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俪进了月华苑, 抬眼瞧见院中多了许多 陌生的面孔,有些不适应。
她抬头环视了一圈,也没有看到邀风和彩月, 便随手召来一个侍儿问:“邀风和彩月去哪里了?”
那侍儿怯生生的瞧了她一眼,才吞吞吐吐的回话:
“回,回大小姐, 今儿个帝卿吩咐, 将邀风和采月哥哥调去别的院里当差, 上午,上午的时候已经迁出去了。”
萧俪的脸顿时就冷了下来,那小侍儿在月华苑伺候多年了,以前萧俪还混账的时候也曾打过他, 此时感受到一股威压传来, 吓得腿脚一软, 噗通一声跪倒在地。
萧俪无暇顾及,抬脚就要去找端容分说此事, 不料刚走到正寝门口,就被云雀拦了下来。
云雀挡在中央,对着萧俪轻轻屈膝行礼道:“娘子留步, 帝卿昨日劳累身子不适正在歇息, 现在不方便见您。”
萧俪垂眸,看着跪在身前的人, 目光在他衣摆上的云纹上逡巡了片刻,压下心头的火气,冷声道:“告诉你家帝卿, 邀风和彩月调回月华苑,以后在书房伺候笔墨。”
今天沈荣将萧俪的贴身侍儿调出去, 他就觉得不妥,此时萧俪果然发作了。
上首的人气势迫人,云雀吓得双肩瑟缩,连忙恭敬的称:“是”
萧俪一挥衣袖,便大步流星的离开了。
她一路来到同根堂,江楚头一次瞧见萧俪冷着脸,心中有些害怕,立刻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萧俪在主位上坐下,侍儿立马奉上茶来。
她抬手拿到嘴边饮了一口,在心中劝慰自己,皇子娇生惯养的,娇纵些就骄纵些吧,懒得和他计较。
萧俪面色慢慢缓和过来,她放下茶盏,才发现屋内的二人还候着她,便收回了神思,抬眸将目光移到江楚面上,温声问她:“子楚今日过来所谓何事?”
江楚见她面色和缓,悬着的心这才落地,站起身回话:“前几日我的任命下来了,托大人的福,得以留在上京,在刑部任大理寺司直一职”
像她这种商贾出身的仕女,即便是考上了,授官一定会到地方郡县。若是打点一二,可能能分回原籍。
要想留在上京,简直是天方夜谭。
可她和萧俪交好,萧俪大婚给她发了请柬,大婚当日,她还能一直陪在萧俪身侧,这无疑在上京达官显贵的圈子里混了眼熟。
第二日,吏部的主簿便登门拜访。一脸和善的问她,对于在哪里任职可有什么想法。
她受宠若惊,不明白这份殊荣怎么落到了自己头上。纠结了片刻,委婉的说想要留在上京。
主簿含笑点头,说这不是难事,又有意无意的打探她同萧俪的关系。
她才明白过来,这些是看在萧俪的面子上。
萧俪无形之中帮了她大忙,今日她带了礼物,专程登门拜谢。
一个是道谢,二一个也是想能和萧俪多有往来,三是来表忠心。
若是将来萧俪有用得着她的地方,她能借机投靠到她门下。
萧俪轻笑道:“那真是恭喜你了,苦读多年,如今终于得偿所愿了。
“若说到帮忙,子楚你谢错人了,此事我可没有帮你打点,不必谢我。”
江楚道:“我是沾了您的光才能留在上京,若没有那份请柬,我这样没有根基的人,早不知被分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了。
“我没有什么东西能报答大人的大恩,这副残躯愿意听您驱使。”
现在萧俪身亲信之人,只有一个白沐,还是萧晴排给她的人。
萧俪本就有意培养一批自己的臂膀,来投诚的人也很多,她总觉得差点东西,挑挑选选的,一直没有遇到太合适的。
江楚有真才实学,为人处事机敏周全,此刻她主动投诚,萧俪甚是高兴。
萧俪嘴角勾起笑意,温声道:“子楚你的心思我知道了,以后说话别一套套的了,显得生分,私下里还唤我妹妹就是。”
江楚得了这话,眼底尽是激动的神色,热切的瞧着萧俪,一时不知该如何答话,她又不敢真的就叫萧俪‘妹妹’,只得点头连连称是。
她激动了片刻又想起一事,从手边的桌子上打开一个长匣子,从里面拿出了一把美人扇,双手递给萧俪道:“我没有什么拿的出手的谢礼,家中做绸缎生意的,还有些可堪入眼的绣品。我瞧着这把扇子绣工有趣,便想选来赠给您,还请不要嫌弃”
萧俪抬手接过扇子,拿在手中打眼瞧着,是一把男士的小圆扇,手柄是用金丝楠木所制,打磨的光滑圆润,泛着水波粼粼的金光,拿在手中很是衬手。
她轻轻转着扇子,一面绣的是圆润可爱的狸花猫,另一面是一个燕子风筝。绣工栩栩如生,特别是那只猫,毛发绣的非常细致,仿佛要活过来了一般。
萧俪惊奇的问道:“这难道就是传说中双面绣,这技法可不多见啊!”
江楚轻笑道:“确实是双面绣,是苏州那边特有的技法。”
萧俪瞧的新奇,拿在手中反复看,她已经能想象到柳修筠收了这件礼物该有多高兴。
她将东西收回匣子里,抬头对江楚道:“多谢子楚,那我收下了。”
“子楚以后娶了夫君,定然是能哄的服服帖帖的”萧俪调笑道
江楚听着这玩笑话,心中也开心了起来,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江楚这边的事情说完了,萧俪盖上匣子,转头看向白沐,问:“白大人有什么事?”
白沐瞧了一眼江楚,见萧俪没有让她回避的意思,试探的说了个话头:“是之前查的柳家的事情,有了新的进展,属下特来禀报。”
萧俪想起江楚刚刚说,她现在就是在刑部,任大理寺司直,正好这事可能还能让她帮帮忙。
“说说吧。”
“属下追查了许久,柳家倒台之后,柳大人篆书郎的位置由张珍接任了,自打张珍上任,篆书郎属与陇南的飞鸽比以往多了五倍不止。属下确认,柳家之所以被盯上,就是因为篆书郎属的飞鸽,可以作为上京和陇南的密信传递。”
萧俪听得云里雾里的,问道:“什么飞鸽?”
“户部下设了两个文职机构,一个是史官,负责记录陛下的一言一行,另一个就是篆书郎,柳大人这个职位负责记录的是26个郡县的地方志。
户部养着一群朝廷专用的飞鸽,供编撰郎来收集各个郡县的事情,现在张珍接手了,其他事情一如从前,唯有这个信鸽发往陇南的频次变得异常的多”
“所以属下猜测,这其中的关窍出在这上面。”
萧俪这才弄明白,原来是为了传递信息方便。
因为飞鸽传书快,所以朝廷对信鸽管控的非常严格,专门颁布了法纪,飞鸽只能由朝廷管控,一般只能用于军用,传递前线的战报消息。无论是寻常人家还是官宦人家,一律不得豢养和捕捉信鸽,否则以死罪论处。
连她都是第一次听说,篆书郎属有信鸽。
什么样的信息,值得这样大费周章来掩护着传送?
萧俪思索着问道:“可知道传递的什么消息?”
白沐摇头:“若要知道消息的内容就得截捕信鸽,一个是鸽子一旦飞出及其难捕获,再一个捕获信鸽是重罪,属下不敢轻举妄动。”
萧俪一直觉得这个端王不简单,如今她在陇南,居然将手都伸到上京来了。她心中升起了一丝不好的预感。
她问白沐:“端王是不是要回京述职了?”
“是,上次嵩阳郡守上奏陛下,说端王带兵镇压嵩阳流寇有功,陛下很是高兴,宣端王上京述职,不日就能抵达了。”
萧俪心中有一种直觉,根据她看电视的经验,这个端王八成是在陇南密谋篡位的事情。
萧俪在心中盘算了一番,就拿定了主意,冷声对白沐吩咐道:“你派人在嵩阳散布消息,就说端王镇压流寇之事根本就是子虚乌有,不过是跑了几个流犯而已,端王和嵩阳郡守捏造功劳,上书欺瞒朝廷。”
“再找几个嵩阳的官员,上书参奏嵩阳郡守张柏静。”
她要将此事闹大,看看这个端王葫芦里到底卖着什么药。
白沐见萧俪玩的这样大,有些拿不定主意。
她余光瞥到身侧的江楚,她听闻此事一脸的惊骇。
此时有外人在场,她又不敢提出质疑,驳了萧俪的面子,只得领命。
心中盘算着,待会将此事请示了家主再去办——
萧俪安排完这些事,才去了青梨院。
柳修筠见她今天回来的这样早,开心的迎了上来,笑着问她:“萧娘用午膳了吗?”
萧俪笑笑没答他的话,将背在身后的手转到身前,把手上的盒子抬举到柳修筠面前,开心的问他:“柳柳猜猜这盒子里是什么?”
柳修筠双眼泛起了光芒,眼睛弯的跟月牙一般,声音是抑制不住的激动:“是不是又是好玩的?”
萧俪最近很喜欢给他送东西,之前是稀罕的水果,后来慢慢的是些小玩意,前几日送了他一个雕花镂空的蹴鞠球,他喜欢的不得了,日日拿在手上看,根本舍不得放到地上去踢。
今天又有礼物,柳修蕴心里跟吃了蜜糖一样甜。
萧俪摇摇头,示意他再猜。
柳修筠一颗心好奇的不得了,着急的想看,哪里还想再猜。
攀着萧俪的手臂就要伸手去开那盒子,嘴上一个劲的撒娇:“萧娘别逗我了,让我看看吧。”
萧俪瞧他着急的模样,将匣子往他身前递了递,示意他打开。
柳修筠立马将匣子的盖子打开,他伸头往匣子里瞧,瞪大了眼眸,将扇子拿在手里,食指和大拇指捏着圆润的扇柄,将小圆扇转着圈圈。
看看三色的小猫,又看看另一面的风筝,爱不释手。
柳修筠开心的像个孩子一般,迫不及待挥挥小圆扇,轻轻扇风,他鬓边的一缕碎发,随着他的煽动随风飞舞。
萧俪瞧着他开心的模样,觉得他整个人都灵动了起来,充满了无限的生机和活力。
第62章 第 62 章
柳修筠激动了片刻, 才反应过来他和萧俪此时还站在院门口。他转了转眼珠,余光穿过敞开的院门,瞧见守门的兰香, 他嘴角带着一股笑意,目光有意无意的向他这看来。
柳修筠面颊微微发热,捏着扇柄的指节不自觉地用了几分力气, 心中暗悔刚刚不该如此失态。这下好了, 他这邀宠撒娇的模样, 叫一院子的下人都瞧见了,这叫他以后可如何御下。
萧俪见他原本开开心心的却立马愣住了,眸中流露出羞赧的神色,她抬眼扫了一圈院内。三步之外, 梅香拿了个花洒在墙角浇花, 侧脸的神色也是不大自在的模样。
萧俪之前觉得这院子虽小, 但是胜在雅致,柳修筠住在这既清净又不引人注目, 她本来是极满意这青梨院的。
可今日却察觉到这小院子的弊端来,每每她来了和柳修筠独处,赵怜儿等人都杵在院子里。地方狭小, 言谈举止都瞧得分外清楚, 柳修筠脸皮又薄,什么意趣都没了。
在她的月华苑就不一样了, 院子大,她谈事的时候邀风他们都远远的伺候着,寻常时候一干下人远远忙着各自的事情, 怎么都是舒心自在的。
萧俪第一次有了给柳修筠换个院子的想法。
她心里盘算着换个什么样的合适,抬手握住柳修筠没有拿小圆扇的另一只手, 牵着他往内室去。
进了内室,萧俪反手关上了房门。
外面的日光透过门上的明纸洒了进来,菱花格的光影映在柳修筠青绿色的衣裳上,光线的明暗衬得他肩头的暗纹若隐若现。
萧俪仔细端详了一刻,认出来是江楚第一次来的时候送的缠枝纹的料子。
他身上穿的衣裳,手里拿的小圆扇都是上好的东西,萧俪也觉得,只有这样的好东西才能配得上柳修筠。
萧俪转着眼珠,穿过这间狭小的内室,轻轻皱了眉头,给他换院子的心思更加坚定了。
她牵着柳修筠到床边坐下,温声和他商量道:“柳柳,我给你重新换个大些的院子如何?。”
柳修筠这件新衣裳昨儿个就做好了,但是料子太华贵,请安的时候穿不合适,他都是回了院子里悄悄穿。
当时刚换上的时候,赵连儿和梅香得眼都直了,直夸像未出阁的神仙公子。
赵连儿更是怂恿着他,让他将盘发放下来披在肩头,再编两股小辫,配上他那张清丽的脸,谁能分得清他嫁没嫁过人啊。
他当时嗔恼的瞪了身后二人一眼,嘴上训斥他们胡说,眼珠却对着镜子瞧了又瞧。
现在已经是六月里了,天一天天热了起来,这青绿色的薄丝料子配上缠枝纹,衬得人如春日的嫩芽一般,瞧着就降火去燥。
他满心期待等着萧俪来他院子里,他以为要等到下午的时候。没成想今天这么早就来了,还给他带了精巧的礼物,现下她那眼珠子就跟黏在他身上一般,嘴上还柔情蜜意的说着要给他换大院子。
自己的心上人眼里心里都只有自己,柳修筠志得意满,摇小圆扇的速度越发欢快了起来
他侧着身子,和萧俪相视而坐,顾盼生辉,嘴上还要故作矜持的问道:“萧娘怎么突然想到这个,我在这住着也挺好的呀。”
“太小了不方便,我前几日想换个大点的书桌,你这内寝都放不下,等换个大些的院子,我单独设一个书房,届时公务也方便些。”有些东西涉及机密,她虽不是防着柳修筠,但到底他这院子里伺候的人多了起来。一干新人来来往往的,文书机要就这样放在内寝的书案上也不方便了。
萧俪抬眼瞧着柳修筠捏着小圆扇,他给自己扇扇又给她扇扇,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望着她。
萧俪想起了她公务的时候,柳修筠在他身侧添茶磨墨的模样,她偶尔在繁忙之中驻笔抬头,他也是这般亮晶晶的望着她问,“萧娘忙完了吗?”
书案挪出去可就没这个待遇了,萧俪在心中叹了口气,暗暗告诫自己,红袖添香是不错,偶尔享受一把就算了,多数正经公务的时候还是要专心一致才是。
柳修筠听萧俪话头里的意思,是要将政务都挪到他这来处理。心里盘算着,这样一来她又能日日陪在他身边了,和以前的日子仿佛并没有什么分别。
这想法刚燃起来,他忽然反应过来,昨儿个大婚,萧俪今日从书房出来,定然是没有洞房花烛的。那么今晚上怎么着都要回月华苑去。他摇着小扇子的手停了下来,今儿个不会留下,明儿个还得去蒹葭苑(侧君白书白的住处)。
左右再不可能和从前不一样了。
他心中泄了气,慢慢将小圆扇收了回来,放在膝头,垂眸敛目半响才答:“都听萧娘的意思。”
萧俪瞧他忽然情绪低落,偏头去寻他面上的神色,问:“怎么了柳柳?”
柳修筠眨巴了一下眼睛,努力压下心中的难过,抬眸对萧俪撤出了一个笑脸,轻声道:“萧娘有了书房就不和我窝在一处了。”
萧俪笑了,觉得他小性子的模样愈发可爱了,她抬手将他膝头的小圆扇拿走,随手扔到床尾,欺身上前,将他扑倒在床上。
柳修筠没有防备,眼神却跟着小圆扇去了,轻呼道:“哎呀,你别吧我扇子扔坏了!”
他扭动着身子想去够床尾的小圆扇,萧俪两手撑在他双肩两侧,将他禁锢在身下,一下子挡住了他的去路。
柳修筠转头对上萧俪的眸子,她眼底仿佛燃着火苗,紧紧的盯着自己瞧着。
这眼神太过熟悉,他立马明白过来是什么意思,面皮瞬间就红了,原本伸出去够小圆扇的手僵停住了。
二人的呼吸都变得急促
忽然,柳修筠的眸子睁大,原因无他,他感觉到身上的萧俪曲了一条腿,膝盖放进了他双膝之间,慢慢往上移着。
柳修筠在萧俪灼灼的目光下轻轻咽了咽唾沫,喉结不着痕迹的上下滑动了一下。
萧俪瞧着他喉结的眸光一闪,轻笑着起身准备解衣裳。
柳修筠面颊红的发烫,他羞赧地偏了头,将目光躲向别处,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谁知萧俪一下子坐到了他膝盖上,一股钻心的疼传来,柳修筠疼的叫出了声来
“啊……”
他下意识的曲腿。
萧俪放在自己腰封上的手一顿,立马弹了起来,从他膝盖上离开,着急的问他:“怎么了柳柳?”
萧俪来了带来的都是高兴的事情,他太过欢喜,连自己膝盖上的伤痛都忘记了。
柳修筠觉得自己膝盖上乌紫一片不好看,下意识的抱着膝盖躲闪道:“没怎么。”
萧俪眼中露出担忧的神色,慢慢靠近着他,柔声哄道:“让我看看。”
她一边说着,抬手就要去褪他裤子。
柳修筠下意识的护住了腰带往后躲,脑子里却开始担心,她会不会嫌弃那乌紫丑陋。
还有就是她看到 了之后,他要不要如实说,是请安的时候跪出来的。如果说了,她知道他被她正君为难了,她会是什么反应。
柳修筠刚刚本来因为萧俪晚上还要去陪正君难过,那股情绪被他强压下去了,这会子又出了这个事,心中乱七八糟的,一时没了主意。
萧俪见他情绪不对,不再勉强,她收了手,坐在床上,对着抱着膝盖靠着墙坐着的柳修筠商量:“卷起裤腿来我看看总成吧?”
柳修筠瞧着萧俪眼中担忧的目光,心中慢慢升起了一丝念头,他有点想知道,自己被欺负了,萧俪会是什么反应,还会不会向着他。
这股念头一起来,便像一棵快速疯长的藤蔓,在他心头不受控制的蔓延。
他垂眸点了点头。
萧俪见状便立刻上前,将他圈在膝头的手拿开,小心翼翼的替他卷起裤腿。
柳修筠的目光落在自己膝盖上的乌青上,比他想象的还要吓人,不光紫了,中间最厉害的部分还肿了。
耳边传来萧俪吸气的声音,她卷他另一条裤腿的动作明显比刚刚更加急切了,却也带着十分的小心,丝毫没伤到他。
柳修筠垂眸,目光在自己两个像开了染色铺子的膝盖上来回逡巡。
从萧俪这个角度看上去,他那跪伤得膝盖青紫一片,再配上低眉敛目的模样,活像是受了委屈又不敢说的受气包。
萧俪心疼极了,她目光落在他膝头,反手将床尾的小圆扇拿了过来,倾身上前,一只手轻轻在他肿了的地方摸摸,想看看伤的有多重。
柳修筠吃痛,“嘶……”的一声吸气。
萧俪连忙撤了手,另一只手拿着小圆扇在他膝头轻轻扇风。
柳修筠听她说着关切之语,声音却冷了下来:“柳柳,这是怎么弄的?”
柳修筠目光落在小圆扇上,小圆扇在膝头扇动,一股股凉风吹在膝盖上,痛楚缓解多了。他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如实说:“就是今天去月华苑请安的时候多跪了一会,养两天就好了。”
他说完轻轻抬眸,去寻萧俪的面色,心底升起了一丝希冀。
萧俪果然皱起了眉头,眸子中滑过一股冷意。
萧俪瞧着他的时候向来是温润和善的,他第一次在她眼中见这样吓人的神色,心中一紧。
萧俪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扇子一搁,就要起身。
柳修筠瞪大了眼眸,慌乱的去牵她的衣袖:“你去哪啊萧娘?”
“我去找沈荣。 ”萧俪声音凝结成冰。
柳修筠拉着她的衣袖,着急的低声劝道:“萧娘别去了,帝卿身份尊贵,我跪他也是应该的,萧娘别为了我伤了和气。”
“我不管他在宫中是怎样尊贵的,想要在这府里作威作福是不能够。”萧俪将他的手握住,轻轻扯出自己的衣袖,声音软了几分:“柳柳你歇着,我找他去。”
“萧娘……”柳修筠望着萧俪转身离开的背影,着急的唤了一声,就见萧俪的背影消失在门口。
紧接着院里传来了赵怜儿给萧俪行礼的声音,萧俪的声音越来越远:“去给你家公子请个大夫来瞧瞧”
柳修筠慢慢的将裤腿放下。
阴差阳错之下,萧俪今晚上这个房十有八九又圆不了了,柳修筠心中像是松了一口气,目光落在床位的小圆扇上,眼中的神色晦暗不明。
第63章 补一千营养液加更
月华苑
门房上的侍女远远瞧见见萧俪往这走来, 心中有些狐疑,刚刚不是气冲冲冲的走了吗,怎么不到一个时辰又来了?
这会子瞧着她脸色阴沉, 侍女心中一紧,不敢怠慢,提早就打开了院门, 恭恭敬敬的在门口迎着, 低声弓腰, 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萧俪大步流星的进了院子,一路绕过景墙,穿过游廊抄手,一路来到正寝门口, 都没瞧见邀风和彩月的身影。
正寝门大开, 门口的一个小侍儿见她来了, 面色慌张的转身就进屋去报信了。
萧俪站在门口,负手以立。
片刻, 就有两个侍儿疾步出来了,为首的还是前两次出来拦驾之人,好像叫云雀。
萧俪冷言瞧着他目光闪躲的行礼, “参见大小姐, 帝卿身子不适正在歇息,不方便见您。”
萧俪移开目光, 看向室内冷声道,“那正好,帝卿身子不适, 我去探望探望。”
她不管云雀慌张的神色,抬脚径直往里去。
不过两日没来, 屋内的风格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原本乌木的屏风换成了琉璃,以前桌案上的茶盏和摆件都是青花瓷,现在也都换成了金灿灿的鎏金器具。
满屋的华贵奢靡之风,萧俪瞧着都晃眼睛。
刚刚在门口阻拦她的云雀爬了起来,一路小跑着跟着在她身后,进了内室,颤声朝她道:“大小姐稍后,容奴才先向帝卿通传。”
她们这一番动静不小,萧俪停驻在正寝外室中央,半透的琉璃屏风后面人影晃动,片刻,就见端容自屏风后面出来。
他穿着一身淡黄色常服,满绣‘福’字花纹,随着他的走动,花纹泛着金光,萧俪这才瞧出来原来是金线织就的。
萧俪只是轻轻扫了一眼,就将目光移到了他面上,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李荣神色冷淡,从萧俪面前走过,到窗边的茶桌上兀自坐下。
萧俪瞧他梳着高髻,头戴金簪,面色红润就知道他生病不过是托词。
她径直到李荣侧手的椅子上坐下,侍儿们立刻奉上了香茶。
萧俪目光在描金的茶盏上停驻了片刻,便看向身侧的李荣。他端坐在椅子上,目光看向远处,一把合着的小金扇,有一搭没一搭的在自己手心敲着,语气冷淡:“萧大人不懂规矩吗?若没有本殿下召见,你不得擅入正寝。”
萧俪本来就是憋着气来的,她原本还想着和这个帝卿好好谈谈,谁知这人一开口就如此倨傲,她再也忍不住心中的火气,出言讥讽:“那殿下出嫁之前应当奏请陛下,修建帝卿府邸,让鄙人上您府上做驸马才是,怎么屈就来了相府呢?”
李荣说的那套规矩确实有,不过只能针对于帝卿开府招驸马,也就是让女子入赘,才能用的上那套规矩。可他现在是下降,身份再尊贵,都得依着传统男子嫁人的规矩来。
萧俪怼完瞬间觉得心情舒畅了几分,侧面的李荣就没那么好受了,他面上涨红一片,扭头看向萧俪。
“你……你……”
李荣‘你’了半响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他从小事事顺意,那里听过这样戳心窝子的话,心中气急了,眸中那团火快要燃出来了。
萧俪转头对上他愤怒的眼睛,气顺了便退让了一步,冷声道:“殿下金尊玉贵,在下鄙薄不堪,陛下赐婚凑在了一处,这月华苑殿下若想独自住着,我可以搬出去。”
“如此一来大家相安无事,殿下收敛些心性,别拿旁人撒气,您觉得如何?”
李荣将手中的小金扇捏的死紧,“本殿下什么时候拿旁人撒气了?”李荣脑子里回想了一圈,不过是将他两个贴身侍儿迁出了正寝伺候,但是上午已经按照她意思,将人调回了书房。
他越想越气,愤怒的问她,“难不成本殿下连迁出去两个奴仆的权利都没有吗,你们宰相府未免欺人太甚。”
萧俪见他为难了柳修筠还不自知,一股上位者的模样就觉得心烦,冷声道:“殿下调动我身边之人是否该先给我打个招呼?不过既然我要搬出去,他们自然也跟着我走,以后不会在殿下面前,惹您烦心,”
李荣不屑一顾。
萧俪面色更加冷冽了,她话头一转,提醒道:“我后院的人每日来给您请安,恭敬有加,同样都是男子,何必物伤其类。”
李荣眸中闪过一丝疑惑,问她:“本宫何时为难过他们?”
萧俪轻笑道:“殿下说没为难就没为难,之前的事情我也不追究了,以后请安之后还望殿下早些放人,没得叫人平白无故将膝盖都跪肿了。”
李荣立刻明白过来了她说的是谁,白书白刚进府上,面都没和萧俪见上定然不会是他,那就只有另一个了。
李荣在心中嗤笑,他这也算为难他?他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也叫为难,宫里那些手段他可都没用呢。
原来那个主子不主子,奴才不奴才的男人,是她心尖尖上的人啊。
李荣得了这个信息,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学着刚刚萧俪讥讽他的模样,眨巴这眼睛问她:“既然萧大人这样宝贝他,应该奏请陛下和高堂,三书六礼的迎他进门做正君,怎么就屈就 做了个侍君啊?”
“还要委屈人家日日都要过来请安。”
这话戳到了萧俪的气管子上,也憋得萧俪说了个‘你’字就无话可说。
李荣眸中划过一丝痛快的神色,慢条斯理的打开小金扇,在鼻头轻点,瞥了一眼萧俪道:“他若安分守己,你若是知情识趣,本宫自然没心思去为难个下人。”
李荣瞧着萧俪面色铁青,淡淡开口道:“萧大人请回吧,不送。”
候在屋内的云雀全程听到了他们的谈话,萧俪前脚走,他立马跪到了李荣脚边,颤着声音劝慰道:“殿下息怒。”
云雀眼瞅着李荣拿起桌上的金盏,朝他脸上扔过来,也不敢躲,闭眼生生受了那一砸,他顾不得额头传来的剧痛,立马将金盏捡了起来,双手奉到李荣面前,恭敬道:“殿下别气伤了自己的身子。”
李荣冷眼瞧着金盏,也不接过来,吩咐道:“去查查萧俪那个侍君什么来头。”——
萧俪昨夜宿在青梨院里,今日早起上朝,柳修筠也跟着起来了,伺候着萧俪穿衣。
萧俪穿戴好了之后准备走了,柳修筠跟在她身侧准备送她,萧俪瞧着他只着了单薄的褻衣,抬手拦住了他,温声道:“别送了,回去再睡会吧。”
柳修筠柔柔点头,萧俪走了两步又想起一事,停下步子转身交代他:“对了柳柳,院子我选好了,绿屏苑就宽敞明亮,我昨儿个已经吩咐了李萍,让她拾掇出来。你无事的时候也去看看,有什么想要改动的地方,乘着还没搬进去,先让她们改着。”
柳修筠闻言,高兴的上前两步,走到萧俪身侧,一双剪秋瞳含情脉脉的瞧着她,点头答允,“好,我下午的时候去看看。”
“萧娘快走吧,别误了时辰。”柳修筠开始低声催促。
萧俪不舍的在他粉!嫩的面颊上亲了亲,瞧着身前的人俊脸涨红,才一溜烟的走了。
萧俪差不多是踩着点去的,文武百官都到齐了,分成两列排在勤政殿外,等待着内官宣朝。
她快走两步,站到了自己的位子上,拱手和前后的同僚打招呼。却听见对面传来了一个耳熟的声音:“表妹,好久不见。”
她顺着声音望去,右列武官第三位,站着个身着蟒纹服饰的女子,萧俪扬声笑道:“呀,是端王殿下,真是好久不见。”
端王拿着玉牌超她走来,萧俪躬身行礼:“微臣参见殿下。”
端王抬手将她一把扶起来,挽着她的胳膊,和她并肩而站,低声道:“妹妹别客气,如今亲上加亲了,你我之间哪里用的了那些虚礼。”
萧俪面上装作惶恐的模样,嘴上连连说不敢,却也没再行礼了。
“路途遥远,没有赶上妹妹和荣荣的大婚真是抱歉。”端王道
“殿下说哪里话,微臣已经感受到殿下的心意了”萧俪不想和她在这套近乎,心里盼着内官早点宣朝,毕竟她还给她准备了一份大礼。
又煎熬了片刻,终于听到殿前的内官高呼:“上朝”
端王才松开了萧俪的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众人依次进入大殿,在自己的位置上站好,对着上首的陛下行叩拜大礼。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端王出列行礼,对着上首的皇帝行了三跪九叩的大礼,“拜见母皇,儿臣奉命回京述职,陇南的边事一切都好,祥情儿臣写了陈条,请您过目。”
“起来吧”
上首的小黄门从端王手上接过陈条,递给了皇帝,皇帝打开粗粗看了两眼。
就有武官出列,给端王请功劳,一说在嵩阳镇压作乱的流民有功,二是镇守边陲多年,多次抵御戎敌来犯,保边界安稳功不可没。
萧俪默不作声,听着门下一人出列开始弹劾端王,内容便是嵩阳如今街头巷尾的传言:流民之事子虚乌有,不过是端王和嵩阳郡守捏造功劳,上书欺瞒朝廷。
一时激起千层浪,原本安静的朝堂,顿时嘈杂了起来。端王第一个出来辩驳。
面朝臣而站的太女殿下眼眸轻抬,和萧俪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了一瞬,便转身启奏:“请母皇务必彻查此事,还四妹一个清白。”
萧俪附和:“臣附议”
紧接着就是群臣附议。
上首的皇帝珠帘遮住了神色,面上的神色不明,半响才听上首声音传来:“诸位觉得哪位爱卿去查此事合适?”
“臣以为小萧大人正合适”萧俪抬眸一瞧,说话的正是太女殿下门下之人。
“端王殿下贵为皇女,大理寺和刑部等闲官员去了怕是施展不开,小萧大人年轻有为,敢做春闱改革,足以可见小萧大人不畏强权,敢做实事。”
“再一个小萧大人尚帝卿,是陛下的儿媳,查皇女之事身份相当,必能查出真东西来,由她来结案,方能真正还端王殿下清白”
“那此事就这样定了,萧卿去一趟嵩阳查明此事。”上首的陛下一锤定音,结果也在萧俪预料之内——
过了几日就有圣旨传到了相府,萧俪被封为正三品参知政事,三日后起身去嵩阳,查清嵩阳流民之事。
圣旨其实不过是个形式,萧俪下朝那日就得了陛下口谕,开始和吏部进行交接。今日圣旨到的时候,她手头上的公务都交接完了。现在领了新的差事,三日后就需要出发,陛下特意准了她的假,让她回府收拾打点,这三日不用来上朝了,三日后直接出发去嵩阳即可。
萧俪回上京已经三个月了,这三个月她忙的跟陀螺一样,可以说没有一个休沐是能好好歇着的。
她在同根堂领完圣旨,便开开心心的回了鹣鲽院。
鹣鲽院就是给柳修筠的新院子,之前叫绿屏苑,柳修筠嫌弃名字不好听,便央求着萧俪重新提一个,萧俪瞧着院子里的池塘,里面荷花开的正盛,水中鱼儿游来游去。便起了这么个名字,希望他们二人能鹣鲽情深。
萧俪捧着圣旨,先去了鹣鲽院的书房,皇帝册封她是需要写一道折子谢恩的。
她刚在书案前坐下,就听见一阵轻轻的敲门声,萧俪朗声道:“进”
就见柳修筠手上端着个小托盘,上面放了一盏茶,轻手轻脚的进来了,然后转身关上了房门。
自从她新设了书房,刚开始的时候柳修筠也爱进来端茶磨墨的伺候,萧俪老是爱分心,她就委婉的提了一回,说自己公务的时候需要专心。从那次之后,柳修筠从来不会主动来打扰。
不知今日怎么忽然来了,萧俪瞧着柳修筠问道:“有事吗柳柳?”
柳修筠慢慢缓步走到萧俪身侧,将茶盏放下,轻声道:“也没什么事,怕你渴了给你端杯茶来。”
“这些事情让邀风和采月干就是了,怎么还劳烦你亲自跑一趟。”
柳修筠的目光在桌案上的圣旨上打转,“邀风采月今日家中都有事,告假了。”他垂了眼眸,语气低落了几分:“萧娘要是嫌我碍眼,我出去就是了。”
柳修筠作势要走,萧俪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赶紧哄道:“没有的事,你别多想。”
萧俪瞧着柳修筠还偏着头,察觉到他的反常,耐着性子轻声问他:“怎么了柳柳,我怎么瞧着你有心事的样子?”
柳修筠转过头来,对上萧俪的眸子,借机把心里的话问了出来:“萧娘是不是过几日就要去嵩阳了?”
萧俪眸光一闪,没料到消息传的这样快,她前脚刚接了圣旨,才到书房坐下,柳修筠就得了信。不过这也证明柳修筠在相府是彻底站稳了脚跟了,这倒是她一直替他经营打算的结果。
“是,三日后就出发”萧俪轻轻点头,拉着柳修筠的手笑道:“这几日不用上朝,我在家好好陪陪你好不好。”
柳修筠得了这话不但没有高兴,眸中的神色更委屈了,萧俪压根没想着要带他。可柳修筠想去,他晃着萧俪的手,轻轻央求:“萧娘能不能把我也带上?”
萧俪一时语塞,此次除了去嵩阳她还准备去一趟陇南,探一探端王的老底。端王盘踞陇南多年,她自己去尚有风险若,怎么舍得将他带去犯险。
这些事情又不能和他说,平白惹他担心一场,萧俪在心中计较了一番,轻声拒绝:“我这是去公务,带内眷不方便,你在家等我,我忙完了就立刻回来。”
柳修筠就知道不能轻易成,但是他 知道萧俪一向是疼他的,并且又心软。他继续摇着萧俪的袖子,一个劲的央求:“萧娘、萧娘带我去嘛,我会乖乖听话,绝对不会打扰你办正事。”
萧俪被他磨的头大,只得轻轻板起脸来,认真的告诉他,“真的不成。”
柳修筠瞧着萧俪冷脸,心里有些犯怵,可他是着实想去,他太过怀念在嵩阳的那段日子。他的手还在萧俪手心里握着,他眨了眨眼,靠着椅子的腿就跪了下去。
萧俪坐在椅子上,吓了一跳,立马就要拉他起来,着急的问道:“好好地这是做什么?”
柳修筠乘机双手拽着萧俪的手,一脸渴求的仰望着她,声音也是十足的可怜:“萧娘,求求你了,带我去吧。”
萧俪哭笑不得的瞧着他,“我和你说,你别来这套,今儿个说什么都不行”她反手一边拽他起身一边催促:“赶紧起来,你那膝盖才好了几天啊,禁得起你这样折腾?”
柳修筠察觉到了萧俪的心软,心中眼中滑过一丝得意,赖在地上更不起来了:“不要,萧娘你不答应我就不起。”
他眸中的神色一闪而过,还是被萧俪瞧见了,萧俪将右手从他手中抽走。柳修筠没有防备,等萧俪再抽左手的时候,柳修筠双手紧紧的拽住,语气婉转撒娇“萧娘……”
萧俪转过身子不在看他,右手从桌案上拿了笔,执在手中,蘸了墨准备写奏章,冷声道:“你要赖着就赖着,我要忙了,可不陪你玩。”
柳修筠瞧着萧俪故意不理他,较劲的心思就起来了,反正他是一定要去嵩阳的。
他攥着萧俪的手,又等了一会,上首的人一点反应也没有,他抬头瞧了一眼,发现萧俪神色严肃,已经开始认真的写奏章了。
柳修筠不甘心,他想摇晃萧俪的手,又不敢,怕她把字写歪了,他虽在内院没什么见识,但是也知道萧俪这些公务上的东西他万万不能给捅出篓子来。
他转着眼珠思索了片刻,脑子里有了主意,头也慢慢埋了下去,将萧俪的食指衔在嘴里,轻轻恬舐。
萧俪被他这么一激,执笔的手一歪,纸上的字一笔歪出一大截。一股电流自指尖窜向了下腹,她将笔一扔,扭头看向柳修筠。
柳修筠还跪在她脚边,仰着一张小脸,见她转过来,双眸软的似春水一般,“萧娘要怎样才能答应啊?”
萧俪看着他着诱人的模样,轻轻搅动着食指,眸光流转带着幽深,“柳柳今天这么豁得出去啊,不如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花样好不好?”
“萧娘,是不是我伺候的好就带我去?”柳修筠眼中升起了小火苗,一脸希冀的问道。
萧俪纠结了片刻,还是决定不能把话说死,模棱两可的道:“看心情。”
柳修筠红着脸,纠结了片刻,膝行了两步,从桌案下面爬到萧俪的正前方。
萧俪第一次瞧这样的场景,都有些不好意思,轻轻抬头,将目光移向了房梁上。
须臾,一双柔软的手就搭上了她的腰封,萧俪身下一凉,柳修筠还没有下一步动作,她就感觉四肢百骸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柳修筠慢慢埋下头去了,萧俪的呼吸开始加重,她靠在椅子上,从她这个角度看下去,柳修筠的身子被桌案挡住,只能看着他半个毛茸茸的脑袋。
萧俪仰头闭了眼睛,屋内静谧一片,外面的蝉鸣之声不绝。
她抬手放在身下之人的头上,偶尔用几分力气,享受着第一日的休沐时光。
第64章 第 64 章
潮湿咸腥的气味将柳修筠整个鼻腔笼罩, 这是他第一次做这样的事情,他看不见萧俪的任何反应,上首也没有任何声音传来, 心里有些慌乱,不知自己做的对不对。
直到萧俪将手放在他头上,间或用力的无声指导, 给了他极大的鼓舞, 悬着的心才慢慢落地。
刚开始他还能偶尔抬头, 换一换新鲜的空气,慢慢的头上的手越按越紧,他没办法呼吸了,依靠着胸腔内最后一丝气息, 着急的加快了动作, 期盼着快点到赵怜儿说的那最后一下。
周身的血液向一处汇集而去, 萧俪手下用劲,直想将人揉到身子里去才罢休。
她得了最极致的纾解, 身上的每一个毛孔仿佛都透了气,萧俪闭眼听着外面的蝉鸣声,心中感叹着, 休沐的日子就该这样过!
手下的脑袋因为缺氧开始挣扎, 萧俪仰头发出一声低沉的长叹,随即松开了摁在柳修筠头上的手。
久违的新鲜空气传入肺腑, 柳修筠大口喘着气。
萧俪垂眸瞧着。
午后的天气炎热,他出了很多汗,原本盘着的发髻被她揉松了, 玉簪斜挂在一旁,脸上汗津津的一片, 嘴唇微张着喘气。
萧俪懒懒的靠在椅子上,抬手将他头上那只摇摇欲坠的玉簪取下来,他缎子一般的长发顿时披散在肩上。
她将玉簪往桌案上一扔,玉簪和桌案碰撞,因为力道没控制好,从桌面直接滑到了地上,清脆的弹跳声传来。
柳修筠就是没看着,也知道簪子断了。他心中着急,满目委屈的望着萧俪:“萧娘,你,怎么给摔碎了?”
因为舌头动的久了有些麻,猛然开口还有些不适应,说话都差点错了音。
上首的萧俪面上丝毫没有愧疚之意,抬手捏着他的下颌轻轻摩挲着:“没事,我明个给你挑个更好的。”
柳修筠眉头轻皱,一脸的无奈:“可是我一会怎么出去啊?”来时好好的,出去的时候衣裳皱了不说,簪子也没了,披头散发的,一院子的人岂不是都知道他在书房……
还是大白天的,他还要不要活啊!
柳修筠的脸肉眼可见的比刚刚更红了,萧俪此刻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斜眼瞧了一眼在地上断成三节的玉簪,眸中滑过一丝心虚。她轻声提议,“要不我一会先出去,你在这等着,我去给你拿一根新的进来?”
柳修筠想了想道:“你吩咐怜儿送进来吧。”她又不会盘发,书房又没有镜子,她送来顶什么用。只是一会又要被赵怜儿揶揄几句了。
不过在赵怜儿面前他已经没有什么秘密可言了,笑就笑吧。
萧俪把玩着他精巧的下颌,又将他唇肉上的晶莹轻轻拭去,才温声道:“好”转而去牵他的手,带着他起身:“快起来吧,跪这么久膝盖该紫了”
柳修筠立马反应过来,他忙活了这么久,正事还没办呢,他反手抓住萧俪来扶他的手,轻声追问:“萧娘,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嵩阳了是吧?”
萧俪眸中滑过一丝心虚,对上柳修筠那亮晶晶的眼眸,直想移开目光。她硬着头皮,扯出一个无比真诚的笑容:“柳柳,这次不行,这趟有皇命在身,真的没办法带内眷。”
她眼瞅着柳修筠眸中的亮光一点点消散,眼底已经开始涌起水汽,萧俪立刻将柳修筠的手捧在手心,着急的保证,“柳柳,等我忙完了,一定抽时间带你去玩好不好。”
“哇……”
柳修筠觉得自己都那样豁出去了,本来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一下子破碎了,接受不了这样大的落差,憋不住眼泪立刻就下来了,声音带了哭腔的指责她:“萧娘你戏弄人。”
萧俪也知道玩大了,立刻起身,将人搂起来,将其放在椅子上,又是帮他揉膝盖又是指天发誓,忙活了一刻钟,才将人哄好——
赵怜儿听萧俪吩咐的时候,心里还有些莫名其妙,本来想多问一句,可萧俪吩咐完就急匆匆的走了。
他狐疑的去正寝,从柳修筠的妆匣子里找出一根金簪,拿在手里就往书房去。
平日里,萧俪的书房只有邀风和彩月伺候,他们这些人包括柳修筠在内都不能随意靠近。赵怜儿还是第一次来,他谨慎的敲了敲门,须臾,门开了。
柳修筠只开了个门缝,招手让他进来,还用眼神示意他动作轻一点。
赵怜儿斜着身子,极快的进了门,他转身就看到柳修筠将门合上。赵怜儿目光落在柳修筠的面上,才发现他青丝披散在背上。
柳修筠目光躲闪,赵怜儿立刻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他若无其事地将手上的金簪递给柳修筠。
“你帮我梳吧”柳修筠接过 金簪,一边往书案前走去,一边说道。
赵怜儿点了点头跟在他身后,转着眼珠打量着书房的陈设,没找到软塌,看向书案的眼神就更加意味深长了。
柳修筠在椅子上坐好,赵怜儿绕到他身后,十指翻飞,一个垂髻便挽好了。
柳修筠抬手摸索了一番,出声问他:“和之前的差不多吧?”
赵怜儿点点头道:“公子放心,一般无二。”
柳修筠站起身来,低头打量着自己的衣裳,夏日里的料子薄,最易起褶皱了,裙摆处因为刚刚跪的久了,皱了一大片。
赵怜儿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不用他吩咐便立刻蹲下来,抬手帮他将褶皱捋平顺,又绕着他环视了一圈,确认没了问题。
柳修筠满意的点了点头,主仆二人才一前一后的出去。
赵怜儿跟在他身后,院里的侍儿见了柳修筠纷纷行礼,他都淡淡的应了。赵怜儿看着他清丽出尘的模样,不禁在心中感叹,他第一眼见他的时候就觉得不对劲,那时候他虽长的出尘脱俗,有一股神仙公子的气质,可是眉眼之中带着风情。
后来和他相处了一段时日,他比寻常的小公子更加矜持守礼,他还当自己当时看走了眼。
直到后来去了嵩阳,在萧俪走了的一个清晨,他无意撞见了他一个人在塌上摆动腰肢的场景,他才知道,不是他看走了眼,是这个小公子真的很会装。
他在人前永远是谪仙公子的模样,人后却能悄摸的问他伺候的花样。
如今正头夫君和侧君进门都半个月了,萧俪还是日日宿在他房里,正君那萧俪还去过两次,那个侧君连妻主的面都没见上,更别说圆房了。
柳修筠得宠,就连他的身份都跟着水涨船高,任那个侍儿女使见了他都恭恭敬敬的叫一声哥哥。
就连白侧君院里的侍儿都私下找过他,想要走他的门路,调到鹣鲽院来伺候。
──────────────────
蒹葭苑
白书白出嫁时只带了一个陪嫁的侍儿彩环,院里另配了六个侍儿,此时都聚在院内的假山石上掷骰子。
他们各自将押注的铜板放在中央,一个圆脸的侍儿将骰子掷出去,六双眼睛都齐齐盯着,待到骰子停转。
众人哀嚎一片,戴着金戒指的小侍儿勾着嘴角,伸手将石板上投注的铜板都拢到自己面前。
他身前的铜板堆成了一个小山,比其余五人的都要高。
圆脸的小侍儿苦着脸道:“茯苓哥哥的手气也太好了,赢了一中午,我们几个输的底掉,再没钱陪哥哥玩了。 ”
其余四人也纷纷点头附和:“好哥哥,我们几个月银少,比不得哥哥在府上多年来,在正院当值过,得过主子的赏赐,求哥哥抬抬手,今日别玩了吧。 ”
不怪他们这般求着茯苓,牌桌上有不成文的规矩、“若有赢家一直赢,赢家不放话,这牌桌就不能散,反之也是一样,若有输家一直输,输家不放话,也不能散场。”
现在就是第一种情况,茯苓赢了十几把,他又是这院里的管事,众人都不敢赖账,只得一味的求饶。
茯苓转着眼珠,对他们这一顿吹捧很是受用,下巴都抬高了几分,将面前小山一般的铜板一推,铜板散到石桌上到处都是,语气随意:“ 行了行了,不是多少银子,你们拿去分了吧,咱们接着玩。”
几个侍儿眼中放着光芒,七手八脚的将铜板往自己面前拢,待瓜分完了。
圆脸的侍儿准备掷骰子,另一个侍儿轻声道:“ 这个时辰侧君午睡该醒了,咱们是不是该回去伺候了。”
其余几人得了这话都停了下来,茯苓转了转指节上的小金戒指,满不在乎的说道:“你们瞧瞧他那模样,都进府半个月了,大小姐连这蒹葭院都没进过,以后也是没指望了,我看咱们也用不着上赶着伺候。 ”
“ 可不就是呢,连茯苓哥哥都比他长的好看些,咱们也是倒霉,被分到了这活死人的院子里来。”
圆脸的小侍儿得了这话,也叹了口气:“如今大小姐后院里三个人,正君是帝卿,有身份有体面。柳侍君有宠爱,内府的总管李管事就是他一手提拔起来的,什么好东西都紧着鹣鲽院。 ”
“就是咱们院里最可怜,我去内府领东西都要遭人白眼,别的院子的夏裳都领到了,就咱们院子一直缺着。”
茯苓悠悠的道:“ 这就叫一将无用,累死三军。”
众人皆击掌附和“ 可不就是哥哥说的这个理吗。”
假山外面,彩环扶着白书白站在树荫下,里面人的话一字不差的落入耳中。
他抬眼瞧着白书白面色惨白。
第65章 第 65 章
彩环眸中燃着一团火, 厉声骂道:“这帮狗奴才真是放肆,公子,我去撕了他们的嘴。”
他个头不高, 浑身精气神十足,浓密的眉毛和和头发,平时就像一个小炮仗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 此时说着话就要冲进去动手。
白书白抬手拦住了彩环, 垂眸低声道:“小人畏威不畏德, 无用的。”
彩环气的牙痒痒,看向白书白的眼神充满了心疼:“那也不能由着他们这样作践您啊,放任不管的话,岂不是会越来越放肆?”
白书白眸中的神色暗淡了几分, 良久才艰难的开口, “暂且ren耐吧。”
他拽着彩环的手离开, 彩环回头朝着假山方向啐了一口,才不情不愿的跟着白书白走了。
彩环的目光落在白书白衣领上, 一路上还是ren不住的抱怨:“这宰相府还是高门大户呢,行事如此的尊卑颠倒,一个侍君居然管着内府一应事务, 敢苛待正头的侧君, 寻常人家也没有这样倒反天罡的啊。”
“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我看这些个狗奴才敢这样, 就是那个柳侍君给带歪的风气。”彩环愤懑的开口道:“公子,要不我去禀告主君或者大小姐,让她们给做主, 长此以往下去真的不成啊。”
白书白回眸瞧着气愤的彩环,低声告诫:“不准多事。”
茯苓他们有一点说的很对, 成婚半个多月了,他连妻主的面都没见上,柳侍君又是她心尖尖上的人,去了也是自取其辱罢了。
况且他从正君之位沦落到侧君,不就是因为他那妻主三番五次拒婚导致。
彩环心中不服,闷闷的跟着白书白进了内室。
白书白在妆奁前坐下,彩环站在他身后,原本还想再劝几句,可看着白书白愣愣的盯着铜镜里面的容颜,他眸中神色落寞,嘴角下沉。
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看向白书白的眼神也充满了心疼,公子那样知书达理又心shan的一个人,怎么就没能生一副好相貌呢。
公子要是能遇上一个真正懂他的妻主就好了——
萧俪睡得迷迷糊糊的,感觉怀里的人开始频繁的挣动,她不想睁眼,抬手在那光洁的臀肉上拍了一下,不耐烦的呢喃道:“老实点睡觉。”
怀里的人终于安静了,萧俪满足的将人往怀中搂了搂,正准备再睡个回笼觉,就听到了柳修筠那怯懦又为难的声音:“萧娘,我,我得起身去请安了。”
萧俪还是不想睁眼,搂着他的手又紧了几分,低声道“不去了”
柳修筠用手轻轻掰着禁锢在他腰间的手,轻声道:“不行啊萧娘,必须得去的,你先睡好不好,我一会就回来了。”
萧俪被他这么一闹,困意已经没了,悠悠的睁了眼,面上的怨气却很重:“好不容易休沐要睡懒觉的,哎!”
柳修筠对上她幽怨的眼眸,心中有些愧疚,柔柔的安抚道:“你再睡会,我一会就回来陪你。”
萧俪的目光落在他光洁圆润的肩头,视线下移,不着寸缕的风光掩在鹅黄的薄被之下。
萧俪搭在他腰上的手慢慢滑动,她抬眸盯着柳修筠面上的反应。
在她捉住兔子的那一刻,柳修筠轻呼一声,“啊…………”
他的面色瞬间涨红,眼神慌乱,用手拽住她的手腕,推拒着:“萧娘,别,别闹了……”
萧俪舍不得放手,逼的柳修筠没办法,割地赔款的退让道:“等我回来好不好萧娘,到时候都听你的 。”
萧俪满意的勾起了嘴角撤了手,语气却还有几分可怜:“那我等着你,你要早些回来。”
柳修筠松了口气,也顾不得羞了,掀开被子,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下床。
萧俪窝在床上,饶有趣味的看着他晃着兔儿,一件一件的将衣裳穿上。
柳修筠被那眼神看的发毛,飞快的拾掇好,连个招呼都没给萧俪打,就急匆匆的出了屋子。
他今天起得有些晚了,到了月华苑的时候白书白已经到了,连端容帝卿都已经端坐在院内。
柳修筠有些狐疑的看着院子里新摆出来的书案和交椅。以前他们都是在内室给端容帝卿请安的,今儿个怎么换了规矩。
他疾步往院内走去,目光不安的观察着周遭。院子里的下人比平时都多,立侍在端容帝卿左右。柳修筠心中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他低眉敛目的走到桌案前,双膝跪地,结结实实的行了个大礼:“奴才给正君请安”
上首冷淡的声音幽幽传来:“你好大的架子,居然让本宫在这等着你。”
柳修筠闭了闭眼睛,轻声道:“奴才懒怠,请正君责罚。”他日日勤勉恭顺,都是提早到的,今日来的也不算晚,是没有过请安的时辰的,他平日里正眼都不会瞧他一下,今日怎会弄出这么大的阵仗,提早就在这等着。
看这架势,这位帝卿今天好像是来找事。
他不知沈荣到底想干什么,但是就这么点不成立的罪名,他态度又这般谦卑,应该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柳修筠跪伏在地上,等着上首人的下一步动作。
“起来吧”
柳修筠没料到会是这样一句话,他道谢之后慢慢起身,脑子里还没转过弯来,抬眸瞧见端坐在书案前的端容帝卿,他将手中的小金扇向白书白一指,似笑非笑的道:“你去看看他穿的什么衣裳。”
柳修筠顺着小金扇指的方向看过去,白书白穿了一件湖绿色的长袍,立领款式,这是初夏时节的衣裳,按理说这几日入了伏,天气炎热不应该再穿了。
柳修筠抬眼看他面上,鬓边果然已经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他眼眸睁大了几分,问道:“天气入伏,暑热难耐,侧君为何还穿着厚衣裳?可别悟出痱子了。”
端容将小金扇在掌中一敲,冷声道:“你倒是会明知故问啊?”他当惯了上位者,声音一冷,周身的气势就出来了,压迫感十足。周遭的侍儿吓得肩膀瑟缩,眼神慌乱。
柳修筠没搞清楚状况,立刻转回了脑袋,低眉顺目的站在桌案前,余光瞥见身侧的白书白面上神色难堪。没有得出什么有效的信息,只得低声道:“请正君明示,奴才不知错在何处了。”
端容对着身侧的侍儿云雀挥了挥小金扇,云雀立刻轻轻行了个礼退下了,往院门处走去。不消片刻就带了个人进来,柳修筠错眼瞧见正是李萍。
柳修筠心底愈发紧张,拢在袖中的指节捏的发白。
因为是内宅,李萍一路垂着头,远远的跪下了,“奴才李萍参见正君,白侧君。”
端容抬眸看去,玩味的说道:“怎么这会子不来拜见拜见你的主子?”
在场的人都知道他说的是柳修筠,依着规矩,若是单独遇见了,她肯定是要拜见的。可现在正经的正君和侧君都在,柳修筠这个侍君的身份就有些上不了台面了,她只需要拜他们二位正经的主子即可。
柳修筠此时已经觉出味来了,十有八九是李萍管事的时候出了纰漏,而她又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所以端容要将账算在他头上。
可如今管家的权利在主君手里,若要因为下面的人除了纰漏来怪罪他,还是有些牵强,柳修筠稳了稳心神,冷眼等着沈荣继续发难。
“本宫且问你,白侧君的院子里的份例你为何推三阻四的不给,堂堂侧君,大夏日的没件像样的衣裳穿,传出去这相府岂不是要贻笑大方了?”端容面上似笑非笑,声音凝结成冰:“你仗着你主子受宠,就敢这样去作践侧君,真是好大的胆子。”
他话是对着李萍说,可冷冽的眼神却看向了柳修筠。
李萍立刻磕头辩解道:“不关柳侍君的事,实在是奴才疏忽了,下面的人懒怠,奴才未能及时发现,好好管束,这才梁成大错,正君要责罚就责罚奴才吧。”
柳修筠也跪下解释:“正君容禀,奴才身份低微,内宅一应事务无权插手过问,白侧君的事情,奴才实在是不知情。”
“你们倒是聪明,一个推脱额干净,一个揽的干净,像是拜把子患难的姐弟一般互相照应。”
柳修筠得了这话,面上一白,余光瞥见周遭的侍儿捂嘴偷笑偷。沈荣这话说的毒辣,将他和李萍比作姐弟,就是在说他这身份和李萍一样,都是个奴才。
他垂眸掩过眼底屈辱的神色,没说话。
上首的沈荣勾着唇继续道:“府里这几日传的沸沸扬扬,说大小姐眼里心里只你一个,就连本宫这个帝卿都不放在眼里。白侧君入府半个月了,连妻主的面的没见上呢。”
“你狐媚着妻主,在这府里作威作福,请安要本宫等着,编排着流言蜚语,你手下的人敢克扣侧君的份例,凡此种种,若不严惩,这府里的倒反天罡、狐媚惑主的风气怕是止不住了。”
沈荣眼眸垂眸瞧着跪在地上的柳修筠,像看一只蝼蚁,轻蔑的问:“你可有什么要辩驳的?”
柳修筠ren了许久,步步退让,却被安上着莫须有的罪名,心中升起一股怒火,抬眸直视上沈荣的眼睛,语气也冷了下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正君今日是铁了心要罚我,我人微言轻反抗不得,不过我没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过,不会因为刑法而认罪。”
“这会子你倒是不装了,以前不是在本宫这装的逆来顺受,然后回去了就开始狐媚告状?”
沈荣眸中泛着冷意,想起上次萧俪就是为了这柳修筠,无礼怼他。这个柳修筠表面上温良恭顺,背地里在萧俪面前装可怜,狐媚着,他打心眼里瞧不上这样下作的人。
沈荣将小金扇轻轻挥开,不不等他辩驳,便冷声吩咐道:“将那个李萍拖出去重打二十大板。”
门房上的女侍闻声立刻将人带了出去,柳修筠自身难保,知道开口也是无用,他隐隐明白了端容今日这番发作是为了什么。萧俪对他太过宠爱,打了帝卿的脸面,他要拿他立威。
柳修筠轻轻垂着眸子,等着上首人对他的处置。
沈荣右手拿着小金扇,轻轻扇着风,头上的金簪和精巧的扇子交相辉映,衬得他整个人高贵无极,他薄唇轻启:“上次你来我这请安,膝盖跪疼了,惹得萧俪好一阵心疼,那今儿个咱们就换个法子吧。”
“宫中罚那些爬天梯的奴才是扒了衣裳,大厅广众之下打藤条的,柳侍君今儿个也试试吧。”
柳修筠闻言,眸子猛然睁开,着急道:“正君,士可杀不可辱,您可以罚我,何必要如此作践我?”
沈荣把玩着手中的小金扇不理他,左右的宫侍见此情形便上前去动手。
七八个粗使的侍儿将柳修筠控制住,搬来了一条长长的刑凳,那凳子本该在刑堂,如今出现在月华苑。实木沉重的刑凳砸在青石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呵!原来早就做好准备了。
柳修筠的心沉到了谷底,本来还想争辩一二,此时也只能认命的闭上了眼眸。
他被按着拔下了下裳,撩起衣摆,摁在刑凳之上。
内院之中没有女子,可即便都是男子,在这光天化日之下,被人拔下裤子瞧了,别说是柳修筠这样有身份的人,就是侍儿被这样作践,也是没脸活着了。
柳修筠羞愤欲死,一双贝齿紧咬着下唇。
周围响起了吸气声,窃窃私语:“居然还翘着呢,真是不要脸啊。”
“难怪将大小姐迷住了,确实是长了个好玩意。”
第66章 补8.2号请假更新
柳修筠被压在刑凳之上, 面白如纸,周围的嗤笑声尽数钻入耳中,两个粗使的侍儿拿了绳索, 把他的两只手分别绑在刑凳的腿上,云纹的裙摆在眼前翻飞而过。柳修攥紧了拳,指甲修剪的圆润, 还是扎进了手心, 一股恨意在心中疯长。
可他还是想不通, 沈荣今日忽然这样作践他是为什么。
寻常人家正夫收拾宠侍无非两种缘由,第一是心生嫉妒要争宠,第二是 怕威胁到自己正室的地位,提前敲打。
可沈荣下嫁之后便将萧俪拒之门外, 二人如今都未圆房, 足以可见他对这门婚事也是不情愿的。他对萧俪无意, 怎么会去在意萧俪到底宠着谁。
他身份高贵,只要他活着一日, 萧俪的正君就不会是别人,没有任何人能威胁到他的地位。他以为沈荣会关起门来过自己的日子,这半月来也确实如此, 怎么今日就变了呢?
还是说他本身就是个阴晴不定为所欲为的人?两个粗使的侍儿绑完了他的手, 又绕到身后将他的双脚同凳字绑在一起。
柳修筠被绑的结结实实动弹不得,日光照在身上, 柳修筠双眼无神的盯着地面,瞧见地上倒影这院中人的影子,他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 交头接耳的议论着他现下狼狈的模样。
柳修筠咬着唇,ren着要流下来的眼泪, 忽然听到院外赵怜儿的声音,“你们让我进去,公子,公子你怎么样了?”
柳修筠睁大了眼眸,眼中燃起一丝希冀,紧接着就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侍儿进来禀报道:“正君,柳侍君身边的侍儿闯门,已经捆住了,敢问正君如何处置?”
“蠢材,他不去搬救兵,还准备进来送死。”沈荣像的语气像是听了天大的笑料一般无语,他看向了刑凳上的柳修筠,嘲讽道:“看你平日里也有几分城府,怎么调教的下人如此蠢笨。”
柳修筠艰难的抬起了头,对上了沈荣带着嘲意的眸子,此刻忽然明白了,原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萧俪去的,他想要萧俪看到自己被羞辱的模样。
柳修筠瞧着他轻蔑的吩咐那侍儿,“放了吧,赶出去。”
得了这话,柳修筠慢慢垂下了头,心中更加坚信了刚刚的猜测。他将人赶走,就是在给他机会去找萧俪。
赵怜儿没经历多少事,他不知里面的状况,看着李萍被罚,就知道他也会出事情,情急之下慌了神想要冲进来看看什么情况,现下被赶走,他肯定会去找萧俪了。
一阵推搡的声音越来越远,院子里又重新安静了下来。
“打吧”沈荣轻飘飘的吩咐。
竹条破空呼啦一声,臀肉上一股huola辣的剧痛传来,饶是柳修筠已经做了心理准备,还是没ren住叫了起来,“啊……”
藤条一下接一下的在空中划过,抽在柳修筠圆润的臀肉上,一条条带血的肿痕立马起来了。
柳修筠只叫了一声,便立刻咬紧了牙关。破空声不绝于耳,柳修筠疼的额头渗出了一大颗大颗的汗珠,滴落在他面前的青石地板上。
沈荣只听他叫了一声显然很不满意,慢悠悠的开口道:“那些个贱奴挨打的时候,撑不住几下就开始求饶了,他主子看着心情好饶了也是有的。”
沈荣慢慢走到了过来,柳修筠眼前映入了他镶了珍珠的靴子。抽打还在继续,柳修筠银牙险些咬碎,鼻腔中还是ren不住闷哼之声。
上首的声音不疾不徐:“你这样强ren着本宫多没趣啊,叫出来让大伙都乐乐,一会萧俪来了才会更心疼啊。”
柳修筠面前的汗珠聚成了一滩水洼,他死死的盯着始作俑者裙摆,眸中猩红一片。
他紧咬着牙关,不求饶是他最后的底线。他绝不能让萧俪看到他像一条狗一样,对着沈荣摇尾乞怜。
沈荣等了片刻,没有听到柳修筠像那些宫侍贱奴一般涕泗横流,对着主人摇尾乞怜,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他抬眸望向施刑的小厮,冷声呵斥:“怎么,你们没吃饭吗?”
竹条破空的风呼声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二十下早就已经结束了,可沈荣面色不愉,两个行刑的小厮也不敢停下来。
柳修筠已经撑到了极致,面前青石板上那一洼汗珠里混夹着泪水,越聚越多,唯一一个念头支撑着他,萧娘你怎么还没有来啊。
在他奔溃的边缘,身后一声怒喝之声传来:“沈荣”
一阵急促的脚步身由远及近,柳修筠偏头看去,一个熟悉的身影快步向他奔来。柳修筠握成拳的指节一下子松开了,全身卸了力气,原本紧绷的身子瘫软在刑凳之上。
“柳柳,你怎么样了?”萧俪来到他身前蹲下。
赵怜儿也冲了进来,看见他的模样就哭了出来,两人帮他解着身上的绳索。
萧俪环视了一圈,对着周围还看热闹的人怒喝道:“都滚出去。”
一干侍儿鱼贯而散,萧俪搀着柳修筠站了起来,赵怜儿将他身上的裤子提好,收拾妥当。
柳修筠此时一句话也不想说,一个人也不想见,他将脸埋在萧俪的肩头。
不消片刻,萧俪肩头的衣裳便被泪水浸湿。她疼惜的护着柳修筠,看向沈荣的眸子燃着熊熊的怒火。沈荣端坐在交椅之上,淡淡的迎上她的目光,眼中没有丝毫惧意。
萧俪直想将他那张蛇蝎的面庞撕碎,可顾及这柳修筠现在的状况,她压下了心头的火气,声音凝结成冰:“沈荣,你给我等着。”
说罢便将柳修筠横抱在怀中,大步流星的往鹣鲽院去,冷声吩咐跟在身后一路小跑的赵怜儿:“你去请大夫来。”
柳修筠臀肉上huola辣的疼,萧俪的脚程很快,不到半刻中就到了,她将怀里的人放到了正寝的塌上。
柳修筠着了塌,立刻就扯过了床上的薄被,将自己团团裹住。
萧俪看着在被子里颤栗的柳修筠,眸中尽是心疼,她抬手隔着被子,轻轻抚摸着他的背脊,脑子里想起刚刚在月华苑看到的那一幕,柳修筠被绑在凳子上,下身不着寸缕,被一干人围观这抽竹条。
他臀上青紫的印子交错叠加,整个臀肉上已经没有一块好地方了。
柳修筠那样注重颜面的一个人,被人这样羞辱,萧俪宽慰的话到了嘴边怎么也说不出口。身上的伤痛养个把月就好了,可心里留下的阴影该如何抹去。
被子里的人肩头抖动,萧俪垂着头,轻声道:“柳柳你放心,今日你受的委屈,我定加倍给你讨回来。”
被子里人抖动的更厉害了,外面一阵脚步声传来,赵怜儿慌慌张张的进了屋子:“大小姐,大夫来了。”
萧俪错眼看去,赵怜儿身后跟着个四十岁上下的男子,手中挎着个药箱。
萧俪低声道:“有劳大夫了,请来看看吧,都是外伤。”
“不敢当,老朽听这位小哥说了,伤在臀部,老朽需要面诊,小姐是否回避片刻。”大夫看的出来,萧俪是妻主,可是一般这种请况下,病患都会要求妻主回避。他见惯了这样的事情,所以有此提议。
萧俪摇了摇头,“我不用回避”她将目光移到赵怜儿面上,轻声吩咐:“你出去候着。”
大夫愣了一瞬,赵怜儿面上一片担忧,还是听话的退下了。
萧俪抬手去掀床上人的被子,轻轻用力竟然没拉动,眸中着急:“柳柳,大夫来了,听话让大夫看看。”
薄被中的人将被子攥的更紧了,萧俪着急道:“柳柳听话,咱们先治伤,其他的事情咱们慢慢来好不好?”
被子中的人纹丝不动,萧俪急的不知如何是好。
大夫到底见多识广,小声建议:“伤在隐秘的地方,郎君面皮薄,羞于让您瞧见,不如请您暂时回避,待老朽诊断完毕再向您答话。”
萧俪思索了片刻,望向柳修筠的眸中充满了愧疚,她对着柳修筠轻声问道:“柳柳,那我先出去?”
良久,被子里才传来一声应声:“嗯”
那声音带着哭腔,萧俪心都要碎了,顾及着柳修筠的自尊心,萧俪起身出去了,经过大夫身旁的时候轻声道:“有劳了。”
萧俪坐在院中的椅子上,赵怜儿站在远处,频频望向正寝,一脸的担忧着急。
萧俪将他唤过来问:“今天这是怎么回事,怎么就动了这么大的干戈?”
赵怜儿满心的委屈,此时萧俪来问,立刻便跪倒了萧俪脚边,声泪俱下的哭诉“奴才没资格陪着公子去院内,公子进去一刻钟后,奴才就瞧见李管事被带进去问话。不到半刻钟就被拖出来打了板子。她说让我去救公子,奴才想闯 进去,被月华苑门房的侍女赶走了,奴才这才急匆匆的来找了您。”
萧俪眉头轻皱,赵怜儿立刻补充道:“奴才刚刚去请大夫的时候派人去打听了,听说是白侧君的院子领不到份例,正君觉得是公子指使的,再加上公子今日请安比平时去晚了些,正君便发作了起来。”
赵怜儿瞧着萧俪的脸色越来越冷,膝行两步上前到萧俪脚边,结结实实的磕了个头,乞求道:“大小姐一定要为我们公子做主啊,这两项都是莫须有的罪名,公子平日里谨小慎微,对正君恭恭敬敬,从来不敢有半点逾矩,今日却遭这样的羞辱,您若是不为他做主,公子以后可怎么抬得起头做人啊!”
赵怜儿说完这番话,心中非常害怕,毕竟对方是皇子,又是萧俪的正君。虽然今日对柳修筠做了的事情确实太过荒唐,可人家的身份摆在那里,柳修筠是侧室,萧俪有可能将此事让他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这一番话将这事挑破了,将萧俪架了起来,若是萧俪想息事宁人,第一个就会迁怒他。
可这话他不得不说,柳修筠看似柔弱乖顺,实则心中有傲骨,他凭空受此羞辱,萧俪若是不为他讨回公道,让此事风轻云淡的过去了,他以后真是没办法抬头做人。
他叩在地上,静静的等着萧俪的抉择。
萧俪扭头看了一眼关着的内室大门,柳修筠的伤她在月华苑瞧了一眼,虽然严重,但都是皮外伤,更多的还是心理的摧残,此时大概直想自己静一静,她该是先去找沈荣算账了。
她心中拿定了主意,站起身子,抬步往外走去,冷声吩咐赵怜儿:“照顾好你家公子,如果他问起,你就说我去找沈荣了。”
赵怜儿悬着的心终于落地,胸中长呼了一口气,“是”
萧俪来到月华苑,这此没人再来挡驾,她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内室。抬眸便看到沈荣坐在椅子上品着茶,边上还放着一杯。
萧俪立在屋子的中央,瞧着那杯提前就给她备好的茶,眸光移回沈荣面上,他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萧俪声音冷冽的问:“沈荣,今日这般到底为什么?”
沈荣一手托着茶盏,另一只手捏着茶盖,轻轻拨弄着茶水,抬眸对上萧俪冷的将要结冰的眸子,慢悠悠的道:“不为什么呀,就是惩治个奴才而已,本宫堂堂帝卿,还用的着理由吗?”
沈荣说完,瞧见萧俪的眸子由冷冽变的愤怒,继续添油加醋:“萧大人娶了我这样一个正君就得习惯,要是受不了,就找我母皇,和离了你就解脱啦。”
萧俪盯着沈荣的面庞,他长得像牡丹花一样雍容美丽,却生了一副蛇蝎心肠。
她怒极反笑道:“你一开始就不想嫁过来,但是却又不敢给陛下说明,勉强嫁进来就开始在府里各种兴风作浪,先是不给我脸面,想要激怒我,发现我退让了便将主意打到我男人身上。”
“我倒是很想知道,是什么样的缘由让你费尽心机的要和离。”
萧俪说到了关窍之处,沈荣眸中滑过一丝心虚,语气也不如刚刚云淡风轻,冷声道:“反正你摊上了我,打不得、骂不得、休不得,要么你去上奏和离,要么你就受着。”
萧俪得了这话,眸中的怒火渐渐平息,她对上沈荣那得意的眸子,良久没有说话。
又过了片刻,萧俪慢慢转身,将正寝的房门关上,沈荣瞧着萧俪这莫名其妙的动作,眸中滑过一丝不解。
萧俪将门栓插好,才转身慢悠悠的往沈荣处走去。
沈荣瞪大了眼眸,一股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面上露出了一丝慌乱的神色,看着萧俪越靠越近,强撑着道:“你……萧俪你干什么?”
萧俪勾着嘴角,一步一步的靠近,声音温柔:“帝卿说的是,确实是打不得骂不得还休不得。”
萧俪已经走到了他身侧,定眼瞧着他,像一条吐着芯子的美人蛇,沈荣浑身的汗毛的竖了起来,勉力维持着声调:“萧俪,你放肆,速速下站。”
萧俪瞧着他外强中干的模样,眼中的笑意更甚,抬手搭在了他的肩上,慢慢朝着他脖颈处的肌肤滑去,声音温柔无比:“放肆?哪里放肆了,咱们不是圣上赐婚的妻夫吗?圣上盼着你我恩爱和顺,早生贵女呢。”
沈荣面上再也维持不住高贵的模样,看向萧俪的眸子里满是惊恐,“萧俪,你……你敢无礼,本宫……”
他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出任何威慑的话语,萧俪的手慢慢的移到了他脖颈处,肌肤相触,沈荣被吓的一抖,扭着身子想逃跑。
萧俪先他一步,掐住了他的脖颈,一把将人摁在椅子上,像盯着陷阱里的猎物一般,瞧着他。
沈荣双手捂着衣襟,颤声:“萧俪……你,你住手,否则,本宫叫人了。”
萧俪忽然抬手,用力将他的衣襟一分,沈荣虽然早有准备,可他力气太小,衣裳还是被萧俪扯开了,洁白莹润的肩头luolu了出来。
沈荣一声尖叫,“啊……”双手慌乱的护着衣裳,堪堪护住了重要部位。
外面的宫侍听到了这一声惨叫,为首的云雀最为心慌,着急的敲打着门板,问道:“殿下,殿下,您怎么了?”
沈荣像是抓住了救命的稻草,对着外面喊道:“云雀,快来救我啊”
外面的人得了这话,拍门之声更厉害了,萧俪冷声呵斥:“都滚开,今日谁敢进来乱棍打死。”
外面的声音一瞬间就停了,端容不死心,还想继续呼救,萧俪手下用了几分力气,夏日的衣裳本来就薄,衣裳直接被撕烂了。
沈荣身前的衣襟打开,他惊叫一声便抬手去捂,萧俪捉住两只手,捏在一起提他过头顶,另一只手扯开了他的腰封。
在沈荣的尖叫声音中,萧俪三下五除二的将他的外衫剥了下来。沈荣内里只穿了一层极薄的丝绸褻衣,还是白色的,透的什么都能看见。
萧俪扫过一眼,冷声道:“殿下可以叫的再大声些,也让人都进来看看。”
沈荣眸中已经含了泪珠,双手抱膝蜷缩在椅子被萧俪提过头顶,他坐在椅子上挣扎扭动着,却怎么也脱不开萧俪单手的控制。
萧俪将另一只手上的衣衫随意扔到了桌子上,那杯没动过的茶盏被衣裳的余势一带,滚落到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碎裂声。
沈荣被这声音吓得双肩瑟缩,垂眸惊慌的看了一眼洒了一地的茶水,又将目光移向了萧俪,对上萧俪冷冽的眸子,慌忙的低下了头,
自己□□的东西只蒙着一层薄纱,让人瞧的分明,沈荣面红如血,双腿紧闭,不安的交错着,想要躬身挡住萧俪的视线。
萧俪没有松手,她将沈荣的双手绕过头顶反折,压在椅子靠背的横梁上,看着沈荣严重流下了泪水,满意的笑了。
她绕着沈荣坐着的椅子,手搭在椅子的扶手上,慢慢走着,沈荣被吓破了胆子,尖叫了起来,“啊……你别过来”
萧俪不疾不徐的道:“殿下有心上人了吧?”
沈荣得了这话,尖叫声立马停了,萧俪对上他惊恐的眼神,证实了心中的猜想,“殿下都不敢向陛下开口请求赐婚,想来这个人的身份要么低贱,要么见不得光。”
“殿下可得把她藏好了,别叫我查出来才是。”
第67章 第 67 章
“殿下可得把她藏好了, 别叫我查出来才是。”
萧俪说完这句话,沈荣的眸子瞬间睁大,屈辱的面上却没有多少惧意, 只是现在自己受制于人,说出来的话没什么底气,“你, 你休想吓唬我”
芸娘在宫中, 她怎么可能伤的了她。
“是不是吓唬殿下可以掂量掂量, 咱们走着瞧。”萧俪捏着他手腕的指节用了几分力气,沈荣吃痛叫出了声:“啊……萧俪,你放开我。”
正寝外,云雀和一干从宫中陪嫁出来的宫侍站在门外, 听着沈荣一声声哀嚎, 急得来回踱步, 却又不敢擅闯。
沈荣精致的面庞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泪珠染花了眼角的妆容, 一副想要反抗却无可奈何的模样,
萧俪心头解气了几分,手上的力气却不减, 垂眸瞧着他轻声道:“帝卿最好还是像之前那样称病, 关门闭户,免去日常的 请安, 您觉得如何,”
沈荣眼角滑落一大颗珠泪,隐入鬓发之中, 他的声音带了哭腔:“好,我都答应, 你快放开我。”
萧俪达到了目的,也不想和他再纠缠,指节微张,沈荣便立刻将手缩了回去,他双手环抱膝,将脸埋在双腿之间,闷声道:“你现在可以出去了吧”
萧俪垂眸看着他发髻松散,金簪歪斜,要是照平日里那架势,他一定是让她滚出去,今日挨了收拾倒是懂礼貌了。
看来有些人就是不能惯着。
萧俪大步流星的走了,一群宫侍见她出来,唯唯诺诺的跪下行礼,几人余光瞥向屋内,着急的想要进去看沈荣,可她没发话让起来又不敢。
她垂眸看着匍匐在她脚下的几人,目光在他们衣摆上的云纹上逡巡了片刻,冷声道:“今日在院里看热闹的人都有哪些?”
跪着的几个人互相交换了眼神,都是满眼的惊恐。知道萧俪找沈荣算完了账,现在轮到他们了。刚刚沈荣的惨叫声还在耳边,几个人抖得如筛糠,没有一个敢回话的,只一个劲的磕头:“大小姐饶命啊,奴才不敢了。”
萧俪走到院子中间,在沈荣之前坐过的交椅上坐下,面前月华苑的侍儿跪了一地。她抬眼扫过,都是生面孔,一大半是穿着云纹样式衣裳的宫侍。
“我听说今日你们在场看热闹好生高兴,甚至还有出言讥讽嘲弄的是吗?”萧俪转着眼珠看着下首这些人的反应,个中细节她不知道却也不难猜。
下首的众人见帝卿都被收拾了,早就吓破胆,都没有细想刚刚院子里就他们几个人,这么短的时间内,萧俪更本没有办法知道这些细枝末节。
他们知道萧俪宠着柳修筠,可是仗着帝卿身份尊贵,今日帝卿教训柳修筠的时候他们没有丝毫的担心。
反而为了讨好沈荣,纷纷出言调笑羞辱,这也是宫中常用的手段。
打藤条不算是重罚,最重要的是诛心,贵人们将哪些想要争宠爬天梯的身份低的侍君扒了裤子打,要的就是让他们在众人面前涕泗横流的求饶,让他们最下/贱的模样被奴才们看到,碾碎了自尊,从此就只能夹起尾巴做人。
这招各个宫中都用过,从来没有出过差错。可是没料到这个柳侍君这般有本事,引得萧俪将帝卿都收拾了,再收拾他们这些奴才岂不是顺手的事情。
萧俪冷眼瞧着这一群人,抖成一片,除了求饶没有一个出声辩驳的,就知道她没猜错。她心中升起怒火,声音冷冽:“今日在场的人自己滚去邢堂领十板子,若是日后我再听到关于今日之事的任何一句议论,小心你们的脑袋。”
他们被萧俪身上的威慑吓得直抖,此时听萧俪说打十板子,没有敢讨饶的,纷纷叩头领命。
直到上首的人出了院子,云雀才第一个从地上爬起来,往正寝奔去。
萧俪处理完了月华苑的事情,心里记挂着柳修筠,便立刻匆匆的赶去了鹣鲽苑。
大夫早就看完了诊开完了药,但还要给萧俪复命,便一直在院子里等着。遥想起一个月前,他来给这位郎君看过诊,当时他是内有湿气,外有不举之忧。他当时开了两个方子让同时服用,另外让他去学些伺候人的花样,免得泄的太频繁伤了身子。
当时小郎君面上羞涩抗拒,他看着他穿着打扮和模样都是规规矩矩,以为他最多喝药,床笫之间是拉不下脸的。没成想今日把脉,他两症都好多了,这绝非只是吃药就能达成。
病患能遵医嘱,作为医者自然是高兴的,他又将之前的两个药方依照他如今的状况改动了一番。
也叮嘱了那个贴身侍儿,让他转告郎君,按照他之前所说,配上这方子,再调养个把月,怀喜不成问题。
那侍儿喜上眉梢,还额外给了他一锭赏银。
他欢喜的接下了,给高门大户的郎君看诊,除了诊金丰厚,也最容易得赏赐。如今看来宰相府这条线他是搭上了,有了这个名头,以后何愁没有别的高门大户来找他。
他心中兀自高兴,听到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扭头看去是萧俪进来了。他刚刚已经听说了,这位就是宰相府的大小姐,如今封了正二品的大官。
他在坊间就听了不少她年轻有为的传闻,之前迎娶帝卿的事情满城皆知。如今不到半个月,府上的侍君被打成这个样子,可见这位小萧大人的后院争宠是多么的厉害。
他不敢怠慢,上前磕头行礼:“草民拜见萧大人。”
萧俪本来一心要去内室,都没留意院里还侯着的大夫,得了这话停下脚步,温声道:“大夫快快起身,正要问您内子的伤如何了?”
萧俪找了个椅子随手坐下,请大夫在她侧手坐,大夫一个劲的推辞,萧俪也不在勉强,专心听他讲柳修筠的病情。
“柳侍君的伤看着吓人,但都是外伤,伤的位置都在皮肉伤,草民已经开了上好的伤药,再佐以败火消炎的药方,只要按时服用,好生修养,五天便能结痂,月余便能痊愈了。”
这结果和萧俪料想的差不多,如今得了大夫的佐证更放心了。
挥退大夫之后,萧俪便去了内室。
柳修筠趴在床上,赵怜儿跪坐在脚踏上,正陪着柳修筠正说话,见她来了,眼中浮起一丝欢喜,开口道:“大小姐回来了,那奴才先下去看着公子的药。”
萧俪点了点头,赵怜儿便退下了。
萧俪走到床边坐下,柳修筠趴在床上,侧脸对着外面,见她来了垂了眸子也没说话。
萧俪看不见他眼中的神色,却看见他鼻头红了几分。
她心里愧疚的厉害,轻声道:“柳柳,对不住,我以前一直以为,只要你我真心相爱,我心里只有你一个,名分什么的不过只是个虚名罢了。”
柳修筠抬了眸子,萧俪见他眼中滑过一丝失落,继续道:“后来迫于无奈迎娶了沈荣,我以为只要我不碰他,我和他只是名义上的妻夫。咱俩关起门来,还是一样的过日子。”
“ 如今才发现大错特错了,怪我没有将心思多放些在你身上,都不知道你每天请安要受那么多的难堪。”
柳修筠没想到萧俪会说这一番话,不可置信的睁大了眼眸,朝萧俪望去。
二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柳修筠眼里的泪珠立刻就滑落了下来,“萧娘,不怪你,你对我已经够好的了,后院里这些弯弯绕绕的你怎么会知道呢”
柳修筠语带哭腔:“造化弄人,要怪就怪我没福气,做不了你的正君”
萧俪握住他露在被子外面的手,掏出怀中的帕子,轻轻帮他擦拭着眼泪,郑重道:“柳柳放心,我定让你做我的正君”
柳修筠脑中闪过沈荣那华贵无双的模样,无奈的垂下了眸子没有应声。
饶是他只在深宅内院,没什么见识,也知道沈荣贵为当今圣上嫡出的皇子,和太女殿下一父同胞的亲姐弟,萧俪作为臣子,永远不可能有和离将他扶正的一天。
可她愿意这样说,虽然明知实现不了,他心底还是升起了一丝带着酸涩的喜悦。
“ 以后你也不用再去向他请安了。”
柳修筠眼底滑过不可置信的神色,怔怔的问:“萧娘,你怎么做到的? ”
他心底滑过一丝欣喜,立马担心了起来,“你别为了我得罪了帝卿。 ”萧俪替他出头他很高兴,可对方天潢贵胄,他担心她做的太过火,惊动了皇帝,会给她带来麻烦。
萧俪握着他的手轻轻用了几分力气,宽慰道:“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他以后都只会龟缩在月华苑里,不敢再来找你的麻烦了。”
“今日在场的人我都发落警告了一番,府中也不会有闲言碎语,你安心就是。 ”
柳修筠愣愣的望着萧俪,半响才低声道:“萧娘你怎么这么好,什么都替我打算好了。 ”
萧俪见他眼泪又下来了,抬手用指腹轻轻擦去,“ 若不安排好,我怎么能安心去嵩阳。”
第68章 第 68 章
萧俪走马上任那一日, 柳修筠还下不了床,未能相送。赵怜儿接替了柳修筠的活,伺候着她更衣换上官服。
她前几日被封了参知政事, 今日穿的是内务府新送来的正二品官服,红袍蓝带,胸前绣着腾飞的仙鹤。
一切收拾好了之后, 萧俪移步来到床边坐下, 同柳修筠作着最后的道 别。
柳修筠趴在床上, 眼瞧着萧俪换衣裳,他本来还在为即将到来的分别而难过不舍,可见萧俪这一身官袍一穿,俊秀无双的模样, 心中立刻变得不安。她这一趟出去, 应酬是绝对少不了的, 她又如此的年轻有为,家世显赫, 只怕朝她身上扑的儿郎不计其数。
萧俪对上他的眼眸,在他周身打量了一圈,看他穿着一身莹白的褻衣, 青丝铺背, 侧着脸靠在枕头上,一双美眸尽是不安的神色。她以为柳修筠还是害怕自己走了, 他只身在府里,又会受欺负。
她抬手帮他捋了捋鬓边的碎发,替他别在耳后, 温声叮嘱:“柳柳,好好养伤, 我不过月余就能回来。主君(沈昭蒙)那边我也替你打好招呼了,说你伤着了,这一个月不用去请安,正寝那边你不用过去了。”
“还有李荣那边你也不用搭理,他不敢来找你麻烦,这一个月你就闭门养伤就是了,知道吗?”
柳修筠担心的不是这个,后院里面的磋磨都是些男人之前的手段,诛心却不会伤及性命,况且萧俪这次这一番出手,彻底震慑了府里,连沈荣都不敢来找他麻烦,其他人他更加不怕了。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是,萧俪出去这一个月,没有他在身旁伺候着,会不会一时兴起有了旁的男人。
别一个月后,他满心欢喜的去迎她,她身侧娇娇弱弱的站了了美人,这也是他一门心思想要跟着她去嵩阳的缘由。
可这话他不好直说出口,怕萧俪觉得他妒忌心中,容不得人。
柳修筠心里着急的不行,口中却只敢关切的说:“知道了萧娘,我在府里会乖乖待在院子里,能不出去我就不出去,你放心吧。倒是你出门在外,可得保重身子。”
萧俪柔柔一笑,“嗯,知道了我会注意的,那你歇着,我先走了。”
在她将要起身的时候,柳修筠忽然情绪激动,“萧娘,你……你早些回来”
萧俪心中的情绪被他这句话一下子给勾起来了,她垂了垂眸子,眼中不舍的情绪一闪而过。外面响起了白沐的催促声,萧俪知道不能再拖了,起身对柳修筠笑着答了句‘好’。
不再看柳修筠那双含泪不舍的眸子,极快的转身出门。
酷暑已过,正是秋高气爽的时候,相府门口站了一群人候着。
萧俪抬眸望去,是沈昭蒙领着他两个女儿,和白书白来给她送行,身后是一群伺候着的侍儿。白书白个子高,在一群男人中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萧俪扯出一个笑脸,先去同沈昭蒙请安,“不是什么大事,还劳烦父亲您专程送一趟。”
“你这孩子太过见外了,你母亲上朝去了,荣荣也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病了,都不能来送送,我定要来看了才放心的。”
俩人父慈女孝的寒暄了片刻,沈昭蒙尽到了义务便满意的打道回府了。
萧俪看着沈昭蒙远去的背影,脸上的笑容逐渐消散。白书白看在眼里,轻轻移开了眸子,假作不知这其中的暗潮涌动。
沈昭蒙的背影消失在转角处,萧俪才收回了神思,她转了眼珠,目光落在白书白面上。
她昨日趁着柳修筠午睡的空档,去蒹葭苑看过一趟白书白,毕竟这场风波是因他而起。
那是萧俪第一次见他,当时就是一种演古装剧的流量小生从电视剧里走出来的感觉,完完全全就是剑眉星目,身姿挺拔的大明星啊。
她实在是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传言说他丑。
萧俪的眼珠粘在白书白身上许久,满眼惊艳的神色,边上的侍儿都看呆了。
白书白被她那直白的目光看的浑身不自在,脸色越来越红,到最后的时候,慌慌张张的低头去看是不是自己的衣裳出了问题。
萧俪意识到自己的猛浪,才将目光收了回来。她找了个位置坐下,关心他院里缺东少西的事情。
她来之前找李萍了解过,他院子里确实是被苛待了,但是上午出了那档子事情,那些奴才的手脚也快,在她去蒹葭苑之前,将所欠之物一应补齐了。
白书白垂着眼眸一副息事宁人的模样,说都是些小事,不用为了他引得府里动荡不安。
萧俪转着眼珠打量院子里的情况,侍儿们井然有序的忙活着,院子收拾的井井有条,看不出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萧俪的目光又落到了他的脸上,这幅模样看着就很亲切,就像是在这陌生的异世界遇到了同类,还是以前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顶流大明星。
萧俪抬手指了指身侧的椅子,示意他坐下,白书白没有推辞,恭敬的坐了半个臀位,腰身挺直,只是一直垂着眼眸不敢看她。
他这言谈举止和这个世界的男子如出一辙,萧俪还是ren不住试探的问:“你看过电视吗?”
对上的却是一副茫然无措的眸子,萧俪的心死了,错开眼神,不想让他看到她眸中失落的神色。
她从蒹葭苑出来之后,独自愣神了许久,才叫来了李萍,敲打了一番,让她管好手底下的人,不准再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此时就剩她们二人,白书白上前一步轻轻屈膝俯身,朝她行了个常礼,轻声道:“妻主一路顺遂。”
虽然他昨日在蒹葭苑的时候,白书白就叫了她好几声妻主,萧俪听着不习惯,心里毛毛的,回去见了柳修筠她没由得有一种偷腥的错觉,也没和柳修筠提这事。
这会子他又这样叫,那怪异的感觉又来了,萧俪暗自庆幸,幸好柳修筠没来送她。
萧俪轻轻吸气,压下心中的怪异,低声道:“谢谢,你快回去吧。”
白书白点了点头没挪步,萧俪也不再管她,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江楚骑着一匹黑驹,落后她半个身位,笑道:“大人如今成了亲,这一走,后院的人怕是哭的眼都肿了,天天在家翘首以盼呢。”
萧俪轻笑一声。“这是子楚今日出门时的情景吧。”
此次去嵩阳,她特意挑了江楚带在身边,她脑子灵活,是土生土长的嵩阳人,带上她一个是肯定能有用得着的地方,再一个是给她镀镀金,既然都收为己用了,该找机会提拔的自然要提拔,若一直放任她做个大理寺的小主簿,何时才能用的上——
萧俪奉旨而来,身边跟着的人多,一路上浩浩荡荡的,到了嵩阳的时候,张柏静带着嵩阳文武官员十几人,早早就在城外候着。
萧俪吁马停驻,张柏静带着身后的人小跑着上前,跪下行了个三跪六叩的大礼。“下官嵩阳郡守张柏静,参见萧大人。”
萧俪牵着缰绳坐在马上,居高临下沉声道:“都起来吧。”
一个短打衣裳的女子爬到萧俪马旁,撑着身子跪好,那架势是让萧俪踩着她下马。
萧俪垂眸看了一眼,眉头轻皱,利索的从另一边翻身下马。众人看她这行径愣了一瞬,紧接着像是无事发生,个个都扬着一张笑脸。
萧俪将缰绳扔给了身边的军士,对上张柏静的眸子,声音亲切:“张大人,又见面了。”
张柏静躬身上前,谄媚道:“大人当日屈居嵩阳的时候,下官就觉得大人将来定然能登阁拜相,没成想大人升迁的如此之快,不过几月未见,大人已位列正二品,真真是意气风发,让下官等望尘莫及。”
“下官在府上设了薄宴,给您接风洗尘,还望大人赏脸才是。”
萧俪瞧着她还是这般会拍马屁,笑道:“那就多谢张大人了”
夜上华灯,郡守府内。
秋日里天气凉爽,这场接风宴设在郡守府的庭院之中,用的是长几矮凳,每人单独一桌。萧俪的位置在台阶之上,正上首的位置。
张柏静陪坐在她左手侧,右手侧是江楚和白沐,其余当地的官员和她从上京带来的人,都坐在台阶下面,按着官位尊卑来排着。
中间空出了一大片位置,七八个年轻儿郎在跳舞。
刚开始所有人都跪坐的端正,后来萧俪歪斜了身子,懒洋洋的靠在了椅子上,欣赏着舞姿。下面的人也跟着放松了下来。这种长桌矮几,最适合这种场合,吃饭都是次要的,重要的是能倚靠着欣赏歌舞,更方便在 怀里搂个儿郎。
萧俪所料不错,几杯酒水下肚,歌舞一停,张柏静便朝着她笑道:“大人,下官有个义子,模样还算周正,仰慕大人您的风采,想要来拜见一番,不知大人能否赏他这个脸面?”
萧俪擎着酒杯,对上她的眸子,语气惋惜:“张大人啊,我半月前才迎了帝卿过府,端容那脾气……”剩下的话萧俪没说出来,眨巴了一下眼睛,满脸的无奈。
张柏静擎着酒杯,朝着萧俪膝行几步,来到萧俪桌侧,朝萧俪敬了杯酒,压低了声音:“大人,这天高路远的,您在这怎么得都得月余才能回去,哪有拘着自己的道理。您若是不方便将人带回去,就将人养在嵩阳。大人以后若还有公务来嵩阳,来了也好有个落脚的地方,有个顺手的人能伺候着”
“这事您知我知,下官保证,绝对传不到上京去,您看如何?”
萧俪擎着酒杯,思索了片刻,她现在刚到这,许多事情都得暗地里去办,这些场面上的关系该维护的还得维护,给她们一种能糊弄过去的错觉。若真是一本正经的就事论事,让她们这些人吓破了胆子,时时刻刻防备着,倒是不好办了。
她勾着嘴角轻轻一笑,对着张柏静敬过来的酒杯轻轻一碰,“如此,萧某就却之不恭了。”
“哈哈哈,大人肯赏脸,是我儿的福气。”她朝着院中献完歌舞静候着的人招了招手,“暮云,快过来,给萧大人倒酒。”
萧俪眼带笑意,瞧着那男子远远的朝她行了个礼,她点了点头,那男子就上前来了她身边。
一股清甜的香味扑鼻而来,萧俪轻嗅,是从身侧人身上传来。他在她身侧跪坐在,双手执着酒壶,给她倒酒的动作有些生疏,因为手抖,洒出了几滴。
萧俪看在眼中,将目光移到他面上,他长的很好看,略施粉黛,端庄持重,不同于其他侍宴的人穿的薄透,他穿的衣裳也很规矩,身上没有风尘味道,像是大户人家的小公子。
萧俪心中升起一丝怪异,能被送来陪她的人,定然是早早的调教好了的,怎么会犯这样的失误。
张柏静的目光有意无意的往他这瞟,萧俪放松了身子,歪斜在椅子上靠着,目光在身侧人身上打转,轻声开口:“不知公子贵姓?”
暮云将桌案上的酒杯端起,双手递到萧俪面前,垂眸道:“回大人,奴姓林,双木林。”
萧俪抬手接过酒杯,轻轻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林暮云,名字倒是不俗,”萧俪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口问他:“林公子,不知你和张大人是什么关系?”
“张大人是奴的义母。”
萧俪眸光在他身上打转,问一句答一句,不谄媚不讨好,这做派不大对劲啊。
第69章 第 69 章
张柏静身侧也跪了个男子, 她的目光在院中的舞郎和身侧的男子身上逡巡,面上一派放松的神色,余光却从未离开上首的萧俪。
若是从前, 宴会进行到这一步,她早就放开了手脚,将人拢在怀里揉搓了。可今儿个萧俪没动手, 她自然不能有动作, 底下一干人也都规矩的赏舞喝酒。
这场接风宴太过正经, 张柏静心中开始着急。
自打她接到萧俪来嵩阳督查的圣旨之时,就她派人去上京打听过萧俪的癖好,可萧俪入仕以来,忙的脚不沾地。上京那些个宴饮她一概推拒, 秦楼楚馆更是从不踏足, 后院里也清净只有三个人。最受宠的是一个名分最低的柳侍君, 但是深居简出的,鲜少人知道是个什么路数。
她抓耳挠腮的琢磨了几日, 才想起萧俪曾经在嵩阳花船上带回去一个倌儿,便立刻传了老鸨过来问话,得出是个叫银霜的清倌, 长得端庄持重, 会弹琵琶曲。
她顿时悟明白了,萧俪这样的高门贵女, 就是出去玩玩,也不屑于那些污浊的男人,她应该是喜欢良家子那一挂的。
有了大致的方向, 她乘着萧俪在路上这几日,把嵩阳高门大户家的儿郎物色了个遍。看来看去的都不合适, 脸长的好看的身段不行,身段好看的雀儿一般,总之就是没有十全十美的。
最后还是林县令毛遂自荐,说她的长子不仅长得端庄美丽,还会弹琴,就是前几日献到她别院去了,问她是不是去看看合适吗?
她风风火火的赶去别院一见,面貌和身段都很好,难怪林县令要往她这府里送,这模样确实能讨了她的欢心。
把府上的管事传来,一翻记录的尺寸,当即就敲定了林暮云。吩咐管事教了几日规矩,便献给了萧俪。
萧俪朝着她这个方向看来,张柏静举起了酒杯,俩人遥遥一碰。张柏静笑着饮尽了杯中酒,错眼瞧着林暮云又给萧俪满上了,萧俪朝他笑的柔和。此刻看着也还算是和谐的,张柏静悬着的那颗心稍稍安顿了几分,只要是愿意收人收礼,所有的事情就都好说了。
张柏静转了转眼珠,萧俪放不开,这样干坐着没什么趣,这场接风宴就没什么意义了,她擎着酒杯出来对萧俪拱手建议:“萧大人一路辛苦了,是否需要先去歇息?”
萧俪抬眸对上她的目光,她也不想应付这样的场合,便也顺坡下驴道:“嗯,确实累了,那你们照常玩着,我就先回去休息,还劳烦张大人整理好卷宗和人证,我明日一早看了卷宗提审。”
张柏静看着萧俪摇摇晃晃的起身了,也跟着站了起来,走到萧俪身侧,给林暮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扶着萧俪。
林暮云犹豫了一瞬,才伸手扶住了萧俪的胳膊。
张柏静这才将目光移到萧俪面上,语气关切:“大人放心,东西早就备下了,不过您也得保重身子,还是等歇过劲来,晚些时候再看也不打紧。”
“身负皇命岂敢迟误,再说端王殿下和张大人身上的嫌疑,也该早些洗刷去了才是。否则然殿下受闲言碎语困扰久了,终究是损伤殿下清誉。”萧俪笑盈盈的道。
张柏静眸中划过一丝喜色,乐呵呵的将萧俪送回了房间,看着林暮云将房门关上。
萧俪的两个护卫站在门口守着,张柏静看着和萧俪年纪相仿的二人,知道是萧俪贴身护卫之人,笑着上前打招呼,“辛苦二位娘子了,下官就先告退了,若是有事,随时吩咐院外的管事即可,下官得信必定亲自前来处理妥当。”
柳絮抱拳回礼:“郡守大人客气了,这都是我二人分内之事,若是我家大人有需要,奴才定来叨扰大人。”
张柏静这才转身告辞,踏出月亮门的那一刻,面上的色喜色瞬间消散。她停驻脚步,扭头吩咐身边的人,“萧俪身边人的动向留意清楚,若有形迹可疑的务必报给我。”
萧俪靠在椅子上,刚刚在宴席上喝了几杯酒,面颊有些热,但却没有醉意。她抬眸打量了一圈屋内的陈设,是一件雅致的屋子,插了新鲜的百合花,屋子里萦绕着一股花香,床边摆了一架古琴,看得出来是用心布置了的。
看了一圈,她将目光落在门口的林暮云身上,他将门关上后就一直站在门边,两只手拢在袖中,面色还算镇定,可飘忽不定的眼神泄露了他心底的紧张。
萧俪听到了门外的动静,虽然张柏静走了,但她估摸着人不会走的太远。她端起手边早早备下的醒酒茶,轻声道:“林公子,刚刚张郡守说你自幼学习古琴,不知可否弹一首来听听。”
林暮云面上,肉眼可见的松了口气,点头答允了。萧俪见他来到琴前坐下,先抬手在琴弦上滑过,试了试音准,才偏头问她:“不知萧大人喜欢听什么曲子。”
这抬手的动作优雅熟练,一看就是行家。
林暮云声很小,透着些紧张,萧俪喝茶的动作一顿。原身是个六艺不精的草包,她这个现代芯子更加不懂这些,她那说的上来什么曲名。
“你弹拿手的即可。”萧俪神色如常,巧妙的遮掩了过去。
几曲过后,萧俪估摸着外面的人走远了,开始打听林暮云的底细:“林公子的琴弹得不错,不知家中是做什么的,将你培养的这般才情斐然?”
林暮云将手从琴弦上收回,放在膝上,“家母是嵩阳的县令”
萧俪心中一愣,还是个官家公子呢,语气惊讶:“那你娘倒是舍得把你送出来”
她这身份,家中有帝卿做正君,将他这般无名无分的送来,摆明了是要做外室的 。
林暮云垂着眸子,语气低沉落寞:“世间儿郎不都是个这样的命数吗?”他爹倒是原配正室,可他娘纳了十几个侧室,他爹闭眼的那一刻,都没盼到他娘最后一面。如今尸骨未寒,他这个唯一的血脉就要出来认义母了。
外室还是正君,说到底没什么区别,只要是男子,都是要受作践的。
萧俪听出他语气低落,觉得是个突破口,顺着他的话头往下说,“为什么这么说,是你娘逼你来的?”
林暮云得了这话,抬头看向了她:“潇大人问这样细致,是在试探什么?”
“我今日能来,自然是愿意侍奉大人的”
可他面上分明全是抵触的神色,萧俪眼中带着笑意:“那你站的那么远在怕什么?”
她就不信了,他这种官眷,会愿意心甘情愿的做室。
林暮云听出了萧俪语气中的嘲弄,面上努力维持的淡然再也绷不住了,一抹羞恼的染红了面颊,他对上萧俪的眸子,半响才鼓起勇气道:“萧大人,我可不可以求您一件事?”
萧俪来了几分兴趣,朝他点了点头:“你说说看。”
“萧大人可不可以带我去上京?”
这是不想当外室,想要要个名分入府里吗?萧俪刚刚还觉得他是被强迫的,打算和他商量商量演一出戏的,却没想到出了这样的变故。
林暮云见她眉头轻皱,才知道自己说的话有歧义,接着补充道:“我不需要大人带回府去,大人只需要把我带回上京即可”
不是要名分,萧俪觉得眼前这个人,这一整晚上,每一个反应都出乎她的意料,出言问道:“你说说缘由”
“大人不过在嵩阳下榻月余,大人可知道若我留在这里,会是什么个下场吗?”
“张柏静说会给你安排一处房舍,让你住在下”,萧俪将张柏静的意思转述了一遍,后面那句,‘侯在那再等着她不知什么年月再来’这句话太过伤人,她没说出口。
“确实会置办宅子将养着,可也不会白白养着”林暮云说到此处,眼中闪过一丝屈辱的神色。“张柏静怕是第一个入幕之宾”
萧俪得了这话,心中震惊,眸子睁大:“她不是你义母吗?”
林暮云眨了眨眼睛,压下眼角的泪意,他目光落在萧俪肩胸前的白鹤上,为官者应当如白鹤一般黑白分明,高风亮节。
嵩阳的文武官员,没有一个对得起自己官袍子上的白鹤。这位萧大人好像有一丝的不同,她对他一直都是规规矩矩的。林暮云拢在袖中的指节捏的发白,要不要赌一把呢?
萧俪见他眼中神色挣扎的厉害,温声鼓励:“有什么隐情你直说就是,本官奉旨来嵩阳督察,自然会为你做主”
林暮云垂下了眸子,想了个比较委婉的说法:“张大人有许多义子呢,都养在府外,大人身份高贵,对于自己用过的东西,即便是放着,也不想被他人染指吧”
萧俪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把自己比作了一个物件,见他如此轻贱自己,她心中有一丝不适。
脑中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她娘是嵩阳县令,今日嵩阳大小官员的来了她这接风洗尘的宴饮,她娘肯定也在其中。
当娘的居然亲眼看着自己的儿子,当着一干同僚的面去陪酒。萧俪眸中升起怒火,真是道德沦丧,人心不古。
看来这嵩阳的官场风气,真是烂透了。
“张柏静那些个义子都是怎么来的?”萧俪心中生气,语气冷冽了几分。
林暮云咬了咬下唇,豁出去道:“官家的,良家的都有,大多都是被自己的母亲或者姐姐献上来巴结的。”
“这些事情你是怎么知道的?”萧俪心中疑惑,口上就直接问了出来,按理说他不过是深闺中的一个小郎,不该知道这些隐秘的事情。
“因为我在献给大人您之前,先是献给了张柏静,都住到她那养着一群义子的院子里去了。后来大人来了嵩阳,他们遍寻符合大人意趣的男子,刚好挑中了我,我才得以站在大人面前。”
原来如此,萧俪看向他的目光多了几分同情,原以为贫寒人家吃不上饭会卖儿卖女,被贬斥流放的官宦人家之子会遭罪。
没成想官宦人家的男子都能沦落到这个地步,她一下子就明白了,林暮云所说的那句‘世间儿郎不都是这个命数吗?’
只要这官场上的风气一日不整顿,这些作践儿子去攀裙带关系的风气就不会绝。
看林暮云这情况,让他配合着演一出戏应该问题不大,谨慎起见,萧俪还是不会告诉他真正的缘由。
她起身朝他走去,在古琴前停下,二人一坐一站,中间就隔了一架琴。萧俪瞧见林暮云因为她的靠近,呼吸明显加快了,她压低了声音道:“我可以带你去上京,不过你得帮我个忙”
林暮云眼中神色紧张,“什么条件”
在他眼里,他一弱男子无权无势,能帮得上这样一位高官什么忙,他就只有这一副尚可的皮相和身躯,无非是些塌上的条件罢了。
他想起他进张柏静那个小院子之时,进去的第一件事,就是褪下衣衫,让管事的公公上下检查一遍。
各处都捏过了,才满意的点点头,嗯,是个能成事的,带进去吧。
他哆哆嗦嗦的穿着衣裳,就听刚刚捏/弄他的那个管事同边上执笔记录的侍儿抱怨,上回送来个银样镴枪头,真是白白耽误功夫。
今日来郡守府上侍宴,走之前更是受了一番调/教,他才知道,原来人可以下/贱到那种地步。
林暮云垂了眸子,认命的静静等着萧俪的要求。
萧俪没察觉到他眸中古怪的神色,轻声道:“在我在嵩阳的这些日子,你都跟在我身边,同我成双入对的出入内外,要让那个所有都觉得我喜欢你的紧”
林暮云猛然抬起了眸子,满眼不可置信的看向萧俪:“就这么简单?”
“确实不难,但是你得装的心甘情愿,并且要让所有人都觉得,我痴迷于你”
萧俪说完,看着他呆愣的模样,等了片刻,没等到他的回答。她心中知道他不会拒绝,便不再等他答话,兀自转身去了内室。
里面除了一张大床,窗户边上还放了一个小贵妃榻,应该是平日里午休用的。
萧俪瞧着床上唯一的一床薄被,直接和衣躺到了贵妃榻上,等了半响,外面的人还没什么动静,轻声道:“林公子,我在贵妃榻上凑合着,你去床上睡吧,还有,明日不用早起,等我睡醒了再开门”
萧俪连日奔波,又喝了酒,刚沾了床榻,困意立马就来了,
她撑着困意隔着屏风,问外面的林暮云:“你还没答我,去上京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林暮云目光落在琴弦上,听父亲说,上京有许多男子经营的铺子,如果能在上京开一个点心铺就好了。他可以一辈子不嫁人,守着铺子过完余生……
反正父亲死了,他再没什么牵挂了。
萧俪困极了,没有等到林暮云的回答,便已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了。
她轻轻张开了眸子,眯着眼看着窗外的艳阳,适应了好一会,才完全张开眼睛,床榻上空荡荡的,显然林暮云已经起身了。
萧俪在榻上伸了个懒腰,忽然发现腰酸的厉害,她撑着身子坐了起来。这贵妃榻有个东高西低的弧度,刚躺上去的时候还挺舒服的,睡一晚上就不得劲了。
她抬手在自己的后腰处揉了揉,慢慢起身活动着身子往外走去。
转过屏风,看见林暮云在古琴前端坐着,若不是他换了身衣裳,萧俪还当他就这样枯坐了一夜没睡呢。
“早”萧俪笑着朝他打招呼,林暮云对上她的眸子,半响才扯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萧大人早”
萧俪皱了眉头提点道:“出去了,在人前你可得改口了”
林暮云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她说的什么意思,瞧着她的瞳孔一紧,面上立刻浮上了一层红晕。
他慌乱的垂了眸子,两种称呼在心中划过,他这样无名无分的叫妻主定然是不太合适的,况且要显得恩爱,那就只能是另一种称呼了。
林暮云期期艾艾了半响,才用极低的声音唤了一句:“萧娘”
萧俪看他害羞的模样很是满意,“对对对,就是这个状态,保持住”她一边笑道一边抬脚朝外走去,扭头对着 没有跟上的林暮云道:“走,跟我出去,咱们的好戏要开始了”
她们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子,张柏静在院外侯着,见她出来,立刻迎上前来。
萧俪不等她开口,就主动叹息的说到:“张大人,实在是对不住了,昨夜我还信誓旦旦的说要早起看卷宗,这一眨眼就睡过头了,劳你久侯了,真是罪过,罪过”
张柏静立刻焦急的阻止;“大人可别这么说,大人一路舟车劳顿的,本就该好好歇息了才有精神处理这些公务,下官这几日最要紧的差事,不就是陪着大人将差事办好,侯着大人多久都是应当的,您这么说,可真是折煞了下官了”
她对萧俪客套着,余光却落到了跟在她身后的男人身上。
萧俪也不遮掩,笑到:“那咱们现在就去看看卷宗如何?”
“都听萧大人您吩咐,一应卷宗都备下了,请您移步去前廷。”
二人一路来到前廷,这是张柏静平日里处理公务的地方,早早的有几个官员侯着,萧俪在主位上落座,抬眼扫过,都有几分面熟,想来是昨日宴会上见过的。
林暮云在她侧后方站好,萧俪从她们眼眸中瞧见了一闪而过的错愕,她假作不知,由着她们下跪行礼,吩咐了她们起身。
张柏静将她们依次介绍了一遍,她们是负责嵩阳文书管理和刑犯审讯的官员。
萧俪一一记下了,还好林暮云的母亲并不在其中。
在张柏静的示意下,关于当时流民作乱的卷宗便呈到了她面前。萧俪抬手翻看,上面详细记载了整个过程,其中还夹杂着主犯的口供。
萧俪草草的扫过两眼,这种早就准备好了的东西自然是天衣无缝,就算是一会把这口供的人提上来审,得出的供词肯定和这上面的分毫不差。
她们真正想要的东西,她在出发前就另外派了一队人马去嵩阳查了,她们这路明面上的人不过是幌子罢了。
腰上总是有一股若有若无的酸胀,这会子坐下了感觉更加明显,萧俪一手翻着卷宗,另一只手下意识的扶在了后腰揉着。
合上卷宗,抬眸对上张柏静的眸子,才发现她的目光落在她腰上,面上的表情玩味。
萧俪揉腰的手顿住了,知道她是误会了,眸中闪过一丝尴尬的笑意:“张大人,这卷宗记录的都很详细,人证物证俱全,我瞧着没什么问题”
张柏静笑着问她:“那大人可还要提审人犯,重新审定一番?”
萧俪摆了摆手,“我看就不必了,劳烦大人封好卷宗,我再逗留几日,便回上京复命去了”
连同张柏静在内,廷内一应官员都勾起了嘴角。
“大人务必多留几日,嵩阳虽地处偏僻,山川景色却美,不如由下官陪您好好转转,领略一番咱这的风土人情啊!”
萧俪笑着答应了,接下来的几日,萧俪带着林暮云在嵩阳城里招摇过市。张柏静刚开始还全程陪着,后来见萧俪和林暮云腻在一处,她便识趣的退下了。
她和林暮云轮番睡贵妃榻,在人前的时候,今日这个揉腰,明日那个揉腰,引得众人侧目。
这日萧俪带着林暮云在几个绸缎铺子转了一个多时辰,给林暮云买了一车的衣裳,大摇大摆的拉进了郡守府内。
第70章 第 70 章
郡守府内
林暮云指挥着一众侍儿将一车的衣裳搬回房间, 萧俪笑盈盈的陪在他身侧。待到东西都归置好了,萧俪看了看中天的日头,对林暮云吩咐:“今日天气热, 你去吩咐厨房做一道冰晶糕”。
林暮云柔柔的应了,萧俪将人支走,转身进了房间。房门关上的那一刻, 她眼中的柔情消散, 疾步走到一堆衣裳旁, 从里面挑出一批缠枝纹的料子,和江楚第一次来宰相府拜见时,送柳修筠的那匹一模一样。
萧俪眸中闪过一丝欣喜,抬手抖开料子, 从中拿出一封信, 她一目十行的瞧完了, 嘴角勾起了笑意,轻声道:“成了。”
萧俪移步到窗边, 点燃了烛火,将手中的密信付诸一炬,然后转身出门去见了张柏静, 告诉她自己准备启程回上京。
张柏静眸中神色激动, 却还是客套着极力挽留,二人推辞客套了一番, 最终定下了明日设下送别宴,恭送后日萧俪返程回上京。
送别宴上,林暮云照旧跪坐在萧俪身侧, 今日场上的氛围就轻松多了,在场官员个个眼带笑意。
林暮云错眼瞧见, 下首有几个官员,包括他母亲在内,和身侧的侍儿挨得及近。虽然坐的端正,但他们身侧的侍儿面色陀红,眼神古怪。
矮桌遮住了腰腹以下的部位,却不难看出,女人的手伸出的方向是在侍儿的腿间。
林暮云心中不适,垂了眸子掩住了眼中厌恶的神色。
萧俪刚来的时候,他还对这位朝廷的钦差大臣抱有一丝幻想,赌上了身家性命,告诉她张柏静在别院养着义子的事情。他以为她来嵩阳会有一番作为,可结果是装模作样的游玩一番,便要启程回上京。
嵩阳还是这个嵩阳,以后还会有张大人,李大人,林大人盖更多的别院,会有更多的儿郎被圈养在里面,永远没有见光的一天。
他甚至都不知道,萧俪会不会信守承诺,将他带回上京。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一声突兀的笑声拉回了他的思绪,林暮云抬眸望去,张柏静双手举着酒杯,正满脸堆笑的朝身侧的萧俪敬酒:“萧大人,下官这杯酒是向您赔罪,大人来嵩阳这些时日,下官少陪了,万望大人恕罪。”
萧俪歪坐在椅子上没动,单手擎着酒杯,同跪在案前的张柏静轻轻碰杯,两人杯中的琼浆荡漾,萧俪笑道:“张大人说哪里话,你到底是有公务在身,哪能时时刻刻陪着我游山玩水。”
她说到此处,将目光移了过来,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林暮云心中一紧,就听她继续道:“可惜回了上京,身边再没有暮云这般的佳人了。”
她神情失落,一连说了三遍,‘可惜’。
案前的张柏静眼珠转了一圈,向前膝行了一步,朝着萧俪压低了声音道:“萧大人若实在喜爱的紧,不若将暮云带回上京去,即便是不能入府,将养在外面,偶尔去那么一趟,一解相思岂不是好。”
“想来这样安排,帝卿也不会多过问”
萧俪得了这话,饮尽了杯中酒,随意的将酒杯放在了他面前。林暮云的目光落在酒杯上,双手机械的提起酒壶,往杯中续酒,握着壶柄的指节捏得发白。
自己一生的命运,在两个女人推杯换盏之间定了,她们那随意的神色,不像是在谈论一个人,倒像是在说一匹马,或者一个精美物件的归属。
萧俪抿唇轻笑,“那就多谢张大人了。”
“大人不必客气,犬子能在您身侧服侍,那是他三生修来的福气,有他在大人身边,也算是替下官向您敬上一点孝心。”
林暮云放下了酒壶,收回手放在膝头跪的端正,能去上京应该高兴才是,可他心中却是无边的凄苦。
“大人之前来时身边有一位白护卫,不知今日怎么没来宴饮啊?”
张柏静瞧着之前白沐的位置,疑惑的问道,萧俪随口答她:“明日就要启程了,我派她先回上京,给府里报个信。”
白沐此时正拿着她的钦差大印和虎符,去最近的扬州郡调兵。昨夜出发,此时应该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
钦差去地方办案,皇帝都会给便宜之权,其中就包括在特殊情况下的先斩后奏和调动地方小规模守备军的军权。
萧俪面色如常,加之她明日就要返程回上京,悬在张柏静一个多月的石头终于落地了,张柏静不疑有他,笑着退下了。
翌日
萧俪带着来时的一干人马出发,只是队伍中多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里面坐着的是林暮云。
一行人出城之后,便朝着上京的方向疾驰而去。
行了五里路,远远瞧见白沐带着人马,在远处等着。萧俪打马而去行至白沐身侧。
白沐抱拳行礼:“大人,一万守备军已经调过来了,任凭大人差遣……”
萧俪抬眸看向她身后黑压压列阵以待的军队,冷声吩咐,“按照原定计划执行。”
萧俪和白沐带领着这一万人马,直奔嵩阳,停驻在嵩阳城外。
张柏静领着一众官员还没走到郡衙,听到 急报便着急忙慌的赶过来,在城墙上看着兵临城下的萧俪,吓破了胆子,颤声问:“萧大人这是何意?”
萧俪也不和他废话,直接把她暗中找来的人证物证亮了出来,高声道:“张大人,若不想牵连九族,就不要做无谓的挣扎,速速随本官去上京受审。”
张柏静面白如纸,出去了定是死路一条,可不出去是抗旨不遵,萧俪陈兵城外,她就是插翅也难逃。
她慌乱的看了看城下的人马,萧俪带来的人在一万上下,可嵩阳的守备军有三万。人在无比惊恐的时候,总是想抓一根浮木,虽然眼前这条不过是根稻草。
萧俪自是知道她心中在打什么主意,她嗤笑一声,“张大人,本官知道嵩阳有三万守备军,你若是想抵抗,本官一时也奈何不得你。只是要花些功夫返回上京,向陛下奏明张大人佣兵造反,届时陛下派兵讨伐,张大人怕是要九族皆灭了”
“张大人一意孤行不肯受缚,不知你们是怎么想的。”萧俪冷眼扫过城墙上的一排地方官员和将领,高声发问:“你们的罪有重有轻,轻的不过是些贪腐受贿之罪,打板子chezhi便罢了。若是跟着一道负隅顽抗,怕是要落得一个下场,该怎么做,可要拎清楚了。”
他们这群人本就是利益捆绑在一处,如今大祸临头,萧俪一番恐吓,立刻便分崩离析了。
未见兵戈便已活捉了张柏静。
萧俪没看着张柏静戴上镣铐被塞进囚车,没有停留,立即开拔往上京奔去。
第一次修整的时候,萧俪端坐在军帐内,白沐提了张柏静进了帐子。张柏静一见萧俪便神色激动,急促问道:“萧俪,你到底要干什么?”
她虽然知道此去上京凶多吉少,可她心中还抱有一丝希望。她和端王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她被押回上京受审,势必会牵连出端王。
她们已经准备了那么多年,虽还没有完全的把握,可是到了这种生死存亡的关头,她的殿下一定会拼死堵上一把,若是赢了,她不光能保下这一条命,还是从龙之功,下半辈子高官厚禄。
也是这唯一一股信念支撑着她,可走了几十里路,本该退回扬州的守备军却一路跟着她们往上京急速奔去。
张柏静心慌的厉害,她不知道这萧俪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得在囚笼之中一遍又一遍的求要见萧俪。
萧俪勾唇一笑,“被你瞧出来了?”
“你带着我上京受审,可这一万的守备军却也跟着往上京去,你到底想干什么?”若不是被白沐用刀鞘压在肩上,张柏静已冲到了萧俪面前了。
萧俪面色平静,不答反问:“端王殿下的势力不仅在陇南,京畿卫中也培植了半数心腹是吧?”
她看着张柏静面上的神情皲裂,轻声道:“你们捏造军功欺瞒圣上的事情,我已经写了一封奏折,连带着一应证据,快马加鞭的送回了上京。”
“想来你的主子端王殿下很快就要收到消息了,届时在欺君之罪幽禁终身和铤而走险起兵造反之间,你说她会选什么?”
张柏静睁大了眼眸,面上一派疑惑:“你既然已经知道殿下的底牌,若她真的反了,在上京掌控了陛下和太女,和陇南的军队里应外合,你这一万人马够什么用呢?”
“难道你觉得用我能威胁到端王殿下不成?”
萧俪得了这话,失笑一声,无奈道:“你又不是她亲娘,用你来威胁端王受降岂不是痴人说梦。”
“本官还知道一件事,你们费尽心思构陷了篆书郎柳大人,为的是篆书郎属的信鸽是吧,让这些鸽子成为上京和陇南之间密信往来的工具。”
张柏静攥紧了拳头,喃喃道:“你查的这样细,是早有准备了,所以嵩阳这些流言是你散布的,你一步一步的布好了局,是冲着端王殿下去的,就是为了逼她谋反。”
张柏静越想越胆寒,猛然抬头,眸中是前所未有的惊慌:“所以,所以那些鸽子你也做手脚了是吗?”
萧俪点个点头,称赞道:“张大人反应很快,一下子就想到了关窍之处。”
萧俪起身向她走来,声音不疾不徐:“届时,你的端王殿下命你的表妹张珍放出了飞鸽。她京畿卫一半的人马出其不意控制住天子和太女,然后满心期待的等着陇南的军队开拔来上京。最后里应外合,挟天子写下禅位诏书。”
“可惜那些鸽子都被做了手脚,无论放出去多少只,陇南那十万大军,都收不到上京的只言片语,我这一万人马,刚好可以勤王救驾,你说是吧张大人。”
萧俪说完已经来到了张柏静身侧,对上她那心如死灰的眸子。
张柏静得了这话,知道自己唯一的生路没了。像是被抽干了精气,双腿一软,瘫坐在地上。
半响才抬起头来,看向上首的萧俪,问:“你就不怕端王被绝了生路,同太女殿下玉石俱焚?”
萧俪眸中闪过一丝凛冽的神色,没有答话,起了一个别的话头,“张大人这个时候不该担心旁人,应该担心自己才是。”
张柏静垂下了脑袋,苦笑了一声,语气悲切:“我,我还有什么可担心的,摆明了已经是诛九族的大罪了。难不成我身上还有能和大人交换的东西,来让你救我一命吗?”
萧俪垂眸对上她的眼睛,轻声道:“我还愿意见你,同你说的这样细,自然是张大人身上还有我想要的东西。”
张柏静原本死寂的眸子乏起了光亮,她拽着萧俪脚边的衣摆,伏跪在地,‘砰砰砰’的一边磕头一边道:“萧大人,萧大人求您了,只要有能用的着我的地方,您尽快开口,我,我给您当牛做马、赴汤蹈火啊大人……”
萧俪悠悠的开口,“你为官这些年做的孽,千刀万剐不为过,还伙同端王谋反,按照律例改诛九族,你要想免去死罪,本官没法子做到。”
“不过,你一人服罪,再戴罪立功,本官或许可保你九族。”
张柏静见自己生路断绝,可能保住家下夫儿老小,眼中流下了一串老泪,哽咽道:“多谢萧大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