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赶紧开口打圆场：“猫找到了就好，舒颂一你刚刚讲话确实有点过分了。人家第一天来，我也没跟他说基地里有猫，他不知道。何况基地前门不是透明的，看不见里边情况……”
“对不起。”一道凉嗖嗖的声音把他话打断了。
伟哥顿了顿，到底松了口气，抬眸看看封言舟又看看舒颂一。
舒颂一扔下那句“对不起”就头也不回地走了。
不管怎么样也是道歉了，虽然那句道歉有些生硬，道歉的人似乎并不擅长做这种事。但封言舟认为，自己也不是爱刁难人的性格。
他于是跟着伟哥一起回基地。
这小插曲让原本的计划无法照常进行，回到基地一看时间，已经是凌晨了。
伟哥拿来队服，抓封言舟先把官宣照拍了，然后挥挥手让他去休息。
“你奔波一天应该也累，困了就先去睡，调整好状态。明天再跟其他队员一起打招呼吃饭然后训练。”
他说完，自己先打了个呵欠。
封言舟没回话，但照伟哥所说的上了二楼，回到房间里。
他确实很累。
昨夜在网吧打游戏到凌晨三点，因为第二天就能被接来基地，于是舍不得去酒店开房，干脆花十块钱包了夜，躺在网吧的沙发上将就睡了一觉。
醒了又继续打游戏，打到赵叔来接他。
大概收拾了下自己的行李，封言舟拿着换洗的衣裤，打算去外面那间浴室冲个澡。
走到紧闭的门口，却听见里面传来有些模糊的水声。
——舒颂一一手拿着淋浴头，一手抓着悠米的爪子，给小猫沾满泥土的肉垫冲洗。
因为知道猫怕水，他洗猫的动作是很轻柔的。
小猫也很乖，不反抗，只是在冲完水后埋头舔自己的爪心。
门外似乎有走动的脚步声，舒颂一朝门的方向看过去一眼。但连个人影都没看见。
他低头，又盯着猫，脑海中回想的却是不久前才发生过的事。
他本听说新ad到了，想要出来打声招呼的。
但出来的沿路没像往常一样看见悠米在走廊里睡觉玩耍，有些不安，于是找一圈后发现猫真的丢了。
原本平和的心情瞬间变得焦虑，他甚至顾不及和封言舟多说两句，只满脑子惦记着“找猫”了。
他知道不是封言舟的错，看过监控，当时前厅确实黑得不行。
猫跑丢了怪不了封言舟。
只是一想到悠米不见了，跑丢了，舒颂一就仿佛回到s赛亚军失利时，自己独自一人在江边吹冷风的那年冬天。
江边风大，把他的泪痕吹得冷冰冰贴在脸上。舒颂一身边没有一个人，他只能自己把自己抱紧。
那天晚上他人生第一次想，如果可以有谁陪陪他就好了，不用说话，陪着就行。
然后悠米就出现了。
此刻，舒颂一盯着猫，叹了口气。
小猫满脸的无忧无虑，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方才让主人有多着急，也不知道主人眼下内心的焦虑。
找到悠米、冷静下来之后，舒颂一后悔自己当时没控制好情绪，把和封言舟的见面搞砸了。
他用力压下胸腔里涌动的坏情绪。
而后抬手，缓慢而用力地揉乱了自己的头发。
在听见外面的浴室里有人后，封言舟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基地卧室标配的浴室小是小，但不是洗不了。
他看了一眼，觉得这环境比起自己曾经住过那种五十块钱一晚上的酒店好多了，宽心走进去。
半小时后，封言舟洗完澡从浴室出来。
但并没急着躺下。
他摊开自己放在桌上红色硬封皮的笔记本，拿出笔，翻到新的一页。
12月15日，晴。
我正式加入tvg了，飞鸟哥哥。
终于摆脱了之前的那一帮人，来到了一个新的起点，我希望可以在这里有一个不错的开始和不错的结果。
希望能赚到钱，给妈妈治病；也希望能扬名立万，找到你。
……
狗爬的字，密密麻麻写满了一整页。
封言舟写得很认真。
昏黄的台灯照在少年棱角分明的脸上，他没有表情的样子显得冷酷，但半垂的眸里全是真挚温柔的情感。
写完日记，封言舟才关灯，上床。
*
这一觉封言舟睡得很踏实。
一直睡到下午三点，才堪堪转醒。
他醒来后却并不急着起床，而是打开手机翻了翻微信。
只有伟哥早上的时候把他拉入tvg的内部群聊，并于半小时前给他发了消息。
叫他醒来后直接去训练室。
封言舟回了个“好”，翻身从床上起来，走进浴室洗漱。
然后凭着昨天的记忆走向训练室。
不等他走到门口，便能听见训练室那边传来震天撼地敲击键盘的游戏声。
还有队友们偶尔大声交流说话的声音。
封言舟在门口站了几秒钟，推门走进去。
大家都背对着他在各自的位置上，或游戏中，或低头看手机。
封言舟一眼就看见了正对着门那个机位的舒颂一。又在看见后挪开目光。
一时间没有人发现训练室里多出一道身影。
封言舟咳嗽一声。
伟哥第一个转过头：“哎，你来了！”
“deadshot！”一个身穿嫩黄色外套的男生喊了一声，“欢迎啊，我是中单我叫郑开心，你应该认识我吧？”
封言舟：“认识。”
坐在开心旁边的男生正手速飞快地在操作，头也不回：“打野小祥，欢迎你加入tvg。”
封言舟：“谢谢。”
“kk刚被老马带去医院了，他手腕疼。”见两位都自我介绍完毕，伟哥插嘴，“晚点回来能见到。”
老马是tvg的主教练。
封言舟点头表示理解。
“你吃过没？我找阿姨给你弄点吃的先垫垫肚子吧，晚上大家一块儿出去吃饭。”伟哥说着要往外走，还不忘伸手给封言舟指一下机位的方向，“你可以先去你自己机位上坐着。”
不等封言舟回应，伟哥已经疾步出门了。
封言舟这才走过去，照伟哥和他说过的，在舒颂一机位旁边的位置上坐下。
身旁那人一直在游戏中，很专注的样子。鼠标与键盘敲击的声音很急促，似乎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分心。
封言舟打开自己电脑的主机，连好外设。
等待开机动画时他百无聊赖，看了眼舒颂一的电脑屏幕。
对方正在玩一个叫做泽拉斯的英雄走下路。
一个w精准命中敌方下路两人造成减速，随后e技能命中对面ad，再飞快地补上一发秒q。
己方ad靠着他完美的控制与消耗顺利收下对面ad的人头，两人追着对面辅助继续输出。
成功把对方下路组杀完，己方ad在点下回城的同时给泽拉斯点了个赞。
这一波舒颂一明显是预判了对方走位打出的消耗。
预判得很好。
收回视线的时候，封言舟挑了下眉。
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在这时显示开机成功。
熟练地挂好加速器登上客户端，伟哥这时候端着一个小碗拿着一叠纸又走过来。
“阿姨出去采购食材了，我随便弄了几个汤圆，你简单吃一下，晚点咱们去搓顿好的。”伟哥说着，把东西放到封言舟的面前，“芝麻馅的，你应该吃汤圆的吧？”
封言舟点点头坐下。
他不挑食，什么都吃。
“我一会儿把官宣微博发了，你记得去转发，”伟哥说完，又将合同放封言舟手边，“这是直播合同，法务部那边今天就送过来了，你签个字就行。”
封言舟垂眸拿起合同翻了翻，提笔签下名字。
伟哥站在一旁看着封言舟干事，余光看见舒颂一灰了屏幕朝这边看过来一眼。
他顺势扭头拍了一下舒颂一的椅背：“这把打完跟小舟双排两把吧？你俩得抓紧时间磨合一下啊。”
他这话惹得两人同时抬眸。
封言舟看过去，就猝不及防和舒颂一对上了视线。对方那张平静的脸上并没有什么表情，目光也是在和他交错后几秒率先挪开。
然后封言舟就听舒颂一说：“再说。”
“哎？”伟哥莫名其妙，“什么再说？舒颂一，你还闹昨晚那情绪呢？”
舒颂一：“……没有。”
“那为什么不双排？”伟哥问。
舒颂一不说话了。
他的英雄已经重新复活，于是假装自己很忙，投入到游戏中去。
伟哥回头，接过封言舟递来的合同的同时说：“记得一起玩玩游戏，磨合一下默契，知道吗？”
话音入耳，封言舟这才将自己的视线默默从舒颂一身上收回。他端起碗吃了一口汤圆，也道：“再说吧。”
舒颂一如果不愿意，他也不愿意。
“……嘿？”伟哥有点要抓狂了，“你俩！”
封言舟也在这时进入排位。
伟哥见自己的话彻底没人搭理，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
吃完汤圆后，封言舟才打了两个小时排位，伟哥就又走了进来。
他叫停游戏，组织大家出去吃饭。
开心第一个关掉客户端站起来穿衣服：“kk呢？还没回来吗？”
“老马说还得拍个片，晚饭赶不上了。”伟哥低头看一眼手机，答。
“很严重？”小祥皱着眉头问了一嘴。
“老马是说还好。”伟哥说，“等他们回来再好好问吧，我们先吃饭。”
封言舟正收拾东西起身，就听坐在自己旁边的人突然开口说了句：“我不去了。”
他看过去一眼。
只见舒颂一点下排队，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
“理由？”伟哥问。
“没胃口，我要排位。”舒颂一说。
“驳回。”伟哥干脆走上前来伸手关掉舒颂一的主机，“上周才带你去做过胃镜你又忘了？不好好吃饭一次罚款一万，你答应过我的。”
舒颂一低头拿出手机：“那我点外卖。”
伟哥一把把他手机抢走：“少在这里耍小孩脾气，起来。”
说完，还踹了一脚舒颂一的电竞椅。
男人态度强硬，话说到这份上，舒颂一也不好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拂了伟哥的面子。只好摘了眼镜，不情不愿地站起来。
封言舟看过去一眼。
只见那人几乎背对着自己，这个角度看过去并不能看清舒颂一的表情，仅能看见他绷得僵直的脊背。
这又不排位又不吃饭的。封言舟收回目光，心下了然。
所以这家伙还在生气是吗？
“你们先去，”伟哥大概是注意到了他的目光，看过来道，“我和舒颂一再说两句。开心，小祥，带小舟上车。”
“走吧，封言舟。”开心于是在旁边招呼他。
封言舟将目光从舒颂一身上收回，跟在开心和小祥的身后离开了。
待训练室内人走完，伟哥跟着舒颂一来到客厅。
他看着给悠米换粮的家伙的背影，开口：“舒颂一，你从昨天到现在到底在生什么气？”
舒颂一给猫碗里添了猫粮，又拿出冻干逗悠米，并没有回答问题的意思。
伟哥深呼一口气，忍下心底的烦闷情绪，跟着蹲下身子。
他说：“舒颂一，封言舟是你当时点名要的，俱乐部为了把他捞过来付了多少违约金你知道吗？”
“违约金我出。”舒颂一垂着眸道。
“谁在跟你说钱的事儿？”伟哥闭了下眼又睁开，“下午我让你带封言舟双排，你拒绝了。你一个辅助他一个ad，从来没搭档过。明年的春季赛还有两个星期就要开始，本来就没多少时间磨合，你想折腾到什么时候？”
“我没跟封言舟说基地有猫让他注意，是我的问题，你要气就跟我气吧。何况你也看过监控，当时前厅没开灯，他没注意猫跑了很正常。骂也让你骂了，也任劳任怨在外边三个小时帮你把悠米找回来了，你还和他道歉了。我不明白你到底还在气什么？”
面对男人长篇大论的一顿输出，舒颂一始终淡漠地垂着眼，没什么表达的欲望。
没了镜片的遮挡，他的眼神更显得锋利。
拿着手里的鸡胸肉冻干，舒颂一耐心地等悠米眯着眼睛陶醉地吃完。
然后才拍拍手起身。
平静地丢下一句。
“我没在生他的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