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萧俪和江楚对视了一眼, 都没轻易搭腔调。

    江楚家中是经商的,他娘的丝绸庄子,在庆国开了十余个分号, 家里堆着金山银山。她从小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加上她的长相随了她爹,生的明眸皓齿的, 一双桃花眼勾人魂魄。

    贴在他身边的儿郎不计其数, 家中虽然没有正君, 但没名分的侍儿通房一大堆。

    说起来他们三人中,确实只有这个最小的曾雁兰,还是个青瓜蛋子。

    但是要带着她去玩了,江楚就犯了难为。

    这个雁兰年岁还小, 之前被家里管得严, 现在正是贪慕这事的年龄。那些个倌儿都会哄会骗的高手。

    要是得了滋味, 天天一门心思的在这事上头,旷课逃学的, 不是害了她吗?

    曾雁兰坐在坐中间,看看左边的江楚,江楚目光闪躲。扭头看向右边的萧俪, 萧俪沉默不语。

    她嘴巴一撇, 愤懑的说到“两位姐姐都只管自己快活,不管妹妹我孤家寡人一个。”

    她瞥了一眼江楚道“那江姐姐以后早读的时候, 可得按时按点的来应卯,别让我在夫子面前给你打掩护。”

    又扭着脸,笑眯眯的对萧俪, 软软的语气里面威胁满满“萧姐姐以后晚上回家,妹妹就不睡在你床上了。”

    江楚在山脚也租了个院子, 带了俩相好住着,时不时的回去一次,打打牙祭好不快活,早上哪里起得来。

    三个人中 间,只有曾雁兰老老实实的住在书院里。

    他们二人都仰仗着曾雁兰打掩护。

    江楚面上滑过一丝心虚,她将视线落到萧俪面上,试探的开口“要不,陪着雁兰去玩玩?”

    萧俪想着这两天好不容易放假了,在家陪陪柳修筠的。

    毕竟她俩现在正是蜜里调油的阶段,她哪里想去什么劳什子灯火节啊。

    要去也是得带着柳修筠去啊。

    “我就不去了把,我这伤还没好透,你俩去玩,玩的尽兴啊。”萧俪开始打马虎眼。

    曾雁兰板这个小脸,道:“萧姐姐,你这几日风里来雨里去,下山去找儿郎你勤快的紧,到了妹妹我这就伤没好利索?”

    “我不管,你俩都得去,否则以后谁也别想让我给你们打掩护,让你们会儿郎。”

    为了她俩以后的幸福生活,最终还是同意了曾雁兰的请求。

    曾雁兰很高兴,她话也多,拉着萧俪和江楚一个劲的喝茶聊男人,一个劲的问,是个什么滋味。

    这事自己体验是一回事,要给旁人分享就张不开口了。

    俩人都有默契的配合着,打马虎眼。

    曾雁兰兴致高,拉着她俩闹了半个下午。

    萧俪实在是顶不住了,建议道“要不雁兰今儿个就别回书院住了,去你江姐姐那住两晚上吧,等后日咱们一同去嵩阳,也方便些。”

    “我这院子小,住的满满当当,实在是没有空房子了。 ”

    萧俪说完,抱歉的看了看对面的江楚,眸中滑过一丝心虚。

    没办法,实在是顶不住了,美好的休息日,她想陪着柳柳。

    “好呀好呀”曾雁兰高高兴兴的应了,亮晶晶的眼睛看向了江楚。

    江楚叹了口气,委屈又愤懑的瞟了一眼萧俪,眼中的意思很明显

    你欠我一个人情。

    萧俪心领神会,眨眨眼表示收到。

    江楚才道“好吧,反正我那院子大,妹妹去了还热闹些。 ”

    他们二人便起身告辞了。

    等走远了,曾雁兰就开始问出来刚刚在萧俪院子里没好意思说的话题:

    “江姐姐,刚刚萧姐姐院里的俩个儿郎好漂亮啊,我从来没见过这么漂亮的,你见过吗?”

    江楚想了想道:“洗衣裳的那个,姿色虽然算拔尖的了,放在花船上能当个花魁,虽少见,倒也不是就寻不着。”

    “倒是后来添茶水的,腰细腿长,鼻根翘,是个极品。”

    这腰细腿长她能理解,“鼻根翘有什么说法吗?”

    江楚摸了摸鼻间,没有正面回应她“等你以后身边的男人多了,比较比较,你就知道了。”

    “哦 ”曾雁兰低了低头,心里有些郁闷,她们俩人今天都是支支吾吾的。

    哎,也怪自没见识,等过两天去了灯火节,见识一番,就和她们有共同话题了。

    她在心里给自己默默打气。

    曾雁兰心思都放在萧俪院里的儿郎身上。

    江楚却有别的计较,萧俪曾说自己不过是上京的一户寻常百姓,来嵩阳求学,想考个功名谋个差事。

    但她那样貌气度不凡,这个院子也价值不菲。

    又能让这样极品的男子,心甘情愿的做小甚至是外室。

    她萧俪绝对不会是个寻常百姓——

    院子里有两个外面的女子一直在,赵怜儿洗了好了被褥也不能晾晒,索性放下手上的活,去厨房,寻了牛膝、熟地黄、淫羊藿来煮了汤药,给柳修筠端进了主屋。

    他进门之后,发现柳修筠正在窗边发呆,顺着他的视线看出去,窗外柳枝抽了新芽,随风摇摆着,其间偶尔有几只燕子追逐的飞过去。

    他腿上的绣帕都已经快滑落了。

    赵怜儿轻轻唤了一声“公子,您看什么呢?”

    柳修筠收回了思绪,转身看向了赵怜儿,道“没什么,闲来无事,看着窗外就出了神。”

    随着他的动作,那绣帕彻底掉到地上了。

    柳修筠弯腰拾起来,随手放到了窗台上。

    他转过头,目光落在赵怜儿手中的汤药上,隔着半间屋子,一股腥苦的药味都传进了他鼻腔,柳修筠掩了掩鼻问“这是什么?”

    赵怜儿脚步不停,往柳修筠那边走去,到了他身侧才抿唇一笑道“公子,这可是补身子的好东西,您快趁热喝了,凉了就失了药性了。”

    说罢便将药往柳修筠面前递了两分。

    这药一到他眼前,那味道明显更重了。

    柳修筠面上抗拒,捂着口鼻的手更紧了:“这到底是什么?”

    “这个啊,用牛膝、熟地黄、淫羊藿煮出来的,给男子益气补精,最好不过了。”

    柳修筠一听‘益气补精’这四个字,耳尖就染上了一层薄红,慌乱的摆了摆手道“我不喝,你拿走吧”

    “不喝怎么行呢,我看那单子上,斑斑驳驳的泄了那么多,你这药要是不喝,晚上哪里还能伺候萧娘子?”

    “快听话喝了”

    赵怜儿也纳闷,这小公子年纪轻轻,又是才经事不久,怎能泄么多。

    按照道理来说,柳修筠这个年纪,正是耐力持久的好时候。唯有那些经事了四五年,又被弄用频繁,到了他自个这个年纪才会如此。

    因此他才会找大夫讨了药丸,看样子他昨晚上给他放在枕边的药,他没有吃。

    这又不好问,问了又要恼,他只得默默的替他煮了药,还得哄着这小祖宗喝下去才成。

    赵怜儿看他羞红了一张俊脸,不说话也不动弹,继而诱哄道“我刚刚听萧娘子说,这两日书院放假了,她这两天要留在家里”

    柳修筠的眸子闪过一抹亮光,赵怜儿心中一乐,把手中的碗强行塞到他手中道“快喝了吧,一口气干了,也就苦那么一下。”

    柳修筠脑子里浮现起昨晚上的场景,他第一回去了的时候,萧俪明显愣了一下,他自己也怕的厉害。

    好在后来他还算争气,一趟趟的,陪着萧俪闹了大半宿。

    赵怜儿不提,他还将这事给忽略了。

    他记得最后几遭的时候,抽搐了几下,他自己都能感觉到,已经溢不出东西了。

    手中的碗还有些烫手,那味道着实难闻,但一想着今晚上八成还得伺候。

    赵怜儿就这样守着他,一副他不喝完不罢休的气势

    柳修筠狠了狠心,屏着气,将碗中的汤药一饮而尽。

    那味道直冲脑门,几欲想呕。

    赵怜儿轻轻的替他拍着背,适时递上一杯茶水“簌簌口就好了”

    柳修筠腹中翻涌一片,难受的紧,就着赵怜儿的手,喝了几口茶才稍稍压下去些。

    抬头的时候,眼圈都红了,眼角还有几滴因为难受而挤出来的泪花。

    赵怜儿轻轻拍了拍自己的胸脯,再一次感叹‘真是老天奶奶赏饭吃,天生的尤物。’

    他将茶盏撤走,稍稍等了一会,等柳修筠缓了过来,才说道“公子,我刚刚在院子里面洗单子的时候,听见萧娘子和另外两个娘子说,两日后要去嵩阳的灯火节。”

    他说完柳修筠面上也没有什么反应,他就知道这养在深闺里的小公子,不知道外面的弯弯绕绕。

    面上有些无奈的说道;“那灯火节上有花船,萧娘子长得好看,又出手阔绰,难保那些花郎不会上赶着勾引她,到时侯要是带上那么一两个回来,就麻烦了。”

    做这些皮肉生意的男子,小嘴跟抹了蜜似的,花样又多。

    最会装可怜扮柔弱,试问天下间,那个女人不爱救风尘。

    赵怜儿越想越觉得可能,萧俪这样的香饽饽,一进去,那还不被抢疯了。

    他朝柳修筠面上看去,他唇色明显白了几分,眼中露出了难过的神色,但还是呆呆愣愣的,没有个成算。

    赵怜儿心里也发急“我的公子啊,这几日你得好好缠一缠萧娘子了,最好最好,是别让她去了。”

    第32章 第 32 章

    萧俪将二人打发走了, 终于可以去找柳修筠了。

    她进了主屋,在外间扫了一圈,并不见人, 绕过屏风向内室去寻。

    柳修筠正坐在床边,手上拿着个帕子在绣,萧俪第一次见他干这个, 有些新奇, 凑到柳修筠身边坐下。

    目光落到帕子上, 柳修筠绣的是一株柳叶,用了翠绿的丝线,白纱绸子做底部,配色清新, 栩栩如生。

    萧俪不由得夸赞道“柳柳你绣的真好”

    自打萧俪坐到他身侧, 柳修筠浑身就绷紧了, 虽然他们昨夜已经做了最亲密的事情了。

    可也正因为如此,他才越发的不自在。

    但这种不自在的感觉, 只有他一个人有。萧俪已经轻车熟路的,用手揽上了他的腰肢。

    指腹在最细嫩处轻轻的摩挲着,问道:“绣好了 能送我吗?”

    腰间传来一阵阵痒意, 那手偶尔落在腰间青红斑驳的痕迹上, 又有一点疼。

    两种矛盾的感觉交织着,柳修筠难受的摆了摆腰肢, 想要挣脱萧俪的手。

    手里的针已经不知道该往哪里落了,干脆停了下来,专心致志的应付萧俪。

    “就是随便绣一绣, 绣的不好,我自己留着用”

    萧俪挑了挑眉, 原来不是送她的啊。

    而且言语客客气气的,也不叫人,好不生分。

    萧俪一向喜欢打直球,当下就说到“我觉得的绣的很好啊,你绣的柳叶,你又叫柳柳。”

    “送给我好不好,我一定天天把它揣在心口。”

    她也不知这柳修筠有什么魔力,只要一沾染上他,她就想往他身边凑。

    柳修筠下意识的往边上躲着“你要是不嫌弃,我绣好了就送给你。”

    “我喜欢还来不及呢,那里会嫌弃”这话分不清是在说帕子,还是在说人。

    萧俪一边说着话,一边往柳修筠身上挤。

    堵的柳修筠节节败退,直到被抵到了床柱上,他手上的帕子早就掉到了地上。

    萧俪的手已经掐上了他的脖颈,柳修筠退无可退,四目相对,女人眸中隐隐有了小火苗。

    面庞被迫扬起。

    柳修筠当然明白那是什么意思,他不敢看萧俪的眼睛,低眉顺目的垂着眼,心里却有隐隐的期待。

    经过昨晚上一夜的闹腾,他渐渐摸清的萧俪的癖好。她最爱的就是单手掐着他的脖子,或者擎住他的腰肢。

    两处都是极为纤细娇弱的地方,女人那控马提缰的手劲又大,但凡被捉住了就挣脱不得。

    萧俪看着他动又动不了,跑又跑不掉的模样,眼中就会绽出痴迷的神色。

    眼前人的脸越凑越近,另一只手已经抚上了他的大腿,隐隐有往里的趋势。

    柳修筠的眼神慢慢开始涣散。

    此时,夕阳的余晖,刚好从窗子斜照了进来,照到了屏风上,透过菱花格,斑驳的日光洒落在柳修筠脸上。

    因着今天天气好,赵怜儿将他们房内的两扇窗户都打开了,散一散前几日下雨所积攒的霉气。

    柳修筠被这日光刺晃了眼睛,一想到外间的窗户都没关,眸中的情/欲瞬间消散了。

    他轻轻推拒着萧俪的肩膀,语气有些着急:“还……还没有吃晚膳呢。”

    萧俪恍若未闻,身子已经凑到他的面前,轻轻的,有一搭没一搭的咬着他的唇肉。

    “还早呢,晚点吃也是一样的。”

    那日光,明晃晃的照在他脸上,柳修筠羞耻被逼到了极点。

    昨晚上虽然燃了蜡烛,但灯火摇曳昏黄,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他勉强还能接受。

    可现在太阳照在身上,正经人家的夫郎怎么能这般放浪。

    他更怕萧俪会觉得他不端庄。

    腿间的手有往里去的趋势,柳修筠紧紧夹着腿,还是没拦住。

    他急的都快哭了,身体里浪潮涌动,脑中极力的维持着一丝清明,思索着怎样才能让身上的人停下来。

    猛然想起今天早晨,萧俪逼着他说的话。

    此时也顾不得羞臊了,低低的开口;“萧……娘,呜……还是先用了晚膳吧。”

    身前的女子愣了一瞬,停住了动作,眸中是化不开的惊喜,她勾着嘴角瞧了他半响,上下的手却没有撤走的意思。

    女子得寸进尺的要求道“那你以后都这么叫我。”

    柳修筠分不清萧俪说的‘都这样叫’,指的是私下里这样叫,还是要让他像小寡夫那样,人前人后都这样叫。

    他红着面庞没敢答应,身下的手威胁的使了使劲。

    柳修筠那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忙不跌的点头答应了。

    眼前的女人得逞了,脸上的笑意更甚。

    转而重重的啄了一下他的嘴角,才放放开了他的脖颈。

    脖子一松,柳修筠长吸了一口气,慢慢的平复着体内的浪潮。

    萧俪虽然放开了他,但那亮晶晶的眸子还望着他的面庞,显然是不舍的紧。

    柳修筠垂了眸子,避开了萧俪那炙热的眼神,轻声道“那,我,我先去做饭了。”

    萧俪看柳修筠别扭的样子,只得忍下,她泄气的往后一躺,半个身子没入锦被之中,语气有几分无奈又委屈“行,去吧,去吧”

    柳修筠被萧俪这委屈的模样逗的心中一喜,面上也露出了甜甜的笑容,语气中带着几分宽慰“好啦,我一会就回来了。”

    萧俪闷闷的应了。

    人走之后,她独自在床上翻滚了两圈——

    柳修筠在厨房转悠了一圈,将所有的食材都翻了出来,也只有一筐鸡蛋,几个萝卜,芹菜、白菜和土豆这几样寻常的菜。

    望着这些简薄的素菜,柳修筠和赵怜儿都沉默了。

    前几日只有他们三个男子吃饭,他们胃口也小,再加上萧俪把钱交给他管着,他有意节省,让赵怜儿买的菜都比较简单。

    如今萧俪突然回来了,却没有像样的饭菜,两人都犯了难为。

    边上赵怜儿建议道“公子,要不咱们把每样菜都做了,把鸡蛋多蒸几个,做的精致些,以数量取胜,也能凑出一桌像样的饭菜”

    现在这个时辰,集市都散去了,再去买已经来不及,这已经是最好的解决方案了。

    赵怜儿见柳修筠点了头,便开始烧火。

    柳修筠挽起了袖子,将这些食材搭配了一番。

    鸡蛋就加了香油和水,蒸出一碗鲜香软滑的鸡蛋羹。萝卜切了细细的丝,规整的码在盘子里,再淋上调好的料汁。

    其余几样青菜都切出花样来,然后清炒了

    最后做了一个白菜汤。

    赵怜儿数了数,一个六个菜。

    热腾腾鸡蛋羹上撒了翠绿的葱花,往中间一摆,一桌精致的家常菜就做好了。

    光是摆出来就让人食欲大增。

    “公子真是心灵手巧,萧娘子要是尝了你的手艺,保准天天风雨无阻,都得回家吃饭。”赵怜儿衷心的夸赞。

    ‘回家吃饭’这四个字,轻轻撩动了柳修筠的心弦。

    柳修筠心里泛起了一丝甜

    现下的日子跟做梦一样,萧俪在书院读书,他在家里操持这内务。他们就像是爹爹和娘亲一般,娘亲公务归家,爹爹就会摆上热腾腾的饭菜,然后一起用膳。

    等用了膳,亲自伺候了娘亲洗漱,然后睡下。

    不,他现在比爹爹更好,娘亲院里还有两房侍儿。

    萧俪的身边只有他一个人。

    柳修筠不禁在心中祈求上苍,如果能这样过一辈子就好了。

    赵怜儿看着柳修筠一脸餍足的模样,就知道,他和萧俪私下里相处是及其融洽的。

    趁着这个空挡,也趁着这小公子耽于情爱。

    借机又提起了今天下午,在房中给他说的事情;“公子,你今晚上悄悄吃点药吧”

    赵怜儿压低了声音:“只要这两日,萧娘子在你身上餍足了,出去了就不容易被那些花郎迷惑了。”

    柳修筠得了这话,心中的那一丝甜瞬间就没了,舌尖泛起了一阵腥苦,今早上赵怜儿那一晚药的味道,仿佛还在舌尖萦绕。

    他明白赵怜儿是为了他好,可他始终迈不开这一步。

    他想像爹爹那样,做一个贤惠的正君,和妻主举案齐眉,相敬如宾。而不是像一个偏房外室一样,拿出狐媚低贱的模样,来勾引主人。

    柳修筠轻轻的摇了摇头,没有应下,抬手默默的端起饭菜,往案盘中摆着。

    赵怜儿在心中叹了口气,知道大家公子有傲骨,也不再强求。

    心中倒也没有太过担忧,毕竟这小公子到底年轻,底子好,上午又喝了补药。

    想来没有那葫芦里的药丸,也能应付,只是不是长久之计罢了。

    赵怜儿也不再劝,动手帮柳修筠一起收拾。

    每一样菜柳修筠都做了两份,分别放在两个托盘之中,收拾好了之后,和赵怜儿先端了一份去了他爹爹门前。

    柳修筠轻轻的敲了门

    许久里面的人才缓缓将门打开,他爹爹站在门口,右手搭在门把上,没有让他进去的意思。

    柳修筠瞧着爹爹的脸庞一天比一天憔悴,心中着急。

    萧俪在这院中,他爹得便不好出来时常走动,今儿个一天都没出门。

    不只是今天,自打他们回来,爹爹无事也是不爱出去的。

    饭菜都是他和赵怜儿送了进去,每每他想陪着爹爹说说话,一块用膳,都吃了闭门羹。

    为此柳修筠心中也很焦躁,他虽然也天天在房间里面待着,但白天赵怜儿陪着他说说话,绣一绣帕子。

    晚上的时候萧俪就回来了,有这么个念想,日子也就没有那么难 熬了。

    可爹爹现在郁郁寡欢。人一旦没有盼头和指望,心就死了,身子怎么会康健呢,而且在船上的时候,大夫特意叮嘱了,不能思虑太重。

    柳修筠期待的开了口“爹爹我亲自下厨做了几样精致的菜,让儿伺候您用些吧。”

    柳父垂眸,看着儿子手中,明显比前几日精致了不少的饭菜,眸子中无悲无喜,半响才开口道“你放下吧,让怜儿陪我一起吃,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出来,但三人都心知肚明,他和赵怜儿一起吃,柳修筠和萧俪一起。

    他的儿子现在无名无分的跟了一个女人,他的身份就很尴尬。

    他到底是他们小两口的长辈,还是只是萧俪养在外面的外室的爹。

    没有个定性。

    所以他也不知该以何种身份和萧俪相处,干脆就闭了房门。

    他们父子俩的关系一直未能缓和,赵怜儿一清二楚,适时的打起了圆场。

    他将柳修筠手上的饭菜接了过来“公子,我来伺候伯父就成,你先回去吧。”

    柳修筠望着爹爹坚决又落寞的神色,只得点头同意,无奈的看着他们二人进屋。

    和门的吱呀声在夜里格外刺耳。

    柳修筠就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被自己的父亲拒之门外。

    脑子里浮现起了萧俪昨晚上说的话。

    她真的会堂堂正正的迎他过门吗?,还是只是为了骗走他最宝贵的东西,而随口一说。

    柳修筠心里没了定数,眼中酸涩的厉害,他轻轻仰头闭了眼,不想让眼里那不争气的泪流下来。

    第33章 第 33 章

    春日里的夜晚还是有几分凉意, 做好的饭菜冷的快,柳修筠心中虽然难过,却也不敢耽搁太久。

    在柳父门前踌躇了片刻, 就转身去了厨房,将剩下的另一半饭菜,端到了主屋。

    他进去的时候, 发现萧俪在书案前练字, 她写的认真, 丝毫没有发现他已经进来了。

    柳修筠也不敢打扰,轻手轻脚的关了门,然后将饭菜放在窗边的小茶几上。

    他坐在边上的椅子上,在静谧的夜里, 萧俪认真的练着字, 他静静地等着萧俪停笔。

    这样的氛围格外使人心安, 柳修筠的心也稍稍平静些了。

    一盏茶的功夫,萧俪练就将身前的宣纸写满了, 她停了笔,低头凝视了片刻。在几个字上面圈圈画画之后,便将纸张抽走, 放在一侧。

    柳修筠看萧俪收纸, 以为结束了,便从椅子上起身, 想去迎萧俪过来吃饭。

    没成想刚抬了脚步,萧俪随手又铺了一张新的宣纸,用镇纸压住两角, 手中的狼毫蘸了墨汁,又继续练。

    柳修筠只好又退回去, 默默的坐下等着。

    来来回回好几次,柳修筠满怀期待的站起来,萧俪却又铺了一张新纸,他只得落寞的坐下去。

    刚刚好不容易才压下去患得患失的情绪,来来回回这么一弄,又升起来了。

    两刻钟(半小时)过去了,柳修筠伸手探了探饭菜,发现只有一点淡淡的余温了。

    心下焦急,这饭菜再热一遍,品相和味道就都不好了。

    他慢慢走到萧俪身边,等着她将这一页写完,趁着她检查的空挡,低声劝道:“先吃了饭再练吧,不然饭菜该凉了。”

    萧俪扭头,目光落在柳修筠面上,才惊觉他回来了。转而看向窗边的小茶几,上面确实已经摆放好了饭菜

    自己刚刚太入神了,都不知道柳修筠什么时候进来的。语气有几分抱歉“柳柳,实在是对不住,我没注意到你已经在等着我了。”

    柳修筠轻轻的摇了摇头“没事的,咱们吃饭吧。”

    “好”

    二人来到饭桌前坐下,萧俪将面前的蒸蛋摆到二人中间“你要多吃点荤腥,太瘦了,那腰肢就那么一点点。”

    她一边说着一边拿过柳修筠的碗,给他舀了好几勺鸡蛋羹,才将碗递给他。

    嘱咐道“都吃了。”

    只要他们同桌吃饭,萧俪必定会给他夹菜。

    柳修筠接过那满满登登蛋羹的碗,轻轻低垂着眼眸,掩住了眸中闪过的亮光,嘴上却还要矫情的问“腰细不好吗?”

    萧俪抬头道“腰上有肉更健康些。”

    柳修筠品评着这句话,得出一个结论:看来还是喜欢细的。

    柳修筠想着保持身材,但萧俪亲手给他盛的菜肯定是要吃掉的,只能明天白天的时候少吃一点。

    他心里拿定了主意,便也认真的吃了起来。

    俩人一起用膳,萧俪时不时的夸他的手艺好。顺便吐槽比山上那些大锅饭有多难吃,大通铺有多难睡。

    偶尔穿插着给他讲一讲在书院里结识的朋友。

    柳修筠认真的听着,萧俪讲到有趣的地方,他会被逗的轻声笑着。

    俩人的相处的氛围又恢复了之前的的模样,甚至更进一步了。

    吃完饭之后,柳修筠收拾的碗筷,萧俪起身帮他一块收拾,柳修筠当即就拦了下来“我来就行,哪有女子干这些的”

    萧俪不以为意“分什么男子女子,就是搭把手的活,没事的。”

    但是柳修筠在这事上执拗的坚持着,不让萧俪帮忙,俩人拉扯了一阵子。

    萧俪想着也不是什么重活,便也随他了。

    柳修筠将碗筷放在厨房,又打了一盆水,端进了屋里。萧俪此时正半躺在床上,眼睛盯着帐顶的飘絮发呆,两只脚吊在床边,随意的晃荡着。

    并没有发现他进来了。

    柳修筠学着父亲的样子,将盆放在床前,然后慢慢跪在一侧,抬手轻轻去脱萧俪脚上的靴子。

    萧俪感觉有人在巴拉自己的脚,下意识的闪躲了,一挺身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垂眼就瞥见跪在地上的柳修筠,他面前放着盆热水,手上还保持着来够她脚的姿势。

    萧俪被他这做派,吓得心跳都快了一分。

    柳修筠仰着脸看着她,好似不明白萧俪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萧俪赶紧伸手去拉他起来。

    柳修筠不明所以的望着她,还是乖乖将自己的手,递到萧俪掌中,顺着她的力道站了起来。

    萧俪看着他乖顺的模样,稍稍放心些,将他拉倒自己身边,挨着自己并排坐下,拍了拍他的手,轻声“我自己洗就成,你不用这样伺候。”

    柳修筠睁着一双美丽的眸子,愣愣的瞧着她,眼底尽是疑惑,喃喃的问“为什么?”

    萧俪无奈的道“我自己有手有脚的,那里需要你来伺候,再说地上那么凉,跪在地上多冷啊,以后也不许这样了。”

    “可是夫郎,都是这样伺候妻主的”柳修筠眼中疑惑更重了,语气还平添了一丝焦急:“这不夫郎分内之事吗?”

    萧俪也不知该怎么给他解释,这样太折辱人了,况且她自己也不习惯。只得说到“别人家是别人家,咱家不用这样”

    他不明白萧俪为什么这么排斥,明明这就是妻夫之间,最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萧俪面上的神情,刺痛了柳修筠的心。

    晚膳之前她还在撩拨他,馋他的身子,到了这种妻夫之前寻常相处的时刻,她却满脸排斥。

    是心里根本没把他当做夫君,只是单纯的馋他身子。

    昨晚上说要娶他的话也是哄人的。

    所以这会子他像寻常夫郎伺候妻主的时候,她心虚又排斥的躲开了。

    他心里这样想着,嘴上不受控制的说了出来:“你不把我当成你的夫郎吗?”

    萧俪一个头两个大,无奈的说到“哪有”

    “我就是觉得地上太凉了,我自己随便洗洗就行了,又不费什么事情。”

    她一边说着已经自己将鞋袜脱了,将脚放进盆中,两只脚互相搓了起来。

    用眼神示意柳修筠去看,理所当然的道“你看,这多方便啊。”

    柳修筠脸上不但没有高兴的神色,还有几分落寞,他垂了眸子,喃喃的道;“是我多事了,不配伺候你。”

    萧俪看他这委屈的模样,心里万马奔腾,不让他洗脚他还委屈上了。

    手中一空,柳修筠已经将自己的手撤了回去。

    萧俪瞪大了眼睛,一向温顺的柳修筠,为了这事居然和他耍脾气。

    她往他身边凑了凑,想再去牵他的手。

    柳修筠不着痕迹的躲开了。

    萧俪在心中长叹了一口气,无奈的道“你想洗就洗吧,只是别跪着行吧?蹲着随便弄两下就行”

    说完又补充道:“我真不讲究这些规矩的”

    萧俪这话里话外,好像又是在心痛他的膝盖。

    柳修筠面色逐渐缓和过来了,他点了点头,麻溜的就蹲了下去。

    萧俪真是搞不懂他那脑袋瓜里面,一天到晚弯弯绕绕的在想些什么。

    自己的脚被人温柔的捧在手中,柳修筠的手指又 软,在脚底轻轻的按着。

    有技巧又不失力度。

    这不是单纯的洗脚,这简直就是足疗。

    她这几天山上山下的来回跑,脚底本就有些肿胀,柳修筠这么一按,舒服多了。

    柳修筠半蹲在床尾,双手将她的脚捧在手里,虽然是蹲着,但从她这个角度看过去,和跪着的分别并不大。

    萧俪刚开始对他这种卑躬屈膝的服侍,还有一些生理上的不适。

    不过半刻钟,就沉沦其中。

    这不仅仅是身体上的舒坦,更是精神上的满足。

    萧俪终于明白,古代那些皇帝,为什么要让所有见了他的人都跪拜行礼。

    这种绝对的臣服,能让人的掌控欲得到最大的满足。

    柳修筠洗的很仔细,洗完之后还将萧俪的脚放在他腿上,拿了帕子将水珠擦得干干净净。

    才抬头向她柔柔的笑道“好啦”

    他蹲在地上望着她笑,怪巧的不像话,萧俪看着心都化了,抬手揉了揉他的发顶,柔声道“谢谢宝贝”

    这一句宝贝像哄孩子一般,柳修筠脑子里就浮现起了昨夜萧俪,跨在他身上这样唤他的模样。

    面上瞬间就红了。

    他羞赧的低下了头,顺势端了手边的盆,起身道“我先去把水倒了。”

    柳修筠端着盆出去了,回来的时候萧俪已经躺下了。

    他站在床前,萧俪侧躺着,用手支着脑袋,另一只手拍了拍外侧空出来的位置,慵懒的望着他:“柳柳快来”

    这意思很明显,柳修筠的脸腾的就红了。

    他捏着领口的扣子,磨蹭的说到:“你……你转过去,别看我”

    床上人脸上的笑意更甚,目光灼灼的望着他,半开玩笑半调笑的说到“又不是没见过啦”

    柳修筠扭捏了半响,才把外袍褪去。他看着屏风架子上的亵衣,手指在内袍磨蹭了半天,都没解开第一个扣子。

    萧俪见他实在是扭捏不堪,便也不再逗他,收回了目光,平躺了身子,闭了眼。

    柳修筠见状,轻轻的呼了一口气,快速的将亵衣给换上了。

    期间他也担心萧俪会突然睁眼,但也没有别的选择了。

    他一向是睡在里侧的,萧俪现在却占了他的位置,柳修筠纠结了片刻,还是爬山了床榻。

    他爬床的动静使萧俪睁开了眼,二人目光交汇,萧俪笑着掀开了被子,伸手将他带进了怀里。

    这次的亵衣的扣子好端端的扣着,萧里想把手伸进去搂他的腰肢,腹前的盘花扣扣得又紧又密。

    她游移了半响都不得法门,泄气的抱怨着“还是昨天的衣裳好,多方便啊。”

    萧俪的动作有些急,碰到了他腰上的青紫的指痕,柳修筠紧咬着下唇,才没痛呼出声音来。

    自然答不了萧俪的话。

    那手隔着衣裳,在他周身胡乱的游移着,柳修筠能感受到萧俪越发的烦闷了,手上的动作更重了。

    当女子的虎口重重的掐上他腰肢的时候,柳修筠实在是疼的没忍住,短促的叫了一声。

    萧俪听着声音不对,翻身起来问道“怎么了?我弄疼你了?”

    明明没使什么劲啊。

    第34章 第 34 章

    萧俪翻身下床, 将书案上的烛火移到了床头,然后坐在床沿上,让柳修筠躺在她手边。要解开扣子看看他身上的情况。

    柳修筠一看到烛火就慌了, 红着脖子,用手紧紧捂着衣襟,怎么都不让看。

    萧俪费了老大的劲儿, 才将他身前的盘龙扣给解开。

    烛光照在他身子上, 柳修筠难堪的将头扭过去。

    萧俪借着烛火才瞧见, 柳修筠盈盈一握的腰肢上,布满了斑斑驳驳的指痕。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将自己的双手放在眼前,翻来覆去, 不可置信的看了两遍, 不明白为何会这样。

    明明昨晚上她帮他清理的时候, 她还特别注意了一番,那里只是轻微有些红痕。

    若是正常人, 睡一晚上也就消散了,怎么会这么严重了。

    在萧俪愣神的瞬息间,柳修筠乘机合上了衣襟, 然后快速的伸手扯过身旁的被子, 裹在自己身上,只露出脑袋在外面。

    他瞧见萧俪面上自责的神色, 转而来安慰她“不管你的事,是我肌肤太薄,但凡用了些力气就这样了。”

    “过两天他自己就好了。”

    萧俪闷着头, 许久才问他“之前在饮马庄上,大夫给的那一罐薄荷膏还在吗?”

    那一罐药当然在, 被他收在了屏风的架子上。

    柳修筠纠结着要不要告诉她,如果说了,萧俪肯定会给他上药的。

    他身上可不仅仅是腰上有伤,臀尖和腿根,但凡是被人揉捏过的地方都是这样。

    届时萧俪定然会认真给他上药,但柳修筠最知道自己这身子是个什么德行,上次萧俪只是那那薄荷膏,涂了涂他的指腹,他都险些有了反应。

    更何况眼下这种状况了,烛火之下,多难为情啊。

    反正早晚都会好的

    柳修筠心里拿定了主意,微微敛着眸子,害怕萧俪在他眼中捕捉到一丝可疑的痕迹,低声说道“当时走的匆忙,我没带。”

    好在萧俪没有怀疑,她眸中滑过一丝心疼,轻轻的建议道“要不明天请个大夫来看看?让大夫再开点药。”

    柳修筠连连摇头拒绝“都说了,过两天就好了,你不用大惊小怪的。”

    察觉到自己的语气太过生硬了,说话也是没大没小的,害怕萧俪会生气,柳修筠偷偷的拿眼神去寻她的脸色。

    发现萧俪并没有计较,心中稍安,还是娇娇弱弱的哄道“萧娘,我没事啦,你别担心。”

    萧俪听了他这样唤她,果然惊喜的看了过来。

    她的目光温柔似水,抬手轻轻揉了揉他的脑袋。

    这已经是萧俪今天第二次揉他的脑袋了,柳修筠悟出来了,有那么一丝夸奖和鼓励的味道。

    今晚上,他们同床共枕,萧俪只是搂着他睡去了。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身侧已近没了她的身影。柳修筠摸了摸外侧已经凉透了的床单,知道她定然早就起来了。

    这一觉睡得浑身舒畅,柳修筠在床上伸懒腰,破天荒的发现,自己的身子今日居然老老实实的没什么反应。

    他欢喜了半响,才起身穿衣裳。

    昨日晴空万里,今日太阳早早的就挂在了空中,又是一个大晴天。

    刚穿上衣服,柳修筠就感觉到有些闷热了。

    他一共就两身衣裳,还是萧俪在船上给他买的,是冬天的款式,领口的皮毛热烘烘的,闷的人不舒服。

    他出去的时候,萧俪正懒洋洋的靠在院子里的藤椅上,手中拿着一本蓝封皮的书,看的认真。

    柳修筠给她奉了一盏茶,放在面前的矮几上,萧俪看的入神,也没理他。

    他不敢过多的打扰,转身就去厨房准备早膳。

    厨房里面本就狭小,一烧了灶,锅中翻腾的水汽一上来,就闷热异常,柳修筠的袍子又不透气。一顿早膳做完,背心都湿了。

    额角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只得重新洗漱了一番。

    但是在吃饭的时候,还是被萧俪瞧出了端倪。

    对面的萧俪,萧俪目光落在他鬓角上,一边将一块萝卜夹进他碗中,一面问他“你这衣服是不是太厚了?怎么出了这么多汗。”

    柳修筠抬手摸了摸鬓角,果然摸到了细密的汗珠,润湿了他的指尖。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

    萧俪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仔细的打量一下他的穿着,“这衣裳还是在船上的时候,我给你买的,现在天气一天天热起来,确实没办法再穿了。”

    萧俪在心里合计了一下,拢共放两天假,明天晚上要和江楚、曾雁兰去灯火节。

    今日倒是无事,不如带他去买衣裳。

    她在心里拿定了主意,和柳修筠商量了一番,柳修筠欣然同意。

    俩人简单的收拾了就准备出发,他们去的是书院山脚下的集市,不过二里路,走着就过去了。

    萧俪牵着柳修筠出门之后,才想起来,是不是要把赵怜儿和柳修筠的爹爹,也一起带上。

    除了她从家里大包小包的带了行囊,四季的衣裳不缺,他们三人都是半路才跟了她,身上可没什么多余的东西。

    一换季节,肯定都没衣裳穿。

    萧俪停下了脚步,将心里的想法告诉了柳修筠。柳修筠踌躇了半响,才开口道:“把怜儿带上吧,爹爹就算了,他喜欢清净,不爱出门。”

    萧俪皱了眉头“这两天我好想就没见伯父出门,这样天天闷在屋子里怕是不妥当。”

    柳修筠何尝不知道父亲为什么不愿意出门,他 是不知自己这一把年纪,该怎样面对这个说是儿媳又不能完全算是儿媳的萧俪。

    而且儿子嫁了人,哪有让自己亲生父亲住在妻家的道理。名不正言不顺,父亲循规守矩了一辈子,现下这样尴尬的境遇,他哪里能畅快自在呢。

    可这些话怎么能给萧俪说呢?她把他们父子从死人堆里拉出来,已经是莫大的恩德了。柳修筠低下了脑袋,没说话。

    萧俪察觉出了那么一丝味道,应该是柳父在这住的不自在。

    萧俪心中计较着对策,一时半会也没有好法子,一便先让柳修筠回去叫上赵怜儿。

    赵怜儿跟着柳修筠出来的时候,面上很是高兴,见了她就屈膝行礼道,语激动的语气中又夹杂着些害羞:“谢谢萧娘子和公子还记挂着我。”

    萧俪朝他点了点头,然后牵着柳修筠继续走,赵怜儿落后两个身位远远的跟着。

    一路上柳修筠的兴致都不是很高,但是慢慢走着,周边的景色越来越好,路边的花朵都开了,争奇斗艳的,蝴蝶在上面翩翩起舞。

    柳修筠那耷拉着的脑袋慢慢的就抬了起来,开始东张西望。

    到了集市上,更是新鲜的紧。

    这里的东西就便宜多了,萧俪替他从头到尾的选了很多东西,钗环首饰,一应俱全。

    路过早市的时候,柳修筠见有卖小鸡的,立马就走不动道了。

    他停驻在摊前,那些小鸡嫩黄的,圆溜溜的一个个,可爱极了。

    摇着萧俪的手,立刻央求道,“妻主,你说咱们买几只小鸡养在院子里好不好”

    萧俪看着他眸中的光亮,兴奋的更一个孩子似得,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柳修筠挑了五只他认为最为漂亮的,摊贩用了木笼子给装好,递给了萧俪。

    所以他们返程的时候,已经一大堆东西了,三人手上都没有闲着。看着日头这样高,他俩的衣裳都太厚了,特别是柳修筠,皮毛领子捂着脖子,一点气也不透。

    他手心都热出汗了,萧俪提议说让他将领口的扣子解开,赵怜儿和柳修筠都惊慌的看着她,说‘这样没规矩’

    所以萧俪决定租一辆马车回去。

    赶车的是个四十多岁的大娘,身子硬朗,见她们大包小包的走过来,立马看出来他们是要乘车,麻溜的迎上来,一趟趟的将他们三人手上的东西,尽数接了过去,放上了车厢内。

    攀谈之中才知道,她前几天还在嵩阳的码头上搬货,已经干了半辈子,攒下了余钱买了这一辆马车,正好现在年级上来了,今日才换了这赶车的营生,她们还是她的第一单客人。

    萧俪心道这真是巧。

    这马车简陋,也没有门。

    萧俪和柳修筠坐在一侧,萧俪单手攀着车壁,另一只手将柳修筠护在怀中。

    中间放着行囊,赵怜儿坐在他们二人对面。

    柳修筠被萧俪护在臂弯之中,目光和对面的赵怜儿对上了,难为情的移开了。

    “娘子可得将两位娇滴滴的夫郎给护好了,前面这段路有坑洼,颠簸的厉害,若是磕了碰了,娘子就该心疼了。”车妇的话音刚落,车子就颠簸了起来。

    好在三人都有了准备,身子稍微歪了几下,就适应了。

    赵怜儿听了这话,面上有些慌乱,蹬着眼睛想解释,可又觉得他一个儿郎贸然和一个妇人搭话也不好,嘴巴张了几遍,都没声音。

    萧俪笑道“大娘误会了,我身侧这个才是我夫君,至于赵怜儿,是我夫君身边的人。”

    那车妇听了这话,朗声笑道“那不还不是娘子的人吗?”

    “我听说大户人家主君身边的贴身侍儿,也会伺候家主”

    每人搭腔,那车妇以为他们觉得她没见识胡说,便接着道:

    “娘子别觉得我这种庄户人家没见识,我在码头抗货,接触了大半辈子的达官贵人,我看娘子这气势,家中必然是夫侍成群的。”

    萧俪低头瞅见柳修筠面上的神色不好,心知不能再谈论这个事情了,便转移话题“不知大娘都接触过什么样的达官显贵,说出来也让我们听个新鲜。”

    “那娘子就问对人了,前几日嵩阳的渡口上,有一个贵人下船,那身份,老妇在码头搬搬抗抗了一辈子,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身份贵重的贵人,您猜猜是谁?”

    萧俪笑而不语,嵩阳这么个小破地方,能有多贵的人?

    那老妇也不等萧俪搭话,口若悬河的说到“那贵人的行李足足有四十箱,跟着的家眷不下二十人,虽然都蒙了面纱,可影影绰绰却能瞧出,个个都是美人,和您身侧的这二位比,不遑多让啊。”

    “就连咱们嵩阳的县令奶奶,都亲自来接拜了。”

    老妇回了回头,一双眸子瞧着萧俪,兴奋的问道“娘子,您绝对猜不到是什么样的贵人。”

    车妇的话激起了她的好奇心,萧俪顺着她的话问“哦,那您给说说,是什么样的贵人?”

    “嘿嘿,本来老妇也是不知的,只是巧了,当时被喊去替贵人搬箱子,离得近了些,听着咱们县令奶奶跪拜的时候,喊得是‘参见端王殿下’”

    萧俪有些诧异,居然还是个皇女,还没来的及多想,怀中人的身子忽然就颤了一下。

    萧俪低头看去,见柳修筠面上一片惨白,眼中有惊恐的神色,关心的问他“怎么了?”

    那车妇也回过头来看,见了柳修筠的被吓着了的模样,尴尬的笑了笑道:“对不住了,这皇亲国戚的名头,将您夫郎吓着了”

    柳修筠已经听不见旁人在说什么了。

    ‘端王殿下’,这世间只有一个端王殿下。

    那个上辈子他伺候了五年的端王,最后亲口下令将他处死的端王。

    她现在不是该在岭南吗?为什么会来这里?

    第35章 第 35 章

    柳修筠的脸色越来越白, 指节扣在萧俪的手腕上,将她的手捏的发白。萧俪用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手背, 关切的问“怎么了柳柳?”

    一连唤了两声,柳修筠那慌乱的眸子才聚起了神色。

    萧俪的面庞映入他的瞳孔中,柳修筠像是见了救星。一双美眸不错眼的瞧着她, 抓着萧俪手腕的指节愈发用力。

    就连对面的赵怜儿都看出了他的反常, 担忧的问道“公子是不是不舒服?”

    二人的目光都落下他面上, 马车驶过一个坑洼的地带,重重的颠簸了一下,柳修筠没有防备,失了重心, 一下跌入了萧俪的怀中。

    萧俪稳稳的将他护住了。

    他的头靠在萧俪的肩上, 鼻尖萦绕着女子温热的气息。

    柳修筠贪婪的呼吸着, 得救了,他已经得救了, 那些噩梦一般的事情不会再发生在他身上了。

    柳修筠在心中默念良久,才轻声对萧俪答道“刚刚忽然心口疼了一下。”

    萧俪觉得有一丝不对劲,心口疼的话, 面上应该是痛苦的表情, 可刚刚柳修筠眸子里更多的是恐惧。

    但是眼下柳修筠靠在她的肩上,脆弱的不像话, 她也不好深问。

    只得将他的手揽到自己的手心,紧紧的握着,多给他些安全感。

    那车妇吓到了小郎君, 不敢再张口了,心里却ren不住吐槽, 大户人家的夫侍,果然是娇娇弱弱的花架子,中看不中用,一点儿也不顶事儿。

    她纵然憋了一肚子的话,也只得老老实实的驾着车,将人送到了院外。

    萧俪扶着柳修筠下车,顺便吩咐了守在院外的杨絮,让她帮着将车上的东西卸下来,然后才带着柳修筠回房间。

    柳修筠自打听到端王来了嵩阳,心里就慌的厉害,那些被他刻意封存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来。

    前世他刚到陇南,就听说了端王的美名,皆说端王殿下不光长得温婉和煦,对待下位者从来不摆皇女的架子,怜贫惜弱,任谁见了都得夸一句宅心仁厚。

    他到了陇南没几日,就被一顶小轿抬入了王府,府中嬷嬷来教他规矩。

    大部分规矩都是大户人家皆有的,唯有一条,嬷嬷叮嘱了两遍,说殿下最不喜男子伺候的时候口出异声,所以无论何种情况,都得ren住了。

    若是乱喊乱叫,扰了殿下,下场谁也担不起。

    那时候他还懵懂无知,不知道有些人看着慈眉shan目,却因为自己身有暗疾,便在床榻之间凌虐男子为乐。

    一想到那些落在他身上的鞭子,烛油,柳修筠身子就会ren不住的颤栗。

    萧俪见柳修筠单手捂着心口 ,肩膀时不时的发抖,心中的狐疑越发重了。

    他为什么一听端王的名头,反应这样大?

    萧俪也搜寻了一遍原身的记忆,她确实知道有端王这么一号人物。

    零星的信息拼凑了一番,只知道她是个没有父族的皇女,生父出生低微还早逝了,她也不受陛下的宠爱。所以刚成年就被封了出去,还是陇南这样地方。内有瘴气,外有戎狄。

    当时他们几个世家子聚在一起处,笑谈此事,还颇为志骄意满,说皇女又如何,爹不疼娘不爱的,还不她们来的舒坦。

    这样默默无闻的皇女,又早早的离开了上京,想想和柳修筠也不会有任何交集。萧俪疑惑的问道:“柳柳,你听说过端王?”

    萧俪的话将他的思绪拉了回来,她靠在萧俪的肩上,轻轻抬头像萧俪的面上看去,萧俪的眸子漆黑如墨,似有星辰,看着你的时候温柔坦荡。

    虽然端王的目光看似也是悲悯众生,实则她眼中的笑意永远到不了眼底,有时候越是笑,越是让人毛骨悚然。

    萧俪关切的望着他,柳修筠很快错开了眼珠,上一世自己那些肮脏的过去,如果被萧俪知晓,他都不敢去想,萧俪会用多么嫌恶的目光去看他。

    柳修筠垂着眸子,掩住了眸中悲切的神色,“我一听端王就想到了陇南,所以害怕的厉害。”

    柳修筠心里愧疚的厉害,萧俪那么好,那么明媚的女子,合该配得上世间任何一个男子,他这样肮脏的人,怎配依附在她身边。可她是他心里唯一的那一道光了,如果那道光没了,他会生不如死。

    这一世他的身子还是干净的,不管有多么卑鄙,他都只想留在她身边。

    “哦,没事了,没事了”萧俪搂着他的肩膀,往怀中带,把他放到了她的腿上。

    背上传来女子的轻抚,萧俪的声音温柔的不像话“没事了柳柳,有我在,以后都不会有人欺负你了。”

    柳修筠眼中的泪已决堤,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落在萧俪的胸口。

    萧俪越是温柔,他心中的愧疚就越重,此时仿佛已经到了极致。

    现下他只想拼命的讨好她,希望能够弥补一二。

    可是自己现在自己一无所有,他思索了半响,忆起萧俪曾两次让他唤她‘萧娘’

    柳修筠睁着泛着泪花的双眸,看了看外面的日光,还是哀哀切切的唤了一声“萧娘”

    只不过声音很低。

    柳修筠窝在她怀里,精巧的脸庞靠在她胸前,泪珠打湿了她的衣襟,那白嫩修长的手还被她握在手心,此时娇娇弱弱的这么一唤,萧俪感觉心都要化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这一句话,此刻在萧俪的脑海中具象化了——

    赵怜儿将今天买来的东西归置了一番,又将柳修筠的单独挑出来。

    主屋的门开着,他便抱着这些钗环给柳修筠送进去,谁知刚踏进门槛,就听到内室传来柳修筠哀切又可怜的声音“萧娘,你别走好不好。”

    赵怜儿刚跨进门槛的脚,默默的缩了回来,他抱着衣裳在门口站着听了两句,都是柳修筠缠人的声音,断断续续,哀哀切切。

    萧俪低声轻哄着,耐心的紧。

    赵怜儿闭了闭眼,他今儿个还担心大家闺秀不会缠人,没成想这小公子这么会,马车妇人轻飘飘的一句话,他都能借题发挥,张口就来。

    他干这行的都没他装的这么顺溜。

    轻轻摇了摇头,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

    她们自从上午去了一趟集市,就再也没有出门,柳修筠自从被萧俪哄好了之后,就格外的殷勤和粘人。

    萧俪练完了字,他就凑上来给她捏肩膀。

    还没等她察觉到渴,温热的茶水就递到了她手边。

    晚上的时候,早早的打了一盆洗脚水,放在书案的八仙椅前,然后站在一侧要给她洗脚。

    萧俪被他弄得哭笑不得,牵着他的手,将他拉到自己前,盯着他的眸子,无奈的说到“宝贝啊,你这也太周到了,我都觉得受之有愧啊。”

    柳修筠只觉得,就算自己再周到百倍,都弥补不了自己内心对萧俪的愧疚,他仰着脸,痴痴的望着萧俪的眼眸道“萧娘救了我,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怎么会受之有愧呢。”

    “再说,伺候萧娘我都是心甘情愿的。”柳修筠话说完了,才意识到有些不矜持,慌乱的错开了眼珠,将头扭向一边,面上泛起了薄红,后悔的咬了咬嘴唇。

    最后萧俪还是磨不过他,让她伺候着洗了脚,而且看他这劲头,以后怕是天天都是如此了。

    晚上就寝的时候,萧俪记挂着柳修筠腰上的伤,照旧移了烛火过来看,柳修筠这次倒是红着脸庞,哆哆嗦嗦的配合了。

    萧俪借着烛火仔细瞧了瞧,经过一天一夜的恢复,他腰上的痕迹已经淡了大半了,唯有几个重一点的,现在还泛着淡淡红。

    不过瞧着再过一天也就都消退了。

    萧俪轻轻点头安慰他:“没事了,再养两天就好了。”

    柳修筠轻轻的扯过被子,盖在自己胸前,遮住了他那在烛光下反着柔光的身子,轻轻嗯了一声。

    柳修筠躺在锦被之中,抬眼瞧着萧俪把蜡烛放回书案上,锦被之下的手,捏着亵衣衣领的盘龙扣,摩挲了半响,也没将他扣上。

    不消片刻萧俪就反身回来了,脱了衣裳上了塌,照旧楼上了他的腰肢,虽然动作很轻,还是碰到了他腰腹的软肉。

    柳修筠期待着萧俪下一步动作,谁知萧俪仅仅只是碰了一下,然后就没了动作。

    柳修筠心里空落落的,猜想萧俪可能是看他身上的伤还没好,所以不ren心再闹他,心里又升起了一丝甜蜜。

    但又不甘心,脑子里琢磨了半响,想了个委婉的说辞“萧娘,是我自个身子嫩,不管你的事,你别自责了。”

    “而且,现在一点也不疼了”

    柳修筠说完这一句,心底便升起了一股隐秘的期待,萧俪应该听懂了吧。

    谁知萧俪非但没有如他的愿,反而隔着被子,在他的臀尖猛拍了一下,语气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不要乱想,赶紧睡觉。”

    萧俪打的重,但隔着被子臀尖只感受到闷闷一拍,一丝痛感也无。

    看来萧俪不光是听懂了,也察觉到了他那小心思。

    柳修筠那里还敢再搭腔,乖乖的就闭上了眼。

    脑子里想着,他果然是不擅长做那些狐媚的做派,赵怜儿交代他的事情,他终究是没办成。

    第36章 第 36 章

    第二日一大早, 江楚和曾雁兰俩人,就来了萧俪家,站在院外瞧着萧俪这院门都还没开。

    曾雁兰本就急切的想要去见世面, 昨晚上激动了一夜,今早上天不亮就醒了。她先是一大早把江楚就闹了起来,急吼吼的拉着她就往萧俪这里赶。

    到了之后, 发现萧俪院里安安静静的, 扯着嗓子就开始喊“萧姐姐, 快点起来了,咱们得出发了。”

    萧俪还在床上搂着柳修筠,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曾雁兰的声音吵醒了。

    怀里的柳修筠也睁了眼, 他揉了揉眼睛, 才反应过来, 外面的二人今日是找萧俪去灯火节,心里不高兴, 面上却不敢表现的太过明显。

    他垂了垂眼眸,闷闷的说到“灯火节不是在晚上吗?怎么去那么早啊。”

    柳修筠从昨天起就粘人的紧,这会子肯定是舍不得她走了。

    不光柳修筠舍不得, 萧俪也舍不得啊。这样勾人的夫郎他才睡了一宿, 那里想去什么劳什子灯火节。

    萧俪心中郁闷。拱到柳修筠怀中,将脸埋在柳修筠的脖颈间, 轻轻的嗅着。柳修筠身上有一股淡淡的奶香味,像是刚满月的小婴儿身上散发的,奶呼呼的, 好闻极了。

    前一段时间去书院赶早课,她每天天刚亮就要起来了, 晚上回来的又晚,一路奔波,缺觉少眠。

    现下休沐在家,就应该搂着香香软软的柳修筠,睡到自然醒才对。

    萧俪内心抗拒,没有一点要起来的意思。

    柳修筠见萧俪这样粘他,嘴角抑制不住的勾出了弧度。

    江楚和曾雁兰没有等太久,就见一个小郎君走了过来给她们开门。

    是那日在角 落里洗衣裳的小郎君。

    赵怜儿开了门,将人迎入院中,轻轻屈膝给她们行了个常礼,柔声说道“我家主人还没起身呢,请两位娘子先在藤椅上稍坐等候。”

    赵怜儿话音落地,曾雁兰也不客气,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挑了个位置就坐下来了。她随意的靠在藤椅上,对着赵怜儿,笑嘻嘻的说“好说、好说。”

    江楚礼站在原处,礼貌的对赵怜儿颔首表示回礼:“多谢郎君。”

    果然引得面前的男子愣了神,随后眼中露出了羞涩的神情,摆手答道:“娘子您客气了。”

    江楚身边男人多,最知道男子喜欢什么样的女子。但凡对他们守礼尊重些,就能哄得他们芳心乱跳。

    这些行为早就刻在了她骨子里,举手投足之间,都是能吸引儿郎的风范。

    她看着赵怜儿紧张的告退之后,才到曾雁兰身边坐下。

    二人足足等了半个时辰,都不见萧俪出来。

    曾雁兰已经急的在院子里来回踱步了,时不时的问江楚“怎么还没起来啊,穿个衣裳要这么久吗?”

    江楚仰躺在藤椅上,看着东边缓缓升起的红日,随意的说道“怕是不只是穿衣裳那么简单嘞。”

    柳修筠那日出来奉茶,虽然穿的是冬日里的袍子,不显身材,她也只是勘堪瞥了几眼,但凭着她那双阅人无数的眼睛,她就知道,这个小郎君不光脸好看,身子也是是极勾人的。

    此刻,屋内的萧俪,怕是被他缠的脱不开身吧。

    “啊啊啊啊,怎么这么慢啊”曾雁兰也泄气的瘫在藤椅上,无助的轻嚎。

    江楚淡定说到“别急,这事急不来。”

    院里的动静越来越大,萧俪呼出的热气喷洒在柳修筠的脖颈,他那里本来就敏感,加上身子旷了两日,此时已经感觉有电流一般的感觉,往腹下汇集而去。

    萧俪紧紧的攀在柳柳修筠身上,忽然感觉腹部贴着的东西,隐隐有了动静。

    萧俪心中立刻就明白了。

    她装作没有察觉,心里却起了逗弄他的心思,故意在他脖颈处轻轻啃咬着。

    柳修筠那里受得了这种撩拨,他们贴在一起,他只要动静一大,肯定立马就会被萧俪察觉,他只得强ren着体内的异样,心里万分后悔,刚刚没有早点起。

    也不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他轻轻的开口道:“萧娘,我们起身吧。”

    萧俪不答他的话,转而去寻他滑动的喉结。

    精巧的下巴被迫扬起,柳修筠的喉结因为紧张,不受控制的上下滑动,却都在女人唇舌的掌控之中。

    柳修筠已经被她逼得三魂丢了七魄,无助的求饶道“萧娘……我,我想起身了……”

    萧俪已感受到了浓烈的滚烫,心下起了逗弄的心思。

    脑中这样想,手上的动作如约而至。

    柳修筠口中本低低喘喘的唤着‘萧娘’,声音猛然就急促且大声了起来。

    像是兔儿被捉住了命脉。

    萧俪听了心中得意,口中还不忘使坏的提醒他“柳柳,轻声些,外面都是人。”

    语气一本正经,手下的动作却愈发刁钻了。

    柳修筠只得用贝齿紧咬着下唇,嘴巴是闭上了,可鼻腔的喘哼声却控住不住。

    他双手放在萧俪的肩头,想要把人推开,他一使劲萧俪身下的手就同步的捏一下。

    来来回回的试了几次,他的推拒非但没起作用,自己反而被欺负的更惨了。

    下巴扬到了极致,嘴中也再也控制不住,嗯嗯啊啊的哼叫了起来。

    萧俪听着有趣,又逗弄了一番。

    外面曾雁兰的干嚎声越来越大,伴着越来越频繁的鸡鸣声,萧俪知道不能再拖了。

    意犹未尽的放开柳修筠,起身穿上了衣裳。

    待一切收拾好了,垂眼看床上的柳修筠,他仰躺在床上,桃红的被角堪堪搭在腰腹上。

    亵衣上的盘龙扣全都被解开了。

    他原本白皙的面庞上绯红一片,眼角还带着几丝泪花,一双美眸染上了点点猩红,却聚不起一丝神色,虚无的望着帐顶。

    哪里还有一丝谪仙公子仙气

    萧俪坐到床边,抬手帮他擦了擦眼角的泪花,在他耳边轻声道“等我晚上回来”

    床上的人听见她的声音,琥珀色的眼珠终于聚起了神色,转头去寻声音的主人。

    萧俪那张姝丽的笑脸映入他的眼底。

    他看萧俪笑的开心的模样,面上露出了难为情的神色,转而羞恼的瞪了她一眼,扭过脸去了,不再理她……

    精巧的的耳朵整个都染上了糜红,露在萧俪的眼前,萧俪的视线落在上面,轻声哄道“我尽量早点回来。”

    柳修筠没说话,萧俪知道这次把人惹急了,舔了舔嘴唇,有些心虚的问“好柳柳,我之前给你的钱袋子呢?拿点钱给我”

    柳修筠缓了半响,才不情不愿的才翻过身来,伸手从床头的匣子,拿出了在三郎家时,萧俪给他的钱袋子。

    轻轻打开,里面躺着的金瓜子和碎银子,柳修筠瞧了半响,才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不大不小的碎银子,递给了萧俪,然后偷摸去瞧她的脸色。

    他见萧俪拿了钱,将碎银子捏在手中,举到面前去看,眸中露出了惊讶的神色,愣愣的看向他,问“这就没了?”

    柳修筠见萧俪面上没有生气的痕迹,暗暗在心里松了一口气,然后轻轻的点了点头,语气有有几分软糯“你……你不准出去乱玩”

    话说的没底气,说完还拿眼神偷偷去寻萧俪的眼色,对上萧俪的眸子的那一刻,心虚的错过眼。

    萧俪哪有不明白,柳修筠是想通过管她的钱袋子,来防止她出去鬼混。

    他以前乖的像个绵羊一般,今天居然敢来管她。

    心中觉得有新奇,看来她俩现在已经进展到热恋阶段了。

    萧俪摸了摸鼻子,这些就这些吧,只要他高兴就成,反正她也没打算出去乱搞。

    萧俪将碎银子捏在手中,对着他的侧脸吧唧亲了一口,然后转身走了,将要拐出屏风的时候,扭头看向了还趴在床上发呆的柳修筠道“我保证不在外面乱玩。”

    柳修筠得了这话,转过脸来瞧着萧俪,眼中的神色即惊喜又羞恼,嘴角的的弧度怎么都压不下去。

    萧俪又笑嘻嘻的补充了一句“那你晚上可得等着我回家玩。”

    说完也不再等柳修筠的反应,转过屏风,风一般的出了门。

    院中的俩人已经等了半个时辰了,特别是曾雁兰,已经没力气的窝在了藤椅上。

    萎靡不堪,脸上早就没有了刚来那时候的激动神色。

    二人听见吱呀的开门声,都看向了正屋的门口,见萧俪开门出来。

    曾雁兰立马高兴的从藤椅上站了起来,往她这里奔,口上委屈的抱怨着“萧姐姐啊,你让我等的好苦。”

    萧俪见人越来越近,赶紧反手带上了房门,才堆起一张笑脸,抱歉的说的“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曾雁兰拽着她的手臂,就往前面拉,眼神看向了江楚道“啥也别说了,咱们立刻出发。”

    萧俪被拉扯这出了院门,柳絮和杨絮早就在院外等着了,远处还有三人,皆是素衣短打,手持短剑,远远的候着。

    曾雁兰见着他们,瞪大了眼睛道问萧俪“柳姐姐出门还要带护卫吗?”

    杨絮单手提剑,没说话。

    柳絮笑着说道“灯火节上人多眼杂,我等带几个人保护三位小姐的安全。”

    曾雁兰眸中露出了思索的神色,饶有深意的打量了一下萧俪。

    萧俪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思索了一番对柳絮道“柳絮你带两个人跟着我们就行”

    “杨絮和剩下的人在家守着院子。”

    萧俪发了话,二人各自领命。

    六个人租了六匹马,浩浩荡荡的策马奔直奔嵩阳。

    他们离嵩阳城不过十几里路,骑马一个时辰也就到了。

    下马之后,三人把缰绳都扔给了萧俪的护卫。嵩阳城内今天格外热闹,就连寻常不大出门的闺阁公子,今日也都蒙了面纱,三五成群的在街上逛着。

    随处还能见着带着面纱的公子,和年轻的女子同行,在一块说说笑笑。

    萧俪不仅感叹,小地方的人文,居然比上京还要开放。

    江楚提议道“现在还早,要不先逛逛集市吧”

    先给家里的买些小玩意,回去之后轻轻一哄,就不会闹了。

    江楚是这样打算的,可边上的曾雁兰却苦着脸反驳“逛街有什么好逛的。”

    她抬手指着街上成双成对的人,无奈的问道“人家逛街是和身边的小公子一起逛,咱们六个大女人,逛什么 街啊。”

    “依我看,咱们直接去花船”

    曾雁兰说完,江楚没搭腔,她便立马去扯萧俪的袖子,让萧俪来拿主意:“萧姐姐你说,咱们先去哪?”

    第37章 第 37 章

    曾雁兰个子不高, 仰着脑袋,亮晶晶的眼中满是渴求,双手拽着萧俪的衣袖, 轻轻的摇晃着。

    萧俪瞧着她这一副小孩心性的模样,余光瞥到江楚面上,她负手而立, 面上淡淡的, 像是拿定了主意似的。

    俩人意见相左, 萧俪夹在中间,有些头疼。

    江楚只比曾雁兰大一岁,可人情事故,心胸城府, 她俩就完全不在一个量级上。

    萧俪内心也是更偏向于江楚的提议, 她将目光落到曾雁兰的面上, 柔声劝道“雁兰,你看这两日, 咱俩可都是在围着你转悠。你说想来嵩阳,咱一大早就陪你来了,你想去花船也都陪你去, 你楚姐姐的院子你也住了。”

    “现在你楚姐姐好不容易提一个要求, 你却不依。”

    曾雁兰听着萧俪说这些话,小嘴慢慢就翘起来了, 眼中的盛满了失落的神色。

    好在她虽天真,但该懂的道理都明白,此刻也意识到是自己太过自我。

    面上的表情虽还是不甘, 嘴里却松口了“好,那就依江姐姐的吧。”

    敲定了行程, 她们便开始逛集市。街上热闹非凡,卖什么的都有。最多的还是各式各样的花灯。

    其中一个兔子花灯,圆头圆脑的,尤为得乖巧可爱,一下子就吸引了萧俪的目光,不由的驻足打量。

    萧俪想起柳修筠那五只小鸡,毛茸茸圆乎乎的,猜测他肯定也会喜欢这个胖嘟嘟的兔子花灯,她动了想买的心思。

    江楚也停了下来,顺着她的目光瞧去,她立刻明白了萧俪的意图,摇了摇头,笑着开口道“妹妹若是想买这个来讨家中郎君的欢心,怕是不成。”

    萧俪得了这话,错开眸子,转头看向身侧的江楚问“为什么?”

    江楚抬手指了指后面的马匹“咱们得骑马回去,一路风驰电掣的,到家怕是只能剩个光秃秃的空架子了。”

    “届时,郎君的眼泪,怕是要把妹妹哭的心都碎了。”

    萧俪这才想到此节,恍然大悟“多亏了姐姐提醒。”

    兔子花灯没买成,萧俪一时也没瞅见什么合心意的,她漫无目的闲逛,曾雁兰性质缺缺。

    江楚在心中轻叹,只得带着她俩往首饰摊子面前去。

    她随意挑拣了两样东西,递给摊主交代道“给我找两个精巧的盒子装起来。”

    “好嘞客官。”摊主见江楚连价也不问,知道是个大主顾,嘴角笑开了花。

    她手上拿出两个描漆的盒子,捧到江楚眼前,笑问道“这是我这最雅致的盒子了,娘子看着可还成吗?”

    待江楚点了点头,她便麻溜的将两样东西分别装进盒子里。

    手上的动作不停,余光瞥向了同行的萧俪二人。见他们也都气度不凡。尤其是萧俪,身姿欣长,眉目逸俪,一看就是不缺钱的主顾。

    此时她的目光正落在一条淡粉色珍珠手串之上。

    摊贩心下一喜,连忙将东西捧了起来,递到萧俪面前,极力的推荐:“娘子真是好眼力,这珍珠手串娇俏好看,送郎君是最合适不过了。”

    珍珠以白为贵,越大越圆越值钱,可她这毕竟只是小本生意,量小利薄,能进的货自然次一些。

    珠子只有黄豆大小,颜色也只是常见的粉色。不算珍贵稀奇,便只能夸它好看受儿郎喜爱。

    萧俪见惯了白色的珍珠,这粉色的还是头回见。

    她抬手接过珠链,在自己手腕上比划了一下,心中估摸了一下柳修筠手腕的粗细,觉得差不多。

    便问摊贩多少钱。

    摊贩以为萧俪和江楚一样,也不会问价格,萧俪一问,她愣了一瞬,报了个正常价格:“娘子,这个手串一两银子。”

    萧俪掂量着柳修筠给她的碎银子,总共三两碎银,买下这个手串还能剩下大半。她合计了一下,今晚上不乱花也够了,便爽快的付了钱。

    此时日上中天,炙热的阳光照在身上,三人鬓角渗出了细汗。

    已到了午膳时分,江楚要办的事情办完了,再逛下去也没意思,便提议直接去花船上用午膳。

    曾雁兰那耷拉的眼皮瞬间抬了起来,眼中放出了异彩,一叠声的赞同。

    花船大大小小十几只,停靠在江湾之中,用铁链勾连着,上面钉了木板,可以相互通行。中间最大的那一搜,足足有三层,比萧俪来嵩阳的时候乘坐的官船还要大。

    萧俪和曾雁兰都是头一回去花船,江楚却是常客,熟门熟路,就跟溜达自己后花园似的。

    他们上了甲板,便有鸨公迎了上来,满脸堆笑:“三位贵人娘子,您里面请。”

    江楚脚上的步子不停,带着她们二人径直往里走去。

    鸨公在侧面引路,打量着她们眼生,但气质都不同凡俗,不敢怠慢,满面笑意的问道“娘子们今儿个想怎么玩?”

    “找个上好的雅间,我这个妹妹头一回来,每种都叫拔尖的过来相看,让她自己选个可意的。”

    “好嘞”

    鸨公瞧着江楚这不差钱的做派,一路将他们引进了现有最好的房间:“娘子您瞧这间还满意吗?”

    他一面说着,一面吩咐身边的小厮去开窗户。

    萧俪的目光随着小厮的动作看去,里侧的窗户打开,居高临下能看着船体中间的戏台子,上面有三五个衣裳轻薄的男子,光着脚正台上跳舞。

    外侧的窗户推开,是开阔的江景。

    整个屋子南北通透,是个上好的房间了。

    江楚看完之后,找了个位置随手坐下,招呼着萧俪和曾雁兰也先坐好,眉头微皱,语气有几分不悦,“你是打量着我付不起钱?”

    鸨公瞧着江楚沉了脸,点头哈腰的凑到了她面前,陪着小心的问“贵人何出此言啊?这真是现下最好的房间了,老奴哪里敢骗您啊。”

    江楚没搭话,抬了抬了眼皮,往搂上一瞥:“怎么,三楼这么早就满了?”

    “哎呀、贵人您误会了,三楼早在一天前,就被人全包下来了”鸨公陪着笑脸,“要是有好的房间,老奴哪敢不带您去啊。”

    “实在是今年不凑巧,这个房间已经是最好的了。”

    萧俪来了几分兴趣,问她“是谁包下来的?”

    “自然是咱们嵩阳的郡县奶奶,招待的还是陇南的端王殿下呢。”

    又是端王,萧俪听了这个名字心中咯噔一下,这个端王和原身曾经有个几面之缘,现在同在一搜船上,该不会撞上了吧。

    江楚听了这话,再也挑不出什么毛病,她转头询问萧俪的意见“萧妹妹觉着可还行?”

    萧俪本来就不挑,随意的说道“这个就挺好的,就在这吧。”

    鸨公见萧俪发了话,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感激的朝萧俪笑道“多谢娘子,那就请三位娘子稍后,我这就带了小郎上来。”

    鸨公出去之后,便有三个十二三岁的小郎端了茶壶,给她们三人奉上茶水。

    他们三人坐在八仙椅上,三个位置一字排开,中间放着茶桌。

    江楚坐在最中间。

    曾雁兰最先端起了茶盏,品了一口,扭头看向身边的江楚,眼中泛着敬佩的目光“江姐姐好厉害,我头一回来这么高级的地方,一点规矩都不懂,那人问我们怎么玩,我都不敢随意搭话。”

    “幸好有江姐姐,不然就丢人了。”

    她用手在胸口顺了顺气,视线错过江楚,落在了最左侧的萧俪身上,好奇的问“萧姐姐以前来过吗?”

    萧俪摇了摇头,原身喜欢斗鸡走狗和赌银子,对□□没兴趣,萧俪上辈子去夜店也是单纯的玩玩,没点过男模。

    不过二人看向的她的眼神却充满了怀疑。

    门口传来了脚步声,三人的注意力便都转了过去。是刚刚那鸨公就带来十几个年轻的男子,进来了。

    他们进来之后,一字排开之后,站在他们三人面前,低眉顺目,静静的候着。

    萧俪大致扫了一眼,皮相都还尚可,都娇娇弱弱的,很符合这是世界的主流审美。其中有几个格外瘦弱,那感觉,有点像赵怜儿的做派。

    鸨父轻轻一挥手,就有四个男子上前一步,齐齐跪下,朝着他们三个磕了个头“奴拜见各位贵人。”

    不等他们答话,便直起了上身,仰着脸,方便他们打量,但仍然保持着跪双膝跪地的姿势。

    萧俪瞧着心里有些不适,轻轻移开了目光。

    鸨父凑上前来介绍道“这四个是扬州的瘦马,三位娘子瞧瞧,可有中意的?”

    鸨父说完便留意着她们 的神色,左侧萧俪转了眼神没说话,中间的江楚扫了一眼,面上也是兴致缺缺。

    她便将目光转向了右侧的曾雁兰,曾雁兰眨巴着眼睛问她“什么是瘦马?”

    原来刚刚中间这位说‘带了个第一回来的妹妹’,说的是这位。

    鸨父对曾雁兰解释道“瘦马是楼里的行话”

    “扬州那地方养出来的儿郎,腰细腿长,身量轻盈。咱们楼里在他们七八岁的时候,就将他们买来,仔细调养着,养到十四岁接客的时候,身段比寻常的扬州儿郎更加纤细,行话就称之为瘦马。”

    “瘦马的特色就是身子单弱,腰肢楚楚,娘子您看看,可有瞧得上眼的?”

    曾雁兰瞧着跪着的四人,又看看后面站着的人,拿不定主意。

    鸨父是个人精,立刻转了话头道“娘子看完再选也不迟。”

    曾雁兰点了点头,鸨父挥了挥手,跪着的人自觉的站到了侧边,又换了新的一批过来。

    照旧跪下磕头,然后仰着脸等她们挑选。

    “这四人是兔郎”鸨父这会学聪明了,不等曾雁兰张口,就主动解释道“男子顶顶要紧的那处,在咱们楼子了的行话叫兔子,所以来咱这玩雅称也叫捉兔”

    鸨父的目光在他们四人的腹下扫过,笑道“兔郎嘛,顾名思义就是伺候人的东西,比寻常儿郎有天分些。”

    “各位娘子看看,这批兔郎可有能入得了眼的”

    曾雁兰到底是书香世家的子弟,听着这些荤话,面上泛起了薄红,眼底露出了窘迫的神色,不自然的转开了眼珠。

    萧俪第一次听这样的说法,面上也有几分不自在,端了茶水在嘴边抿着,垂眸掩住了眼中的尴尬。

    却听边上的江楚道“你,过来我瞧瞧”

    萧俪的余光瞥了过去,就见左侧第二个男子,得了吩咐,也不起身,双手撑地,爬到了江楚的脚边,扬起薄红的面庞,轻轻换了了一声“娘子”

    江楚垂眸打量了片刻,就道“就他吧。”

    “多谢娘子”声音居然有几分欣喜。

    道谢之后也不起身,乖顺的跪靠在江楚脚边。

    鸨父的目光在萧俪和曾雁兰面上扫过,见她们没有要留用的意思,招呼着第三批过来。

    “这一批称之为花魁,身段比不上瘦马婀娜,兔儿比不上兔郎有天分,他们最大的优势,就是面皮生的好看,所以叫做花魁。”

    “他们虽然不如瘦马和兔郎各有所长,但是综合下来还是过得去的,定然不会败了各位贵人的兴致。”

    曾雁兰扫了一圈,觉得这一批还算是正常,她挑了个模样最为乖顺,看上去人畜无害的,学者江楚的语气道“就他吧”

    那男子见自己被选了,面上一喜欢,朝着曾雁兰就爬了过去。

    鸨父瞧着萧俪一个也没选,犯了难为,她们三人之中,中间的那位一看就是个中老手,不缺银子的。

    曾雁兰天真懵懂,先是读书人家的儿女,被家里管得严。

    唯有萧俪,虽然看着不像是此间常客,但是眸中从容,举手投足间带着一股贵气,一看就是见过大场面的。

    她不敢怠慢,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娘子没有瞧得上眼的,可需要再换一批吗?”

    第38章 第 38 章

    一屋子人的目光都落在萧俪身上, 特别是那些未被选中的儿郎,他们进屋之后,就偷眼瞧了上首的三位客人, 都是年轻俊秀的娘子。

    心中早就有了一股隐秘的期待。

    他们这一行,倌儿分三六九等,恩客也分三六九等。

    他们最排斥的是那种上了年纪的客人, 四五十岁的女人大多身子虚浮, 压在身上一晚上, 腰都要折了。加上年纪大了,体力不行又不肯堕了女人的威风,就爱用些零碎的器具来磨人。遇到些心狠手重的,伺候一回得躺三天。

    其次害怕的就是底层三教九流的女人, 她们银钱不多, 攒了许久的钱, 才能来这船上玩一趟,铆足了劲的折腾人, 想要回本。

    好一点的就是世家的小姐,或者达官显贵,这类人见惯了场面, 对他们大多不会特别为难。当然偶尔也会遇到爱磋磨人的, 毕竟达官显贵之中,也是格式各种的人都有。但是只要小心伺候着, 不犯了忌讳,就算受了磋磨,但是能得不少赏钱, 也就值了。

    最好的就是像萧俪她们三人这样的,年轻俊秀又不差钱。依照他们的经验来看, 越是这娘子,越是好伺候,打赏也大方。她们多数有这一颗济世救民的豪情,若是伺候的好,再扮个可怜求一求,她们最是容易救风尘,被赎身带回府里也是有的。

    其中两个娘子已经选了人,唯独剩下最左侧的娘子,也是三人之中容貌最为昳丽之人。

    现在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在心中祈祷着自能入了贵人的眼。

    没成想一屋子儿郎的期盼,换来了上首贵人轻飘飘的一句“不用了”

    倌儿们失落的敛了眸,江楚和曾雁兰惊讶的朝她看了过来。

    反应最大的就是曾雁兰,她第一次出来玩,心里紧张又期待,脚边跪了个倌儿,她手脚都有些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了。

    若是他们三人都玩了,她心里还自在些。现下萧俪不玩,她总感觉不踏实。就好似三人约好了出去干坏事,突然有一个人临时收手了。

    曾雁兰眨巴着眼睛,语气有些急切“别呀萧姐姐,说好了一起玩的,你一个人空等着,我们心中怎么过意的去呢。”

    江楚转了转眼珠,心下有了别的计较,萧俪院里的郎君堪称绝色,怕是看不上这些庸脂俗粉。

    通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越发觉得萧俪不是普通人,猜测了一圈,加上她又是上京来的,觉得极有可能是官宦人家的小姐,且看她周身的气派,加上身边伺候的男人,和一群精悍的护卫,她的来头绝不会简单。

    她商贾出身,家里堆着金山银行,按理说日子应该顺遂,可她娘还是得处处小心,年年孝敬各路大小的官差。

    因为商贾的地位低,若是官场中没人罩着,再大的生意,上位者的拂手一挥,都会灰飞烟灭。

    因此她从小就被她娘培养着读书,就盼着她能考取个功名,这样家里的生意也能有个依仗,不再如飘萍一般,整日的提心吊胆。

    听闻嵩阳书院是最高学府,古往今来,许多白丁学子,就是从这一路及弟。他娘便把她送来了。

    却让她在嵩阳这样的平民书院,遇到萧俪这样的人物。

    她心中早就起了结交的念头。

    所以曾雁兰提议要来花船的时候,她心里一百个乐意,怎样才能和一个人的关系快速拉近呢?

    自然是‘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

    这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她怎会让萧俪在这白白候着。

    江楚偏过头来,目光落在萧俪的面上,见她兴致缺缺不像作假,越发肯定萧俪是身份不简单。

    她轻声说道“今日我做东,岂有让萧妹妹乘兴而来,败兴而归的道理”

    她不给萧俪拒绝的机会,起身道“妹妹在屋内稍侯,姐姐定然让你今夜满意。”

    萧俪被江楚突如其来的热情吓了一跳,见她要走,连忙出声制止“江姐姐你别忙活,我是真没兴致。”

    江楚往外走的步子不停,她脚边跪着的倌儿忙不跌的起身跟上,因为跪的久了,身形有些踉跄。

    她听闻萧俪的话,回了头笑了笑“妹妹没兴致,定然是这些人勾不起妹妹的兴致,姐姐是这的常客,最是知道他们这还藏着什么样的好货。”

    “你安心稍候,姐姐安排个保准让你满意的。”

    说罢转了眼珠,眸光从萧俪面上转向曾雁兰,曾雁兰还呆呆的坐在椅子上,她朝她勾了勾手“雁兰走吧,找个房间玩去,你萧姐姐就交给我来安排。”

    曾雁兰欢欢喜喜的应了,起身朝萧俪摆摆手“萧姐姐那我先走了”

    萧俪点了点头,看着他俩出了门。

    鸨父行了个礼告退,一屋子倌儿也跟着走了,有几个胆大的,临出门前还向她递了眼神,其中期盼的意味很是明显。

    萧俪只当做没瞧见。

    雕花描漆的门合上,偌大的房间就只剩下萧俪了。

    外面咿咿呀呀的丝竹声,甜的发腻,让人觉得烦闷,萧俪堵了堵耳朵,无聊的靠在八仙椅上。

    也不知江楚会整出什么幺蛾子来。

    她知道江楚家中有钱,等闲的黄白之物不放在眼中,但今夜对她热情却太过了,萧俪闭目养神,心中有了几分计较。

    江楚心细如 发,怕是瞧出了她身份不简单,起了结交的心思。

    不过一盏茶的时间,门外就传来了两声扣门的声音。萧俪闭着眼睛不想理会,片刻之后又响了两声。

    萧俪抬了眼皮,淡淡的说了句“进来吧。”

    她就慵懒的靠在椅子上,也不想动弹,掀了眼皮,一个抱怀抱琵琶的男子,慢慢走了进来,在离她一步之外站定了。

    二人一站一坐,男子虽然低眉敛目,萧俪的容颜还是映入了他目中。

    萧俪从他眼中捕捉到了一闪而过的欣喜,

    他站定之后,轻轻屈膝行了个常礼,声音清脆空灵“奴银霜,请贵人安”

    萧俪的目光落在他怀抱的琵琶上,这琵琶通体莹白,不知是什么材质做的,琵琶凤颈的弧度尤为优美,抱着琵琶的人的脖子也白皙。

    两相交映,衬托的眼前的男子脖颈尤为的修长。他穿着一身青色的袍子,款式也很正经,一股子古典美人的风味就出来了。

    萧俪静静的欣赏了片刻,问他“谁让你来的?”

    男子轻轻抬了一下眼眸,视线同萧俪撞上了,立马垂了眸子,楼里的嬷嬷教过规矩,见客的时候要低眉顺眼,谦卑温婉,直视客人是大不敬。

    但他到底是第一回出来会客,嬷嬷叮嘱的再周全,真到了这时候,心里紧张,也会容易出错。

    他心里紧张,捏着凤颈的指节微微发,努力稳了稳心神,垂了眸子轻声答道“是一个姓江的娘子,吩咐奴好生伺候您。”

    这回答在萧俪意料之中,她不想平白无故欠一个人情,并且她确实没这种癖好,轻轻的摆了摆手,语气冷淡“你出去吧,我这不需要你伺候。”

    银霜听闻这话,膝盖一软就跪了下来,面上皆是惊慌的神色“求娘子留下我吧”

    他来之前,鸨父先带他见了一个姓江的娘子,那位娘子打量了他一番,点了点头,朝鸨父问道‘模样倒是不错,只是不知求人那一套功夫怎么样,别刚进去就被送了出来。’

    鸨父一叠声的保证,都调理的妥妥当当的。

    那娘子又审视了他一番,末了从怀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了鸨父,交代他务必办成此事,只要成了,还有重赏。

    他看不见票面的金额,但从鸨父那亮晶晶的眼眸,和一叠声的道谢和保证中,不难猜出,那张银票绝对是价值不菲。

    ‘行了,收拾一番送进去吧,我在这等一会,留下了我才能放心。’

    鸨父给他选了最好的琵琶,亲自把他送到了门口。全程鸨父没有多说话,但是眼中的神色凛冽。

    楼里面的倌儿第一怕的是教规矩嬷嬷,这第二怕的就是拿捏了他们身家性命的鸨父了。

    银霜跪在地上,仰起脸去寻上首女子的脸色。却见她眉头微皱,心里一沉,脑子了就浮现了鸨父那刀子一般的眼神。

    他那里还顾得了羞耻,将琵琶放在身侧,学着嬷嬷平时让他做的模样,爬过去够萧俪的裙摆。

    哀哀切切的的求道:“求娘子就留下我吧,若是娘子不要我,奴出了这个门,会被打死的。”

    打肯定是不会打的,楼里指望着他们的皮相来赚钱,但是头一回出来接客就被退回来,挡了鸨父的财路,砸了嬷嬷的招牌。

    他都能想到,肯定会被退回去重新教规矩,他好不容易从那些嬷嬷手下熬出来,如今惹了祸事被退回去,还不知被她们怎样磋磨。

    他急的眼泪都出来了。

    好在通过朦胧的泪眼,终于瞧见上首的女子面上滑过了一丝怜悯。

    他像是得了救命的稻草,紧紧地抓着她的衣角,那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终于等到一句无奈的声音“那你就在这待着吧。”

    银霜松了一口气,心终于安定了。

    萧俪瞧他如释重负,但还是呆呆的跪着,出声道“好了,起来吧,随便找个位置坐”

    银霜慢慢的爬了起来,重新又将琵琶抱在怀里。

    他等了一会,见萧俪闭目养神,没有搭理他的意思,他又不敢真的坐下。

    犹豫了半响,轻声开口询问道“娘子,不如奴弹琵琶给您听吧。”

    萧俪睁开了眼,瞧着他仍然站在她面前,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便柔声答应了“行,你随意就好。”

    屋内悠扬的琵琶声起,外面的鸨父对着江楚抿唇一笑“娘子,成了。”

    江楚满意的点了点头,拦着身侧的倌儿离开了。

    琵琶的曲子奏了四五首,萧俪听得困意来袭,外面却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萧俪睁了眼,朝门口看了一眼。

    银霜弹琵琶的手也停了下来,萧俪朝他看了一眼,他眼中也有意外的神色。

    银霜心下狐疑,一般有倌儿在屋内伺候客人的时候,楼里绝对不会让人来打扰的啊。

    萧俪道“你去开门看看”

    进来的确是一个身着官服的女人,萧俪瞬间打起了精神。

    那女人一进屋,见了萧俪,满面笑意的拱手道“您应该就是萧大小姐了吧”

    “下官乃是嵩阳的郡守,听闻大小姐来了,特来拜见。”

    萧俪愣住了,这人怎么知道她的身份。

    她压下心中的狐疑,也扯出了一个笑脸,起身回礼道“我身无一官半职,那里当的起郡守大人行礼”

    “大小姐过谦了,现在您年轻,没有入仕途罢了,以后进了朝堂,必然是朝廷的肱骨,届时下官望其项背,现在行礼一点也不晚”

    萧俪听着她这客套话,维持这脸上的假笑“不知大人是如何知道我的身份的?”

    “端王殿下手下的人以前在上京见过小姐,今日您上船的时候她认出您了,立刻就禀报了殿下。”

    “殿下在楼上设宴,吩咐下官来请小姐上楼一叙”

    边上的银霜听着二人的对话,心跳的无以复加,就连郡守大人都对着这年轻的娘子毕恭毕敬,他不敢猜这娘子的身份有多尊贵。

    这么尊贵的人,因为他的哭求而心生怜悯,可见是一个慈悲之人。

    他心下升起了一个念头,这可能是他此生为数不多,能脱离苦海的机会。

    第39章 第 39 章

    刚刚还在担心会不会撞上, 现在人已经找来了。

    算起辈分来,她还得唤这个六殿下一声表姐呢。她的继父沈昭蒙,是这位六殿下的亲舅舅。

    她们这关系看似亲密, 可沈昭蒙是继父,和原身的关系水深火热。当今陛下的后宫众多,六殿下的生父不过是无足轻重之人, 和沈昭蒙的关系也淡。

    所以她俩这名义上的表姊妹, 实则并没有什么交集。

    眼下对方突然派人来请, 萧俪一时猜不透对方的意图,却也不好拒绝。

    和眼前的郡守客套了两句就跟着她上楼了。

    银霜见萧俪和郡守已经往外走了,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心中只是犹豫了一瞬, 抱着琵琶就跟上了。

    三楼的门口站着几个带刀的侍卫, 见了萧俪恭敬的开了门, 银霜不过落后几步,赶到的时候, 眼睁睁看着门被合上。

    那侍卫见他靠近,提起手中的刀,也不拔出来, 只用刀鞘的末端抵在他脖颈处, 冷冽的目光在他身上扫了一圈,语气倨傲“那里来的小牙子,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方,就乱闯,不想要脑袋了吗?”

    银霜的脖子被刀鞘戳的生疼, 也不敢叫,轻声解释道“大人, 奴是伺候刚刚进去的那位娘子的。”

    谁知那人得了他的话,嗤笑了一声,满目鄙夷的道:“里面都有专门侍宴的人,不用你上赶着伺候。”

    银霜听着这戳心窝子的话,小脸瞬间就白了,那侍卫恍若未闻,居高临下,两片薄唇轻启“滚吧”

    原本抵在他脖颈处的刀鞘往下移了几分,在他的胸口处用劲一戳。

    这力道着实不轻,银霜被这力道推得往后退了两步。

    眼看着门口的守卫难缠,他心里也害怕的紧,但他实在是不想放弃萧俪这样难得的恩客。心一横,倔强的扬起了脸,一脸认真的道:“是那位娘子点了名让我来伺候的,您要是不信,可以去问问。”

    里面觥筹交错,她们的主人在宴贵客,银霜在赌,她们不敢为了这么个小事进去打扰。

    果然,那女子眸中露出了迟疑的目光,扭头和另一个守卫互交换了一下神色。

    边上一直没说话的女子,瞧了他一眼,轻声说道“算了吧,我看着他是跟着郡守大人身后上来的,应该没什么问题。”

    银霜心中一喜,以为此事成了,没成想刚刚提着刀鞘的女子却扭头看向了他,嘴角勾起了恶劣的 痞笑“进去可是要搜身的,不知你介不介意啊?”

    银霜愣住了,他朝四周打量了一下,围在外面的守卫都是女子。

    那女子笑的玩味,眼神在他身上上下扫过,银霜当然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有些难堪的咬了咬下唇,心中犹豫不决。

    那女子已经看破了他一心想要进去的念头,故意说道“那你就哪来的打哪去吧。”

    银霜犹豫了半响,在一众女人审视的目光下,难为情的轻轻点了点头。

    引得那女人得逞的笑了,她抬手就将手上的刀扔给了边上的人,一脸开心的朝他走了过来。

    一双手隔着衣裳,在他周身摸索了起来,仔仔细细,没有一处放过。

    廊道内七八个守卫早就瞧了过来,银霜面上已是绯红一片,抱着凤颈琵琶的指节捏的发白。

    那手在他腹下游移了许久,又捏又掐了半响,才收了手。

    满意的说了句“行,进去吧”

    银霜被当众折腾了一番,面上绯红一片,眼中已有了泪意。

    好在这关终于过了,他赶紧整理了一番情绪,余光瞥到刚刚搜身的女子,她脸上玩味的笑容愈发明显了,眼睛直直的盯着他。

    银霜只得假作不知,低头进去了。

    入门之后,就看到屋子里一共坐了三人,正上首的女子穿着华贵,三十岁上下,应该是刚刚郡守所提到的端王殿下。

    她下首左侧的位置坐着的是萧俪,右侧是郡守大人。

    他来的时机刚刚好,屋子里面跳舞的倌儿一曲结束,此刻正要去客人身边伺候,银霜抢先一步,在萧俪身侧的一个小蒲团上跪下了。

    客人坐的是矮凳,身前的矮几摆了各色的瓜果饭菜,这个小蒲团是专门留给侍宴的倌儿,给客人布菜的。

    一个桌边就那么一个位置,银霜先抢了,后靠过来的倌儿见自己的位置被抢了,也不敢发作,轻轻瞪了他一眼,闷闷的和身后的侍儿们站在一处。

    他们之间暗潮涌动,萧俪丝毫没有察觉。

    她的心思都放在端王身上,她进屋之后,按着规矩是要行礼的,端王起身笑着阻止了,拉着她的手,笑的如沐春风‘自家姐妹,不用见外,现在又不在上京,就别拘着了。’

    一路热情的将她拉到位置上坐下。

    此时歌舞已停,上首的端王擎了酒杯,朝她看了过来,举杯道“不曾想这样有缘,在嵩阳还能遇到表妹,不知表妹怎么来嵩阳这样的小地方了?”

    萧俪瞧着她三十岁上下,穿着蟒袍玉带,面上的神色温婉,一副贤王的模样。

    眼中盛满了笑意,萧俪却觉得这笑意浮在面上,不达眼底,虚得很。

    举杯同她客套道“让殿下见笑了,家母觉得我不成器,打发我出来游学”

    端王的目的未明,萧俪答的模棱两可,转而主动问她“殿下不是驻守陇南吗?怎会抽的开身来嵩阳?”

    “嗨,陇南那地方,拢共就一件大事,抵御戎狄即可。这两年他们来骚扰了几回,不但没有讨着便宜,还折损了不少兵马,如今已很少有大规模的进犯了”

    “这不前几日嵩阳这边有流民作乱,母皇特派我来镇压此事”

    流民作乱?不就是几个流犯逃跑吗?萧俪当时就在现场,绝不可能看错。

    但看端王笑吟吟的,面上一派认真,她也没反驳,端起手边的酒杯,遥遥一敬,客套的说到:“陇南边境这样安定,都是殿下治理有方,妹妹佩服。”

    她们二人举杯,在空中瑶瑶一碰,相视一笑,就饮尽了杯中酒。

    一杯黄汤下肚,萧俪眉头微皱,这酒比的度数比她意料的要大,好在这个身子是个能喝的,她神色如常的放下酒杯。

    余光瞥到一双白净的手,正执着玉壶,给她刚放下的酒杯续酒,她转着眼珠,视线顺着这双手瞧了过去,银霜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落后她半个身位,跪在她身侧给她倒酒。

    面上有几分未散的红晕,见她看了过来,颔首行礼。

    萧俪瞧了两眼,对面的郡守便开始说话了,她复又将心思放回了宴会之上。

    “不过五日,端王殿下就将这作乱的流民悉数镇压,实在是居功至伟,下臣已如实上奏陛下”

    对面的郡守开始拍马屁,萧俪心中轻笑,明白了,流犯逃跑是小事,镇压了就镇压了,她他们把这事往大了上报,搁这为自己的政绩添砖加瓦呢。

    萧俪看破不说破,静静地瞧着这个郡守拍马屁,偶尔提杯碰一个。

    应付了半响,都是场面上的空话。

    萧俪右手放在矮几的扶手上,食指和中指交替的轻敲着,瞧着日落西山,心中已经有了几分烦躁。

    慢慢的,话题有意无意的,就开始往她身上转,多数都是恭维的话,偶尔夹杂着些端王的抱怨,说在陇南没什么亲朋好友,如今到了嵩阳遇见了她这个表妹,心中起了亲近的心思。

    萧俪和她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喝了一杯又一杯。

    端王瞧着她喝了许多,面上已近绯红一片,神秘的说到“今天和妹妹聊的畅快,我有一件礼物要送给妹妹。”

    萧俪心中一紧,知道重头戏要来了。

    端王招了招手吩咐道“进来吧”

    转而扭头对萧俪说:“妹妹在上京的时候,被令尊管得严,到了嵩阳可得好好松快松快”

    萧俪听她说着话,余光瞥见门口进来了两名男子,皆着同样的装饰和衣裳,面庞也生的相似。

    接着就是端王那石破天惊之语“此乃我新得的并蒂花,合该你我姐妹共享,才不辜负在这能遇到的缘分。”

    “表妹先选一个吧。”端王说的随意,那理所当然的模样,就好像在和她分果子,而不是两个活生生的人。

    萧俪那一口老酒险些没有喷出来,心里万马奔腾,面上还是维持住了平稳,连连摆手道“怎么能让殿下割爱呢?使不得使不得。”

    双生子一出来,萧俪就知道这端王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了。

    这人绝对不能收。

    “妹妹可别和我客套”端王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轻轻挥手,其中一人已向萧俪这处来了。

    萧俪此时,无比庆幸这个银霜跟了上来,她一把揽过他的腰肢道“真不是和姐姐客气,我今儿个已经选了一个可心意的了。”

    她娘在朝堂上一向是拥皇党,只忠于现任的皇帝,不参与皇女之间的争斗,所以还算受当今皇帝的信任。

    可若是她昏头的收了人,届时一对双胞胎兄弟,一个在端王府,一个在萧俪身边。

    若是再散播一些传言,宰相府和端王私下有往来。

    萧俪想到此处,心中一沉,搂着银霜的手更紧了。银霜也相当懂事,立马就顺着力道往她怀里靠。

    那男子见这情形愣在了原地,无措的去寻端王的目光。

    萧俪此时只想早早的离开这个鸿门宴,假作酒意上头,脑袋往银霜肩上靠着。

    醉醺醺的朝着端王说道“今日喝了许久了,妹妹我早……早就想和这美人亲近了”

    端王轻笑道“那妹妹快去,咱们改日再聚,这个倌儿我替妹妹包下来,妹妹若是喜欢,带走也行,放在楼里养着也行。”

    “姐姐这一片心意,妹妹再拒绝,我可要伤心了。”

    萧俪整个人已经挂在银霜身上了,假装强撑着醉意道“那就多谢殿下了。”

    萧俪被银霜扶着出了房间,外面天色已暗了,船上各色的花灯都燃了起来,灯火辉煌一片,花船的倒影,映在水中尤为好看。

    她回房间之后,发现江楚和曾雁兰已经在等着了,见了她就关切的问“萧姐姐你去哪了?我们满船找你,都没找到。”

    曾雁兰最先凑到她身边,闻到了她身上的酒气,惊讶道“你喝酒了?”

    她们本就约定好了,天黑之前到家的,如今天都要黑了。

    萧俪放开了银霜,站好,朝他们抱歉的说到“偶然遇到了个旧人,喝了两杯,忘了时辰,抱歉了。”

    江楚也凑了过来,打量了她一番问她“还能骑马吗?”

    萧俪根本就没醉,只是酒劲儿上了脸,看着严重些,她摇了摇头说“不要紧,天色不早了,咱们回去吧。”

    江楚见萧俪走了两步 ,还算稳妥,点了点头,三人就准备出发了。

    此时屋内唯一的一个男子,抬手拽住了萧俪的衣袖。

    低低的唤了一声“娘子”

    三人齐齐回头,目光都落在他面上,银霜也顾不得羞,期期艾艾的张了口“娘子……那我,我呢?”

    第40章 第 40 章

    花船顶层最大的雅间之内, 端王斜靠在主位的矮几上,周围伺候的倌儿皆已遣散一空,下首唯立着两人, 嵩阳郡守张柏静和张珍。

    上首的端王殿下神色凝重,指节在矮几上轻轻的叩着。屋内的氛围沉闷,下首的二人端候着, 谁也不敢先开口。

    端王思忖良久, 才转了眼珠, 目光落在张珍身上,淡淡的问她“你不是说这个萧俪头脑简单,胸无点墨,只会逞匹夫之勇吗?怎么今儿个本王一接触, 她不但谈吐得当, 还拒了本王送出去的人。”

    “这是怎么回事?”

    端王那冷津津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张珍心中一凛,语气也是疑惑万分“殿下, 这……,这个萧俪我和她打交道多年,最是知道她的脾性了, 确实是之前我和您说的那般啊。”

    “上次柳家的事情, 我轻轻一激她,她就替咱们办妥了。”张珍苦着一张脸, 明明今日算计萧俪的事情,按照她的计划,可以说是手到擒来……

    怎么偏偏就出了岔子, 还累的她被端王责问,前一段时日, 好不容易帮端王将编撰司拿了下来,解决了陇南和上京密信传递的事。为了这事,她连那谪仙一般的未婚夫都舍弃了,没成想今天的计划居然落空了。

    张珍百思不得其解,在心里琢磨了半响,觉得应该只是一个巧合,她望着上首的端王轻声道“许是巧合,她来赴宴的时候带了一个叫银霜的倌儿,她以前对这些风月上的事情是没兴趣的,我对她的喜好也不了解,可能她就喜欢银霜那一种,被那个倌儿先勾了心呢。,所以才拒绝了殿下的人”

    张珍越发觉得自己猜想的对,说罢还坚定的点了点头。

    端王听完她那浅薄的分析,仰头闭了眼,敛住了眼中不耐烦的神色,她就不该指望这个张珍能有什么建设性的分析。

    看来想通过萧俪去攀扯宰相这事,不容易走通了。

    她用中指轻轻揉着眉心,思索着接下来的对策,是该继续留在嵩阳,在在萧俪身上下一些功夫,还是回陇南整顿刚刚从柳家接手的飞鸽。

    半响没有拿定主意,却想起了另一件要紧事。她坐直了身子,看向张珍“那个柳修筠,原计划是把他流放到陇南,现在却在嵩阳失了踪迹。”

    端王的目光扫向郡守张柏静,声音冷冽“查出来了吗?人现在在哪?”

    这个差事她还没办好,张柏静心头一紧,慌张的跪下回话“回殿下,带他逃跑的女人姚簧已经抓捕归案了,只是和她一起的柳修筠却没了踪迹。”

    “这个姚簧攀咬说是被一个极为年轻的女子劫走了,下官已经加派人手搜查了,只是暂时还没有进展。”

    说完这句她轻轻抬手抹了抹额上不存在的汗滴,上首的声音更冷了“务必将人找到,无论他是否知道咱们的事情,既然已经对柳家动手了,斩草就得除根。”

    “是”

    端王瞧着下站的两人,一个只会溜须拍马,正办点事情就没什么进展。另一个头脑简单,都已经和柳编撰的儿子定了亲,却还搞不定自己的岳母。

    愣是让她在幕后操作,才将自己人扶上了编撰的位置,解决了陇南和上京的密信传递的事情。

    唯一能值得称赞的,就是去激将了萧俪,利用她将柳家从那个位置上拖了下来。

    这也让她意识到,宰相萧晴是铁板一块,刀枪不入,但她这个长女萧俪,却是个蠢的,可以作为突破口。

    没成想这一次的计划居然落空了。

    端王在心中盘算了一番,陇南的事情还能再放放,萧俪的虚实她必须再探一探。

    吩咐道“柳修筠的下落抓紧去找,还有,同时打探出萧俪如今在哪落脚,本王要亲去拜访。”

    “是,殿下”

    端王看着下站不成器的二人,若不是现在她羽翼未丰,手上可用之人不多,也不回将就这样俩个卧龙凤雏。

    但是她现在手上有钱,有戎狄的支持,加上陇南的三万守军,慢慢经营图谋那个位置,就只差朝中的权利。

    她压下心头的火气,柔声道

    “你们办事辛苦,能在本王微末之时支持本王,这些本王都记在心中。若是有朝一日事成,你们居功至伟”

    端王瞧着二人听了这话,脸上都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她扯出了一个温润的笑脸,如沐春风的安抚道“本王从陇南带来的那一株双生花,就赐予你二人吧。”——

    赵怜儿在院内瞧着萧俪一行人,风风火火的出了门,他在院中瞧了一会,待到人消失在视野中,他才转身去了正屋。

    此时屋内只有柳修筠,门虚掩着,他也没敲门,轻轻推开门便进去了。

    目光在外室扫了一圈,果然没有柳修筠的身影,他一边抬脚往内室去,一边轻声询问道“柳公子,你起身了吗?”

    早上的时候,萧俪撩拨完他,抽身就走了。却丝毫不管柳修筠的身子,已经绷的像被拉满的弓。

    他只得难耐的在锦被之中扭动着。

    亵衣的扣子被萧俪尽数都解开了,他平躺在床上,薄薄的亵衣散落在身子两侧。锦被柔软,但上面的团纹刺绣纹路起伏,身躯扭动的时候,偶尔能和那粗粝的刺绣摩挲一下。

    柳修筠像是抓住了救命的浮木,也顾不得羞耻,他反手抓着头下的枕头,轻咬着下唇,闭眼仰着下颌,一下一下的扭动着腰肢,来缓解着那将要折磨死他的欲念。

    那自下而上的汹涌,一波一波绵延不绝,他集中了所有的心绪来抵御,以至于有人进屋他也没有发觉。

    赵怜儿进屋轻声换了柳修筠一声,没有听到回应,心下狐疑,难不成没醒吗?

    也不会啊,萧娘子都起了,且院里一早上,那么大的动静,他不可能还能睡得着。

    他越想越不对劲,脚下的步伐加快。

    他绕过屏风,床上的场景就落入了他的眼中,床帏高挂,柳修筠半个浑圆的肩头露在外面,鹅黄的亵衣在他身下铺陈一开。

    那小公子正闭着眼,腰肢轻动,锦被上的团花纹移来动去,渐渐错了位置。

    赵怜儿被这场景唬的心脏都停跳了半分,涨红了一张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床上的人美艳的不可方物,赵怜儿的目光怎么也挪不开。

    他心跳如鼓,几次张口想要说话,都难以启齿,咽着唾沫,眼睁睁的瞧着床上的小公子扭动了半响,然后浑身抖动了一下。

    柳修筠扬起的下颌慢慢收回,隐隐有睁眼的趋势,赵怜儿立刻轻手轻脚的退到屏风外面。

    他抬手捋了捋胸口,给自己顺着气,慢慢倒退着往门外去,这要是让柳修筠知道,自己那模样被他撞见,不得羞愤死。

    况且,这事情若是戳破了,他们平时在一块还如何相处,赵怜儿想想都觉得浑身发毛。

    好容易挨到了门口,赵怜儿吐气了半响,确认自己脸上的红晕已经下去了,才轻声朝里问道“公子,醒了吗?”

    等了一会,里间才穿来了声音“醒了,我正穿衣裳呢,你在外面稍候。”

    这声音平稳清脆,丝毫听不出什么不妥。

    赵怜儿老老实实的在外间等了约一盏茶的时间,才见柳修筠绕过屏风,出来了。

    他今天穿的是那日去集上新买的春衣,款式是已婚男子常穿的正襟长褂,规规整整的穿在他身上,银白色的云锦料子,胸前绣了一直仙鹤,衬托的他面若冠玉。

    他将头发也都挽了起来,用一直月牙簪别着。寻常人家端庄持重的正夫就是这般的打扮。

    他面上莹白如玉,看不出一丝情欲的痕迹。

    赵怜儿在心里感叹,他这端庄持重的模样,谁敢相信,一刻钟之前,他在床上是那般xiajian的模样。

    如今他是丝毫不担心,他拢不住妻主了,他这床上一套,床下一套的小模样。就是皇帝奶奶来了,都能勾住了吧。

    柳修筠已经来到了他身前,赵怜儿收了思绪,轻声说道:“热水我已经打来了,公子去洗漱吧。”

    柳修筠淡淡的点了点头,移步去了。

    赵怜儿照旧进了内室,帮他收拾床榻。他掀开被子,上面果然有一团黏腻,不过比之前就少了太多了 ,赵怜儿也没想太多,麻利的将被套都换了。

    这事已经是第二次做了,他抱着被子和柳修筠照面的时候,柳修筠只是微微红了脸庞,不自在的错开了眸子。

    赵怜儿也没有多说,抱着被子就出去了。

    院子里的活不多,刚过正午就干完了,萧俪不在家,他们简单的用了午膳。下午实在是无事可做,赵怜儿就凑到正屋去寻柳修筠说话。

    他拿着针线,准备和柳修筠一块绣帕子,进屋却看见柳修筠坐在书案前,手里握着笔,正在写字。

    赵怜儿眉头微微拧了起来,慢慢靠了过去,他不识字,柳修筠写了什么他也看不懂。

    但是他知道,女子一向是不大喜欢男子沾染读书习字的,待到柳修筠停笔的时候,他借机问道“公子写的是男则吗?”

    柳修筠目光暗淡了几分,半响才开口道“不是”

    赵怜儿不想他再沾染这些不该男子沾染的东西,接过他手中的紫毫笔,挂到笔山上道“写字伤神,不如咱们来绣帕子吧。”

    柳修筠不舍的瞧了瞧还没干透的字,轻轻的点头同意了。

    他俩窝在房里,一直绣到了晚上,柳修筠的帕子终于修好了。

    赵怜儿接过他手上的帕子,瞧着上面精巧的竹叶“等一会萧娘子回来了,公子将这帕子赠与娘子,娘子必定欢喜。”

    他们正说着这话,外面就响起了一阵马蹄声,那声音由远及近,片刻就到了院中。

    赵怜儿看向柳修筠,见他眸中已露出了喜色,也高兴地道“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只是没成想,娘子能回来的这样早。”

    “看来还是记挂着公子呀。”

    赵怜儿说完这话,肉眼可见的小公子红了面庞。
图片
新书推荐: 社恐美人带崽爆红了 小美人鱼跟鲛人好上了 亡国后捡到了当朝太上皇 美人师尊总劝我修合欢道 笨蛋在贵族学院当反派 失忆陷阱 前男友的兄弟继承了我的狗 饲养恋爱脑蛟龙后 那个男人他掉马了 我靠捉妖起死回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