没说话,似乎是在思索些什么,而约阿希姆走去茶水间倒了杯热水,仰头灌下,又倏然叹了口气:
“好吧,我承认,上面那一长段都是我临时现编的,说白了就是我更喜欢他,既然喜欢他,我就要让他做我的雌君。”
正在认认真真运用他装满了穿搭与烹饪的艺术大脑揣摩要害利弊的雄父:“……”
他有种被戏弄的怒意:“阿·希·姆!你的婚姻可不是儿戏!贵族的身份是荣耀也是你的枷锁,想要过上体面富足的生活就是要所有牺牲,还是你打算眼睁睁地看着洛朗家族就这么走向没落?那你大可带着你的崇高爱情去外区过你的自由日子!”
“雄父,这二者并不矛盾,你应该相信我能够维持好它们之间的平衡,”约阿希姆也正色起来,“如果我连让喜欢的雌虫做我雌君的本事也没有,那我确实不如老老实实娶拉尔夫和诺斯其中之一,反正我也是个没出息的雄主,正好配个没用的雌君,两个家族一起等死。”
穆尔再次语塞,他向来说不过他这位能言善辩的雄子。沉默了一会,他无奈地问:“那你一开始为什么要答应与菲尼克斯家族的联姻,你为什么不直接点名道姓要娶利安德?出尔反尔,你让其他虫怎么看我们?”
“怎么就出尔反尔了?”约阿希姆不甚在意地说,“明面上的约定只说是两个家族的联姻,虽然大家心照不宣是我从拉尔夫和诺斯两名亲生雌子中挑一个做我的雌君,但真要说起来,我娶菲尼克斯上将都可以。”
“……”
“而且……”约阿希姆停顿了几秒,“在亲眼见到利安德之前,我确实无所谓我的雌君是谁,所以真心想以家族利益优先,但那天遇到利安德之后……”
他再次陷入沉默,“……雄父,你相信前世今生吗?”
“你死活要养那枚来历不明的虫蛋的时候,就已经用过这个理由了,”穆尔横着眼睛看他,“这次麻烦换个更有说服力的理由来。”
“总之我见到他,就没来由地觉得很熟悉,很亲近,似曾相识。”
穆尔懒得再听这些唯心主义的玄学:“我玩不过你,我就等你雌父回来收拾你,希望等纳特站在你面前的时候,你还能这么言之凿凿地和他说什么前世今生!”
雌父纳特确实比他的雄父更难缠也更古板许多。约阿希姆头疼地打开房门,想叫利安德进来,但探头出去却见走廊上空无一虫,只有这层的工具室里围聚着好几只正在兴奋地窃窃私语的清洁工,见到约阿希姆靠近,他们连忙噤若寒蝉地低头佯装干活。
“我是睡了他,菲尼克斯将军的养子,我会娶他的。”约阿希姆坦然地上前一步,“你们知道他去哪里了吗?”
清洁工们面面相觑,其中一只虫小心翼翼地说五分钟之前,那名黑发红瞳的雌虫被另一只棕发魁梧的雌虫骂骂咧咧地强行带走,不知道去了哪里。
还能去哪里?拉尔夫这种外强中干的家伙除了回家告家长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法子?
闻言约阿希姆没什么反应,但他的雄父倒是有点着急。毕竟是自家雄子喜欢的雌虫,睡也睡过了,模样也挺标志,而且传闻对方在军中表现尚佳,是个极好的苗子:“我听说利安德在不死鸟家族的处境挺尴尬的,用不用我去和上将讲一句?”
“……不用。”约阿希姆摇了摇头,“他不会有事的。”
“可是——”
“反正洛朗家早不复开国时的荣光,如今不过是顶着六大家族头衔的空壳。反观菲尼克斯家族,虽然坐拥巨额军功财富,却被首都贵族圈讥为'镀金耗子',缺少的正是血统背书。这场联姻本质是各取所需——我们借他们的实利填充金库,他们用我们的纹章光镀门楣。对将军而言,只要联姻能成,嫁出去的究竟是哪名雌子,并不重要。”
约阿希姆嘲讽地笑了笑,“甚至养子更好,毕竟他日后可以收养无数的战场遗孤,但亲生雌子却只有两个。成为一个落败家族雄虫的雌君,算不上值得争抢的位置,无非权宜之计罢了。反而是等到与我们结盟巩固地位之后,让他的两名雌子去敲更显赫家徽的门环,才真正能够使不死鸟逆天改命。”
“……”
……
看着从进入书房起就喋喋不休的长子,以及与他截然相反从头到尾一言不发的养子,菲尼克斯上将的眉头皱得几乎能夹死苍蝇。
“他一定是听闻谁能嫁给约阿希姆·洛朗,就能成为下一任家主,所以不择手段,不惜下药强奸洛朗雄子!”拉尔夫大声叫骂着,“狼子野心,狼心狗肺!”
“不是这样的,”利安德终于忍不住为自己申辩,“我无意继承家族,更不想肖想家主的位置,雌父,我只是……”他低下头,满怀痛楚,“我只是情难自己。”
“我呸!你这只贱虫,无耻地勾引雄虫,当初要不是我雌父收留你,给你一口饭吃,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外区哪个垃圾桶里和老鼠抢饭吃呢!”
“抱歉雌父,我辜负了您的栽培。”利安德喉结滚动,声音像被砂纸磨过,“因为我的一己私心酿成大祸……我不敢求您的原谅。请剥夺我的姓氏,流放我去边境矿星吧。"
拉尔夫等得就是这句话,大喜道:“好,雌父,就按他说的做,把他——”
“拉尔夫。”上将沉着嗓音打断了他。
“雌父!”
上将深吸一口气,又将目光投向了角落里的雌子诺斯,“诺斯,今天到底是什么情况?你说。”
诺斯被雌父狠厉的语气吓得一震,“我,我不知道,”他颤颤巍巍地看拉尔夫一眼,“今天一早,大哥忽然给我打电话,问我见没见到利奥,我说他不在家,然后大哥就让我立刻去星轨穹顶餐厅,到了发现阿希姆的雄父也在那,大哥说利奥给阿希姆下药,迷奸了阿希姆,让我们查监控去捉奸,我担心阿希姆的安危,就跟着去了……”
“你就跟着去了……”老菲尼克斯无力地叹了口气。
“雌父?”诺斯隐约从雌父口中听到了无奈,但又不清楚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你们俩出去吧。”上将摆了摆手,“利奥一只虫留下。”
“你们怎么全有话要单独和他说?!”拉尔夫又一次被赶出门,气得牙都痒了,而诺斯一脸惴惴不安,几次欲言又止,又不敢多说什么。
等到书房里只剩下上将和利安德两只虫,老菲尼克斯往椅背上轻轻一靠,叹息道:“罢了罢了,能拿下约阿希姆,也算是你的本事。”
利安德神色一怔,疑惑道:“雌父?”
老菲尼克斯深深地看着眼前这名雌虫,第无数次心生感慨——他要是我的亲生雌子就好了。
而他真正的两名亲生子,明明都心悦约阿希姆,都想嫁给他,发生意外之后一个就只知道愚蠢地在酒店里撒泼大闹,恨不得昭告全天下利安德被阿希姆睡了,另一个毫无主见,也不知道拦下他的雌兄。但凡二虫之间稍微有一个顶用的,把事情瞒下来,捂住知情虫的嘴,就算利安德真被睡了,那又怎么样?睡了也白睡。
但现在,星网上甚至已经有了几段酒店背景模糊的音频,还有虫匿名表示约阿希姆放话一定会娶菲尼克斯家的养子,几个小时过去了,最注重声誉的洛朗家仍旧保持沉默。就算老菲尼克斯有心偏袒他的亲生子嗣,也没办法从中转圜,甚至还要仰仗利安德来维系和洛朗家的结盟。
傻子才会在这时候和利安德断绝关系。
事实上,约阿希姆猜想得半点没错,上将根本不在乎嫁出去的究竟是他的哪一位雌子。未曾指定这场联姻的虫选,本是旨在通过雄主争夺来锤炼两位继承者的心性:长子锋芒过盛,次子优柔寡断。却未曾料想,精心设计的继承试炼,总是沉默寡言的养子竟然成了其中最大的变数。
如同棋盘上突然跃出的破局者,倒是叫虫疑心这枚暗棋是否早被刻意安放……
……
正当星网热搜第三位挂上#洛朗家族继承人酒店私会录音#爆字标签的时候,一架跃迁舰紧急栖在蓝钢要塞接驳港,纳特·洛朗的军靴刚踩上停机坪,披风下摆就被狂风撕扯成猎猎作响的残旗。他抬手压住藏青色的帽檐,身后忽然传来金属舷梯被踩得叮当作响的动静,一只雌虫提着碍事的礼服下摆追来,金红制服上的珐琅勋章撞得噼啪乱飞。
“洛朗少将,洛朗少将等等我!”
“……”纳特·洛朗强忍着恼怒深呼吸一口气,下颌线绷成刀锋,勉强还算恭敬地转过身,“九殿下,末将今日确有要务在身”
“我和您的雄子约阿希姆是挚友。”九殿下嘻嘻笑起来,“多年未见,甚至想念,走,我们一起回去。”
纳特从未听说约阿希姆和皇族第九王子交好,若是平时,他一定喜笑颜开地将贵客迎进会客厅,但今时不同往日,他是准备回家‘大义灭亲’的,军装手套在身侧攥出褶皱,“九殿下……”
“哎呀,别废话了。”九王子毫无边界感地一把拽住纳特袖口,“走走走。”
第112章
皇子意外到访,整个洛朗家不由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雄父穆尔在十分钟之前得到消息说九殿下十五分钟之后就到,急得瞬间血压飙升,匆匆忙忙吩咐佣虫准备茶水点心,换上稳妥得体的西装,再把楼上补眠的约阿希姆从被褥里拖了出来。
“别孵你那颗倒霉的破蛋了,快点起床!”
“……九殿下?”约阿希姆困倦地坐起身,怀中抱着他的意外横蛋,反应因为少觉而有些迟钝,“雌父什么时候和九殿下交好了?”
穆尔等不及窗帘自动开启,一把将它们拽开,然后将搭配好的礼服扔约阿希姆头上,“你雌父要有本事攀上皇室虫的关系,还需要在你的婚姻大做文章?纳特说,是九殿下多次表明他与你是挚友,这一次也是专程来拜访你的。”
约阿希姆在明亮的光线下眯起眼睛,终于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了不对劲:“……嗯?”
他什么时候认识九王子了?
……
飞舰抵达庄园停机坪的时间比预想中的还要早上一分钟。约阿希姆安静地伫立在舷梯侧,银发被风吹得微有些凌乱。
他身着一袭深蓝色银丝西服,前襟缀有家族月桂树徽章链扣。雄父本来还为他搭配了一条珐琅鹰首扣固定的披风,但约阿希姆以太骚包为由拒绝了。毕竟他是一名未婚先育,虫蛋雌父成谜,还和不死鸟家族养子私通的劣迹雄虫,打扮得太过花枝招展,搞得要和王子相亲一样,岂不是更显品行不端?
舱门打开,纳特·洛朗先行从机舱内走了出来,他一眼便找到等候在不远处的约阿希姆,恶狠狠地瞪视他数秒,而后才强忍着怒火退到边上,礼貌地请落后他一步的九殿下出舱。
王子已经在来的路上脱掉了累赘的外层礼服,此刻一身干练的金红色军装,胸口的勋章微微摇晃。他朝纳特一颔首,紧接着视线便迫切地在周围的虫群里快速寻找起来。
在看到约阿希姆的那一刻,九殿下眼睛明显亮了一个度,大步冲下舷梯,“付……不是,阿,阿……萨姆?”
约阿希姆眉头紧皱,这位九王子连他的名字都不记得,却谎称是他的好友,关键见到他那瞬间神情中迸发的惊喜又不似作伪……真是诡异。
脑海中飞速转过无数年头,但约阿希姆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甚至勾起一个得体温和的笑容:“约阿希姆·洛朗,王子殿下。”
“哦,哦!”九殿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又可能是感觉到他的状态太跳脱,倏然严肃地轻咳一声,“约阿希姆,能否和我单独说两句话?”
不止是雌父纳特和雄父穆尔觉得疑惑,约阿希姆也是一脸莫名,但这毕竟是一名皇族王子的要求,在短暂的停顿过后,约阿希姆微笑着点了下头,“当然,请随我去茶室。”
“不用茶室,”九殿下摆摆手,“一句话的事儿,我们稍微走边上点就行。”
“……”
约阿希姆默默跟着这位毫无皇族端庄仪态的王子走到一边,回头望了两位父亲一眼,又将注意力重新放回身前的虫身上。
九王子的头发是皇室标志性的酒红色,带着点卷,瞳孔是靓丽的钴蓝,这两点特征都随如今的虫皇,所以虽然是只雌虫,但格外受宠。
不等约阿希姆开口询问,就见王子认认真真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启开唇小声道——
“陆离。”
比不明所以的情绪更快抵达脑回沟里的,是那些被封印在神经突触深处的数据流。约阿希姆的瞳孔突然急剧收缩,呼吸停滞在胸腔,视网膜上掠过无数残影——飘落四散的羽毛、火焰燃烧过后的灰烬、时空隧道、骷髅,碎裂的蛋壳……‘陆离’二字就像是一根生锈的钢针,缓缓挑开了他大脑神经束的密封层。
约阿希姆猛地深吸一口气,剧烈的耳鸣声盖过了周遭的一切。
某一瞬间,他惶然不知身在何处,但很快,记忆库里那排被锁死的钛合金闸门随着权限解除的提示音一格格升起,约阿希姆逐渐冷静下来,周身气势也随之发生微不可查的变化。
他垂下眸,又徐徐抬起眼,看着身前一脸期待,就差摇起尾巴的九王子。
“……172?”
“诶!”世界管理局维护部172号实习管理员欢天喜地地应了一声,“付哥!”
约阿希姆·洛朗——付邀今淡淡地点点头,“辛苦你了。”
“不辛苦不辛苦。”172笑得嘴巴咧到后脑勺,“能帮上付哥的忙,我三生有幸。上次那个ABO世界要不是有付哥扫尾,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嘿嘿,付哥,我这个世界的身份地位很高,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尽管说。”
付邀今全部记忆刚回笼,还有些恍如隔世的错觉,他沉默着垂下眸,等待记忆完全稳定……
两个月前,在他本源无限流世界的副本中,陆离为了毁灭世界意识,提前用尽寿命进入涅槃状态,然后被觊觎凤凰羽多时,伪装成172模样的不死修士偷袭,一小块蛋壳碎裂,不慎在时空隧道中遗落。
维护部03号管理员萧念和监督部1007号管理员丰麒合力击退了不死修士,带着力竭虚弱的付邀今,以及陆离所化的凤凰蛋回到了管理局本部。
虽然付邀今动用他重明鸟的力量暂时修复了凤凰蛋上的破损处,但蛋壳上的裂隙还是在不断加深。丰麒跑去问了世界树,得知那枚碎裂的蛋壳上竟然承载着陆离的意识,必须尽快寻回修补凤凰蛋,不然陆离的涅槃进程可能面临不可逆的风险。
萧念听懂了:“大概意思就是目前付邀今你手里的就是颗只有黄的死蛋,而陆离的魂附着在那枚蛋壳上,坠入了时空隧道的裂隙。再不找回来修补蛋壳,黄就散了。”
付邀今:“……”
三名管理员夜以继日查了三天源代码,好不容易找到了那枚该死的蛋壳碎片踪迹——
好巧不巧,它竟然意外掉入了一个重生者执念催生的副本小世界,还在世界意识的矫正作用下变成了成了人,或者说,虫。
这是一个虫族统治星球的世界,虫族外貌与人类极为相似,如果说雌虫的身体构造层面还有少许差别,那么将雄虫放进人群里,任谁都无法发现异样。
小世界的重生者是一名雄虫,姓菲尼克斯,正是不死鸟家族那名唯一的雄子。
付邀今没有再问更多的信息,相比于重生者,他目前更加关心陆离(1/50)的境况。
然后他们就发现巧上加巧,蛋壳离竟然随机成了菲尼克斯家族的养子,如若不是知道这枚蛋壳是被恶意破坏后不慎遗落,还以为是陆离心系工作,专门千里迢迢跑过去超度重生者了。
找回蛋壳的事情付邀今不打算假以人手,即使他当时还比较虚弱,进入小世界大概率会被压制记忆,萧念和丰麒都对此表示理解,因为设身处地,他们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所以他们并没有表示反对,而是积极地思索着设定一个怎样的记忆锚点,才能确保付邀今能在第一时间恢复记忆。
结果就听这只重明鸟不假思索地说:“我的记忆锚点设置为‘陆离’,我答应过他,如果日后有设置记忆锚点的机会,一定会用他的名字。”
萧念:“……”
萧念怒骂:“肉麻死了臭傻逼!能不能别谈你们那个煞笔恋爱了,我受不了了!付邀今,那枚蛋壳早就改了名叫什么奥利奥菲利普斯,你把锚点设置成陆离的名字,要等到几百年以后才能恢复记忆?到时候陆离都成活化石了!”
丰麒头疼地充当和事老:“别吵,别吵,也不是不可以,这个小世界副本已经有实习管理员在里面执行任务了,我们将01号的记忆锚点告知他,由他来触发,不就好了吗?”
付邀今立刻问:“可以。虫族世界副本是哪一名实习生负责?”
丰麒拉开管理员面板,敲击搜索界面,几秒后得出答案:“172号。”
付邀今:“……”
……
虽然听到172这三个数字的瞬间,付邀今就觉得大事不妙,但是情况紧急,由不得他再想什么更稳妥的办法。让丰麒在他的大脑潜意识层留下暗示之后,付邀今匆匆忙忙就带着被重明鸟神力封住裂口的凤凰蛋钻了时空之门。
临走前,他拜托本体为人界仙修的萧念去追踪那名偷袭陆离的骷髅不死修士,至少确保在陆离涅槃期的这两年里,对方无法再次靠近。
萧念信誓旦旦地点头,表示这事儿包在他身上,当然,与此同时他也没客气,狮子大开口让付邀今免费帮他做两个剧本小世界的任务。
“……”
付邀今忍辱负重地应了。
——重明鸟的花语是隐忍。
……
时间回到当下。
172号办事确实不靠谱,竟然近两个月过去才顾得上查看一次管理员信息,这一看差点没把他的魂看飞掉。
据他解释说是刚莅临小世界就被虫皇派去南部战线服兵役镀金,准备回来就让他担个有实权的职位,可没想到雌虫的镀金极为硬核,172号在前线真是成天在枪林弹雨中满地乱爬,光是保住一条小命就已经竭尽全力,甚至任务进度至今都还是零。
废物至极。
好在至少的至少,这位实习生还算精神可嘉,回首都的第一时间就赶来见付邀今,而且生怕夜长梦多,张口就是记忆锚点,确保无后顾之忧。
“利安德就是陆离……”付邀今低声喃喃,随即忍不住笑了声,“我和他的口味竟然都这么专一?双方都失忆了,还能准确无误地睡到一起?”
不过有一件事可以确认,付邀今的直觉没有出错,虽然他无法判断利安德究竟是忠诚耿直还是心机深沉,但如果是陆离,那必然一切巧合全都是他故意而为,不需要再做怀疑。
想到这里,付邀今倏然有点思念这款新口味的虫族蛋壳陆离,他点开终端,略作思考之后,给利安德·菲尼克斯发去一条短信:
[利奥,你还好吗?拉尔夫有没有为难你?禁药的事你不用担心,我会和他们解释。]
信息发送的蓝标刚变为已送达,一则通讯请求就弹了出来,仿佛对方早已攥着终端等待这个契机。
172号非常识相地往后退了两步,付邀今朝他颔首,转身接通电话。
“阿希姆,”电磁底噪里传来利安德——陆离沙哑的声线,尾音带着未褪的潮气,像是刚哭过,“你真的会娶我吗?”
作者有话说:
172:陆——离——
01:挖槽!!!
第113章
放在恢复记忆以前,付邀今大概率会认为利安德这是真的哭了,但在已知雌虫底色是陆离的当下,他笃定这出死动静背后一定藏着不为人知的阴谋。
付邀今不由得站直了身体,略作思索之后,他谨慎而严肃,却又‘深情款款’地说:“当然,利奥,我非你不娶。”
通讯那头久久没了声音,过了好一会利安德才稍显迟疑地说:“阿希姆,我感觉有点不真实……”
“怎么了,”付邀今关切地问,“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什么也没有。”利安德矢口否认,“我很好,就是……”
“就是什么?”
“……”利安德略有些羞赧地放低了声音,“就是您烙印在我后颈的虫纹很烫。”
付邀今将这则通话按了静音,转身问172:“虫纹是什么,虫纹发烫又是什么意思?”
在本体真实记忆复苏之后,‘约阿希姆·洛朗’这个由大数据虚构的人生轨迹便会被付邀今自动淡忘,这也是确保世界管理员的大脑不会被多重虚构身份产生的冗余记忆侵蚀的必备剥离机制。他能清楚回忆起成为‘约阿希姆·洛朗’后两个月来的种种,但其他的过去便尽数被封存,包括虫纹发烫这一成年虫族的基础常识。
身为攻略大师的172秒答:“虫纹是雄虫与雌虫兴交的时候,如果雄虫将今夜麝入雌虫体内,就会在雌虫后颈留下一道虫纹。这个纹样和指纹一样,形状独一无二,具有辨识度,大概会维持两到三天,在这段时间内,雌虫会对给他留下虫纹的雄虫产生极高的好感度和依赖性,渴望再次与其兴交。至于发烫……”
172单手托起下巴:“虫纹发烫这事至今还没有科学权威解释,有些雌虫被标记后虫纹会发烫,有些就不会。目前比较公认的解释是,虫纹发烫代表着雌虫正在受孕。当然,这大概率只是繁殖崇拜的虫族对于产下后代的美好期许。”
付邀今:“……”
付邀今头一回露出了震惊到裂开的神情。
他呆愣着重新将终端放到耳边,听着通讯那头利安德不安地叠声询问:“阿希姆,喂?阿希姆?你还在吗?”
“我在。”
“抱歉,”利安德语气低落地说,“您是不是觉得我很放荡?请您相信我,我昨晚是第一次,我从未对除您以外的任何雄虫表达过好感,您是我的初恋……”
不,你就是很放荡。
你昨晚也不是第一次。
至于是不是初恋……还有待考证。
不过心里想的是一套,付邀今嘴巴上说的就是另一套了,他单手搓了搓脸,努力把‘受孕’二字剔除脑海:“没有,我只是……迫不及待想再次见到你,明天你能来我家吗?我想带你见我的两位父亲,敲定婚礼的相关事宜。”
“这,这么快吗?”
“如果可以的话,菲尼克斯上将能够一同来访就更好了。”付邀今效率极高地做下决断,“待会我就让我的雌父正式向你的雌父发出邀请。”
利安德似乎也震惊到了,雄虫们向来矜持而挑剔,他们能够选择的雌虫数量太多,所以大多都会同时与多名雌虫交往,再三的比较筛选,而雌虫们必须挤破了头地去竞争,追求,讨好雄虫,才能获得交配权。
但他遇到的这名雄虫,居然如此主动?
“……阿希姆,您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虽然利安德仍旧是一副‘太感动了,我愿意为你掏心掏肺’的恋爱脑口吻,但付邀今还是敏锐地在对方语气中察觉出一丝狐疑。
利安德竟然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别有用心了。
没良心的锦鸡,对你好还不行?
付邀今在心里冷笑一声,转瞬之间就找到一个绝对能让利安德今晚别想睡好的理由:“别多想,利奥,我睡了你,就一定会对你负责,那明天见了。”
话音落下,他直接挂断了通讯,让陆离好好揣摩去。
172从始至终都十分乖巧地等候在一旁,见付邀今通话结束,高高兴兴地凑过来:“付哥。”
“重生者的事,我目前还没有余力干涉,不过等我和陆离,也就是利安德·菲尼克斯结婚之后,接触重生者的机会一定会多上很多。”付邀今正色道,“你先把重生者的相关资料整合一下,他最近在和他的雌君闹离婚,你也去了解一下,等我这边事情告一断落后,我会主动联系你。”
“好的。”172自然是忙不迭地点头,喜笑颜开,“付哥,有你和陆哥坐镇,我安心多了,转正有望啊!”
不,你安心得太早了。
付邀今并没有将这么令人绝望的话说出口,而是倏然想到一个问题:“你这次回去,虫皇大概率会派你担任什么职位?”
“不知道啊。”172的双眸一如既往地清澈见底。
“我隐约记得皇家设有择选使职位,受虫皇直属统辖,拥有破格擢升军中特殊人才的权限。”
“啊???”为什么你连虫纹是什么这种常识都不记得了,却记得这么刁钻冷僻的知识?
付邀今非常随意地指使道:“你回去找你爹尽量争取这个职位,然后随便找个理由给陆离升职,先从上尉升到少校……太低了,你直接给他升到上将,和菲尼克斯平起平坐,省得他老一副人在屋檐下的小可怜模样,我看着就心烦。”
“……付哥你冷静一下,要不听听看你在说什么?”
……
整整二十分钟过去,九殿下口中所谓的‘一句话的事儿’才终于结束。
雌父纳特早已在远处焦躁地来回踱步,雄父穆尔也是望眼欲穿,生怕自家娇惯的雄子无意间开罪皇室成员,但又不敢贸然上前去打断约阿希姆和九王子的交谈。
直到看见九殿下满面堆笑地和约阿希姆并肩返回,雌父纳特这才长松一口气,快步迎上去,行礼:“殿下,晚宴已备妥,还请您随我移步至主楼。”
“洛朗少将,我还有事,就不继续叨扰了。”172号瞬间拿捏起皇族的仪态,表现得还挺像那么回事,转身时军靴在地面叩出清脆声响,“阿希姆,这次我回来之后,你有空就多来皇宫陪我坐一坐。另外,洛朗少将在此次南部平叛战役中表现突出,战功卓著,届时我觐见虫皇陛下会如实禀明……少将一衔确实屈才了。”
最后这句话几乎就是明示。172号得意地瞥付邀今一眼,后者微微朝他点头,示意发挥得不错。
纳特已经在少将阶衔滞留了十余载,军队将星云集,他又不愿雄主穆尔纳军雌雌侍与他在军中互相照应,所以晋升十分困难。与菲尼克斯家族联姻本是他用以解决晋升难题的核心策略,没想到此刻九皇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或许就能让困扰他多年的问题冰消瓦解。
“殿下!”纳特情绪难掩激动,“我——”
“小事情。”172号摆摆手,“那我先走一步,保持联系,阿萨姆。”
付邀今:“……”
目送着飞舰驶离,付邀今回过头,就看到他的两位便宜父亲都拿又惊又奇的眼神注视着他,看起来似乎有一万个问题想问,但就因为问题太多了,反而不知道从哪里开始。
纳特让司机乘坐另一辆接驳车,亲自驾驶,等到处于只剩一家三口的独立空间内,他立刻问:“阿希姆,你实话告诉我,你和九王子什么关系?”
付邀今早已构思好了一个合情合理的答案:“你们不是一直问我,我那颗虫蛋的雌父是谁吗?”
穆尔吓得一时间没收好声音:“你和他——?!”
“蛋的雄父不是我,”付邀今冷静地打断道,“但是雌父是谁,现在你们应该知道了。”
纳特双手紧紧地攥住方向盘,中途还是忍不住靠边停车,平静急促的呼吸,整理思路。
“这件事,绝对要守口如瓶。”他严肃地警告道。
当然,这句话主要是说给穆尔听。
沉默了一会,纳特又忍不住转头看向付邀今:“……阿希姆,你太乱来了。这么大的事情,你也不先和我商量一下。”
“雌父,你做事太瞻前顾后了,等到你下定决心,虫蛋指不定都已经破壳了。”
“……”
无论如何,既然约阿希姆攀上了皇族九王子这条线,纳特不得不重新评估局势。这位雌父意识到,在他尚未察觉的岁月里,自家雄子已经羽翼丰满,其触角甚至延伸至他都难以企及的权力层级。
最终,纳特决定不再干预约阿希姆对雌君的选择,既然年轻雄子已经通过其他方式带来了远超出预期的家族资本,证明了他的能力和眼光,他自然也有权利决定雌君的虫选。
隔日一早,雄父穆尔急匆匆地闯进付邀今的房间,格外兴奋地说:“快起来,你喜欢的那只雌虫来找你了。”
付邀今茫然地坐起身,看了眼时间——
08:30
好家伙,陆离到他这儿上班来了。
“雌父不是和菲尼克斯上将约的上午十点,他来这么早做什么?”付邀今抓了抓睡乱的头发,掀开被子,抬眼就见穆尔一股脑抱来了十几套衣服。
“快选一套,我看那小雌虫可是精心打扮了一番,帅得很,你可不能输给他。”
“……”
付邀今一套都不选,他决定穿睡衣去见利安德。
彼此没穿衣服的样子都见过了,穿什么还重要吗?
……
看到约阿希姆穿着一套白色的睡衣,趿拉着带小猫耳朵的绒拖鞋缓缓从旋转楼梯上走下来,在客厅沙发上正襟危坐的利安德立刻站了起来,脸颊微微泛红,“阿希姆……”
付邀今注意到他身侧摆放着极大的一捧花,沙发上都摆不下,只能放地上,问:“那是给我准备的?”
利安德低头看了眼:“不是的,这是给伯父的,你的礼物我……”
“为什么我没有花?”付邀今故意问。
“……我以为,”利安德迟疑地说,“你不喜欢鲜花。”
“那要看是谁送的了。”
“……”
利安德低下头,从口袋里摸出一个长条形状的盒子,当着付邀今的面打开——
一朵漂亮的‘鸢尾花’沉睡其中。
这是一枚主体为白金勾勒的鸢尾花轮廓胸针,三片主瓣镶嵌着渐变紫水晶,垂瓣选用雾蓝托帕石。花芯嵌一颗椭圆形钻石,银质茎叶延伸出两片镶碎钻的卷曲纹饰。
“不知道这朵花,你喜不喜欢?”利安德明明已经从约阿希姆动摇的神色中知晓了答案,却还是故作试探地追问。
第114章
他的喜好是不是表露得太明显了?就差把性别雄、生肖乌鸦刻在脑门上。
付邀今不动声色地端详这枚胸针片刻,给出了一个非常矜持的评价:“还行吧。”
“……这样啊,”利安德失望地垂下眉眼:“是不是款式你不太喜欢,还是颜色不合适?我去换一个……”
“喜欢,我很喜欢,不准你拿去换。”付邀今十分受不了地合上盖子,将礼物盒揣进睡衣口袋里,“怎么,还不允许我表现得含蓄一些?”
利安德眼眸瞬间抬起,神情也迅速转忧为喜:“你喜欢就好。”
明明知道他就是故意的,但付邀今忍住了没有揭穿,一脸无奈地摆摆手,示意跟上他。
“带你去见个东西。”
“什么?”利安德匆忙同穆尔鞠个躬,快步追到付邀今身侧。
付邀今没有回答他,走过大理石旋梯,穿过挂满洛朗各代家主油画的弧形长廊,最终停在走廊尽头的橡木房门前。他推开门,浅粉色羊绒地毯吸收了鞋底的声响,房间内,淡蓝碎花布艺沙发与贝壳形婴儿床构成柔和的撞色,各项装饰都极为温馨,蕾丝窗帘过滤着清晨的阳光。
摆放在中央的恒温孵蛋箱泛着珍珠白的光泽,透过双层玻璃,能够清楚看见内里有一枚漂亮的雪色虫蛋正无声地沉睡着。
利安德瞬间意识到这就是传闻中约阿希姆·洛朗与未知雌虫孕育的那颗蛋。
虽然早就知晓这枚蛋的存在,但是亲眼看到它的时候,利安德的心情还是说不出来的复杂。
特别是一分钟之前,他刚刚将求婚礼物赠予约阿希姆,试图讨取雄虫的欢心。而约阿希姆在他来到洛朗庄园的第一件事,居然是带来他见这枚他与旁虫孕育的虫蛋。
利安德沉默地走上前,一眼就在蛋壳上见到了独属于约阿希姆的金色虫纹。
这道特殊的纹路现在就刻印在他的后颈。昨晚他辗转难眠,忍不住撩起后颈长发,反复调试拍摄角度,改变姿势,好不容易才将纹路图案完整地拍下,又选取最清晰的那张图像进行光影修正,优化后的纹样被他设置成了终端屏保。
他曾暗喜这是这世上独一无二的标记,只属于他,但现在,他的眼前就出现了第二枚,一模一样,甚至比他的这一枚还要早上许多。
利安德强行逼迫自己露出一个温和的笑:“虫蛋上,怎么会出现虫纹?”
“我也不知道。”付邀今睁着眼睛说瞎话,“它诞生的时候就这样。”
事实上他再清楚不过,这是副本世界法则的约束,为了让他的存在更加符合本世界观,法则将他施展在蛋上的重明鸟神力强行调整成金色虫纹。也正如陆离涅槃的鸟蛋实际上是正红色的,上面还有明显的赤焰凤纹,外表也被重构成了符合大蟲认知的乳白色虫卵。
保温箱的电子屏清晰地记录着蛋两个月以来的各项数据,因为缺少合适的生长环境,这枚蛋仍旧处于休眠期。
“……它看起来很健康。”利安德违心地夸赞道。
付邀今抬头看了眼恒温箱呼吸灯上刺眼的红光,保持沉默。
极少有雌虫会选择抛弃他们的蛋,特别蛋的雄父还是约阿希姆,利安德实在是忍不住内心好奇:“它的雌父……究竟是谁?”
“……”付邀今意有所指地移过眼珠,看向利安德,“这很重要吗?”
“您能同意他为您诞下虫蛋,想必是爱他的。”利安德垂下眼睫,敛去全部情绪,“为什么不再试着等等他呢?”
“等不到了,‘他’不会再回来了。”
因为‘他’现在就是这颗蛋。
付邀今故意将话说得暧昧,果不其然引起了利安德的误会,对方立刻低下头道歉:“抱歉,我不该提起这个。”
“无所谓了。”付邀今笑着打开保温箱的顶盖,从中将虫蛋抱了出来,“利奥,过来抱抱它。”
说着,不等利安德拒绝,他就强行将虫蛋放进了雌虫怀里。
利安德动作僵硬地看着怀里这枚仅有二十公分左右的蛋,肌肉紧绷,像是捧着枚炸弹,“阿希姆,阿希姆……”他忍不住连连呼唤雄虫的名字,讨饶道,“快把它放回去,我手上没轻重,怕弄坏了它。”
不会的,这凤凰蛋的壳可比你的脸皮还要硬上几分。
付邀今没有动,站在原地暗暗观察着这枚‘虫蛋’的反应。
按道理现在凤凰蛋和蛋壳紧紧挨在一起,二者应该迅速融合才对,怎么这么久过去了,蛋还是蛋,蛋壳依旧是蛋壳,一点变化没有?
利安德抬起眼,注意到约阿希姆异常专注地盯着蛋,若有所思。他愣了一瞬,心中隐约浮现一个不太好的猜想。
很快,付邀今从利安德手中接过虫蛋,将它重新放回恒温箱里。
意外就在这一时刻发生,总是散发着红光的呼吸灯陡然变换了颜色,代表着正常生长状态的绿灯缓慢亮起,而一旁的监控电子屏上也迅速瀑布般刷新各项指标——
虫蛋终于结束它冗长的休眠期,开始正常发育了。
付邀今惊喜地勾起唇角,所以蛋壳接触本体还是有效果的,只是融合可能需要时间,无法一蹴而就。
与之相反,利安德的心瞬间沉了下去,目光也变得幽森。
他终于明白了事情原委,一切异常也都有了解释。
约阿希姆之所以会对他那么主动热情,原因就在这枚蛋身上。缺少雌虫信息素的蛋有概率选择休眠,就像眼前的这一枚,而约阿希姆真正心悦的雌虫意外身死,无法为蛋提供信息素,所以他需要一个替代品,替代已逝的白月光孵化这颗蛋。
很可能在接触他之前,约阿希姆就已经搜集好了资料,知道他的生物信息素与蛋的雌父相仿,所以才会故意接近他,以爱为名钩织陷阱,等着他上钩。
而他还傻不愣登地闷头往里钻,自以为遇到了真爱。
想想也是,世界上没有免费的午餐,怎么会有那么好的事情降临在他的身上呢?
情绪低落的同时,利安德又不免升起一丝心安,他一直在焦虑约阿希姆为什么会对他那么好,现如今终于知晓了礼物背后标榜的价格。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能否承受这份高昂的代价——约阿希姆·洛朗心底另有其虫,娶他的目的是为了让他孵其他雌虫的蛋。
……
付邀今没顾得上注意利安德的情感变化,因为在蛋发生变化的第一时间,他又是疯狂按铃呼叫保健师,又是偷偷摸摸通过管理员屏幕联系1007号丰麒,忙得不可开交。
保健师和丰麒的反应非常类似,大致就是一头雾水。
怎么就开始发育了?/怎么就没有融合啊?
最后一虫一麒麟分别给出了两条像极了临时现编的答案。
保健师:可能是虫蛋将菲尼克斯当成了自己的雌父,既然如此,最好能让菲尼克斯以后多接触虫蛋,为它提供信息素。
丰麒:可能是蛋壳的重新融合需要时间,你让陆离碎壳多和他的本体接触,促进融合。
理由千差万别,结论倒是十分统一:让利安德孵蛋。
付邀今脑海中瞬间浮现一个画面:陆离撅着毛绒绒的屁股窝在巢里,像只老母鸡似的自己孵自己。
他忍不住低头笑出了声,觉得很有意思。转过身,却见当事鸡竟然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房间。
付邀今皱眉环顾四周,最后顺着仆从的指引来到主楼旁的玻璃花房。耀眼的日光穿透彩色穹顶洒在紫藤架下,利安德正倚着花架秋千不知道在思索着什么,崭新的外套随意搭在一旁。
“你怎么上这儿了?”
听到声音,利安德飞速转过头,略有些拘束地站起身:“……我,出来透透气。”
付邀今察觉到不对劲。
“你怎么了?”他疑惑地问,“看起来似乎有点不高兴?”
“没有。”利安德下意识地否认,想要矫饰太平。但迟疑了几秒,他还是忍不住抬眸直视约阿希姆的眼睛:“阿希姆,你喜欢我吗?”
付邀今有些惊讶地看着利安德上前两步,执拗地再一次重复:“阿希姆,回答我好不好,你喜欢我吗?”
目前利安德怪异的行径付邀今只能联想到昨晚的那则通话,临挂断前,他说之所以会选择娶利安德是因为睡过了,他要负责任。
这一听就是玩笑话,因果倒置,毕竟约阿希姆分明可以避开那杯加了料的酒,却还是带着丝隐秘期待地将它喝了下去。
他不是睡过了才被迫负责,而是乐意负责才会去睡利安德。
可利安德不知道是否因为只是一片蛋壳的缘故,脑子转不过弯来,竟然将戏言当了真,所以才会问出这么一个患得患失的问题。
“我当然喜欢你。”付邀今坦诚地回答道。
“……我明白了。”利安德温温柔柔地朝他笑了笑,唇角漾起清浅的弧度,似乎暗自下定了什么决心。
……
菲尼克斯上将与洛朗少将的联姻磋商异常顺利,仿佛联姻方案从最初便锁定约阿希姆与利安德这对‘天作之合’。
两方迅速敲定所有婚礼相关流程,并且在当日下午就高效地开始推进婚礼筹备。雄父穆尔兴致盎然地加了二十多家礼服公司的联系方式,同时拉开六件全息投影礼服让付邀今来选,无论是古典刺绣还是星际潮流,款式应有尽有。
为了逃避被雄父当成衣架子试那些永远试不完的婚服,付邀今使劲浑身解数找了无数个借口,最终甚至不得不躲进皇宫里寻清闲,顺道去找九殿下也就是172号实习生讨论重生者的问题。
莱·菲尼克斯,重生者,和他雌君的爱情始于青涩的校园时光,十年爱情长跑,从校园走进婚礼殿堂,曾爱得轰轰烈烈,但婚后关系却越走越远。
没有争吵也没有背叛,但就是莫名其妙的渐行渐远,在时间的消磨中关系越来越淡。
原本想着可能这就是所谓再深的情感激情都会消退,变成平平无奇又不可或缺的亲情,莱也就认了这波澜不惊的一生。但就在这个时刻,他的雌君突遇飞舰失事,什么话也没有留下就走了。
整理雌君遗物的时候,莱在一个隐蔽的信封里找到了对方早已拟好签字的离婚申请书,纸张泛黄。
那瞬间,莱才发现原来他们的婚姻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走到了这种地步。
不到两年后,他也出了意外,车祸身亡。
重生的第一时间,他就和雌君提出离婚,要结束这段可笑的婚姻。
“为什么他的雌君要和他离婚,关系冷淡的原因呢?”付邀今皱着眉问。
172号摇了摇头:“不知道。我是以莱为检索中心查的源代码,他不知道,所以我也不知道。”
“……他不先搞清楚雌君和他离婚的原因,就急着要和对方离婚?”付邀今十分费解。
“谁说不是啊。”172号非常无奈地摇摇头,“我猜可能是自尊心作祟吧,大致就是:你竟然敢动要和我离婚的念头,我管你什么原因,我要先跟你离!”
“……这么别扭的性格,怪不得上辈子他的雌君要和他离婚。”
交谈间,贵为虫族王子的172号亲手执起白釉茶壶,为落魄贵族之子的付邀今斟了杯热茶,与此同时也给自己打开一罐可乐,畅快痛饮。
两人并排坐在九殿下的白蔷薇宫东翼悬空玻璃观景台沙发上,付邀今端起薄如蝉翼的骨瓷杯望向窗外,三座镜面钢构雕塑在草坪上切割着光影,就连园丁也穿高定西装,认真侍弄着庭院里的花草。
“你这日子过得倒是舒服……”
哪像陆离……性子都被养子的身份憋闷了,成天欲言又止的,让人心烦。
“难得随机到这么好的任务身份。”172号喜气洋洋地说,“留下吃饭啊付哥,给你尝尝据说是陨石坑培育的磷光舞菇和零下271℃液氦环境提纯的超流体海胆黄。”
付邀今:“……”
一小时后,付邀今拎着皇室特质的保鲜匣走下皇室专车,匣内盛装着磷光舞菇和海胆黄,以及一堆乱七八糟的新奇玩意。
他在菲尼克斯宅邸的大门外驻足,矜持地整理了一下衣领和袖口,随后微笑着对门卫说:“你好,我是约阿希姆·洛朗,请问利安德·菲尼克斯在家吗?”
不出三分钟,他在贵宾厅里见到了菲尼克斯整个家族的虫。
包括重生者莱和他的雌君。
付邀今本意是来给陆离送点吃的再撩拨他两句就走,但现在,他决定‘盛情难却’地留下吃饭,再‘一时兴起’喝点小酒,最后‘不得不’留宿。
作者有话说:
01号世界管理员(X)01号热心市民付大哥(√)
第115章
重生者莱·菲尼克斯的雌君名叫星霖,很英姿飒爽的名字,但他本虫的性格却偏温婉,说起话来也是慢声细语的,每次付邀今在餐桌上投去视线,总能看到他眉峰间凝着化不开的雾霭,就连手中银叉与骨瓷盘碰撞的轻响都仿佛裹着叹息。
活脱脱虫族版性转林黛玉。
至于餐桌另一端的莱,则完全与之相反,笑容满面和付邀今推杯换盏。若不是知道他正在走离婚程序,星霖已经和他分居数月,今天是回来拿行李结果被上将强行留下用餐,就莱笑到大牙都龇在外面的样子,还以为他这是新婚燕尔。
高兴得太过了,表演痕迹太重。
观察完两名重点任务对象,付邀今又悄然移动目光,略过面色冷硬的菲尼克斯上将,略过面色不虞的长子拉尔夫,再略过面色凄凉的次子诺斯,视线最终落在了利安德身上。
出乎意料,鸡蛋壳居然也是一副兴致不高的模样,缓慢地将食物塞进嘴里,机械咀嚼。
一大家子各怀鬼胎的虫。
……我来得这么不是时候?付邀今左右看看,总觉得他不摆出点苦大仇深的表情都无法融入其中。
倏然,利安德捕捉到约阿希姆停留的目光,银叉在指尖轻旋半圈,转而扬起一个愉快的笑容,凑到他耳际轻声问:“阿希姆,我看食盒封口有皇家的私徽,你刚从宫里出来么?”
“嗯。”付邀今点了点头,“味道怎么样?”
“非常美味。”利安德顿了一下,又问,“……你是去见哪位殿下了?”
付邀今隐约有点回过味来了。
洛朗家曾经热切笼络的联姻对象就是目前皇家未婚的几名雌虫王子,他今天入宫会见的就是适龄对象其中之一的九王子,在对方的白蔷薇宫里消磨了一整个下午的时间,离开时还带了食盒,里面装着极为珍贵的皇族特供菜……确实很难不令虫多想。
再加上不久之前,九王子那傻缺当着许多将士的面追在纳特·洛朗屁股后面,大声嚷嚷说和他的独子是至交好友,死乞白赖地要去洛朗家拜访。
“……”一想到陆离可能是误会了他和172号的关系,付邀今简直比吃了苍蝇还难受,鸟格受到了侮辱。
“见了七殿下。”他扯了个谎,免得如今这位敏感多疑的憋屈小可怜多想,反正利安德又不可能知道他去宫里见的谁。
而且第七王子是雄虫,与约阿希姆曾是大学校友,去宫里见他也合情合理。
没想到的是,听到这个答案,利安德眼底划过一抹复杂,扯了下唇角:“……这样啊。”
该死,他真的知道我去宫里见了谁。
怎么做到的?他在皇宫里有眼线?还是他在我身上安装了窃听器?
只要建立利安德=陆离的等式,付邀今就会觉得这人什么事都做得到,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就算隔日听闻利安德连夜潜入皇宫刺杀九殿下他都不会惊讶。
付邀今思索了一下现在改口见的其实是九殿下会不会将事情越描越黑……
然后他就发现——是的,没错,他自作聪明给自己挖了个巨深的坑。
“……”
留宿菲尼克斯宅邸的本意是探究重生者的心结,结果晚餐后半程付邀今全用来探究陆离的心结。
不知不觉之间,他也露出了胃痛的神情,终于完美融入这个糟心的大家庭。
……
晚宴接近尾声时,菲尼克斯上将最先离席,吩咐完侍者为微醺的约阿希姆雄子准备客房,而后便将舞台留给了他的子嗣们。
不多时,星霖也忧郁地站起身:“……那我就不继续叨扰了。”
说话间他的视线还欲言又止地在莱身上短暂流连,见对方专注地吃着餐后甜点,没有匀给他半抹视线,终是落寞地垂下眼眸,转身跟着仆从去取自己的行李。
随着星霖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莱脸上的笑意瞬间冻结,他抓起酒杯恨恨地往嘴里猛灌,烈酒的辛辣味刺激得他眼眶通红,指节发白地攥紧杯柄,从胸腔深处挤压出一声压抑的叹息。
旁观这群戏精表演的付邀今:“……”
胃更痛了。
看到约阿希姆露出不适的神色,利安德关切地虚扶住他,“还好吗阿希姆?我带你去房间休息……”
付邀今点点头,迫切想要离开这个伤心之地,再待下去他迟早会受工伤。
反正也不是他负责的任务世界,为什么要这么努力?
工作狂的人设谁爱要谁要去。
利安德侧首吩咐佣虫准备一份解酒汤,随后便稳稳托住约阿希姆的手肘,搀扶着他去准备好的客房。
转瞬之间付邀今就想好了挽回错误,安抚利安德的办法。俗语道:男人七分醉,演到你流泪,走到一处回廊阴影交界处,他借着惯性佯装踉跄两步,紧接着非常巧合地扣住利安德的手腕,将他抵在了墙上。
随即付邀今抬起一对璀璨的金眸,对上利安德惊讶的红瞳,低哑的声线包裹着淡淡的龙舌兰香气,深情款款地说:“你怎么看起来又不太高兴?别不高兴了……”
他伸出手,指腹轻柔地按上利安德眉心:“你总是皱眉,我看着心疼……”
下一秒,还打算继续剖白的付邀今突然被一只手捂住了眼睛,等他挣开这只手的时候,就看到利安德神色如常,没有任何异样地看着他:“阿希姆,你喝醉了,路都走不稳了。”
付邀今不信邪地捧住他遮挡自己双眼的那只手,俯身在掌心落下一个虔诚又缱绻的吻:“利奥,我……”
“利奥,利奥!”一道焦急的呼唤声倏然打断了他,付邀今和利安德同时转过头,就见次子诺斯急急忙忙地朝他们跑了过来。
他下意识地看了约阿希姆一眼,复又紧张地抬起头,“利奥,不好了,拉尔夫和星霖在后院打起来了!”
“什么?”利安德诧异地问,“为什么会打起来?”
“还是因为离婚的事。拉尔夫不是一直说肯定是星霖对不起莱吗?莱又不肯直言,拉尔夫一时气愤就去找星霖对峙,结果两虫一言不合就打了起来,莱去劝架还被打伤了。你快随我来!”
闻言利安德也有些心急,但醉酒的约阿希姆此刻还伏在他肩头,“……我先将阿希姆送回房间,马上就来。”
“来不及了……”诺斯扭头环顾,倏然在走廊拐角处发现两名侍从正朝这边走过来,其中一名手里还端着醒酒汤,他连忙招招手,“快,你来送洛朗阁下回房间,利奥,你快跟我走。”
“你去吧,我没事。”付邀今勾引小虫子上套的美鸟计被打断,很无奈地撑着额头站直身体。
“阿希姆……”利安德犹豫了一下,但诺斯不停地在他耳边催促,仿佛马上拉尔夫或者星霖马上就要被打死一只,他只好匆匆叮嘱道,“你好好待在房间里,把醒酒汤喝了,我马上就回来陪你。”
话音落下,他便转身跟着诺斯快步离去。
说实话,付邀今也挺想一起去凑热闹的,指不定就能听见重生者的真情流露,然后明白事情始末,从而对症下药,解开莱和星霖的心结。
但他毕竟还‘醉’着,只好强行忍下好奇心,在侍从的搀扶下进入客房,在床上坐下。
听到餐盘搁在桌上的声音,付邀今摆了摆手:“你们去吧,我自己能行。”
“阁下,先将醒酒汤喝了吧。”一名侍从端着碗勺走到他的面前,恭敬地奉上。
“放那儿,我待会喝。”
“可是,”侍从犹豫着说,“利安德少爷叮嘱过,一定要看您用过汤,服侍您躺下再走。”
付邀今微一扬眉,暗笑陆离该不会是担心他醉酒后一个人待在房间,自己把自己摔死?
“……行吧。”听到利安德三个字,付邀今终究还是很给面子地伸出手,端过了瓷碗。
温热的生姜灵芝水散发着令他不喜的辛涩气味,付邀今慢条斯理地用汤匙沿着碗壁划动,舀起一勺,但就当他准备送入口中的时候,动作倏然又停了下来。
只因他余光瞥见倚墙侍立的另一名仆从,垂在制服裤缝处的手指紧张到痉挛般地抽搐。
付邀今猛地抬起双眸,扫过在场两名侍从的脸,凌厉的视线仿若能割裂空气。他放下汤碗,怒极反笑。
又是下药,没完了是吧?
站在他身前的侍从心虚地后退半步,又心怀侥幸地问:“阁下?”
“谁派你们来的?”付邀今面无表情地问。
不远处心态差些的那名侍从听到这话腿瞬间就软了,而离他近些的这名侍从还在装傻:“您在说什么?是利安德少爷让我们服侍您解酒……”
“所以给六大贵族世家雄子下药,是你们自己的主意?”付邀今松开手,任凭瓷碗打翻在地毯上,汤水晕开一片颜色更深的湿痕,“希望到了法庭上,你们还能这么忠心耿耿。”
话音未落,墙边就传来噗通一声,“是拉尔夫少爷!是他逼我们做的!不然就要辞退我和我哥!阁下,我们的雄父在我们三岁那年就去世了,雌父又瘫痪在床,我们不能失去这份工作啊呜呜呜呜……”
付邀今:“……”
侍从跪在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嚎:“呜呜呜呜呜……”
付邀今头疼:“别哭了!”
他按了按鼓胀的太阳穴,感觉菲尼克斯上将除了打仗之外简直一无是处,儿子也教育不好,下人也管理不好,也不知道原世界线的菲尼克斯家族内部究竟是如何的乌烟瘴气。
“……你们就回禀说我喝了,下去吧。”
听到这句话,两名侍从连忙千恩万谢地磕头离开,头也不敢回,生怕约阿希姆又反悔。
等他们一走,付邀今当即动用管理员特殊能力,他的眼前出现整个菲尼克斯宅邸的平面俯视图,很快便锁定了所谓后院的位置。
既然拉尔夫贼心不死又给他下药,为避免出现上次那种被‘偷家’的乌龙,这回一定是先想了什么办法困住利安德。只是没想到诺斯居然站在拉尔夫那头,也不知道究竟被允诺了什么好处。
走的速度太慢,付邀今直接动用工分兑换了隐匿行踪的道具——上个世界挣了还没来得及还债的工分,随即推开窗户,双臂化为重明鸟羽翼,一个振翅便飞到了高空中,接着快速朝既定地点俯冲而去。
他想过利安德可能会被锁在什么小屋里拼命捶门,也想过利安德可能被注射了麻醉剂关在柜子里,还想过利安德或许凭借聪明才智已经从拉尔夫和诺斯的奸计下逃脱,正急匆匆地返回来找他……
唯独没想过当他在偏僻的后院上方浮空时,利安德正一拳把诺斯打飞出去,然后摁着拉尔夫的脑袋往地上砸。
第116章
早在诺斯神色慌张地出现时,利安德就已经察觉到事情可能存在蹊跷。
因为自从他和约阿希姆被‘捉奸在床’的那日起,诺斯就再也没同他有过任何交流。
尽管如此,利安德还是去了。
这并非源于对诺斯的愧疚,而是利安德需要一个理由,一个道德的支点,来让他无惧任何指责和亲情枷锁,再无负担地彻底强占约阿希姆。
拉尔夫和诺斯设局的手段简直拙劣至极,星霖性格克制隐忍,会一言不合和拉尔夫打起来这事本就离谱,更遑论此刻后院还安静得落针可闻,就连枯叶飘坠的摩擦声都清晰可闻。
利安德靴跟踏在青石板上发出脆响,当他一脚踏入院落大门的时候,都觉得这般漏洞百出的陷阱,他这样毫无戒备地自陷罗网,会不会引起拉尔夫的怀疑?
可就事实证明,他将对手想得太聪明了,拉尔夫非但没有察觉任何不对,还躲在角落里一脸得意,认为他的招数十分高明。看见利安德一无所知地踏入陷阱之中,他眼底闪烁着计谋得逞的亢奋,不由分说抄起电击棍疾步冲上前,抡起裹挟着电流的金属棍直劈利安德后颈。
黑发雌虫应声倒下,拉尔夫飞速解下缠绕在肩头的粗绳,将利安德双手背在身后反缚。
诺斯吓了一跳,胆战心惊地走上前,“拉尔夫,你没把他打死吧?”
“军雌皮糙肉厚,哪那么容易死的?”拉尔夫笑意扭曲,充满了报复的快感,“死了更好,死了老子就在他的葬礼上玩阿希姆。”
粗鄙的话语令诺斯忍不住皱起眉头:“你别这样说,太难听了……”
拉尔夫就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一样:“哟,你倒是装起清高来了?别忘了,三天前可是你主动找到我说怎么也忘不掉阿希姆,只要能把他弄到手,让你做什么都可以,现在脏活累活我干完了,开始嫌我说话难听了?”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诺斯低下头,嘟囔道,“我们约定的是今晚一起去阿希姆的房间,之后谁能成为他的雌君,各凭本事,你怎么说得好像阿希姆已经是你囊中之物了一样?”
闻言,拉尔夫从鼻腔中喷出一声嗤笑,显然是没打算信守承诺,但他也不揭穿,抬手将另一条绳索扔给诺斯,示意去把利安德腿绑起来。
“你放心,我对阿希姆兴趣不大,睡上个几次也就祛魅了。”说着,他又忍不住露出奸邪的笑容,舌尖舔过犬齿,“不过真要是做得舒服,等到你和他结婚以后,再借我睡上几次。”
“拉尔夫!”诺斯愤怒地把粗绳扔到地上。
“开玩笑的啦,哈哈哈哈……”拉尔夫放声大笑起来。
诺斯气得不轻,胸腔剧烈起伏,可又对拉尔夫无计可施,只能无能狂怒地跺脚泄愤,“你太过分了!”
终究他还是更记挂在客房里已经喝下结合热药剂的阿希姆,强忍屈辱地弯腰去拾粗绳,打算将利安德绑好关在后院里,然后回头去寻阿希姆。
可就当他俯下身的时候,后颈突然掠过一股极为阴冷的压迫感,他慌乱地抬起头,就见利安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从昏迷状态下苏醒,一双熔铁似的红瞳阴森森地凝视着他,如同一头暴虐嗜血的野兽。
诺斯从未见过利安德露出这种凶狠可怖眼神,吓得一把扔掉绳索,失声尖叫,“啊——!!”
“你鬼叫什么……”拉尔夫疑惑地转过头,也被利安德阴鸷的神情吓得浑身一震,但他没有露怯,而是强忍着心慌挑衅道,“醒了?挺耐揍啊。”
不给利安德任何反应的余地,拉尔夫迅速再次拾起地上的电击棍按到最大电量,就要再冲着他的脑袋来一下。
但这一次,一只硬化过皮肤的手掌稳稳当当截住了金属棍,打了三个死结的绳索像个笑话一样悉数落在地上,利安德的手臂因暴怒而显露出青灰色血管纹路,随着五指猛然收拢,合金制的电击棍竟被硬生生捏出五道凹陷指痕。
这下就连拉尔夫也不由得露出慌张的神情,“你,你……”
“我这些天已经很烦了,你们为什么还要来碍事?”利安突兀地开了口,嗓音是极为诡异的平静,没有一丝语调起伏,“……我想要的东西真的不多,这么多年来也就这一个,为什么都要来和我抢呢?”
诺斯本能地瑟缩着想要逃跑,却又被拉尔夫一道凶戾的眼神钉在原地。
“到底是谁跟谁抢?”拉尔夫回过头怒吼道。他方才下意识地利安德的气场逼得接连后退,直到听见鞋底碾碎枯枝的声响才悄然惊醒。
他猛地挥开弯曲的电击棍,气急败坏地嘶吼:“约阿希姆本就该是我的雄主,是你!无耻地横插一脚!”
“哪有什么本该,谁规定的本该?”利安德冷笑一声,“我只知道目前约阿希姆·洛朗的准雌君是我,也只会是我。”
“哈?!”拉尔夫极为夸张地大笑一声,“你不过就是乘虚而入罢了!”
“乘虚而入?”利安德微微歪过脑袋,勾起一个略显病态的笑意,“谁叫有些弱智连下药都下不明白,简直蠢钝如猪。”
“利安德!”拉尔夫的眼白因颅内压升高而布满血丝,瞳孔扩张至极限后又骤然收缩成针尖大小,“我看你是活腻味了!!”
诺斯害怕得两腿发抖,几乎是哭着劝阻道:“拉尔夫,利奥,你们别这样,实在不行我们可以一起嫁给阿希姆,我愿意做雌妾的。”
不待拉尔夫反驳,利安德就条件反射性地怒吼:“滚!阿希姆是我的!我的!!”
诺斯瞬间恐惧得全身僵硬,而拉尔夫宛若一头发疯的野牛一般,握拳直冲利安德面门。
但他的动作太慢,还不等这个拳头袭近,利安德就已经利落地侧身避开,再反手擒住拉尔夫的手腕,一拧一折,再一个背摔,将虫砸到了地上。
拉尔夫感觉整个脊椎都快要裂开,又不甘示弱地再次爬起来,接着被利安德一脚踹中脆弱的小腹,呕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倒在地上抽搐。
诺斯在极度惊恐间大脑一片空白地尖叫着朝利安德挥拳,下一秒直接被打飞了出去,后背撞在墙上,又重重地倒在地面。
“你竟然敢打我?……你,你,就是条被我雌父捡回来的野狗,冠以菲尼克斯的姓氏完全是可怜你的雌父,你不想着好好报恩就罢了,竟然肖想起不属于你的东西。”拉尔夫捂着小腹,额头渗出冷汗,忍不住坐在地上连连后退,但嘴巴却仍旧不甘示弱。
利安德活动着泛红的右手关节,闻言竟然轻笑了一声:“我的雌父为保护上将战死沙场,那是他毕生的荣耀,也是他心甘情愿的归宿。作为他的独子,他认定我此生最大的价值便是效仿他,为守护长官献出生命。
在他的观念里,我们的生命轻如草芥,将军及其子嗣的性命却重若千钧。他坚信我们应当毫无保留地为上位者奉献一切,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
可是凭什么?我不甘心!上将当年也不过是贫民窟的士卒,我的雌父与他有什么本质上的区别?我的血脉又与你们,与那些权贵又有什么不同?
雌父期望我能和他一样,忠诚、勇敢、无畏。但我却注定是一个自私、狂妄、贪得无厌的叛逆者。我不要做谁的臣属,我不愿跪伏在任何虫脚下,我要做就要做最顶上的那一位。”
拉尔夫和诺斯凝固在原地,在他们的认知中,利安德就是一道寡言温顺的背景墙,是可以随意吩咐他的佣虫,是他们彰显善意施舍恩情的对象,是他们的雌父为他们豢养的趁手工具。
可万万没想到,利安德居然隐藏着如此悖逆的野心。
“别用这种眼神看着我,”利安德将手揣进裤袋,暮色在他眉骨投下森冷阴影。夕阳余晖正漫过黑色靴尖,将庭院染成铁锈般的暗红。“我既然敢跟你们摊牌,就有能让你们闭嘴的手段。拉尔夫,如果不想因为走私禁药坐牢的话,最好学会适时保持沉默。至于诺斯……”
他没有把话说完,但诺斯已然被他的眼神吓得头也不敢抬。
“谁怕谁!大不了同归于尽!”拉尔夫声嘶力竭地咆哮着,“我活不了你也别想好过,利安德,你不是喜欢约阿希姆吗?你不是爱他爱得连你伪装数年的懦弱假面都不要了吗?我把你的真面目告诉他怎么样?让他也来看看他挑中的雌君,皮下是一个怎样阴毒扭曲的怪物,你看他到时候还会不会要你!”
“他?”利安德轻蔑地勾起唇角,喉间滚出戏谑的笑声,“他喜欢我还来不及呢。一匹战功赫赫的忠犬,一只身世凄惨的美虫,为了爱情违逆道德,完美符合雄虫的幻想,哪样不戳中他的救世主情结?你要是再告诉他,我这些表里不一的算计全都是为了得到他,他听到我对他这般疯狂的痴迷,岂不是更加爱我爱得无法自拔?又怎么会不要我呢?”
冷汗顺着拉尔夫的太阳穴滑进鬓角,他瞳孔放大,终于也失去了言语。
利安德冷眼剜过他和诺斯,转身径直离去。
他也没有忘却,因为他‘一时疏忽’,醉酒的雄虫误服下结合热药剂,此刻正燥热难耐地躺在客房里,等待着胜利者回去享用,征服。
可就在利安德穿过藤蔓缠绕的石砌拱门时,猝不及防地撞见了正坐在梧桐树下的约阿希姆。雄虫指尖漫不经心地拨弄着一片泛黄的枯叶,银色发丝在薄暮中流转着碎金般的光泽,也不知道已经坐了多久。
利安德面部骤然褪尽血色。
作者有话说:
01:嘻嘻
第117章
“您是什么时候来的,”利安德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挤出一个生硬的笑容,强撑的镇定在颤抖的尾音中暴露无遗,“……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
付邀今了然地啊了一声,“所以那日在餐厅中庭,你是察觉到我跟来的脚步声,才故意当着我的面严词拒绝了四殿下的邀约?”
“我不是。”利安德反应激烈地辩驳,“你把我想成了什么虫?”
难得遇到陆离如此失态的时候,付邀今兴奋到尾指难以自抑地轻微颤栗,又被他很好地掩在衣摆下方。
“你觉得呢?”他眼尾扬起愉悦的弧度,语气戏谑,“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一个虚伪阴暗的窥伺者、一个自命不凡的蠢货……”
每吐出一个词汇,雌虫的脸色就白上一分。
付邀今站起身,拍拍衣角的褶皱和灰尘,“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约阿希姆全听到了,他全都知道了。利安德耳内响起剧烈嗡鸣声,仿佛生锈的钢钎刺扎进颅骨,沸腾的血液在太阳穴突突跳动,思绪骤然断裂,只剩冰冷的空白在脑海中蔓延。
最终,他的大脑里只剩下一个极为清晰的念头:我绝不能让他离开。
“阿希姆……”利安德快步上前,猛地钳住付邀今的手腕,指节因用力泛起青白,喉头滚动,沙哑的嗓音裹着刺骨的寒意,眼神阴沉如鬼魅,“你要去哪?”
雄虫垂眸扫过腕间泛红的指痕,复又抬起眼,脸上竟然没有半点惧色,甚至还勾起一个微不可查的笑:“我回房间……”
说罢,不待对方反应,付邀今又游刃有余地发出邀请:“要一起来么?”
利安德瞳孔扩张,难以置信地望着约阿希姆。
……他在说反话?
他在讽刺我?
“其实有一点你说对了。”付邀今倏然倾身逼近利安德,看到他的下颌线因过度紧绷而棱角毕现,“……我确实很欣赏你这副为了得到我不择手段的模样。”
他轻描淡写的话语瞬间点燃了利安德眼底的猩红火海,雌虫无意识地屏住呼吸,双眸眨也不眨地盯着约阿希姆不再隐藏恶趣味的笑靥。
“就让我来看看,你为了我到底能做到怎样的地步?”
……
01:在?
172:在呢在呢,付哥,有何吩咐?
01:上上周我让你竞争择选使职位的事,办的怎么样了?
172:付哥,您饶了我吧,你让我攻略谁那绝对没问题,但你让我玩心眼搞政治,我真的不在行。
01:……
172:嘿嘿,付哥,蘑菇和海胆好吃吧?特别是海胆黄,鲜美无比,我恨不得一天三顿地吃。陆哥喜欢不?
01:他不喜欢
172:怎么会?
172:……凤凰是不是吃不惯海产?
看到悬浮屏上弹出的这条信息,付邀今脑中浮现一只小红鸟用喙努力啄食海胆的画面,他禁不住笑出了声,眉眼间染上温和的暖意。
他慵懒地坐靠在柔软枕垫上,切换窗口浏览其他网页,另一只手端起热茶轻抿了一口,再缓缓将瓷杯搁回杯垫上。
“阿希姆……”一道满含委屈意味的嗓音在他腰侧响起,尾音缱绻地拉长,带着浅淡的呜哝鼻音,“你在做什么……”
付邀今慢条斯理地将悬浮屏划到一边,垂下眼睫,浅灰色的寝被上凌乱散落着乌黑浓密的长发,利安德双眼被蒙住,不安地蜷缩在他腿边,急切地想要寻求安慰:“阿希姆?”
他的上身衣冠楚楚,是笔挺的藏蓝色远航军上尉制服,肩头三枚银星军衔章在灯下泛着冷光,而他的下半身却未着寸缕,修长笔直的大忒裸露在外,肌肉因为在持续发力而绷紧收缩,勾勒出性感起伏的线条。
付邀今没有回答他,只是伸出手,用指尖轻盈描摹过他的脸颊。
视野受限的利安德好似握住救命稻草一般,瞬间迫切地抬起头,伸出舌尖舔舐约阿希姆的指腹和指缝,又轻轻地含着齿间,用温热湿润的口腔包裹,讨好地发出暧昧又可怜的轻哼。
“怎么?”付邀今浅笑一声,“掉出来了?”
“没有,没有掉出来。”利安德着急否认,下意识紧紧地并拢双忒,“阿希姆,我好难受……”
“平躺。”付邀今态度居高临下地命令道,“让我看看你这个说谎成性的家伙是不是又在骗我。”
随着他略带欺辱性质的话语落下,利安德的军服下摆的褶皱明显又有所改变。
“我没有骗您……”利安德紧紧咬住下唇,颤颤巍巍地平躺下来,渐变紫色宝石鸢尾花胸针随着重力已经大半都滑到了外面,只有浅浅的一小截还艰难地留下。
“我似乎提醒过你,如果让它掉出来了,我会狠狠地惩罚你。”付邀今喉结微动,唇边的笑意愈深,“还是说,利安德上尉就是在期待我的惩罚呢?”
“可它实在太滑了。”利安德忍不住委屈地为自己申辩。
“这不是借口,利奥,”付邀今刻意将嗓音压得更加低沉舒缓,“乖一点,一个小时后,如果它还在,我们就玩点别的,好不好?”
“……阿希姆。”
“别害怕,我看着你呢。”
短暂的停顿过后,利安德羞耻地蜷起脚趾,却还是诚实地面对内心,缓缓挪动,一点一点地将他之前送给约阿希姆的订婚礼物收起来。
鸢尾花的根茎纤细平滑,约阿希姆将宝石表面擦得干干净净,又仔细地消了毒。利安德精心挑选这份礼物的时候,幻想的一直是银发雄虫将它别在婚礼服胸口的画面,却没想到在这之前,这朵花却先用在了他身上。
利安德刚收好的鸢尾花宝石又开始往下坠,他必须一直用力,才能勉强留住它。
而他的两只手被反缚在身后——用的是那条红苹果项链,即便脆弱的金链一挣就开,可利安德即使难受手背崩起经络,也没有一丝反抗的动作。
“阿希姆,我好累……”他放软了嗓音,祈求着雄虫的心软。
付邀今嗯了一声,单手解开利安德的衬衫纽扣,没有完全脱下,只是将上衣敞开,露出饱满结实的胸膛,他再次点开了终端悬浮屏,闲适地靠在床头浏览起虫族新闻,而利安德的肩膀就是他最好的小臂‘垫板’,右手随意地搭上,就可以一边浏览晚间新闻,一边漫不经心。
……
一个小时后,利安德如愿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
眼罩歪歪斜斜地滑落至鼻翼,露出底下一只嗜血的赤瞳。他死死攫住付邀今的脸,看对方微微蹙起眉心,又倏然舒展,眼尾扬起的笑意彻底撕裂禁欲的表象,绽开足以致命的吸引力。
这是我的。
利安德心里想。
他是我的。
……
第二天付邀今累得差点没爬起来,他深刻体会到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一时兴起同利安德玩情趣,结果差点没把他给玩死。
人类思维让他过于小瞧了雄虫和雌虫的体力差距,两个小时的放置play彻底调动起利安德本就饥肠辘辘的胃口,这只短时间内经历了情绪大起大落的雌虫毫无节制地向他索取,使劲浑身解数讨好他。
关键付邀今也不是什么坐怀不乱的君子,陆离都那样引诱他了,不上头也说不过去……
然后两人就厮混了一整夜,直到天蒙蒙亮才睡过去。
毕竟是别人家,付邀今睡不安稳,仅仅是三个小时后就苏醒过来,也没了睡意,干脆爬起来痛痛快快地洗了个澡,然后一边擦身体一边感慨不管有没有记忆,陆离都是属狗的,喜欢咬人。
吹头发的时候他倏然想到什么,到沙发上取过随身携带的背包,从里面摸出一颗雪白的虫蛋,顶端印着他的金色虫纹。
付邀今抱着蛋走到床边,掀开被子,将蛋强行塞进了利安德的怀里。
装睡多时的利安德额立刻睁开了眼。
他两条腿目前还有点合不上,低头看着怀里这颗不知道哪只野雌留下来的蛋,内心又是甜蜜又是委屈。
约阿希姆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喜欢他,不在乎他的本性,一定会娶他,但前提条件是要帮他孵这颗讨厌的蛋。
等到付邀今吹干头发,换了身崭新的衣服回到卧室,就见利安德披着被子坐在床上,单手将蛋拢在胸前。
“阿希姆。”他小心翼翼地说,“我会好好照顾这颗蛋的……但是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
孵你自己还跟我提条件?
付邀今好笑地点点头,“你说。”
“就是……”利安德舔了下嘴唇,“等它诞生之后,你能允许我拥有一颗自己的蛋吗?”
付邀今:“……”
漫长的死寂过后,在雌虫期待又谨慎的目光下,付邀今实在压抑不住失控上扬的唇线,胸腔震颤出的笑声震碎了沉默,他破功开怀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天哪,哈哈哈哈哈哈哈……”
约阿希姆的情绪总是淡漠而平静的,这还是利安德第一回见对方笑得如此毫无顾忌,形象尽失。
但他的笑意中又没有讽刺的意味,并不是在嘲笑他的痴心妄想,而就像是纯粹听到了什么有趣的话。
“阿希姆!”利安德忍不住有些恼怒。
当雄虫主观意愿拒绝的时候,无论被内麝多少次,雌虫都无法怀孕。他想要生蛋,就必须得到约阿希姆的真心同意。
“好啊,”付邀今眼泪都笑出来了,好不容易才挤出一条连贯的句子,“到时候你可千万别忘了今天的话。”
作者有话说:
01(嘴角比AK还难压)
第118章
从枪林弹雨的战场上下来在家赋闲不过半月,虫皇的一纸调令就将九王子送上了朝九晚五、两点一线的枯燥上班生活。
坏消息是最终定下的职位并非付邀今耳提面命要他争取的皇家择选使。
好消息是他直接空降成了重生者莱雌君星霖的直属上司,任议会商业委员会副会长,拥有签发搜查令的特权。
172号走马上任第一天,欢迎会的饭还没吃上,他真正的顶头上司付邀今就在第一时间提出要求,让他派虫去把菲尼克斯家长子拉尔夫旗下的那几个夜店都给查了,并且点名要求这事一定要让星霖去办。
虽说172在外一直以清澈愚蠢的男大形象示人,但三百多年的饭也不是白吃的,稍作思索就明白了付邀今此举的深意——既能清算拉尔夫两次下药的卑劣行径,又能铺垫重生者与他的雌君再次接触的契机,一箭双雕。
172拍案叫绝,当即疯敲键盘写小作文拍付邀今马屁,洋洋洒洒五百字倚马千言,然后屁颠屁颠地按部就班。
上午星霖刚拿着九殿下签发的搜查令出了议会大楼,下午警车就长驱直入驶进菲尼克斯宅邸,将拉尔夫押走调查。
菲尼克斯上将一把年纪,戎马倥偬数十载,最大的遗憾莫过于雄主的早逝以及膝下两个没用的雌子。
当拉尔夫控股的夜店被爆出藏匿雄虫结合热催化剂的消息后,他头疼欲裂,尤其是得知搜查令是新任的商委会副会长所发,此事便更难有转圜的余地。新官上任三把火,九殿下明显是打算拿拉尔夫一事立威,背后必然出自虫皇的授意。
莱·菲尼克斯却不这么想,他在看到新闻简报上清清楚楚写着稽查执行长星霖的名字之后,便认定这绝对是星霖的蓄意报复。九殿下或许本意只是敲打警示,却被星霖故意借题发挥,目的就是为了让他服软去乞求放拉尔夫一马。
在家纠结了一整天之后,莱心情极为复杂地叫上利安德一同驱车来到议会大楼。鉴于离婚裁决还未正式生效,他目前仍旧享有作为星霖法定雄主的通行权限,所以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对方办公室的大门前。
他们都未曾想到,推开门,星霖正脊背笔直地站在房间中央,手持文件,一副正在汇报工作的架势,见到莱突然出现,满脸错愕。
在他对面,九殿下一袭皇室成员金白色正装端坐在办公桌后,神情严肃地低头看着报告。
然而最令虫始料未及的还是不远处,银发的雄虫约阿希姆正斜倚在会客区的沙发上,垂眸抿着热茶。听到动静抬起头,眉心下意识地蹙起,“陆——”
不愧是活了一百七十年又睡了一百年的重明神鸟,即便犯下这么严重的口误,付邀今面上仍旧不动声色,顺势改口:“——陆奥。”
听着感觉更不对劲了,还有种欲盖弥彰的意味。
他面无表情地放下茶盏,佯装镇定自若,实际上内心疯狂想咬自己的舌头。
但利安德似乎并没有意识到有任何不对,神色迅速由诧异转为惊喜:“阿希姆!”
可他万万没想到,他这边勉强圆了过去,172号那边却偏要横插一脚,将本就纸糊的窗户纸踹了个大洞:“陆——”
付邀今:“……”
172号:“……”
172:“——路挺难走的吧?这周议会大楼前后门都在修地下电缆,上下班堵得要死,哈哈。”
这才叫教科书版本的欲盖弥彰。
眼见着付邀今脸色越来越阴沉,172号局促地站起身,欲哭无泪:“既然稽查长有贵客到访,那今日的巡查简报就暂到这里……我先走了!”
说罢,他脚底抹油直接开溜。
“九殿下,九殿下!”莱在后面匆匆追了两步,可又不敢强行拦下皇族,只好眼睁睁地看着九王子莫名仓惶的背影消失在走廊转角。
他无奈地在原地站了一会,神情严峻地转过身:“星霖,拉尔夫的案子,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皇族为什么会突然对菲尼克斯家动手?”
星霖态度冷淡地低头站在桌前整理文件:“就那么一回事,星网头条已经披露得很清楚了。若想虫不知,除非己莫为。”
莱没有辩驳。对拉尔夫那些游走灰色地带的勾当,他早有察觉,甚至暗自希望借此事让愈发猖狂的雌弟因牢狱吃点教训。但此刻他更关心的是:“你实话告诉我,你插手了多少?”
星霖愣了一下,猛地抬起头:“你什么意思?!”
“你心里清楚!”
“莱·菲尼克斯,我不清楚,你要么现在立刻给我把话说清楚,要么就滚出我的办公室!”
“你竟然敢叫我滚?敢叫你的雄主滚?!”
“你现在已经不是我的雄主了!不再是了,永远都不会再是了!”
“离婚程序还没有走到最后一步,我现在还是你的雄主!星霖,你是不是早就盼着这一天了?迫不及待地要和我离婚?你到底想做什么?”
“是你要和我离婚,莱,是你提出的离婚!你来问我?!”
……
不远处,付邀今全程旁观莱和星霖激烈争吵的始末,分明现场环境极为尴尬,一触即发,这位毫无边界感的雄虫却稳稳当当地坐在最佳观赏位上,津津有味地喝着茶,没有半点要避让的意思。
利安德欲言又止地坐在他身旁,终究忍不住推了推他的胳膊,附耳小声道:“阿希姆,我们换个房间吧。”
“等一会……”付邀今又抿了口茶,就等着莱和星霖吵着吵着将他们真正的心里话吵出来。
利安德姿态略强硬地站到他面前:“我有话想对你说。”
“……”付邀今抬眸看了他一眼,想了想,左手背在身后动用管理员权限留下一个窃听器,然后起身跟着利安德悄无声息地移步去了隔壁的空接待室。
门刚一关闭,不等付邀今开口询问利安德到底想说什么,一双热切的唇就迫不及待地吻了上来。
付邀今猝不及防被抵在墙上,轻哼了一声,而后便被利安德亲了个结结实实,唇缝被熟门熟路地挑开,湿热的舌划过他的牙齿,着重在犬牙上舔了一下,又去勾他的上颚和舌头。
自从那天一觉睡醒,利安德还习惯性委委屈屈地问约阿希姆能不能拥有自己的蛋,结果换来对方笑了半小时的答复之后,他就彻底暴露本性,霸道热情得让付邀今有些承受不住。
一只手扯开他的衣摆,从裤腰伸进去,付邀今立刻避过脑袋,喘息着阻止道:“有监控,别在这里……”
利安德掐住他的下颌,强迫他直视自己,目光阴森地问:“陆什么,他叫陆什么?”
“什么?”
“别跟我装傻,那个雌虫,他叫陆,对不对?”
“……”
“阿希姆,你到底还有多少秘密瞒着我?”利安德眉头紧蹙,“你身边没有一点其他雌虫的痕迹,蛋是凭空出现的,你也没有什么逝去的恋虫,你的感情史一片空白,你和九殿下之前也没有一点联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为什么不肯告诉我?”
付邀今警觉:“你查我?”
“对,”利安德一秒承认,“我早就好奇死了,要不是怕被你发现引起你的反感,我早就调查你了。反正现在我是个什么样的雌虫你已经一清二楚了,我当然要立刻知道究竟是谁,会抢在我的前面,先得到了你。”
他毫无羞耻心,甚至有些戾气地继续:“而且你已经把我吃干抹净了,什么糟糕的玩法都在我身上玩过了,你难道打算不认吗?你难道察觉到我本性比你想象中的更加恶劣就打算逃避吗?约阿希姆,世界上没有这么好的事情,现在跑已经来不及了,怪就怪你自己非要招惹我。”
他有些控制不住脸上的表情,露出一个稍显狰狞的笑:“来,阿希姆,告诉我,陆是谁?蛋又是谁的?为什么上面会有你的虫纹?”
付邀今实在是不忍心再看陆离跟自己吃醋,这家伙每次失忆一次就给自己找一个假想敌,别的都不干,就爱自己醋自己。他好笑地摇摇头:“你要不还是和我装一装?突然这么强势,我有点不太习惯……”
“别转移话题。”利安德眉头紧皱。
“你说有没有这么一种可能……”付邀今说,“你失忆了,你原名叫做陆离安德,拥有我虫纹的这颗蛋,其实是你和我生的?”
“路利安德?”利安德的脸色瞬间沉了下去:“……就算你不想告诉我,也不必编出这么离谱的谎言来拿我寻开心。”
“我可实话实说了,只是你不信而已,那你就自己去猜事实真相究竟是什么情况好了。”付邀今好心情地说,他侧身附到利安德耳边,“要是猜对了,奖励你再生一个蛋。”
“……”
利安德微微一硬表示敬意。
付邀今又问:“对了,蛋呢?”
“扔了。”利安德没好气地说。
“……”
二人面面相觑,过了几秒,利安德从外套内袋里将那颗白蛋摸了出来:“真搞不懂,你为什么这么放心把它放在我身边,你就不怕我把它砸碎了吗?”
“你不喜欢它?”付邀今好奇地问,“你和它接触的时候,有没有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确实有,但利安德不想承认,毕竟谁会乐意喜当爹:“孵蛋怎么会舒服?”
“……你都是怎么孵的?”付邀今忽然很好奇。
利安德为约阿希姆居然问出这么没常识的问题而感到莫名其妙,甚至都差点因此不自信起来:“筑巢,然后孵……不对吗?”
作者有话说:
01(品一品):嗯~是这个正宗芝麻梨膏糖味儿了。
06:?
第119章
付邀今决定去近距离欣赏一下陆离为孵蛋筑的巢。
上回这只锦鸡筑巢还是ABO世界,他阴沟里翻船意外发情,在付邀今家里胡作非为,把卧室里所有的衣服都堆到床上,很难说到底是筑了一个爱巢还是筑了一个衣冠冢。
也不知道从big red bird变成little yellow bee之后,他的筑巢本领有没有朝好的方向发展。
但在这之前,付邀今还是秉持着雷打不动的工作狂人设,准备先做点正事——他悄悄将耳机戴上,假装听音乐,实则回放莱和星霖方才的争吵录音。
……只能说不愧是两辈子都还在恨海情天的位面主角,没一个学会说正经虫话的,脑回路成谜。但凡他们之中有一个能和陆离一样直率坦诚地表达自己的需求,或许早八百年前就能甜蜜恩爱,生八百来只小虫崽子了。
总共十七分钟零三秒的录音,莱和星霖嘴里翻来覆去还是那几句车轱辘话:互相指责对方才是导致离婚的罪魁祸首、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我为什么生气你难道还不知道、你要这么想那我无话可说……
付邀今甚至有点佩服他们,这么没意义的争吵两虫居然还能一直进行下去……说到底还是心里放不下对方,所以才会这样的藕断丝连,纠缠不清。
别扭得让付邀今牙疼。
“……利奥。”他斜倚在副驾驶座椅上,目光落在窗外疾驰而过的绿植,“你知道莱和星霖离婚,到底是因为什么矛盾?”
利安德规规矩矩地驾驶着车辆,目视前方:“怎么突然关心这个?”
“马上就要和你成为一家虫了,关心关心你的家事。”
“……”
利安德双指利落地在操作屏上一划,激活界面,打开自动驾驶系统,随即倾过身,抬手掌心拖住约阿希姆的后颈,将他轻轻地向前带,骨节分明的手指没入银发,将一个柔软炙热的吻依次烙在雄虫的眼尾、鼻尖和唇角。
约阿希姆没有一丝反抗地任他亲昵,甚至在他退开时还主动凑过来,啄吻了一下他的嘴唇。
利安德瞳孔收缩成野兽的针状竖瞳,耳后泛出细密的金属色硬鳞,微微颤栗。
就该是这样。
他莫名其妙产生了一股奇怪的熟悉感,仿佛他与约阿希姆天生就应当这样亲密。
该死,我该不会真的失忆了,失忆前还给约阿希姆生了一个蛋吧?
这世间还会有这样的美事?
“我不清楚他们离婚的原因。”利安德说,“不过大致能猜到一些。”
“哦,说说看?”
见约阿希姆竟然流露出明显对此十分感兴趣的眼神,利安德竟然有些生气,“你竟然是这么八卦的虫吗?我怎么没见你平时对我的事情这么感兴趣?”
……这家伙,怎么本性暴露之后越来越恃宠而骄了?
付邀今轻笑一声,鎏金色的眼抬起,如同日蚀一般惑人心弦:“利安德·菲尼克斯,无论什么季节都只喝加满冰块的水,喜欢红色,不喜欢被谈论年纪,喜欢吃各类坚果和豆制品。”
利安德愣住了。
全中,并且不知道约阿希姆是怎么说中的。
讲完基础版,付邀今又有条不紊地开始陈述进阶版:“喜欢我坐在你腿上,接吻的时候喜欢我搂你的腰,或者双臂交叉搭在你脖子后面,早上想要早安吻,晚上想要晚安吻,不喜欢我出门,不喜欢我交际,希望我能待在家里,遇到困难向你求助,时常幻想婚后你工作结束回到家,看见我卧在沙发上等你等到睡着,你给我盖上毯子,调暗灯光,再亲吻我的额头。”
利安德愕然。
如果前面还能通过他们几次上床的经验来总结,那后面那段他脑海中最为私密的幻想,约阿希姆又是如何探知到的?
“你……”利安德还处于震惊之中,说话都有些咬舌,“你催眠我了?”
付邀今得意地浅笑一声,抖抖并不存在的翎羽,“还觉得我不关心你吗?”
“你是怎么知道的?”利安德不解。
你自己亲口告诉我的。
“秘密。”付邀今单手托着下颌,“你先说说你哥为什么要离婚,我再告诉你我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只是猜测,并不准确……”利安德停顿了一秒,“星霖是退役军雌,早些年服役的时候曾被等离子炮弹击中,生殖腔遭受高温灼穿。”
付邀今瞬间读懂了背后的含义:“所以他无法生育?”
“……可能是吧,我不确定。”
因为星霖无法生育,所以莱要和他离婚……但这也说不通,因为上辈子是星霖单方面动了离婚的念头。
……难道是星霖自知无法为雄主诞下幼崽,于是自暴自弃想要离婚,让莱娶其他健康的雌虫?
好虐恋情深的狗血剧情,但不知道为什么,付邀今总觉得是莱和星霖会干出来的事情。
他发誓,如果以后看到类似情节的电影或者小说,他一定写三百字小作文痛斥这种该死的没长嘴文学,然后打一星差评。
思索间,付邀今第三次踏足菲尼克斯家族宅邸。
第一次他作为挑选未来雌君的约阿希姆·洛朗,盛装出席晚宴;第二次他恢复记忆,以付邀今的身份来逗弄蛋壳;第三次,他来看蛋壳为孵蛋筑的巢。
相较于Alpha胡乱堆叠的衣服迷魂阵,雌虫的‘巢’就筑得很有讲究。
付邀今看利安德一手抱着蛋,一手拽着他,进入卧室,锁上门,拉上窗帘,然后开始一件一件地脱衣服。
“……你确定是筑巢吧?”他不确定地问,“为孵这颗蛋筑巢。”
而不是为孵下一颗蛋筑巢。
利安德莫名其妙地看他一眼,“不然呢?”
“那你脱衣服做什么?”付邀今喉结上下滚动,“大白天的……”
利安德只想把蛋磕在这只雄虫脑袋上,“你在想什么?在你心目中我就是这么不分场合随时发情的雌虫吗?”
“……”是的,你是。
“你没见过雌虫孵蛋?”利安德疑惑,“那你生理基础常识课总上过吧?”
“……”
利安德狐疑地收回视线,褪去剩余的衣物,缓缓躺到床上,陷进软被的凹陷处。他曲起双膝将虫蛋捧至胸口,舌尖缓慢扫过蛋壳表面微有些粗粝的纹路,一点一点地舔舐。
雌虫舌尖腺体分泌的活性酶可以有效地安抚蛋壳内的新生命,促进胚胎发育。尽管虫工合成的信息素可模拟80%的生理效用,但天然的活性酶对虫卵仍具有不可替代的优势。
舔舐结束后,利安德将虫蛋放在小腹上,抱住膝盖,随后便长久地保持这一动作。
原来这就是虫族的筑巢孵蛋……确实很辛苦。
付邀今从始至终安静地旁观,直到利安德闭上眼睛没有了动静,这才慢慢走上前,指尖轻抚上他的脊椎弧线。
一点一点往下,越过腰窝,抵达明显凸起的尾椎骨,继续往下。
利安德本能地发出颤栗,咬紧牙关:“约阿希姆,别打扰我,这可是你的蛋。”
“给恒温箱去孵。”付邀今说着就掐住利安德的下巴,拇指抵在他的嘴唇上,强迫他张开嘴,“舌头都舔破皮了。”
“这可是你说的。”利安德飞快地把蛋从怀里掏出来,丢到一边,仿佛看一眼都嫌弃。
付邀今担心他动作幅度太大,把蛋黄摇散了,连忙抱回来,安慰地拍拍,叮嘱道:“你平时贴身带着它就行,不用孵它。”
“……稀奇古怪的。”利安德小声嘀咕道,伸出双手揽过约阿希姆的脖子,让他和自己一起躺到床上,虫蛋卧在两人中间,“这蛋到底是谁的?你烙印在蛋壳上的虫纹在变淡,你发现了吗?”
“发现了,这是好事。”
代表着他用重明鸟神力为蛋壳修补的痕迹在一点点被凤凰本身的力量所取代。
“……这真的是虫蛋吗?”利安德总感觉哪里怪怪的,“该不会涉及基因锁篡改,是地下实验室违法研究的复制胚胎蛋?”
“对。”付邀今瞬间点头,“没想到还是被你发现了,这枚蛋确实是虫族实验室产物,通过性嵌合技术,将我的基因图谱与某鸟类样本强行融合,制造出的虫工胚胎。我只告诉了你一只虫,你可千万不要说出去。”
“……”利安德对这只成天说鬼话的雄虫简直恨得牙痒痒。
……
01:陆离说,莱和星霖矛盾的根源或许在于星霖战伤导致无法生育造成的
172:这么狗血?
172:我喜欢
01:你工分还剩多少?去买个万能疗愈剂偷偷给星霖用上
172:……会不会恢复得太突然了?
01:那你再编个能生虫崽的偏方给星霖,譬如每天晨光微熹朝东跑两公里,沿途采集露水,带回家煮莱的头发,连喝一个月,就痊愈了
172:……哇哦
172号叹为观止地退下了,半个小时后又疑窦丛生地冒了出来。
172:不对啊,付哥,我查看了星霖过去几年的体检记录,他身体非常健康。虽然生殖腔确实受过伤,但恢复得很好,满足受孕条件
01:?
172:付哥,最近我仔细想过,既然莱的心结在星霖身上,那他们究竟是为什么离婚其实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让他们意识到彼此之间深厚的感情,让莱知道星霖是爱他的,真心相通之时,一切症结都会迎刃而解。
172:所以,我们需要制造一个契机,刺激他们,让他们不得不敞开心扉,直面内心,一般这会是什么样的场合呢?
付邀今额头隐隐作痛,就见四个大字出现在屏幕上——
172:生死关头。
作者有话说:
03萧念:等下,有点眼熟,再看看……
第120章
01:你想做什么?
172:原世界线里,星霖是外出执行紧急任务时飞舰失事身亡,所以我打算下周五派星霖随我一起出差,就乘坐他上辈子失事的那架同编号的星际航班,在同样的时间点,采用同一个跃迁坐标,去他上辈子执行任务的那片星域!
01:……
好地狱的计划。
172:付哥,你觉得怎么样?
付邀今不知道该怎么说,他本能地否定这个方案,但又说不清到底哪里有问题……或许是出自于这个计划提出者172号的刻板印象,他先入为主地给这个计划打上了不靠谱的标签。
不能被偏见蒙蔽双眼。
01:我支持你,相信自己的判断
172号美滋滋地干活去了。
至于付邀今,则是度过了非常清闲的一周。
唯一能打扰他的那只雌虫,在示范过正确的孵蛋姿势的次日便结束了休假,面色阴郁地回到军部上班,然后一连加了四天的班,又在第五天凌晨一纸调令被派去了第七星区,带队执行紧急护送任务。
付邀今已经很久没有过上这么无所事事的生活了,不需要工作,不需要学习,‘约阿希姆·洛朗’还有成为翻译官的理想,每日在小工作室里偷偷努力上进,而他付邀今只需要每天吃饱了睡,睡饱了吃。
一周过去,脸都胖了一圈。
只可惜有些人表面过得滋润,仿佛打定主意要做一个甩手掌柜,但内心却注定是个劳碌命。
周五清晨六点整,付邀今终究还是放心不下地现身在蓝港要塞星际港,并且他这副口嫌体正直的行为十分懊恼。他戴着墨镜和帽子,按低帽檐,又理了理围巾挡住半张脸,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悄无声息地在172号和星霖后方。
然而不等他找到合适的观察位置,一道步履匆忙的虫影倏然出现在他视野范围里,他急促地喘息着,冒冒失失闯进贵宾等候区,面色焦急。
看到坐在穿梭舰等候区长椅上的星霖,莱内心瞬间涌上一股强烈的庆幸和后怕,他再顾不上这一行为的神经质,快步冲到星霖面前:“家里出事了,你快跟我回去。”
“莱?”星霖疑惑地被他拽起身。
见莱脸上的急迫不似作伪,再加上菲尼克斯家族这段时间确实出了很多动荡,星霖不疑有它,可直系领导九殿下就坐在旁边,他不得不转身垂首,满怀歉意地恳请:“殿下,家中突发急事,能否恕我推迟行程,您先独自前往?如果事情进行得顺利,我将会搭乘下午三时的航班前往暗物质星域。”
前两周的共事经历中,九殿下给星霖留下了平易近人、没有任何官威的印象,本以为对方一定会同意他的请假,可没想到素来温和好说话的九殿下居然在这时突然敛去笑意,神情严肃地叩着登舰牌:“不行,这次星域巡查牵涉命案,非常关键,容不得半点差池。”
莱也自知理亏,咬牙道:“只耽误两个小时,改签下一趟航班也不行吗?”
“只耽误两个小时?”172号冷着脸端起皇族仪态子的时候,还挺像那么回事的,他倨傲地冷笑一声,“菲尼克斯家究竟出了什么紧急要事,非要我的执行长抽出两个小时解决?更何况从星际港到你家的往返车程就要三小时,这还没算上处理突发事件的时间,你这又是处理的哪门子家事?再说了……”
172号嘴角扬起的弧度甚至有几分讥诮刻薄:“星霖不是已经和你离婚了么?你所谓的家事,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听到这句话,莱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脖颈青筋暴起:“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172号故意交叠双腿,后仰靠在椅背上,摆出一副爹味十足的姿势,非常欠揍。
星霖也察觉到莱话语中的前后矛盾,他不解地小声问:“莱,家里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家里根本什么事也没有:拉尔夫乖乖在牢里待着;诺斯向来没什么存在感;利安德更是一心只有他的银发雄虫,究极恋爱脑晚期,药石无医;上将在外走动关系尝试把他的长子从狱里捞出来……
大家都有光明的未来。
“……”莱张了张嘴,有些懊恼他刚才一时心急扯什么只要两个小时谎,现在根本圆不回去。
他沉默了一些,硬着头皮嗓音闷沉地说:“……家里没事,只是我有些话要同你说,要耽误你一下。”
星霖眉头紧皱,他看一眼明显流露出不耐的九殿下,着急道:“我在工作,莱,你有什么话,等下在终端里和我讲吧。”
“不,一定要当面和你讲。”莱极为认真地说,“星霖,我们结婚二十余载,难道你连这一个小时都不愿意给我吗?”
“……”星霖为难地望着他,神色显现出肉眼可见的动摇。
172号贼眉鼠眼地在一旁看着,眼角余光敏锐捕捉到付邀今的所在方位,朝他露出一个猥琐的笑容。
但仅仅维持不到五秒的深情对视后,星霖倏然移开了视线,落寞道:“算了,莱,该说的、该聊的,之前都已经说过、聊过了。我们已经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志在必得的172号猛地脸色一僵。
莱神情也瞬间变得极差,他咬紧牙关怒骂:“行,没得谈就没得谈,本来我也懒得跟你多说,要不是你……我才不会……”
他撇过脑袋,言不由衷地说:“无所谓,我真是智障我追过来找你,你和我有什么关系?”
星霖眼眶一红,“是啊,我们根本没有关系,请回吧。”
听到逐客令,莱转身就走。
这下反而换172号急了:“诶,诶诶诶?”
他也不好去追莱,只焦急地拽住星霖:“去追啊!万一他真有什么重要的话要和你说呢?出差的事不要紧,我单独去也可以,反而是你和他的误会一定要说开啊……”
“不了,殿下,”星霖吸了吸鼻子,抬头仰天将眼底的雾气逼退,强颜欢笑道,“您说的很对,是您点醒了我,我和他已经离婚了,是他提出来的……我和他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
172号:“……”
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另一边,付邀今无奈地摘下墨镜和帽子,快步穿过虫群,在莱气势汹汹准备离开侯舰厅时一个跨步拦上去,面上装出恰到好处的诧异:“莱?”
莱一直低着头匆匆赶路,突然被挡下来,此刻错愕地望着付邀今,眼眶沁着水汽。
他赶紧捂住眼睛,挤出一个笑:“约,约阿希姆?你怎么在这?”
“我去暗物质星域。”
闻言,莱震惊地睁大眼睛:“你怎么也去那里?”
“也去?”付邀今困惑地反问,“还有谁要去吗?”
“……没谁。”莱十分不自然地欲言又止,“……你去那儿做什么?”
“旅游。”付邀今眼睛不眨地瞎编道。
“去暗物质星域旅游??”
“对,”付邀今继续胡编乱造,总之就是怎么离谱怎么来,“我很喜欢那边的地貌,而且我的理想是成为一名翻译学家,那边种族语言非常特殊。”
莱茫然地听着,感觉每个字都是槽点,“……那你乘坐几号航班?”
付邀今一字一顿,念出了莱噩梦中的那几个字母:“SETT049次。”
“不要!”
等莱脱口而出之后才察觉到他的行为十分反常,他大脑莫名产生晕眩感,呼吸变得急促,前世今生的记忆在他脑海里混杂,“……不要去,约阿希姆,你听我的,不要去,至少今天不要去……”
“为什么?”
“……我有很不好的预感。”莱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我觉得这架航班可能会出意外。”
“不会吧?”付邀今故意反驳他,“你是不是最近因为拉尔夫的事情太焦虑了?穿梭舰安全系数很高的。”
“你就信我一次,好不好?”莱倏然又想到什么,“对了,你能不能帮我劝劝星霖,让他也别乘坐SETT049次航班。”
“莱。”付邀今倏然放缓了语气,“你的状态很差,以你目前的情况,只会让我们认为你精神出了点问题,没有虫会相信你。”
“可是……”
“如果星霖注定要踏上这次航班呢?”
“……我,”莱下意识想要反驳约阿希姆,但紧接着他似乎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怔愣地站在原地。
如果星霖注定要踏上这次航班。上辈子他一无所知地在家里期待着伴侣回来,却只等到了一则噩耗,星霖尸骨无存;
这辈子他知晓一切,他……
三十分钟后,莱手持登舰牌,因雄虫享受优先权,他面无表情地错过星霖和九殿下,在二虫的注视下率先踏入了舱门。
如果星霖注定要踏上这次航班,那他就和星霖一起死。
172:妈的,这莱茵河这么深情,虫族第一大深情,都愿意殉葬了,就不能开口问吗?问一下比死还严重吗?问你为什么想要和我离婚,又为什么一直没有离?why?why?
172:星霖也是,摊上他真是倒了八辈子霉。
172:他俩锁死,锁死!不要离婚出来祸害别人!
“……”付邀今感觉172号快疯了,当然,在各个小世界做任务的管理员哪有不疯的?
就在172号发疯的时刻,付邀今正靠躺在VIP贵宾舱柔软宽敞的座椅上,享受着空雌贴心周到的服务。忽然,他脑海里无端蹦出来一个极为离谱的念头——
会不会……这架完美模拟上辈子失事穿梭舰的航班真的失事了?
以他倒霉的运气来说,真不是没有可能。
……但也不是不行,反正他是重明鸟,死不了,真空环境他也能飞上几百公里,再不行脱离小世界放陆离自生自灭,反正凤凰也死不了。
这般不负责任地想着,付邀今又心理负担极低地躺了回去。
只是没成想,一语成谶,航班的确没有失事坠毁,但就在起航后的第九个小时,中央星时间凌晨2点,一声尖叫骤然划破寂静的夜晚,紧接着便是震动舰舱的枪响。
付邀今迷迷糊糊地躺在床上,听到舱门外错乱的脚步声,以及隔壁舱门被踹开的声响,一道凶狠的雌虫嗓音在不远处响起:
“滚出来!不准叫!把手举起来。”
穿梭舰没有坠毁,但被不明武装团体劫持了。
“……”
付邀今无奈地睁开眼睛,就看到他的舱门被强行拉开,两名持枪带着头套的高大雌虫冲了进来。
作者有话说:
01:到底考验谁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