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别是赵二黑。
盘石之心的不可动摇之效， 配上他那无法理解“畏惧”为何物的、缺根筋一样的脑子。
那可真是越无畏越硬挺、越硬挺越无畏……然后就整个恶性循环了起来！
要像赵二黑这样的搞法，遇上一个正面突脸，拿境界碾压过来的大能人物， 分分钟让他原地扑街的。
这个祭坛核心里能碾压赵二黑的布置， 也不是没有。
但偏偏外面又有人帮忙把着门，祭坛核心此时就是个无人主持的死物。能正面碾压赵二黑的布置，都被压制着运转不起来。
而能自行运转的布置，例如炼魂台在三魂五魄上的特殊蚀刻之用， 又都被盘石之心不可动摇的效用， 完美的挡住了。
所以叶圆圆瞧着吧， 她这二愣子小弟，配上盘石之心，在这无人主持的祭坛核心里，就两个字：
无、敌。
连身边的赵四都给看沉默了。
而叶圆圆刚想再问问赵四他接下来是个什么打算。赵四却忽然也心有灵犀一样地转过头，张口问了半句：
“……所以， 里面没有叠甲吗？”
“啊？”叶圆圆被这摸不着头脑的话问得一脸莫名其妙。好一会儿才明白过来，人家赵四是在顺着她之前的片儿汤话附和， “……啊。”
叶圆圆附和那句话， 只是因为看着自家铁憨憨小弟在里面胡搞乱搞的，有点不好意思。才随便找点话来说说，遮掩一下自家小弟没脑子的事实而已。
但赵四重复这句话时， 从语气到眼神都透露着一种诡异的，类似于“我懂你的意思， 你不用再说什么了”的心领神会。
然后，他也真的不需要叶圆圆再回答什么， 就转头去看周围的布置了。还一脸若有所思的样子。
……叶圆圆总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不过，这时候赵二黑已经把炼魂台拆干净了。
赵村人果然都在困在这里面！而且状态都不太好。
他们的肉身早被炼化干净了， 只剩了一只只灵体。这些灵体不仅多有缺损，而且还都受到了严重的怨气污染。
即使此时炼魂台已经被掀了，但这些灵体的污染还在持续恶化。
赵四和赵二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让叶圆圆先把赵村人带出去再说。而他们两个决定继续留下来，再搜刮一番。
看看能不能找到什么逆转赵村人灵体污染的法门，同时也找找看周围还有没有其他还活着的人祭，他们能救一把的就救一把。
叶圆圆对他们的安排也没什么意见。她把抢救出来的赵村人的残魂，寄托在她那块通行小令牌里面，自己就先蹦跶出来了。
所以对面的魔修问起来，叶圆圆也好好答他：
“祭品啊，那是在我这里的。”
说着，她还晃了晃手里的小令牌。
罗屠眼底冰冷，嘴角却带上了一缕戏谑的轻笑。
叶圆圆都把小令牌亮了出来，罗屠自然可以确认，之前被献祭的赵村人都在里面了。
通行的小令牌隶属于献祭大阵的小节点，祭品寄存在这里面，也并没有脱离献祭大阵的范围。
所以按照罗屠的理解，对方这是把重要的祭品当成了筹码，挑着这样一个要害的时机现身，来和他讨价还价来了。
而罗屠看着对方的状态，开口直击对方的痛脚：
“你快死了。”
难怪对方一直只能躲在幕后。
且不说启动祭坛核心，炼化入寂莲子的法门，只有他一人知晓。就算他将法门交给她，就她现在这虚弱到站在原地都快消泯的状态，她有那个命去启动炼化吗？
一个将死之人，也就只能借助这场谋划，才勉强有了站在他当面的资格而已。
“你不想死，就把令牌予我。我便当场与你立下心魔咒誓，收你作我座下魔童。
“待我随下一元复始而重生，便将你点为我座下道童，保你也能同我一道，迈入下一元。”
罗屠冰冷的语气，遮掩住了心底的焦急，但没有遮掩住
依譁
他心中的轻蔑。
在他看来，对面的人既然能做出这一番布局，自然是对纪元终结有所有了解的。而她的状态如此虚弱，不能自己为之，那能追随他进入下一元，也是她能得到的最好的出路了。
她求得也无非就是这个而已。
罗屠十拿九稳地等着对方应承，心里已经在盘算起，得到那令牌后他应该如何行动了。考虑到对方手里可能还有可以直通祭坛核心的法门，罗屠又稍稍松口：
“若你能直接打开核心通道，那我便与你立下因果，亲自将你带入下一元，并收为我的亲传弟子，保你在下一纪元中也能无往不利！你觉得如何？”
罗屠认为自己已经放低了身段，他这个条件已经给得非常优厚了。以对方的状态，错过他这个机会，她也不可能再有什么作为。不能附上他的骥尾，她也只有等死而已。
于是罗屠满心胜券在握地，只等着对方纳头便拜。
而一直在想办法赶快下线，免得自己一不小心真被带到了下一元，然后会永生永世被困在这个世界的叶圆圆，咂咂嘴：
“我觉得吧，你这是在咒我啊。”
第282章
在罗屠看来， 他开出的条件已经非常优厚了。
而对方依然如此傲慢拒绝，无非是认为他的情况也很迫切，自以为拿捏住了一些要害之处， 奇货可居， 便要狮子大开口地漫天要价了。但——
“你算什么东西？”
罗屠能感觉到自己正在快速地滑向失控。不过即使如此，他又怎么能被一个只敢躲在暗中操弄局势的蝼蚁鼠辈威胁？
对方未现身时，罗屠只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个什么了不得的人物，一度逼得他不得不放任自己失控来抢时间。但如今对方一现真身， 才知道不过是个境界微末， 只会挟势弄权的末流角色罢了！
“敬酒不吃， 想吃罚酒？那本座成全你！”
罗屠的尾音在八方四维中低沉地震鸣。他虚幻的身影也和他的话音一起，溃散流向四方。
而与此同时，在整个祭坛中漫溢的黑浊欲孽，纷纷拔地而起。无数黑暗的卷流，在天地之间错综复杂的穿插交织， 瞬间筑成了一张囊括整个界域的黑暗罗网。
丝丝缕缕的欲孽黑雾，从罗网之间溢出、垂落。
这上彻九垓、下坼八埏， 仿佛翻手之间将祭坛界域席卷的浩荡声势， 叫不少人看得直接心生绝望。只以为这整个界域都已经是罗屠的掌中之物了！
但不仅是在近处的叶圆圆，包括主持祭坛核心的白衣男人和九尾大妖，甚至是黑面头领都看得出来， 罗屠弄出这番声势，看似强力无匹， 实则却是在收敛自身。
——他若是继续放任欲孽浊流漫涌，吞噬界域碎片本身， 那才是真的让所有人毫无还手之力的实力碾压之举。
而现在，罗屠收敛了漫涌的欲孽， 铸成这张天地罗网，既是在稳固自身状态，延缓自己滑向失控的速度。
同时也是给人心留出了空隙。
只是黑暗的罗网封堵了天地四维，将献祭大阵之间的勾连也切割封堵。
能看穿罗屠此举是色厉内荏的几人，一时也无法突破封堵，对所有人做出提醒和警示。
而果然，在罗屠骇人的声势笼罩之下，之前被漫涌的欲孽浊流围困住，只能被迫选择坚守的一些大阵节点，此时纷纷动摇。
不少人坚决地抓住了最后的逃亡机会，脱离了抵抗的序列。
外围大阵的节点，本来就已经被摧毁了许多，能结成的脆弱原本就很脆弱了。经此一举，更是到了一触即溃的边缘。
更遭的是，随着这些人纷纷出逃，被珍珍义无反顾的折返，凝聚起来的人心，再次被动摇。
而无法若是归拢人心，第三个主祭台即使被珍珍占据，她也无法通过祭坛枢台启动三界献祭。
这下，连所有人想和罗屠同归于尽的想法，也都成了痴心妄想。
罗屠此举一石二鸟，在稳定自身的同时，只是稍稍威吓局势而已，便直接废了对面一张底牌。
“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哈哈！”
罗屠见到自己只是稍稍施为，大局就开始全方位地向着自己倾倒，也不住地大笑出声。
随着他尖锐刺耳的肆意笑声，从天地罗网之中不断涌溢的黑色雾气，开始向着黑暗罗网的中央汇聚，最终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黑色魔眼。
魔眼周围的黑暗卷柱也纷纷扭曲着靠拢过来，融入魔眼四周，宛如魔眼伸出的长臂、长腿。
欲孽黑雾也团聚包裹在魔眼后方，而罗屠真身亦化入其中。
黑雾随即构筑出罗屠魔化的头颅，而那魔眼就仿佛是从罗屠的胸腔中长出一般！
继而，那仿佛是嵌在罗屠胸口中的魔眼，转动一圈，最终直直盯住了叶圆圆。
欲孽黑雾从四维十方中涌出，围堵住叶圆圆身前身后。
而罗屠不停融化成黑雾滴落，又不停被欲孽黑雾补全的魔化头颅，也转动过一双无瞳的黑眼，盯着叶圆圆：
“区区蝼蚁……你拿什么和我斗？！”
第283章
黑暗的浊流卷柱， 从四面向着叶圆圆围来。如同一张散开的罗网，向着她收拢，将她困成一条网中之鱼。
刹那间， 叶圆圆的四周就充斥满茫茫黑雾。
无数的窃窃私语隐藏在黑雾之下， 对着叶圆圆喃呢。试图引诱叶圆圆去倾听，进而入侵她的心神，勾起她的心魔。
不过，叶圆圆如今心心念念地， 只有赶快下线而已。对黑雾中的低喃里提到的什么无上力量啊、终末之灾啊……之类的东西， 根本就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完全不为所动的。
只是这场面， 她这条落网的大鱼固然还扛得住。但同样被困在欲孽罗网之间，还在坚守的其他人，却成了被殃及的池鱼。
而这其中，黑面头领以身作则，顶在最前、发力最猛。所以此时他镇守的大阵节点也首当其冲， 被收紧的罗网和欲孽黑雾冲击得最狠。
只是片刻功夫而已，黑面头领的脚下就开始化为湮尘溃散。
他一路行来， 背负了许多同族的生死， 见过了许多人祭的怨愤。这些蓄积在他一身因孽之中，支撑着他坚持到了现在。
此刻，黑面头领的心志依然坚定， 孽火焚不尽他抵抗地信念。他可以一直屹立在这里，让孽焰煅烧他每一寸骨头， 灼干他的脊髓和血肉。
但人力终有穷尽时。
黑面头领用来引燃孽焰的一身因孽，已经被焚尽。他即将和所有前尘夙怨一起， 溃为湮粉。
“你来。”
黑面头领用眼神示意身边的人，准备好在他死后接手， 继续镇压这个节点。
而收到他示意的蒙脸人也毫不犹豫，一把扯下自己挂在胸前的骨片，不让眼中泛出任何软弱神色地，只咬着牙对头领道：
“头领，你放心！”
黑面头领对他略一点头。
只是，准备接手的蒙脸人环视过周围，还在坚持抵抗的大阵节点后，心里也明白：
他并没有头领的威望。
所以，周围这些还在苦苦坚守的节点、还在坚持抵抗的人心……整个大局，都很大概率会在头领倒下的一瞬间，随之一起崩溃。
蒙脸人并不怕死。甚至在无数个无眠的夜里，他无数次地抚摸着胸前的骨片，幻想着这一天的到来。
他渴望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但当这个时刻终于到来，蒙脸人却并没有想象中的洒脱。
他抬头，掠过艰危战场，看着凌空俯瞰战场的罗屠，眼中恨意深深。
他们抵抗的力量，即将耗尽。
而罗屠却正是气焰嚣张。
败局如此清晰的摆在眼前。
这归乡之路，虽然是死不旋踵，但终究还是带着几分不甘的。
而罗屠固然感受不到蒙脸人的注视，但他也早就注意到了，黑面头领如同中流砥柱
依譁
一般的引领。
但如今他只是稍稍压迫局势，都没有特意动手，黑面头领就已经自溃。
只能说，他今日如愿以偿，实乃大势所趋！
事情顺利得，让罗屠都开始怀疑起，之前他感受到的那极度的惶恐，真的是他心血来潮感应到的危机吗？
还是他真魂受损后，产生的错乱幻觉呢？
又或者，只是因为昆仑派的逼近，把他逼成了一只惊弓之鸟。所以他回来一看到祭坛异动，就自己吓自己，生生把自己逼得濒临失控呢？
不过，此时自觉已经大势在握的罗屠，心中到底是舒缓下来，带着三分松缓、三分不屑地对叶圆圆道：
“你能进出核心、偷取祭品，又如何？不过雕虫小技。
“你看看，这方界域已尽在我手……”
随着罗屠地话语，天地罗网向着叶圆圆压来。叶圆圆周围的欲孽黑雾也被挤压、凝练，进而化为一地浊水，汇在叶圆圆脚下。
而浊水之中，倒影出无数个叶圆圆的身形。她们或狰狞，或肆笑地，向着叶圆圆倾诉、嘶鸣、咆哮……
而在下一瞬，所有倒影又都齐齐化成罗屠的形状，对着叶圆圆齐声尖啸：
“你根本没有资格，和我谈什么条件！”
继而这些倒影，化为无数杂音，在叶圆圆心神中厉声喝斥：
“乖乖束手就擒。”
“把通道让开。”
“把祭品交出来。”
……
……在主祭台上的白衣男人见形势如此，也是暗自一声叹息。
接着，以白衣男人为首，把持三个主祭台的三人联手施力，徐徐银辉再度从祭坛核心耀起。
如同一轮银月，从祭坛核心升起。银辉驱散欲孽的黑雾，向外扩散。
只是越往外，这银辉愈发黯淡。待银辉扫到叶圆圆周边时，已经极为黯淡，再无法驱开黑雾，只能若有若无的和茫茫的黑雾混杂在一起。
不过这也勉强够用了。
白衣男人再次强行打开一条，通往祭坛界域之外的逃跑通道。
丝丝缕缕的银辉，也若隐若现缠绕在叶圆圆脚边。
因为面对罗屠的威逼时，叶圆圆一直没有说话。虽然主持主祭台的三个人，都相信叶圆圆并不会把辛辛苦苦救出来的赵村人，对罗屠双手奉上。
但她拿着此处最重要的祭品，被罗屠当面堵住，也不是那么容易脱身的。
这强撑起的通道，也是白衣男人最后能为叶圆圆做到的极限了。
罗屠也注意到了叶圆圆脚下的通道，但他并没有花力气阻止。
他把这条打开的通道，视为叶圆圆对他的回应。
他以为叶圆圆这是在明示他：
【虽然正面打不过，但我还可以带着祭品跑路。】
而罗屠自己也深陷局中，趋近失控。如果无法拿到入寂莲子，他就算能再稍稳住状态，能拖延的时间也非常有限。他不可能再有时间重建祭坛、集齐祭品，就会亡于自身反噬。
他需要她手中的祭品、他需要她的配合，所以她还有和他谈条件的资本。
但即使清晰地收到了叶圆圆的明示，罗屠也有恃无恐。
他笃定了眼前这个人根本不会跑。
因为对面的人，一眼看去，身形飘渺得根本是连维持自身存在都很困难了。
她快死了。
她之所以会带着祭品出现在他面前，就是因为她也没有时间了。
她和他一样，也已经是个穷途末路之人。
而趁着这个魔国内乱、祭坛空虚的机会，助他成事，并依附在他身上，博到一个进入下一元的机会，是她最后的生机了。
他和对面这个人，其实是相互需要、相须而行的。
而她的状态比他更差，所以她只会比他更急迫。
而她在他面前摆出这个强硬的姿态，只是试图为自己博取更多。
但罗屠此时已经看穿了她的色厉内荏。
他一开始失控之下、仓皇之中，给她开出的条件就已经非常仁慈了。而她居然贪婪地拒绝了。
那这就怪不得他了。
罗屠凌压在叶圆圆顶上，轻嗤地开口：
“我难得发一回仁慈善心，你却不配。那不若——”
“不是啊。”
叶圆圆终于开口，同时一步上前，迈出了接引她逃离的通道，可以勾连到的极限范围。
所有还在艰难地镇压大阵节点的人，心中齐齐一紧！继而焦急、揪心、愤怒、悲伤……纷纷从人心中升起。
因为叶圆圆这个举动，怎么看怎么像是要将这一触即溃的抵抗之势，抛在身后，去和罗屠同流合污了。
而罗屠本人也是这样想的。
界域之上，那巨大的魔眼中轮转出无尽癫狂喜悦之意，弥漫整个界域的欲孽黑雾中，那低低噪噪的窃窃私语，也化为了各种或高或低的得意肆笑。
对面的人终于认清了形势。
罗屠只等着她奉上令牌，跪地求饶了。同时心里还盘算着给她重新开一个什么样的条件，好羞辱一下这个不识好歹的蠢货。
但，遍布整个界域的切切笑声，在罗屠正面对上叶圆圆的视线的一瞬，戛然而止。
那一瞬间，罗屠心中一空。
然后一股刻骨的冷意，涔涔地从心底冒出来。
让罗屠一句话、一个声都发不出。
甚至过了好一会儿，罗屠才反应过来，他这样的感受，是因为心神的慌张到了顶峰。
而就在所有人忧心如捣、罗屠五内如焚的时候。
叶圆圆却只是抬手挥开了遮挡的黑雾，然后看着半空的罗屠，一脸莫名其妙：
“我干嘛要和你斗啊？”
叶圆圆再次确认了一下，罗屠身上并没有指向大结局的天机牵引，于是，她连剧情都懒得翻了，直接就问了：
“你谁啊？”
天道元灵立刻在叶圆圆脑后叽叽叽叽起来，并且把早已经捋出来的剧情设定抖开给叶圆圆看：
罗屠修炼的魔道功法和魔化的形态，和全书后期与正道相争的七十二魔神中的一个，大致能对应上。
但这个后期魔神，并没有在剧情中正式出场露过脸。就在正邪对抗的大势中，在背景描写里，直接被炮灰下线了。
而天道元灵在一边一个劲儿唧唧唧地表示：
【他就是个名字都不配拥有的剧情渣渣！还胆敢当面诅咒叶！神！您下不了线哦。】
说着，天道元灵整个球鼓鼓胀胀、晃晃荡荡的，有一种为叶！神！愤愤不平，整个球都要气炸了的样子。
而且一骂完，它又热热切切地凑上来，在叶圆圆脚边打滚。
叶圆圆感受到了这个球身上散发出来的，某种诡异的热切。
就仿佛只要她一句话，它就要跳上去，直接帮她干掉对方的样子……
这过分的热情，总让叶圆圆感觉哪里有点怪怪的。
她默默挪了挪脚，远离了这个球一点。
同样也慌得感觉到哪里都不太对了的罗屠，却随着心血来潮的指引，率先察觉了问题，将视线从叶圆圆身上，转移到了祭坛核心的方向。
而在罗屠的沉默中，所有人也都意识到了什么
铱驊 ，渐渐的，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祭坛的核心处。
此时，祭坛的核心阵法之下，也逐渐耀起银辉。
有什么酝酿已久的东西，就要从下面爆发而出。
第284章
悠悠的银辉从祭坛核心区域升起， 如涟漪一般向外扩展。
刹那之间，祭坛界域内一片银辉雾裹。
而在银雾之间，时空化尘， 寓形空中。
这正是太虚衍化， 将献祭大阵之下祭坛核心的轮转，模糊地投影到了现世之上。
银辉飒飒，时空累进，重重幻象， 虚浮叠加。
祭坛从初起到如今的所有进展变幻， 化为无数破碎的时空幻影， 错叠在一起，在银雾之中翻滚，荡成一片浮光掠影。
在幻影的中央，十维相撞、时空破碎的激流之间，有两个隐约的身影， 在向着幻象的核心艰难地前进。
外围重叠轮转的迷雾幻象，也随着这两道身影的前进， 一点点被拨开。
在这个界域的掩藏下， 祭坛的真正核心、这献祭大阵围绕构筑的真正支点，终于露出了一点隐约的轮廓——
只见银尘雾隐之间，太虚清辉之下， 一颗无色莲子，若隐若现。
而所有人都在窥到这莲子的一瞬， 心神被某种无上玄妙力量所摄，陷入到了种种错乱叠加的时空幻象中。
他们只觉自己或化成了一缕清风， 跟随时光大道，吹过四时轮转、或化成了一粒微尘， 跟随太衍大道，历经沧海桑田……
一时间，此间众生皆在对这核心莲子的轻轻一瞥之下，陷入到世间三千大道的轮转之中。
当然，叶圆圆见得太多，也不受这点影响。
她只是随意挥开了眼前的轻雾，将围绕在她心神上的三千大道的轮转幻象驱散。
第二个挣脱心神幻象的是罗屠。
但他在回神之后依然没有乱动，而是继续用各种法门，反复涤清自己的心神。
终于，在反复确认自己真的是挣脱了幻象之后，罗屠只能选择相信自己眼前看到的景象。
他看着银辉投影之间，那两个一步一步，向着祭坛核心深入的身影，目眦欲裂：
“这不可能！”
不仅是他。
第三个从三千大道轮转幻象中挣脱出来的人，是化成原形的九尾大妖。
而挣脱之后，她也是无法置信。一双赤红的妖眸，牢牢盯着那两个向着核心艰难跋涉的身影，口中喃喃：
“这是……怎么做到的？！”
叶圆圆看他们这反应，还以为出了多大个事儿呢！结果跟着一瞧：
不就是赵四和她小弟赵二黑，激发了盘石之心不可动摇的功效护体，深入了祭坛核心。
把那颗玄妙莲子的本体，从献祭大阵中，一点点拆出来了嘛！
只不过，随着他们距离莲子的本体越近，受到的大阵反噬的压力也越大。虽然有盘石之心护体，他们没有被大阵反噬碾压残损。
但他们前进的速度也越来越缓慢，明显是有点拆不太动了。
随着祭坛之中，心念足够坚定、有能力挣脱三千大道幻象的人，都陆续从幻象中回神。
银雾中漾起的时空涟漪，也逐渐荡平散开。
祭坛核心中当前的真实景象，也终于显露出来：
赵四和赵二黑两个人的身影，卡在距离那颗莲子还有一小圈的地方，终于动弹不得了。
而九尾大妖虽然不明白此中缘由，却也瞬间想明白了局势的关窍——
【撑住！】
九尾大妖试图通过主祭台，直接给祭坛核心中的两个人传话。
随即，她手下按住主祭台的中央阵法，不仅仅是对着里面这两个人，更是对着祭坛界域内的所有人，疾声提醒道：
“他们在里面卡住了祭台核心的轮转，罗屠无法启动核心炼化了。
“罗屠本体失控已不可逆转！只要撑住……”
说到这里，九尾大妖声音微微一暗，随即比之前更拔高几许：
“只要撑住！我们就赢了。”
九尾大妖的声音中，是无论如何也这样不住的激昂。
在她的提点之下，不少人也看懂了局势：
他们之前的抵抗，逼出了罗屠的疯狂激进，逼得罗屠不得不放任自身的失控，上桌来和他们赌命。
但在罗屠的实力碾压下，他们还是赌输了的。
而所有人都只能接受败局。虽然多少有些不甘心，虽然九尾大妖还指出来，祭坛核心已经填满。败局之下，他们会输掉的东西，可能会远比他们想象中的更多。
但，技不如人，又能如之奈何呢？
只是，明明他们都已经输了个底儿掉，被罗屠撵下赌桌了。
但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两个人，居然就这样硬生生地用两具血肉之躯，卡住了祭坛核心的轮转——
要知道，现在被卡在祭坛核心里的两个人，正切切实实地背负着这个界域的碾压，承受着整个祭坛大阵的反噬！
但事实就是，当万钧之势压在这两个人身上时，他们顶住了，没有死。
他们不死，成了所有人新的赌本。
而这一番死伤拼杀下来，形势和一开始也有了本质的不同。
之前所有抵抗之人想象中最好的局面，也不过是借助正道大势，逼走罗屠而已。
而现在，罗屠已经被他们拖上了桌，押出了命，无法轻易抽身而退。
他们也竟然真的有机会，不是依靠外力、大势，而是真真正正的，靠着他们自己的前赴后继——
杀、了、罗、屠。
而他们需要做的，仅仅是：
撑、住。
只要里面卡住祭坛轮转的人继续撑住，让罗屠无法启动炼化。
只要三座主祭台撑住，让罗屠无法进入核心之中，拔除卡住核心的隐患。
只要所有人撑住，拦住罗屠，让他无法轻易突破到核心区域。
那该死的就是罗屠了！
“撑住！”
在黑面头领身边，准备接替头领继续镇压大阵外围节点的蒙脸人，听懂了大妖的话，心中热血和眼中热泪一起澎湃着，继而化为一声嘶吼：
“和罗屠耗下去！他耗不过我们！”
【闭嘴！】
罗屠一声叱骂，仿佛亿万冤孽在所有人脑中齐声唱鸣！
而他胸腔中的魔眼也随之一转，看向蒙脸人和黑面头领所在的那个节点。
瞬息之间，欲孽的黑雾齐涌而上，将那一片外围大阵的节点全部吞没。
而罗屠本人却并未向着那方看过去一眼。
他比所有人更清楚，自己面前的只有两条路：要么他启动炼化，碾灭所有，尽取全功；要么，他亡于自身失控反噬。
他早已经有进无退。
但祭坛核心之中的那两个人，却直接把他的前路堵死了。
因为罗屠也看不懂，里面的那两个人，到底是如何做到，卡住祭坛核心运转的！
没有人比罗屠更了解，祭坛核心之下，是个什么情况。也没有人比他更清楚，这个献祭大阵的本质。
所以罗屠才会一开始就不可置信，继而胆寒生怵。
其他人根本不懂。
罗屠自问，如果现在，被卡在祭坛核心的轮转之间的是他，他已经死了。
而且，把卡在里面的人，随便换成九大界域的哪个正道大能，也绝对是非死即伤。
甚至，就算卡在里面的人是道君级数的人物，也不可能轻易得脱的！
哪怕是林九歌本人亲自来了，面对这个献祭大阵，也最多能一剑斩灭而已。
而拿自己的肉身，去卡住这样一个已经构筑完整的献祭大阵的轮转……
这是什么操作？！这是什么情况？！
【开什么玩笑？！】
罗屠光是对着这个景象多看一眼，都要怀疑自己是中幻术了。
但反复确认自己确实没疯后，罗屠不得不面对摆在
䧇璍
眼前这荒谬的现实：
如果他继续放任自己失控，将整个界域直接吞噬，确实能快速破解掉这些人的抵抗。待夺过三个主祭台后，他也可以尝试通过催动献祭大阵运转，试着将卡住献祭大阵核心的两个人拔除。
但卡在献祭大阵核心里，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超出罗屠的认知了！
而他在吞噬掉整个界域碎片后，根本不可能保留太多正常的心智。
罗屠自问，到时候，他真的有足够的心智，能在吞噬了界域后，清醒地催动大阵，设法将那两个人成功拔除，再正常启动炼化吗？
【我做不到。】
罗屠在心中给出了否定的答案。
【必须在我心智崩溃前，先处理掉那两个人。】
罗屠的理性告诉他，这是他当下唯一的正解和他今日唯一的出路。
而想通这一点后，罗屠立刻意识到，他确实可以先处理掉这两个人。
——堵在他面前的人，已经向他展现出了，她有打开通往祭坛核心的通道的能力。
罗屠低头，他胸腔中巨大的魔眼也再次转向叶圆圆。与此同时，罗屠放弃了对整个祭坛界域的控制，将自己的所有力量收拢。
弥漫在整个界域碎片中的欲孽黑雾，凝聚为欲孽的浊流，向着叶圆圆周围汇来。
而罗屠只是凝视着叶圆圆，声音平静地问：
“你是谁？”
叶圆圆还扭着脖子在看两个赵村人的情况。此时被欲孽黑雾封堵了视线，便也收回了目光。
而面对罗屠的问题，在确认了他和大结局无关后，叶圆圆根本不稀得搭理他的：
“你问题好多啊。”
叶圆圆一边说，一边揉揉脖子。她能感受到罗屠的视线恶意满满的锁定了她，但她却是连头都不带抬一下的。
罗屠却已经单方面认定了，眼前的一切，都是叶圆圆算计好了的！并且深信，只要他能和她达成一致，那她会自办法，让所有阻止他启动炼化的障碍消失。
毕竟，她的布局也毫无疑问是，冲着入寂莲子和纪元复始而来的。
“你到底想要什么？”罗屠忽视了叶圆圆的傲慢态度。
他已经将今日这一场争斗，认定为是他和叶圆圆两个人之间，围绕入寂莲子的争夺了。
而叶圆圆已经彻彻底底地向他展现了她的筹码：
她确实拿捏住了这个祭坛。
而他拿捏住了炼化莲子的法门。
他和她都需要启动炼化，现在无非是她对他之前提出的，入寂莲子炼成后得益如何划分，并不满意而已。
他们总是有合作基础的。
罗屠对叶圆圆的态度已经有了根本的转变。既然对方不是来跟着他喝汤，而是来分肉的，并且已经把手里的刀亮出来了。
那么罗屠自认也是个很识时务的人。
“不论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
就在罗屠盘算着自己可以退让的底线，并且准备好向叶圆圆割让得益大出血的时候。他的某个欲孽意念，在心神中猛地翻涌起来，嘶吼着让罗屠看向祭坛核心。
于是罗屠一边说话，一边向着祭坛核心的方向看去。然后，他就哑口顿在当场。
不仅是他。
包括此时镇压主祭台的三个人。
还有之前所有被九尾大妖提醒后，看清形势，准备和罗屠耗尽最后一口气的人。
大家都哑口无言。
因为在银辉对祭坛核心的投映之中，那两个被卡在祭坛核心里面的两个人，又开始动了。
明明只需要坚持住、尽量长久地卡住祭坛核心不要死，他们就可以赢的。
但那两个人此刻却不管不顾地，继续向着核心那颗莲子冲击。
而这明显超过了他们可以承受的极限。
此时他们的身躯的轮廓，开始变得难模糊飘渺起来。
【他们在找死！】
所有人看到那两个艰难跋涉的身影，心中都浮起了同一个念头。
【你们想做什么？！】
九尾大妖通过主祭台，向着祭坛核心送去厉声质问。
但连续的质问，根本没有拦住这两个人找死的脚步。
九尾大妖通过心神送进去的呼喊，几乎要声嘶力竭了。她才终于收到了赵四，通过通行小令牌，对她传来的回应：
【从里面，拆了这个鬼地方。】
“不可能的！”九尾大妖一声厉声咆哮，啸声甚至传入了四周的混沌之中，足见她此刻心中的焦急。
而在片刻后，九尾大妖又骤然抬头。调动献祭大阵的勾连，对着叶圆圆手中的通行令牌，向叶圆圆送来了几乎怒道破音的暴喝：
【你为什么告诉他们，这个献祭大阵可以从里面拆掉？！】
【你凭什么说，从里面可以拆掉大阵，就可以救出所有人？！！】
……
这连声的质问，直接在叶圆圆心神中响起，简直是魔音灌脑了。
叶圆圆连忙把令牌掏出来抖抖，等对方喊过了，她才赶紧回了一句，堵上对方的嘴：
“我什么都没有说啊，怎么能怪我？他们做事就是这么乱莽的嘛。”
【……】
对面的大妖沉默了片刻，再开口，声音已经带上几分沙哑：
【他们不可能拯救任何人的，让他们不要再往前找死了。】
其实这话说得也晚了。
因为在银辉投影之中，所有人都可以看到，赵四和赵二黑的身影已经模糊成了轮廓难辨的两团光晕。
——他们就要被大阵碾灭了。
就算他们现在停下来，也坚持不了多久了。
这两个人在绝境中杀出来，成了所有人反杀罗屠的关键；
现在，他们又自毁长城、自寻死路，把所有人刚刚鼓起的、对抗罗屠的最后一点希望也一起碾灭了。
所以，这一番折腾，到底算个什么事儿啊？
这一刻，不仅是九尾大妖声音哑道说不出话，连罗屠都沉默了。
罗屠觉得这个情况，自己应该可以嚣张一点的。但连他都没有什么再和叶圆圆角力的心气了。
虽然对面的叶圆圆看起来也只是在干看着，有点局势失控、黔驴技穷的样子。
但罗屠也是真的怕了。
他不知道叶圆圆卡住祭坛核心运转这一招绝杀的布置，是哪里出了问题。
他也不想知道了。
罗屠一边收敛自己，积蓄力量。同时让自己全力保持住神志清明，目光紧紧盯着祭坛核心中的那两团模糊身影。
他准备好了，一旦那两团身影被碾灭，他就即刻发动，吞噬界域，启动炼化。
他承受不起，也断不能再给叶圆圆留下任何反应的间隙了。
而随着罗屠的收敛，双方也都在对峙中默默蓄力，为彼此都清楚的、即将到来的最后一次交手做准备。
祭坛界域内，之前被汹涌的欲孽黑雾吞没却没有被销噬殆尽的大阵节点，也随着欲孽黑雾的退守而被释放出来。
这些残破不堪的节点，其实大部分还是有余力继续坚持，加入最后的对抗的。
只是这一次，黑面头领却已经无法在鼓动他们了。
归缩的欲孽黑雾，也将黑面头领所在的节点，施放出来。
但黑面头领整个人已经彻底溃解成了一团模糊的湮尘，没有了人形。
他用尽了最后的力量，将这个节点守到了最后，也将这个节点上的人，庇护到了最后。
下一瞬，黑面头领的存在就会消散。
他身边的蒙脸人会接替他的位置。
但在这种双方都已经有些精疲力竭的情况下，除了黑面头领，也没有人能再次激励起所有人的斗志了。
而叶圆圆似乎感受到了什么，也向着黑面头领所在的方向，看了过去。
一瞬间，黑面头领最后模糊的存在，感觉
殪崋
到了叶圆圆的注视。
他知道自己已经不能发出声音了，但他还是迎着叶圆圆的目光，在心神中低笑着，对她叹了一句：
【就没见过你们这么乱来的人！】
其实，赵四、赵二黑卡住祭坛核心的行为固然是乱来。
但罗屠之前自乱阵脚，和他们上桌赌命，又何尝不是乱来呢？
或许，这就是末世吧。
秩序全失，大道不存。
所以所有人都在乱来。
所有人也都不过是乱世中随波逐流的浮尘。
而到了这一步，黑面头领也只是觉得这末世的一切，滑稽得很，让他想发笑而已。
反正，这一切也不管他的事情了。
“对嘛。”
叶圆圆也似乎是听到了黑面头领的心声，对他道：
“反正人都要死了，就开心点嘛。”
黑面头领听到叶圆圆的话，有些无奈地摇头。
然后，他忽然意识到，他在摇头。
他还没死。
他怎么还没死？
——在黑面头领没有注意到的地方，叶圆圆曾经给他的那枚凝光甘露，在黑面头领即将彻底消散的一瞬，自行破碎了。
甘露散成了水雾，融入到了黑面头领身躯溃散成的湮尘中，短暂地将湮尘凝住。
只是黑面头领的五感已经消散，他没有办法看明白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
所以，他只是有些恍惚地看向叶圆圆，然后跟随叶圆圆的视线，看向祭坛核心。
【等等……】
黑面头领无法理解自己看到的景象。
他怎么看着，好像，那两个人，是真的快把祭坛核心拆出来了……？！
第285章
随着祭坛中央那两团身影， 破开了某道核心壁障，真正杀到了那颗核心莲子下。
黑面头领难以置信地看着，淡淡的银辉从他脚下、从所有残存的外围大阵节点中， 缓缓升起。
银辉之中， 再次汹涌翻起重重虚像。
虚像斑驳陆离、衮衮游转，如同时光长河涛涛奔驰着，向旧日回溯。
直到祭坛核心中的两团身影，再次被大阵的反噬之力， 挡在那颗莲子之外， 陷入阻滞。
奔腾流转的幻象， 也随之停止。
黑面头领脚下焚黑的焦土，被银辉的幻象，铺成了一片血水混杂的残垣。
之前，那个抓起一把故乡的焦土，选择留下坚守、等待回家的那个蒙脸人， 迷茫而震惊地低头。
他先前抓起那把的焦土，俨然在他怀中， 在朦胧的银辉映照下， 化为了一抔泥沙。泥沙之中，还掺杂着被碾碎的青草，和浸在土里的血痕。
不仅如此。不仅是他怀中的沙土。
青草的香味和血水的腥味， 已然充斥在四周。
他们坚守的这个残破的节点，被笼罩的银辉， 回溯到了它被改造成一个献祭大阵的节点前的那个时刻。
那是刚刚经历过屠杀清洗过后的，一片颓败的废墟。
是在魔物的屠戮下， 蒙脸人不得不放弃时，最后回顾那一眼看到的， 那片血火燃遍的故乡。
银辉荧荧，亦幻亦真。
每一个大阵的外围节点，都在银辉中，被还原成了它们被改造成节点前的原本面貌。
而叶圆圆看看周围，又看看手中寄托着赵村人灵体的小令牌，也是眼前一亮：
“嘿！你还真别说，我看他们这个搞法，好像是真的可以救所有人啊。”
说着，叶圆圆先把令牌冲着黑面头领晃晃，又冲着之前质问她的九尾大妖晃晃——
之前赵村人的灵体，即使被她带出了祭坛核心，却依然在不停地被污染、销蚀，任她隔绝了天机也没有用的。
而现在，灵体的污染和销蚀，明显迟滞了。
所有人都有点看愣住了。
九尾大妖非常清楚这个献祭阵法的霸道之处！
这个大阵根植于此间三界，融入了大道本源。
阵法一旦建成，根本不可能被“拆”掉；阵法造成的损伤，也不可能逆转。
就算是九大界域公认最强的林道君亲至，最多也只能做到一剑将大阵斩灭。让这个界域和整个大阵从本源层次被一起抹除罢了。
但，眼前银辉流转对大阵破碎节点的还原，和叶圆圆手中寄存灵体的状态回转……
这铁一样的现实无不说明，祭坛核心中的那两个人，是真的正在把被这个阵法吞噬的一切，一点点“拆”出来。
九尾大妖震惊之中，用自己的心声，通过大阵的勾连，向叶圆圆问出了此刻所有人心中共同的疑问：
【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隔着大阵遮掩，叶圆圆其实也不太清楚祭坛核心里的确切情况。
而且，她多多少少也有点明白九尾大妖的震惊之情。
包括之前，叶圆圆带出了被献祭的赵村人的灵体，却无法隔绝献祭阵法对赵村人灵体的继续侵噬，说明这个阵法也是有点东西的。
叶圆圆估摸着，以她现在这个状态，要想来拆掉这个大阵，也是要下点狠功夫了。
不过，在仔细分辨了一下，银辉映射出来的、赵四和她傻小弟的大致举动后，叶圆圆大概也看懂了：
“这就是硬拆的。”
所有人都听懂了，但又都听不懂叶圆圆的话。
【就，硬……拆？】九尾大妖声音充满了凝滞的困惑。
叶圆圆又看了一眼银辉映射出来情况：
“对啊，就是纯·硬拆的。”
她说着，确信地点头：
“没有技巧，全是力量。”
第286章
九尾大妖知道这肯定不是“硬拆”就行的。
叶圆圆这个人简直不讲道理。
但九尾大妖也是真的看不懂。
她只能强迫自己保持理智。抛开那些她无法理解的东西， 目前的情况就是：
里面那两个人确实“拆”开了一点大阵核心，然后就拆不动了。
而她需要做的，不是追问他们为什么能拆。而是问问自己：
【我能做什么， 配合他们继续往里拆？】
一时间， 九尾大妖眼中放空，将她的所有心神用来推演之前这两个人拆到阵法核心的过程。
渐渐地，她赤红的眼中重新凝起点点神采。
献祭大阵绝对不可能从外部破除。在这一点上她的判断还是没有错的。
而祭坛核心之内，则是一个完整轮转的大周天。所以， 只要顺着大阵轮转， 凭着通行令牌， 就可以在阵法核心之内，循序穿行。
但如果有人脱离了大阵的周天轮转，试图从内破坏大阵，就会即刻被大阵轮转捕获，被标记为大阵祭品。
而九尾大妖曾亲眼见过一次， 这种献祭大阵完整发动时的盛况。她确信，以献祭大阵的诡谲强横， 要是在阵法的核心内， 被标记为了祭品——
那就是真的连道君半圣，都能祭炼给你看的！
但偏偏，里面这两个人……莫名其妙的愣是没有被打上祭品的标记。
然后， 他们好像真就是单凭着自己不会被标记这一点，就硬卡进了大阵轮转之间。
一路扛着大阵周天轮转的碾压、扛着大阵结构破坏时的反噬， 就在那里凭着蛮力，就硬……拆？
但献祭大阵明明没有问题， 为什么这两个人没有变成祭品被吞噬？九尾大妖感觉自己又要陷入了无法理解眼前现状的困惑中。
但她及时强迫自己跳过想不通的地方，继续往下推算。然后她终于找到了一点眉目：
大阵外围节点的运转， 会汇流到祭坛核心，进而影响到核心内的周天轮转。
之前黑面头领鼓起了所有人最后一股余勇，外围节点在和罗屠的对抗中，运转到了极致！这映射到了祭坛核心内，让祭坛核心内的周天也随之行满。
里面这两个人，就是借助了这一点。
他们原本只是两个血肉之躯，而整个献祭大阵，就像泰山压卵一般，压在他们身上。
他们能顶住不被碾没就已经是……很让人看懂不了。
想让他们再以区区双拳赤手，去把压在他们顶上的泰山推翻、砸碎，那是天方夜谭。
但如果其他人从外部全力催动大阵节点，引动献祭大阵周天轮转行满。
就相当于是在催动祭坛核心，移山覆海。
这两个卡在大阵轮转之中，被压在“泰山”之下的人，首当其冲，会遭遇泰山移动时的沉重碾压。
不过，他们依然扛过去了。
然后，他们顺着这泰山的碾移，乘势而动。顺着大阵的轮转，去拆卸大阵。
依譁
看到这里，九尾大妖大概明白了这两个人“硬拆”的路数，眼中随即闪动起奕奕红光。
里面的人，距离那颗核心莲子，只有一步之遥了！所以——
【如果我们能全力激发三座主祭台运转，就能为他们撑开最后的关窍！】
九尾大妖通过大阵的勾连，将她推演出的结果，即刻地告知主祭台上的另外两人。
但她话到这里，其实后面还有半句，却没有说出来：
如果里面的两个人，能再撑过三个主祭台激发时，带动的核心轮转对他们的倾摧。
那么他们或许就有机会，趁着祭坛核心激发到最盛之时，拆了这个祭坛。
而大妖说不出这话，是因为不论从哪方面来看，这段话都太荒唐了。
不论是指望这两个已经眼看着都要被大阵反噬吞没殆尽的人，能再抗住三个主祭台激发时的倾摧。
还是想凭着两个赤手空拳的人，就拆了这个献祭大阵的想法。
都是荒唐到了光是说出来都可悲可笑的地步。
而关键，最荒唐是，就算她真的敢这样将一切指望都压在里面那两个人身上，她也做不到这点指望得以落成的那个前提——
他们并没有办法将三个主祭台彻底激发。
九尾大妖的视线，先在既无法归拢人心，也无法凭强力掌控祭台的珍珍身上，扫过一圈。
然后她又微微凝眉，看向了黑面头领所在的那个大阵节点。
第287章
在九尾大妖带着心底一点点荒唐到不敢言明的希望， 看向黑面头领之时。
罗屠也在尽全力让自己保持理智、阅读形势。然后，面对这种换了混沌魔国那位大魔君过来，也得直呼邪门的诡异局面， 罗屠明智地选择了放弃。
罗屠默默闭上眼， 通过邪眼感应着这片界域以及周围混沌中所有的人心动荡。
同时运转法门，在他神识深处，一直闭目温养的一只魔眼，瞬间睁开！
而此间被罗屠锁定的所有人， 左眼眼角齐齐划过一点微微的异样。
大部分人对此毫无所觉， 只有其中修为最高的几个人， 下意识的眨了眨眼。其中一个正在负责镇压大阵节点的人，还抬手揉了揉眼角。
但他们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心神已经受到了侵染。
而这可以无形之中，侵染人心的魔眼，正是罗屠修炼的魔功中，一门保命的神通——
【千生魔相正法眼藏！】
通过这道法门， 罗屠将自己的气息，由此间众生的心灵漏洞， 潜送入了众生的心神之间。
罗屠知道自己今日是没有生路了的。
而现在， 每一道潜伏在众生心神中的微息，都是他神形俱灭后，再次重生的一道契机。
之后， 这些沾染上他的气息之人，一旦泛起心魔， 他的气息就会被激发。而他已经消散的意识也会被唤醒，并通过这一点微末气息， 化入这些人的心神中。而他的意识在从其他人的心神中逐渐复苏的同时，也会和那个人心魔融合， 最终成为一种特殊心魔化身。
待这种心魔化身彻底炼成，他就能利用心魔化身，吞噬对方的身心神识，彻底将对方的道体、修为、境界……化为己有。
这是一种比夺舍更诡谲、更霸道的无上魔道法门。
因为比起夺舍将宿主的神识驱赶碾灭、鸠占鹊巢。
这种通过魔心侵吞夺取道体和修为，更像是让自己的意识，和对方的强行融合。
这个法门的隐患也显而易见：融合到最后，道体里的人到底是他罗屠还是原主，很可能就都成了一笔糊涂账了。
不过，好处是只要这些人心有罅隙，他就还有重来的机会。
【人心嘛，自然是永远苦不足的。】
罗屠布好法门后，如此告诉自己。
他知道，今日，他就算是身死当场，也一定能再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的。
但这并没有将罗屠心中的绝望之感，冲淡多少。
看着祭坛核心，那已经被剥离出一点真形真迹的那枚入寂莲子。
罗屠知道，他这一走，想要东山再起，都已经是困难重重了。
而想要再得到眼前这种，直接迈入下一元的机会，基本不可能了。
但绝望的罗屠，也只能为自己找到一个勉强的出路，来说服自己：
虽然他是没有机会，凭借自己的力量，遁入下一纪元了。
但是，终末已至，众魔登台。
他还是有机会，凭借自己在魔道的眼界和人脉，去依附在某位魔王麾下——
想到这里，罗屠忽然一个激灵！
他猛地睁眼，看向了拦在他身前的叶圆圆。
却见叶圆圆只是低头，看着手里那枚装满祭品的小令牌。根本没再往那祭坛核心中看上一眼的。
完全是一副一切尽在掌握的、成竹在胸的样子。
罗屠有了一种宛如醍醐灌顶，又宛如壮士断腕的觉悟：
既然他已经只能投奔大魔修，靠着附他人骥尾，才进入下一纪元了。
而现在，一枚静待炼化的莲子在后，一个比他见过的所有大魔修看着更邪性的人，就杵在眼前。
那，他为什么要舍近求远呢？
“尊上！”
罗屠对着叶圆圆开口，一声尊号，丝滑之极地喊了出来。
第288章
叶圆圆一直在观察赵村人灵体的转化情况。
别人罗屠都嚎了半天了， 连她周围怨气黑雾里鼓动心魔的低语，都变成了罗屠的悔恨哀求了，叶圆圆才忽然反应过来， 抬头：
“哦， 你叫我啊？”
罗屠努力按捺住意识中的疯狂和暴躁，尽力伏首帖耳，让自己显得恭顺。
虽然罗屠之前说话不好听，但像这种无名的炮灰角色， 没有“说话好听”这种设定也挺正常的。而像这种“只要不理他他会自己找个地方自行下线的角色”， 叶圆圆也懒得和他计较的。于是也只是说：
“叫我‘大佬’就可以了。”
然后她随意一摆手， 又低头琢磨起赵村人灵体的情况来了。
而这只让罗屠更加地心底发寒。
因为这样漫不经心的背后，是这个人对局势的摆弄，真的宛如三岁孩童摆弄小物件儿一样随意。
罗屠到现在都无法理解，对面这个人到底是怎么做到，能将已经被献祭的重新从大阵里“拆”出来的。
更无法理解， 她拆开大阵的真实意图何在？
罗屠只能领悟到一点：她应该在用事实来反驳，他之前说的， “她快死了”的那句话。
这个人是在用事实来向他展示：她可以自己取走核心， 重新培育一颗入寂莲子。
所以她并不需要他手中启动核心炼化的法门，也不需要依附他。
但要是仅仅只是为了证明这一点来向他示威，她不需要做到这一步吧？
逼近祭坛核心里那两个人， 可是真在“拆”的啊。他们甚至都已经开
依誮
始对入寂莲子下手了！
难道对面这个人，连一颗唾手可得的入寂莲子， 都不当一回事了吗？
罗屠越看越感觉，叶圆圆整个人都透露这一种极度渗人的高深莫测。
当然， 还有一种可能。
因为想要真正的拆掉这个大阵、掀了这个祭坛，这些人应该还需要全力激发三个主祭台。而其中主祭人之道的主祭台， 他们力有未逮。
罗屠用一个魔心念头，瞥了黑面头领所在的那个节点一眼，确认这些人的人心领袖陨落，无法再做出什么了。
这个形势下，他们应该无法将三个主祭台完全激发的。
所以，也还有一种可能。
这个人只是摆出了一副真的要拆了祭坛的样子，其实也只是在诈他。她的目的还是想让他将手中启动炼化的法门交出去。
不过，就算如此，罗屠也不敢赌了。
他是真被局势的翻转给吓到了。
他现在连看着叶圆圆那副，怎么看都像是能被他一个指头按死的虚弱样子，都觉得像是一个诱惑他动手的陷阱。
罗屠胸腔中的魔眼，开始融化。
黑浊的欲孽，粘稠地滴落在叶圆圆身前，汇成一片黑暗的污流。继而污流的中央不停翻滚，一枚黑暗玉简从中升起。
某种飘渺玄妙的气息，环绕在这枚玉简之上。
“嗯？”
叶圆圆感应到这一点气息，终于再次抬头，看了过去。
罗屠没有言明，但叶圆圆通过天机感应也明白过来。这玉简之中记载的，正是启动这处祭坛核心炼化的法门！
而上方，罗屠那颗不停融化、重组的魔化头颅，也再次溃散成一片黑雾。
继而，罗屠的真身从那一地污流中爬出。
他一边继续运转法门，催动千生魔相正法眼藏，用自己的一点气息，去侵染尽量多的人。
一边也几乎是用匍匐在地的方式，将自己最后的底牌，对叶圆圆双手奉上：
“尊……大佬。
“我不过跳梁小丑，却妄想在大佬身前班门弄斧，属实自不量力。
“罗屠愿奉上所有，只求大佬看在终末已至，而我也同为邪道的份上，能不计前嫌，提携一把！若大佬愿与我立下因果誓愿，罗屠愿肝脑涂地——”
“哦，这样啊。”
叶圆圆打断了他的话，眨眨眼睛，想了想：
“所以，你是想和我谈条件啊？”
原本，罗屠的突然跪伏，就已经让其他人目瞪口呆、无法理解、不知所措了。
而随着当事人叶圆圆这句话一接，所有人心头蓦地一紧！
虽然大部分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看着这情况……难道叶圆圆真的是邪道上的哪方大佬？
许多人心中惊疑不定：
他们难道真的要迎来一个一路扮猪吃老虎，但实际上却是比罗屠更狠的角色，来收拾局面了吗？
那他们今日到底还有任何一丝的胜算吗？
而这个“邪道大佬”到底又准备要如何炮制他们？
第289章
人心浮动， 绝望和放弃的念头弥漫滋长。
而这也正是罗屠想通过公然的屈伏、言语之中对叶圆圆的极度谄媚，来期望达成的目的之一。
他趁势将自己的气息，播撒到了这些四处泛起的心灵漏洞中。并且自认为就算是稍后再有昆仑大能杀来， 察觉了他的手脚， 也不可能杀尽这么多人心。
这样一来，自己无论如何都可以保住一命了。
罗屠这才从极度的紧绷中稍稍松弛了一点，然后才有多余心力，用心魔念头窥视起对面的叶圆圆来。
他在向她投诚之时， 辞令虽然卑下， 但并没有直接言明手中玉简的功用。
这其中， 多少也是在试探对面这个人，到底对这个祭坛最核心的秘密，了解到了什么程度。
而对面的人面对这如此重要的玉简，只是略带沉思。
这让罗屠一时判断不出什么，心中对叶圆圆只是在虚张声势的疑虑， 又略略加重了一些。
而叶圆圆这边对罗屠所谓的“同为邪道”的说法，自然是非常不认同的。
且不说她现在已经是一个只想快点下线的混子了。就算是之前， 她怎么说也是个正正经经的、在剧情开篇占足了戏份的恶毒女配呢！
而对面这个人， 只是一个在剧情里连名字都不配拥有的渣渣。
这什么档次的人啊？也来和她攀扯“同道”？
不过吧，叶圆圆也琢磨了一下，对面这个人也确实是掌握了一些， 剧情设定里好像没有的、而她看着也比较感兴趣的东西。
比如刚刚，她一进入祭坛核心， 就立刻又感觉到了，从核心中央深处散发出来的、那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只是她小弟提出让她帮个忙， 先把赵村人的灵体带出来。
而叶圆圆想着反正祭坛就在这里，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的， 也就没有继续深入去瞧个究竟了。
但叶圆圆对这件事还是比较在意的。
而对面这个提出想和她谈条件的人，明显很清楚在这个祭坛最深处，埋藏着的秘密。
光是叶圆圆自己的话，她倒是可以和对方仔细谈一下条件的。
只是这个人虽然在那里叽里咕噜的，说了一堆没什么意义的过场台词。
但回想一下，他其中的一个说法，叶圆圆还是比较认可的：
“我寻思吧，我确实‘根本没有资格，和你谈什么条件’啊。”
叶圆圆对着趴在黑浊之间的人，真诚地道。
罗屠先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叶圆圆是在拿他之前叫嚣的话语，来反讽他、堵他的嘴。
但罗屠还是拿不准，对方是真的不需要他手里的玉简，还是根本不知道这玉简的功用，所以直接撇开不谈，只来继续诈唬他。
就在罗屠准备用更加恭顺的态度，继续试探叶圆圆时。
随着叶圆圆心念一动。
祭坛四处，忽然泛起微微的湿意。继而水汽氤氲，宛如薄薄的晨雾，笼罩在整个界域上。
而在这缓缓飘起的微白仙雾的遮掩下，这片被孽焰炙烤、被浊流吞噬、被卷柱穿裂后，只剩满目狼藉疮痍的祭坛，愣是褪去了几分狰狞。
罗屠又一次看不明白了。
眼前这骤然弥漫的薄雾，似乎并没有任何特殊的功用，就只是一片单纯的水汽而已。
罗屠也根本不清楚这雾气是从何而来。
这个时候，祭坛之中也没有人第一时间能辨明雾气的起缘。
只是，当此时，叶圆圆抬起手，指向了迷雾之中的某个方向，对罗屠扬扬下巴：
“喏。”
罗屠这才确信，这骤起的雾气定然和眼前叶圆圆有关联了。
而这也再次证明，此人并不是徒有其表。
一时间，罗屠将继续试探的心思都收敛了。
但随即，罗屠不仅仅是没有了试探的心思，他是任何心思都没有了——
因为随着叶圆圆这一指，白雾骤然翻涌。
而罗屠无比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寄托在此界和周围混沌之中，所有人心灵漏洞中的一缕气息，全被尽数压制了。
无一例外。
一瞬间，罗屠只觉叶圆圆那抬起的手，根本不是指向了一侧，而是死死掐在了他的咽喉上！
千生魔相正法眼藏，分明是一门魔道无上神通！
罗屠确信，半圣境界之下之人，根本不可能将此法破除的。
但对面这个人，却似乎只是一抬手，就将他的神通全面压制了。
【……她是怎么做到的？】
骤然的打击，让罗屠脑中只剩一片空白。
其实，叶圆圆倒也不是特意针对罗屠。
她只是看到黑面头领已经不行了，于是将融入头领的身躯、维持
依誮
住他最后存在的那一滴甘露激发。
而她之前也里里外外地，仔细琢磨过这个献祭大阵的。所以，此时她也只是随便借助这个大阵，将激发的甘露播撒开。
也只有这样，才能将黑面头领最后的心声，传递出来。
是对面的人自己说的，他想谈条件的嘛。
虽然叶圆圆自己没有资格和他谈，但听了他的话，叶圆圆到底是发了点善心。
她这不是好歹看在大家多少算是同属反派角色大阵营的份上，好不容易替他召来了个有资格的人，来和他谈了嘛。
看对方还愣着，叶圆圆甚至还好心的把黑面头领的位置都指给他了：
“说吧。”
第290章
罗屠能看到叶圆圆随意的神色和动作， 能看到她在一片轻飘白茫之间，在对他说着什么。
但罗屠一时无法听清叶圆圆的话语。
因为在这一瞬，罗屠在恍惚之中， 只觉对面的人正站在重重叠叠的大道天运之上。
开口判令， 将他论心定罪；抬手之间，就要代天刑罚。
这幻象带来的气势凌压，让罗屠足足缓了半息，才终于挣脱出来。
却依然还是不懂她的意思。
她这一句“说吧。”
……她是想让他“说”什么？
最终， 罗屠迟疑而僵缓地， 顺着叶圆圆手指的方向看过去。
直到看到已经溃散到没有人形、只剩一点虚幻存在的黑面头领的一瞬间， 罗屠才忽然意识到，叶圆圆要做什么了——
她居然是在尝试，归拢人心！
而借助人心催动，也是当前形势下，彻底激发主祭台的唯一方法了。
【她是认真的。】
这个人， 是真的想要拆了这个祭坛。
她是真的不在乎那枚即将炼成的入寂莲子。
但当此终末之世，一个有这种算计手段， 自身又极度虚弱、怎么看都难以长久维持的人。
她为什么可以对入寂莲子视若无睹？
罗屠的一切凶狠和算计， 至此都已经被对面完全不按常理做事的人，压得彻底没有脾气了。
他最后只是声音低哑地问叶圆圆：
“你到底想做什么……你究竟是谁？”
叶圆圆觉得，这人完全没有办法沟通啊。
没看到能和他谈条件的黑面头领， 马上就要下线了吗？
她把黑面头领的心声连出来也不容易的啊，这是能来和她拉家常的时候吗？
重要的事情得先做啊！
连这点道理都不懂……也只能说， 对面这个人在剧情里连名字都混不上，也真是怨不得别人的。
于是， 叶圆圆只能“啧”了一声，带着最后一点点对这个人头脑不好使的嘀咕， 索性好人做到底。
她本来是想要借助大阵的勾连，让对面的人抓紧时间和黑面头领用心谈谈的。
但对面不接招，她干脆就将黑面头领的心声，散入甘露之中。
这下，不仅是镇压献祭大阵节点之人。
所有在甘露所化的水雾笼罩下的人，都能听到黑面头领最后的心声了。
而对黑面头领而言，从他最后一次抗住罗屠的侵噬到现在，其实也只有短短数息而已。
叶圆圆和罗屠也才各自开口，各说各话的来回对了两句。
不过，在这最后数息里，借助甘露化入他的身躯，为他带来的一点清明，黑面头领还是基本看明白了局势的转变。
最基本的一点是：下到祭坛核心去的那两个赵地小子，是真的在拆解这个祭坛。
而他们若是成功，今日很多必死之人，或许都可以活下去了。
只是，他却不在其中的。
他已经行到末路，回天乏术。
黑面头领能清醒的感知到自己正在消解，感觉到自己正在一点点化入天地之外、飘渺之中。
而至此，他心中那些怨愤不甘，悲喜交织，荒唐可笑的情绪，都远去了。
甚至，他放眼看到的，也已不再是宁和的旧日故土，和寂然的过往时光。
而是叶圆圆微微侧一点头，看过来的明亮双眸。
那眸中的微光，是这个祭坛和所有坚持抵抗之人的希望所在。
也是这个末世的未来。
罗屠和他们的对决，是来自旧日的怨憎。
是黑白分明的你死我活。
但这末世不是。
而这黑白颠倒、妖魔横行的末世，就该让叶圆圆和那俩赵村小子来收拾！
这大道失序、乾坤颠倒的世道，就配他们这样的乱来。
这些人，才配得上踏入这末世，去呼风唤雨，为非作歹。
这是属于他们的世代。
而她却让他，“说吧。”
让他这个旧日将死之人，面对这乾坤既倒的乱世，还要说什么呢？
第291章
薄雾流转之间， 在这最后的一点时间里。
黑面头领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说的。
于是，他对着罗屠，抬手一指！
“罗屠——”
他想喝斥， 想怒骂， 想嘲笑罗屠。
他想说：就算终末已至，但此间末世，却只是留给这些人的高台。
而你，连登台的资格都不配。
但一滴甘露， 终有尽时。
只这一声， 黑面头领的身形便彻底溃散！
但他最后的心声， 却依然散在了薄雾之上。
所以一时间，所有人仿佛在朦胧的薄雾之中，看到了黑面头领魁梧的身影。
遮蔽的头巾，在雾气的流转中散为流光，薄雾的幻象中， 黑面头领露出了衣袍下的真身。
他只是一只横骨未退，皮毛赤红， 利齿尖嘴的大狐狸。
和所有蒙脸人一样。在这末世的碾压下， 他们微末得不值一提，也顽强得毋庸置疑。
而随着幻象中，大狐狸抬起手爪那坚决的一指。
黑面头领最后的心声， 无声而决绝地通过薄雾，向所有人播散。
他说：
【罗屠， 你这渣滓，来和我一起， 死在这终末大盛的前夜吧。】
这一句，虽然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但漫漫水雾， 却在他的心意激发下，瞬间翻涌得一片杀气腾腾！
而叶圆圆也读懂了这心意。
知道这是谈失败了，人家头领选择了死刚到底。
于是，她弹指一挥。
幻象溃解，笼罩此间界域的微白薄雾，被叶圆圆随手挥散。
但水雾之中，还带着黑面头领未竟的心意。于是，在这心意催动下，水雾凝转，化为一场纷纷细雪。
那是在黑面头领记忆中，曾经众妖齐聚的圣雪山上，那漫天纷扬的白雪。
而此刻，这白雪穿过时光岁月，洒向现世，洒向祭坛，洒向周围的混沌虚空。
倾洒在所有人的心神之中，飘落在所有人的道心之上。
之前，祭坛中央的莲子被“拆”出来的一瞬，荡起了三千大道轮转的幻象。而在时光涟漪荡平散去后，只要是稍有修行，或怀有坚定心念之人，都已经自行挣脱了。
但在这祭坛外围，和祭坛附近的混沌之中，也还有许多被营救出去的人祭。许多人懵里懵懂，无拳无勇，只是这乱局中的一缕飘萍。除了想要找条路继续苟活下去，也再无更多念头。
这些人的心神就一直迷失在三千大道轮转之间，飘摇沉沦。
直到这一场寒冽的瑞雪，带着冷厉的杀意，落入他们的心神。
这些人终于被唤醒了。
白雪融入他们的眼睛，化为一滴冷泪。
他们眼中的迷茫散开，杀意泛起。
而罗屠却立刻感受到，他之前所有化入人心漏洞之间的气息，都在这场白雪的覆盖下，被冻结封死，再无法引动分毫！
而在对面叶圆圆的点醒下，人心亦开始复苏。
所有曾经追随黑面头领的人、所有拼着一口热血，还在顽固不化的坚守的人，此时
忆樺
盯着罗屠的身影，没有了畏惧，而是一脸的穷凶极恶。
祭坛中央，白衣男人亦伸手接过一片白雪。微顿后，他猛地一把将雪片捏碎在掌中，随即一抬手：
“罗屠！”
随着白衣男人的动作，镇压祭坛中央枢台的脊骨巨剑，从他身后，轰然拔起！
巨剑散为一块块巨大的白色骨块，铺展在三座主祭台之间，构筑成一个核心阵法。
继而阵**转，催动三个主祭台轮转。
一时之间，献祭大阵内外，各个残破节点，都被强行催动。
白衣男人乘着这一股从黑面头领那里借来的杀气和决绝，要以一人之力，强行催动枢台，激发大阵！
他借助大阵，向罗屠发起这最后的围剿。
同时也是为祭坛核心中的那两个人，继续往核心里拆，强行撑开了通路。
而在罗屠看来，黑面头领最后的心声，就是叶圆圆对他的最终裁决。
祭坛中央的枢台轮转，亦宛如天殛的雷声将至。
而看着对面，使出最后的决绝手段后，依然一脸若无其事的叶圆圆。
罗屠心中一片森冷。
他确认叶圆圆是个疯子。
也确信这是个他惹不起的人。
但罗屠还不甘心坐以待毙。
叶圆圆这一场心声化雪，到底没有能催动人心归一。
而只要三座主祭台没有被完整的激发，对面就始终无法将他一举拿下。
罗屠全力催动千生魔相正法眼藏，试图突破叶圆圆的封锁。
同时，他煽动欲孽黑雾，蔓延浸染，阻止人心归一。
但罗屠越与此间人心对抗，越感到自己无能为力。
那一场白雪，堵死了人心漏洞，压得他一筹莫展。而此界人心也在蠢动中，逐渐合流。
眼看大势已去，罗屠也顾不得许多了！
他将心一横，直接将许多不可言说的魔道秘辛，凝聚出来，捏在手中：
关于这个祭坛的真相；
关于入寂莲子的真正功用；
那些混迹混沌中的魔道大能们，孜孜以求的终极目标；
混沌魔国建立的真正目的，和混沌魔国的真正势力；
甚至是本方宇宙的末世起缘，眼下正邪对抗的真正大势，和此世中人未来的唯一出路……
罗屠准备将他所知道的，一切秘辛和真相，都胡乱砸入这些人的心神中，乱掉这些人的心智。
罗屠也是真的认输，不再心存幻想了。
他只准备在煽动出人心漏洞，利用千生魔相正法眼藏，为自己留下了一点后手之后，就立刻发动自爆！
今日局势至此，罗屠也不再试图和对面叶圆圆这个疯子，讲什么道理了。
他已经只想先能够逃得一命再说。
但可惜，就是这一点卑微的出路，对面的叶圆圆似乎也不愿意给了。
第292章
罗屠动不了。
当他试图将手中凝聚的秘辛， 挥洒出去搅乱人心时，叶圆圆按住了周围的天机涌动。
而以罗屠的境界，是无法看明白叶圆圆的操作的。
他只看到对面的叶圆圆， 抬起手， 翻开掌心，对着他伸过来而已。
却让罗屠感受到了一种不可言喻、无可比拟、霸道至极的压迫感。
仿佛天理大道、亘古时光，都随着她长袖摆荡，恢恢昭昭地向他阻压过来。
罗屠只觉自己每一分道体、每一寸神魂， 都承受着千钧之压！而他一切蛊惑人心的尝试， 也都被压在手中， 发散不动。整个人亦陷入极度的震悚之中。
而与此同时，局势却如同他预期的一般急转直下。
因为人心和士气，都是随着大势而动的。
当黑面头领最后的心声，激起了人心中最后的血性。
当白衣男人强行撑起了最后的通道。
赵四和赵二黑身前的阻挡，随着局势变化而松动。他们也再一次开始向着阵法核心， 艰难地突进。
而这一次，他们是真正的触碰到了那颗无色莲子。
随着他们对核心莲子的拆解、捣毁、剥离， 连被唤醒的人祭们也赫然发觉：
他们肉身之上、神魂之中， 所有被打上的祭品烙印，都正在淡去。
这是发生在他们身上的现实，也是一个切实的信号：
祭坛之中， 联手抵抗罗屠的一方，或许……
会赢！
而只要反抗的一方赢了， 摆在这些人面前的，也就不止是这不知祸福的向着混沌深处， 仓皇而逃这一条路了。
融入这些人神魂之中的甘露，带来的一丝冰冷和一点清明， 在刺痛、鼓动着这些人。
此时，在之前珍珍折身返回的那个撤离点上。一个头上包着褐色帻巾的人，站在通往混沌的通道上，站在留下和出逃的分界线上，半晌未动。
但忽然间，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灰尘，低声痛骂了一句：
“**的！”
他的脸上全是灰痕，转手将自己一路行来，用来探路兼防身的一根烂棍子，往身后的人怀中一甩，然后往回开冲。
不远处，有一个在之前和魔物的拼杀中毙命的蒙脸人。
而这个头裹褐巾之人，两步冲过去，跪倒在这蒙脸人身旁，在他的尸骸上摸了一圈，找到了被这个蒙脸人挂在胸襟下的一片骨片。
而褐巾之人决然地抓住骨片，往下一扯。然后起身就要顺着自己的来路往回冲。
而他身后之人，先是莫名其妙地被塞了一根烂棍子，继而在褐巾之人过于明确的举动下，终于回过味来。
此人原本也是和褐巾之人一同被救出来的一个人祭，此时连忙也捧着棍子，冲上去拉住这个好歹算是同行了一程的人：
“哎！好不容易人都出来了，你还往回跑什么啊！”
“我要去跟着他们，杀了罗屠！”褐巾之人张口回道。
对方却吓得直接连棍子都摔了：“哎呀兄弟，你算什么牌面上的人物？罗屠要你去杀？！那些有能耐之人做的事，和你有什么相关！你听我一句，罗屠自有他人去杀，咱跑就是了！”
欲孽黑雾原本一直充斥混杂在各个节点之间，蛊动人心。而此人这一番“罗屠自有他人去杀”的抢白，也是瞬间勾起欲孽黑雾在暗中涌动。
更兼此时献祭大阵的所有节点，在枢台轮转之下，都被彻底激发。
于是，无需罗屠催动，欲孽黑雾便借助大阵运转的勾连，直接将这一番蛊惑人心的对话，传递到了各个大阵节点中，进而传递到坚守的人心之间。
而这番“天塌下来自有高个顶着”的说辞，虽也说不上错。
但落在正拿命来扛着“塌下来的天”的，那些艰难支撑着的人耳中，却也难免薄凉。
索性此时能选择坚守之人，本也是心念坚定之辈，倒也不会为这两句薄凉之语轻易动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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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人心微妙之间，欲孽黑雾愈发滋长，在暗中窃窃私语一般，不停地重复这段凉薄之语。
当此时，褐巾之人又开口了：
“听说想投人皇也得上交灵石的，我这般赤条条的去，人皇不收，我也是一样没有活路的！”
褐巾之人这话中，已然带着一丝绝望和凄厉。
而欲孽黑雾自行感应到这一点人心绝望之意，顷刻涌来。
当此时，罗屠尚被叶圆圆压得无法动弹。于是，欲孽黑雾便在无人主导之际，将此人的绝望之语自行播散出去。
但下一瞬，褐巾之人却目露凶光，在若有若无的黑雾环绕之间，声音发狠道：
“但杀了罗屠，我就什么都有了！”
说着，褐巾之人摔开对方的手，眉眼之间流露出一股滚刀肉一样的算计和狠厉：
【我要杀了罗屠，抢了祭坛，去投人皇。】
在欲孽黑雾的催动下，这一瞬，所有人都听到了此人心中的绝望和凄厉，酿成的这一番凶戾暴论！
而所有人再低头，看看大家身上正在淡去的祭品烙印，也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首先，罗屠自己都认输了。
反抗罗屠的一方，也看来是真的要赢了。
这祭坛……也真就要被掀掉了！
而他们这些肉体凡胎的人祭，做不到第一个站出来牺牲，做不到逆风时坚持抗住大局。
但难道他们连跟在胜利的一方后面，捡漏喝汤，都还做不到吗？
固然，所有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盘算，但一个最简单不过的道理，却已经摆在眼前：
第一个带头，冲回去的珍珍小娘子或许是一腔热血。但这第二个往回冲的滚刀肉难道也是舍身成仁吗？
不过是——
【谁赢，就该去帮谁。】
如此而已。
第293章
一瞬间， 人心诡谲浮动，各种利弊算计、得失权衡。
有人振臂高呼，让所有人跟着他折返回去抢祭坛、投人皇；
有人放声疾喊， 祭坛一倒， 大家尚未得脱的亲朋故旧，或许有望生还，直让所有人和他一起回去救人；
有之前随局势变动，选择逃遁入混沌深处之人， 一言不发， 毅然返身， 重来入局的；
……
人心妄念，不一而足。却最终都在趋利避害之下，汇聚成了一个声音。
也不知是谁、不知从何处，忽然有人爆喝一声：
“杀罗屠！”
然后，这喊杀之声， 顷刻间响彻祭坛，乃至于传入周围的混沌之中。
而此间人心， 终归于一， 曰：
【杀罗屠！】
这是今日举事以来，局势被罗屠压迫到极限后的一次触底反弹。
这是一直在暗中筹备多年、死守家园的抵抗者们穿过荆棘满途后，终于发起的绝死反扑。
这是这个祭坛自建立之日起， 造下的血债累累，最终向着罗屠发起的， 一场浩浩荡荡、不可阻挡的最后清算。
人心倾动，如潮涌至！
而人潮之中， 也有在趁罗屠被压之际，拼命外逃的人。
但这也已经不能逆转大势了。
而这人心一致的震天喊杀， 也终于让罗屠第一次感受到了，与那些曾经被他碾压的人祭们相同的感受：
绝望。
叶圆圆让头领的心声化雪，也只是将千生魔相正法眼藏的妙用封锁冻结。
但此刻，所有潜藏寄托在人心漏洞之中，属于罗屠的那一缕气息，皆在人心归一，要来杀他罗屠的一瞬，被尽数杀去了！
——因为在人心归一的助推下，主祭人之道的祭台终于被彻底激发。
主祭台激发反过来统御了人心。虽然罗屠确信，主持人之道主祭台之人，肯定不知道千生魔相正法眼藏到底是如何妙用。
——那人甚至都不知道千生魔相正法眼藏的存在。
但祭坛轮转之间，合献祭大阵之力，却瞬间就将人心明确指向的罗屠，从此间人心之中杀了个干净！
罗屠退走的最后指望，竟然就这样在机缘巧合之中，被彻底断绝了。
即使人心还有漏洞，但在人心归一和主祭台统御之下，当所有人都认准了就是要杀他罗屠的时候。
罗屠就算再借助将千生魔相正法眼藏，自己的一点气息寄托在人心之间，也会被大阵轮转瞬间抹去的。
所以，是误打误撞也好，是物极必反也罢。
事实就是——
【人心帮谁，谁赢。】
此时三界祭令齐动，而罗屠人心尽失！
面对如此绝境，罗屠一时竟然也只是茫然。
他明明是一直占尽了天时地利，优势在握。那种发现祭坛核心已经满溢时，就只差一步，他就能摘下入寂莲子，立于不败巅峰，傲视纪元终末的境界，明明还犹在眼前。
怎么一转眼，这助他成道登台的莲子祭坛，竟然就一变而成为他的葬身之地了呢？
罗屠茫茫的视线，先落在了祭坛核心处。
在那越发耀眼、越发清晰的映射景象中，两团身影继续披荆斩棘，一层又一层将入寂莲子剥开。
而环顾四周，一个个闪耀的大阵节点，也如晨星撕破阴云一般，冲破欲孽黑雾的封堵、撞碎漫天黑暗卷柱的分割，向着他围杀过来。
再往回，罗屠看到对面的叶圆圆。
她一只手还支在空中，对他摊着，似乎在等待什么。
而她另一手里，还拎着那块寄托着重要祭品的通行令牌。
而罗屠的视线最终落在了那块令牌上。一个不可思议地念头，蓦然在罗屠心神中升起：
这一切看起来，怎么好像是……这个人一路杀来，还要拼上所有，拆了祭坛，真的就只是为了救出沦为祭品的那些赵地人呢？
但罗屠光是这样一想，都觉得荒谬：
“你到底想要什么？”
既然终末将至，那对面的人，不是也应该像他一样，为了一线生机，什么都可以赌上和出卖吗？
第294章
“大佬， 不论如何……”
逐渐清醒了一点的罗屠，再次不甘地挣扎着，化出一个融化得只有模糊人形的真身， 在叶圆圆身前匍匐着哀求起来：
“……之前确实是小子无状， 碍了您的事。但事已至此，我于您而言，也只是一条道旁死狗而已。
“困兽犹斗，狗急跳墙， 我既已经只求苟命， 您又何苦非要留我不放？”
“嘿！你这么说就不对了啊。”
叶圆圆手都快支酸了， 对面不仅没点实质反应，这会儿还来和她扯这个？叶圆圆干脆握起翻开的手心，然后竖起一根手指，跟对方好好数了起来：
“首先，我什么时候非要留你了？明明是你自己非要留下来， 和我掰扯‘谈条件’的。”
说着，叶圆圆伸出第二根手指：
“然后， 我也看在我们‘同属邪道’的份儿上， 帮你找来人，让你们好好谈了。你自己没有谈成，能怪我？”
叶圆圆又伸出第三根手指：
“现在， 你说的我都帮你做了。你不能只提要求，不提回报吧？”
其实， 叶圆圆也是因为感觉罗屠这个人物掌握的一些秘辛，或许可以解释她为什么会对这个祭坛核心感到莫名熟悉。
这才提起精神， 帮罗屠和黑面头领牵线搭桥的。
而对面本来看着也挺懂事的。她这边帮他牵了线，他也就老老实实地把自己知道的一些秘辛掏了出来。
但没想到， 对面就是虚晃一枪！
明明拿出来了她想要知道的东西，但不仅不好好交给她，居然转手还想散出去？
被她揪住了没散成，居然还敢来反问她为什么揪着他不放？
她为什么揪着他不放，他自己心里没点数？
叶圆圆没好气地对着罗屠哼哼两声，然后对着他手里没有发散开的、浮动在欲孽黑雾之间的此间秘辛指了指。
最后又把手一摊，展开手心，对他上下晃晃：
“我告诉你，不管你是想做人，还是做兽、做狗，都要识相点哦。”
别仗着自己是个随时要下线的人物，就指望着能用死遁赖她的账！
罗屠微顿，手中玉简瞬间攥紧。
他意识到叶圆圆对他还是有所求的。而一旦有欲求，就会有贪恋。
叶圆圆身上，存在他可以利用的心灵漏洞！
而罗屠再一细看，此间人心归一，唯有他身前的叶圆圆，身为棋手、身为布局之人，此时能抽身事外，不在人心统御之下。
所以，若是能逼出叶圆圆的心灵漏洞，他就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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用千生魔相正法眼藏，潜入在对方心魔中！
【这是一个机会。】
也是他最后的机会。
带着行至绝境的最后疯狂，和一股报复一般的隐约快意，罗屠开始对叶圆圆叩首不已：
“小子只求活命！”
他一边说，一边将身上可能会引起对面叶圆圆兴趣的一切，他修炼的魔道功法、他掌握的其余魔道据点位置、他知道的此世种种秘辛……统统打入手中，记录了启动此间祭坛核心炼化法门的玉简中。
然后，罗屠驱动欲孽汇流，以一种毫无威胁的方式，向着叶圆圆脚下缓慢涌去。而他自己的真身，也用一种卑微到极点的、贴着地面匍匐的姿势，随着欲孽汇流，潜行到叶圆圆身前。随即，他不停融化的魔化真身，从汇聚的浊流中，稍稍撑起一点。
用最恭谨的姿态，将那一枚玉简，双手奉上。
就在叶圆圆终于带着一点欣慰的神色，俯身来接过的一瞬——
罗屠催动法门，将温养在心神中的魔眼，直接捏爆！
同时，连同罗屠真身和手中玉简，也齐齐自爆。
刹那间，无尽的黑暗浊涌，向着叶圆圆铺天卷来。
第295章
明面上， 罗屠是选择了和叶圆圆、和来绞杀他的所有人，和这个界域一起同归于尽。
穿插在界域碎片中的黑暗卷柱，在罗屠自爆的一瞬， 亦开始往复轮转收束。
如利箭疾射， 将界域根基穿透；如铰链割锯，将界域本源切割。
时空在撕绞中破碎，整个界域陷入崩毁。
界域内一切都在剧烈的振荡！伴随着虚空破碎时的产生爆破和震鸣，大量时空碎片， 向着漫涌的黑暗浊流中熔毁坠落。
整个祭坛， 随着罗屠的决然自爆， 瞬间化为一片被黑暗吞噬的末世沦陷景象。
还在坚守的大阵节点中约有五分之一，在迎接这自爆冲击的一瞬，就化为了灰烬。
而目睹这可怖的末日景象，一些人心中也自然地生出了惶恐之意。
——罗屠是真的拼尽一切，舍弃了自己化形的魔体， 要与这个祭坛外围节点玉石俱焚！
他内心中，也依然还有一部分念头， 认为掌控主祭人之道的人过于弱小， 无法彻底发挥祭台的威能，彻底统御住人心。
所以，在最后时刻， 罗屠还是在尝试，以这样决绝之态、滔天威势去压迫人心。或许， 他就能再度动摇这人心归一的局势。而他也就可以在最后时刻，利用千生魔相正法眼藏， 再次潜入人心漏洞中，得以逃出生天。
不过， 对罗屠而言，这也只是顺手而为。
他最大的宝，还是压在了对面的叶圆圆身上。
此刻，叶圆圆在举世沦亡的中央，看似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
但这只是一个假象。
罗屠给叶圆圆留了一个非常明显的“漏洞”——
他将玉简捏爆的时候，故意将所有打入其中的秘辛消息都爆散开。而将玉简中，启动祭坛核心炼化的法门，直接激发了！
罗屠将叶圆圆明显“想要”的秘辛，先送到她手边再以自爆的方式冲散。是想让叶圆圆在得而复失之间，心神动摇。
而罗屠则指望着她在那一瞬的动摇，能让他找到机会，将自身气息，寄托在她心神中。
于此同时，炼化祭坛核心的法门也已经激发。这看似是罗屠疯狂之下的不管不顾，实则是他为叶圆圆铺好的一条最明确的出路！
罗屠看不懂叶圆圆的路数，推测不出她真正的意图。
但罗屠笃定，以叶圆圆的虚弱状态，无论怎样想，她也无法在这样近的距离之下，正面承受他自爆魔体的冲击。
所以，不论她之前到底对这个祭坛、对这颗入寂莲子有什么安排。
在这样的局势逼迫下，她也只有将手中的祭品塞入祭坛核心，让祭坛成功炼化成入寂莲子这一条路可走了。
为了达成这一点，罗屠甚至将“入寂莲子炼成时，将吞没这个界域本身”这一点重要信息，刻意保留下来没有播散出去。为的就是让叶圆圆能在第一时间看明白：只要她让入寂莲子炼成，那他以自爆引动的界域毁灭，也会在入寂莲子的诞生过程中自然平息。
她也就可以活下来了。
并且还可以依靠炼成的入寂莲子，在纪元终末之时，直接迈入下一纪元，继续呼风唤雨。
而他的气息，则会潜伏在她神识之间。当她在终末大盛的厮杀中，再次泛起心魔的那一刻。
他也会在她心神中再度复活。
而他现在看似拱手让给叶圆圆的一切，都会被他原封不动的取回来。
他对入寂莲子的谋求，也终将通过他对叶圆圆的人身和意识的褫夺而实现！
这是罗屠最后的豪赌，也是罗屠最后的报复——
【你不是很会算计吗？】
罗屠扭曲而狰狞地想着。
其为心险，其用术巧。爱摆弄阴谋诡计之人，也总是会疑心生暗鬼。
这种人，一旦有了入寂莲子为依托，行事必然肆无忌惮，也注定会是心魔横生！
【这一局，算是你赢了。】
但只要被我罗屠抓住一点机会。
等你被魔心吞掉最后一丝意识，等你被我夺掉一切、取而代之的那一刻。
我罗屠定要逼着你，再摆出眼前这样一副风轻云淡的狂妄嘴脸，然后再将你的脸撕下来炼成魂幡——
【叫你死前死后，都要用这样的嘴脸，给我卖笑取乐，以偿我此刻之痛！】
罗屠引动自爆后，在体解的极度痛苦中，用最后残存的一点意识，眼看着叶圆圆如他所愿地，捏起了残存的玉简，看到了他留下的信息，明白了当前局势后，如此快意地作想。
而叶圆圆捏起残破的玉简，一边抬手，挥散面前的浊气，看到对面的人自爆造出来的声势，感觉也是有点说法的：
“你看你，要是一开始你就上来这样找人无脑拼命，或许你今天真能拼出来呢！”
叶圆圆啧啧摇头。
一边回头，透过漫天的黑雾，她隐约能感觉到，祭坛核心的炼化已经启动。
这也意味着，她对面这个人，身上背着的最重要的剧情设定，看起来是已经用掉了。
没有了推剧情的价值，这个人物下线点也就到了。
但，他倒是拍拍屁。股走人了。但眼前这个局面，也不是她想要的啊。
她明明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她想要知道的，是关于这个祭坛的核心秘辛啊！现在对面直接将她想要的消息震散了、将核心直接炼化了……这算什么事嘛！
对方这是故意装的？还是不小心弄的？还是故意不小心把局面弄成这样的啊？
叶圆圆看着这界域沦亡的景象，心里老不高兴了。
但，不论如何吧，她也没办法和一个下线的角色计较。
【这年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
连拿回自己帮过忙后应得的那份报酬，都变得这样艰难。
叶圆圆在心里默默感叹着。
而就在叶圆圆抱怨着自己连取个报酬都只能自力更生的时候，罗屠也猛然地惊骇发现，自己竟然没有随着自爆解体而意识消散！
他被卡在了自爆之后的既毁之中，停留在了某种存于不存的边缘上——
一整个求生无路，欲死不能！
第296章
罗屠引动自爆的一瞬， 在外是整个界域的天地相震，内外分崩。
在内，是他自己的磔头凿骨、碎肚裂肠。
是他的道胎在燔焱中焦熔、是他的神魂在寸断中焚解。
在这最后的一瞬， 罗屠承受的极度痛苦， 超越了他修行至今所经历的一切痛苦的总和。
他所有心魔念头都只剩在剧痛中齐声嘶嚎。
而他最后剩下的一点意识
铱驊 ，则无比清楚地感受着这超越极限的痛苦。
明明应该是一瞬而亡的他，被生生困在了自爆的这一瞬。
不得解脱。
在苦痛的煎灼中无数次不断溃散又强行重聚后，罗屠在最后的一点意识， 终于能在这样的煎熬中， 保持住片刻的清明。
罗屠也才终于缓慢地看清自己此刻真实的存在状态：他的身形极度的虚幻飘渺， 仿佛下一刻就会自溃，却又不能。
而这……和他身前的叶圆圆何其相像！
罗屠迟钝的领悟到，他此时濒临极限的存在状态，应该是对面的叶圆圆，将她自身的存在状态， 在他身上进行了某种程度的复刻。
而至此，罗屠这最后的一点意识中也只剩下一个念头——
【她竟然可以从容地限制他的自爆！】
而他竟然还试图以自爆来伤害、逼迫她。
【何其愚蠢！】
随即有一股超越罗屠承受极限的痛苦涌上， 罗屠的一点意识再次在痛苦中溃解。
等罗屠再次恢复清明， 在意识到自己此刻的绝望处境后，罗屠只能将他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他解体前全力激发的千生魔相正法眼藏上了——
他已是对面叶圆圆的掌中鱼肉， 今日已断无幸免之理。
但千生魔相正法眼藏，有没有成功寄托到对方身上？有没有寄托在任何动摇的人心中？
他死后， 还有机会重来吗？
罗屠强忍住痛苦的炙灼，艰难地向着叶圆圆、向着此间众生， 举目看去。
而在叶圆圆此时按住跟随罗屠自爆而散开的天机，也真的不是在针对罗屠这个人。
她这么做， 单纯是因为罗屠在自爆之前，将一切可以引动她好奇的秘辛，尽数爆散了出去，来动摇她的心神。
而在叶圆圆看来，这些秘辛是她和罗屠之间已经默认了的，她帮忙给罗屠和黑面头领牵线搭桥后，罗屠应该付给她的报酬啊！
罗屠耍赖，答应好的东西不给。叶圆圆也只能按住天机流转，一点点把罗屠撒出去的消息，重新归拢回来了。
而这毕竟是一位魔道大能的自爆，叶圆圆要按住也是要点力气的——
她自己的身躯，也在对罗屠自爆的压制中，肉眼可见的变得更加飘渺虚无起来。
所以，如果可以的话，叶圆圆其实也很想搞快点的！
只是罗屠自爆的冲击，将这些秘辛也被冲得那么散，叶圆圆收敛起来也需要时间。
而叶圆圆强按住自爆冲击不再播散，耐着心一点点收束秘辛的同时，在祭坛核心区域——
白衣男人全力发动，祭坛枢台在罗屠自爆的一瞬间，运转到了极致！
九尾大妖更是在主祭台迎来冲击的一瞬，主动挺身而出，将另外两个主持祭台的人护在身后。
她几乎是以一己之力，替另外两个人抗住了第一波拍来的骇浪！
而所有人预期之中，应该紧接着滚滚而来的、魔修自爆引发的后续狂潮，也并没有出现。
九尾大妖的以身相抗，也完整地保住了枢台。继而在枢台的驱动下，献祭大阵的外围节点再次点亮、轮转，驱散了漫涌的黑暗。
当浊流在大阵的轮转中，逐渐澄清后。
所有人终于看到了罗屠自爆的冲击，没有接踵而至的原因。
那正是站在一切冲击的中央，一手按住了罗屠的残躯。而她本人的身形在浊流的吹拂中，正在逐渐消散的——
叶圆圆。
第297章
枢台轮转， 催动大阵节点毫无节制地展开汲取。
按照献祭大阵原本的运转，这些节点汲取的应该是之前被献祭、累积在节点之中的祭品。
而现在，大阵却是在向着镇压节点之人、向着这些人背负的因孽去汲取。
于是， 近一小半的、镇压大阵节点的抵抗者， 在瞬间就被大阵抽尽了所有，化为湮尘。
大部分节点立刻有后进者继续填上。
但一些节点上，已经后继无人了。
而之前跟在珍珍小娘子身后，第二个从边缘折返的褐巾之人， 就落在一个失守的节点上。
他是看到镇守这个节点的人快要不行了， 所以想来顶上的。但此时， 目睹了上一任的瞬间溃散，褐巾之人抓着薄薄的骨片，只剩一脸惊惧。
他下意识地退步折身。回头，却发现他身后还跟着好几个人。他们都是跟着他从祭坛边缘撤离的出口，一起冲回来的。
“你们……！”褐巾之人心中一惊。
“我们现在咋办？”一个人上前问道。
褐巾之人这才意识到， 他此番折返，已经不是自己一个人的事了。
这些人都在指望他。
褐巾之人强行吞咽了一下。
但他们身后折返的通道， 已经在罗屠自爆的冲击中彻底冲毁了。
也不仅是他们这个节点。
所有外围节点之间的通路都被冲散了。
现在， 一个个大阵节点，就像漂浮在黑暗海洋中的一片片飘萍。
意识到再无退路，褐巾之人心中一时慌乱到了顶点。
而身前还有人在等着他的答案。
褐巾之人逃避似的将视线转向四周。也就是在此时， 此人乱转的视线，忽然看到了站在冲击中央的叶圆圆身上。
终于， 他整个人顿了顿。
罗屠的自爆冲碎了周围的时空，无数欲孽汇流， 如雷蛇闪电一般，在时空罅隙之间盘踞流动。
而叶圆圆飘渺的身影， 立在这充斥着危险和暴戾的破碎虚空之上。
她手下，罗屠破碎的身躯，分化为了无数的心魔欲孽，正在此起彼伏的痛苦挣扎、嘶嚎。
而每一次罗屠起伏的念头，哀嚎着要冲出叶圆圆掌心，向外肆虐横行，完成自爆自毁；
却每一次，都被叶圆圆指尖点动、按下。
而叶圆圆指尖每动一分，一点微光就随着她指尖流转，她自己的身影也随之暗淡一分。
就好像，她将自己的存在，化作了一缕缕指尖微光，填进了对罗屠自爆的压制之中。
“她不是这里的人。”跟着褐巾之人一起折返的人里，有一个忽然道。
“什么？”旁边有人问。
“我见过她！”那个人忽然大声回答，“她不是被抓来的人祭！她是从外面冲进来救人的！”
这一次，所有人都沉默了。
而在沉默中，有些什么热烈滚烫的东西，开始 在这些人的心中翻腾起来——
他们并不是什么孤勇者、独行侠。
早有人，有一个比他们更无辜的人，冲在了他们前方。
用她如此单薄的身躯，在离罗屠那么近的地方，挡住了他的自爆。
阻止了罗屠和他们同归于尽。
“她快不行了吧？”一个人声音暗哑地问。
而这一问，让褐巾之人忽然一个激灵，然后他抹一把脸：
既然他们已经没有退路了！
别人挡在前方，以身为盾，为所有人赢来的一点时间，当然是要所有人来和她一起——
放手一搏！
从来没有什么正道大能从天而降，除魔卫道，拯救他们这些人于水火。
有的只是一个个挺身而出的人，靠着自己的舍生忘死、前赴后继，拯救了自己。
“拼了！”褐巾之人大喝一声。
而这一声不仅仅是对追随着他一起折返的所有人的回应。
也是对他自己的回应。
褐巾之人一脸凶横地抓住骨片，大步上前，冲入阵法中央。
而仅仅是在激活阵法的一瞬间，他整个人就开始消融！
但这一次，当他的身体逐渐化为湮尘时，褐巾之人死死咬住牙关，没有发出一声痛呼。
而在祭坛核心区域，珍珍清楚的感受到在罗屠的冲击之下，她和主祭台之间的心念相连，被大量切断了。
珍珍知道这样下去，枢台的轮转会在她这里卡住。而这个情况下，九尾大妖和白衣男人也再没有多余的经历来帮她的。
她必须靠自己。
珍珍努力让自己的心念，重新沉浸、融入主祭台。同时通过主祭台，向着所有大阵节点，举目看去。
罗屠自爆的冲击下，整个界域沦亡和毁灭的末日景象，切实吓退了一些人。
正是这些人的游移和退缩，让人心动摇，让她失去了对主祭台的完全掌控。
而此时通过主祭台，珍珍甚至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些人眼中的迟疑，听到他们心中的胆怯。
珍珍忽然就想起来。
她第一次出逃时，在白苇丛中，她被一个妖修抓住。
那个时候，她也是那么的害怕、惊恐，乃至绝望。
当抓住她的那个妖修，对她讥讽道：
【所谓末世，就是要将所有深情厚谊，
依譁
都锤成虚情假意。】
那一瞬间，珍珍忽然好不服气！
等她跪在那个妖修的尸体旁，找到朋友赠予她的玉佩。想起妖修的讥讽，依然还是满心不服！
她才不是虚情假意！
她的朋友才不是虚情假意！
而这一刻，珍珍低头，看着这些或矢志不移、或幡然回转的人。
这些，难道又是虚情假意吗？
珍珍眼中的泪光，化为波光粼粼的心声，通过主祭台，传递给了大阵节点上的所有人：
【曾经，我也有机会可以逃离这里的。】
那个时候，抓住她的妖修已经死了。她完全可以拿着朋友的玉佩，顺着叶大佬他们进来的路，逃离出去的。
【但我回来了。因为我和我朋友约好了，要一起去投奔人皇的。】
“之前，有妖修对我说，这末世，就是要让前一刻还精诚团结的，后一秒就相互碾轧。”
珍珍低哑地自语着。
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的静听。
而在所有人的侧耳倾听之间，珍珍心神重新融入了人之道的主祭台：
“但并不总是这样。”
【这末世，有人逃离，也有人逆行。】
【而我没有失约。】
【一如此刻还在祭坛中的所有人。】
第298章
在珍珍对人心的召唤中， 许多人纷纷将自己填入了大阵。
上下齐心，助力珍珍再次将人之道主祭台彻底激活。
珍珍亦没有片刻犹豫地，向主祭台献祭了自己。
当主祭台吞噬过来、当珍珍感受到大阵的轮转， 铺天盖地的撕扯。
珍珍却感受到了一种超越悲喜的宁静。
她想：
她的真心， 其实和这末世无关。坏人也是因为自己本来就坏，才拿末世当借口。
【末世并不改变人心，末世只是强迫每个人，纤毫毕现地看清自己。】
珍珍看清了自己。
所以， 这一刻， 她面对粉身碎骨， 只剩义无反顾。
而在珍珍强大而坚定的意志统御下，人之道主祭台凝聚人心所向，一时催发到盛极的顶点。
九尾大妖见此，挺着一身重伤，仰头一声尖啸， 将周身孽焰，融入主祭台。
她的身影也开始飘渺起来。
而白衣男人亦全力催动。他抽出了自己的脊骨铸造的巨剑， 此时亦随着他以身相殉， 骤然耀起熠熠银辉。继而白衣男人的身形，亦开始随着每一次主祭台轮转而削减。
献祭大阵被点亮的节点，逐渐重新勾连在一起。宛如点点星光， 勾勒成一片淌流的璀璨星河。
星河流淌，切割、压制了充斥界域的莽莽黑暗！
大阵从之罗屠自爆的冲散中再次稳固， 并结成阵型，向着整个崩散的界域网罗、向着自爆的罗屠禁压。
主持主祭台的三人献祭自身， 以本人的必死之局，应对罗屠的自爆之势。
三人领着此间所有人， 再次站到了罗屠当面。
这个界域碎片是在罗屠的自爆中毁灭，还是在他们前赴后继的牺牲中保全。
将由这一场堂堂正正的对峙，给出答案！
大阵的外围节点上，所有人都抱着这样的决死之志，加入对决。许多人都在就近搜索散落的骨片，借助大阵节点之间重新恢复的勾连，去献祭自己，点亮已经熄灭的大阵节点。
而随着人心齐动，整个祭坛之内，忽然泛起莹莹光华。
正以自身镇守着节点的那个褐巾之人，有些茫然地看着眼前飘过的点点流光。
“这是……什么？”
褐巾之人接过一片光点。
那光点却直接穿过他的身躯，盈盈荡去。
褐巾之人原本只剩满腔激烈拼死之意的，却不知为何，在流光穿过他的身躯时，心底升起了丝丝缕缕的温暖和柔软。
褐巾之人又看向周围其他人。
却见所有人都不约而同的伸出手，去触摸那些停滞在他们身边的、稀稀落落的光点。
随着这些光点在他们身边，逐渐黯淡熄灭。
所有人在不知不觉之间，都已经泪流满面。
而褐巾之人亦若有所悟地，带着自己不自知的满眼泪光，向着这些光点飘来的方向，转过看过去。
却见祭坛核心的映射景象中，随着三座主祭台的全力催动，赵四和赵二黑也进一步杀到了无色莲子的核心中。那颗无色莲子，正在这两个人肆无忌惮地冲击下，一点点被剥开！
而莲子被赵四和赵二黑拆解下来的那些部分，就碎裂成了这漫漫流光，涌出祭坛核心、涌向现世，涌向整个祭坛。
一条渺渺光河，逐渐充斥在祭坛中。
这正是之前，被献祭给祭坛核心的祭品，正随着莲子的破碎而被释放！
其中一些光点落在了一些人身上，盘绕在他们周围。
这是之前被献祭的人祭们，跟随冥冥中的牵引，流向了他们的亲人和朋友，去作那未曾做出的最后告别。
更多的光点，只是向着祭坛之外、向着远方，茫茫涌去。去追寻他们的来时路和心中人。
只是这些光点流不出多远，就都自行耗散了。
而祭坛核心中，赵四和赵二黑拆解莲子的速度依然不减。只是他们的身影也已经飘渺到了难以维持形状的地步。
与此同时，一些被标记过的人祭，也感觉到心底深处莫名升起的充实和补全之意。那是他们和祭坛之间那若有若无的命数勾连，正在被从根源上斩断！
主持主祭台三人的献祭牺牲、和两个赵村人的奋不顾死，终于让被一些捕来的人祭，获得了一条真正自由的出路：
现在，这些人和祭坛再无钩挂，向外的退路也已经重新打通。
他们可以走了。
而在珍珍的统御下，这些人的离开，也并不会动摇人心大局。
褐巾之人在大阵节点的感应中，也明白了这一点。而他周围的人，都在被斩断了祭坛之间的命数勾连之列。
他们自己也所有觉。
“我们可以走了？”
一个小娘子接过一片光点，捂在胸前。她手上的白玉环和胸前的白吊坠，撞得叮当作响。而小娘子只是有些茫然地，看向周围其他人。
“是。”褐巾之人肯定地回答她，“你快走吧。”
*
这一瞬间，只剩一缕清明的罗屠，认为进入祭坛核心的那两个人是叶圆圆走的一步烂棋。
因为他认定了，这些终于重获自由的人会走。而一旦这些人脱离主祭台的人心统御，他的气息将得以潜藏入他们的心神中。
【我也没有输。】
罗屠的最后一缕意识，看着对面的叶圆圆，如是作想。
他终于是侥幸赢了半子，无论如何，保住了重头再来的一线希望。
而吃了这颗保底定心丸的罗屠，甚至觉得被压在这解体一瞬的极端痛苦，都淡去了不少。
第299章
但罗屠最希望达成的、他最好的出路， 是潜伏进叶圆圆心神之间。而这似乎并没有达成。
【可惜了。】
不过，罗屠依然没有放弃。在通体撕裂的沉沦之间，他再次猜度起叶圆圆的真实意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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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图发掘出她身上可供利用的心灵漏洞。
此时， 叶圆圆又在拿着手中，那块寄托赵地人祭的令牌在看。
这些赵地人是已经被彻底炼化的核心祭品。
叶圆圆的真实目的如果真的是想要赎回这些祭品，那她现在做的，还远远不够。
【她必须继续将祭台核心彻底拆毁， 将核心莲子彻底击碎！】
这样一来， 她在赎回赵地人祭的同时， 也将释放被过往献祭的所有人。
在极度痛楚的冲击下，罗屠挣扎的维持着最后的清明，努力思索。
其实他至今不明白，“拆”毁献祭大阵这种不可思议的事情，对面的叶圆圆到底是怎么实现的。
——有人可以逆转献祭大阵， 这几乎是从根本上动摇了混沌魔国的所有布局。
【黑山魔君要是看到这一幕，还指不定慌成什么样呢。】
罗屠想着。
至此， 他的思维逐渐涣散， 随即又一次被极度痛楚吞没了所有神志！
等他再次挣扎着恢复清明，再朝祭坛核心看去，终于确认了一点。对面的叶圆圆“拆解”祭坛的能力， 也是有限的。
【她做不到了。】
在祭坛核心之下，两个赵村人的身形即将溃散。
在模糊的映射景象中， 他们已经过于深入。无法再从外围大阵的轮转中，获得任何帮助。
两个人奋进全力， 却连发起最后一击都艰涩到难以实现。
仿佛下一瞬，他们就将在大阵核心轮转的碾压下， 化为一缕流光。
而这个界域的所有，也会在对面的叶圆圆终于压制不住、选择放手的同时，和他自爆的余晖一起，同归于尽。
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祭，可以趁着重获自由后这短短的时间逃出去。
最终，她只是从这个界域里，捞走了小猫小狗两三只。
她想要的赵地人祭，没能赎回。她也还是只有他为她安排好的，投回人祭、炼化莲子这一条路可走。
就是不知道，以眼下核心莲子被拆毁的情况，到底还能不能完成炼化？
而对面的叶圆圆是不是会死于自己的算计？最终她既无法实现自己一开始的目的，也无法炼化莲子，只能和他一起死在这里呢？
这算是她聪明反被聪明误了吗？
【这会是她身上一个可以攻破的心灵漏洞吗？】
就在罗屠挣扎着试图做点什么的时候。
不知道是看穿了罗屠的想法，还是单纯察觉到了异常。
叶圆圆将寄托了赵地人灵体的令牌，拨在一旁，让它悬浮在身侧。同时反手一抓，将一缕若有若无的气息，抓在手中——
这正是罗屠试图催动、潜伏在她心神中的那一缕气息。
也是千生魔相正法眼藏的法门所在！
“你输了。”叶圆圆对罗屠宣布。
罗屠只觉心神巨震。他最后一缕意识，被无尽的愤怒和疑惑填塞。继而他意识涣散，再度陷入极度的痛苦碾转中！
当他再次恢复清明时，他的所有愤怒、疑惑，都化为了不甘不忿！他的所有心魔念头，都在向着叶圆圆狂吠——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
这质问的念头，终于从罗屠自爆后散乱成一片的意识中，清晰的传递给了叶圆圆。
“为什么？”
叶圆圆不太明白他在问什么。但罗屠已经难以保持足够的意识清明，再向叶圆圆传达出一个清晰的念头了。
而叶圆圆看看四周，黑暗之间熠熠的光点和流转的星河，不理解：
“这有什么看不懂的吗？”
叶圆圆指着那些耀若璀璨星辰一般的大阵节点，肯定地回复了罗屠，一个万古不破的真理：
“当然是因为，选择恶的人有多恶，选择守护的人，就会有多勇敢啊。”
而直到此刻，罗屠的最后一缕清明，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他和对面的叶圆圆，思维想法似乎从来不再一个点上。他们说的，也根本不是同一个东西。
叶圆圆不是察觉了他的复活重生手段，所以告诉他，他们之间的对局，是他输了。
她是在说：他对所有人激发的千生魔相正法眼藏，将会尽数失效。
她是在说：在和此间人心的对赌中，是他输了。
*
“你们走吧。”
在大阵的外围节点上，问明白了自己的处境、被褐巾之人催赶离开的小娘子，取下了手上的玉环和胸前吊坠。
将这两样东西，交给身后一个长着连鬓胡子的大汉，道：
“这里面有吃的、有灵石，还有地图。你拿着这些，去投人皇吧。”
说完，小娘子从怀里，拿出她之前捡拾的骨片，迈入这个节点的中央阵法。
褐巾之人身形即将溃散了。
而握住骨片，加入其中的小娘子，也不知道能对他说什么。于是她想了想，只是重复了一遍，之前九尾大妖对他们所有人的叮嘱：
“撑住。我们能赢的。”
不及褐巾之人给出反应，忽然，有人从身后拽了小娘子一把。
小娘子茫然回头。
“你自己收好吧。”
那满脸胡子的大汉，将小娘子的玉环和吊坠，又塞回了她怀里。同时还嘎声粗气地道：
“等掀了祭坛、灭了罗屠，我们一起去投奔人皇！”
第300章
为了知交， 为了挚爱，为了亲人。
为了脚下故土，心中河山。
这一次， 所有和祭坛已经斩断关联的人， 都用这一份重获的自由，选择了加入。
不同的信念，万千而往，在主祭台的统御下， 在大阵的连结中， 汇成一股浩瀚的伟力。
星河璀璨。
进而在主祭台的献祭和催动中， 熠熠生辉的大阵节点，化为一颗颗黑暗的火种。沿着星河的勾连，孽焰燃遍了这几乎沦为废墟的界域的每一个角落。将罗屠散布的欲孽黑雾、黑暗卷柱，一一倾摧。
真的如她所言。
【胜负已定。】
罗屠明白他确实输了。
对面的叶圆圆以一人之力，压制局势， 为所有抵抗的人赢得了时间。最终，这些人也没有辜负她。
他们以人心补全了大阵。
此时就算叶圆圆直接放开手， 这些人依靠大阵之力， 点燃累积的怨气业孽，也足够与他自爆的后续余波相抗衡了。
罗屠依然不清楚，叶圆圆到底打算怎么处理这个祭坛。
不论如何， 这个界域将会在这最后的冲击中沦为齑粉，但很多本该死去的人， 都可以活下来。
但……
【这有什么用？！】
罗屠最后一缕意识，剧烈的疼痛起来！在自爆解体带来的痛苦之外， 还有强烈的愤懑，给他带来的尖锐刺痛。
而叶圆圆看到祭坛核心的映射中， 赵四和她小弟赵二黑的进度，应该确实卡死了。
他们这是莽到头了。
能激发的盘石之心的功效，也到了极限。
不过，算算此间形势，差不多也够了。
叶圆圆抬手再次抓动天机。无数细细堙粉，汇聚到她掌心，汇聚成了一块虚幻的玉简模样。
这正是记录了启动这个祭坛核心炼化法门、在罗屠自爆冲击中溃散的那块玉简。
叶圆圆一边解读玉简中启动炼化的法门，一边用自己的理解，试着把刚刚从自己身上抓出来的、那缕属于罗屠的气息融进法门中去。
她在操作的过程中，罗屠忽然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快速变得清明和空灵。
而在这个过程中，罗屠原本模糊的不甘念头，也终于再次让叶圆圆感知到了。
在人生最后的时刻，难得罗屠脑袋里面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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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居然不是自己的人生走马灯。而是反复地、不理解地质问叶圆圆：
她耗费这么大力气，拼着消耗自身，最终只是下了一些无所谓的人祭。
【这些人，对你能有什么用？！】
【为什么你要花费心力在他们身上？】
【为什么你宁愿渡他们，也不肯渡我？！】
……
然后就是一系列毫无意义的“为什么？！”、“我不服！！”……之类的念头，充斥在他的心魔体中。
吵得正在拆化他心魔的叶圆圆耳朵疼：
“你有什么不明白的啊？”
叶圆圆认为这个炮灰角色的智力设定也忒低了。
但考虑到，她马上就要亲手送他下线，也不至于要让别人在最后做个糊涂鬼。
所以叶圆圆还是耐着心，好声好气地的回道：
“因为你层次太低了啊。”
这个答案，让罗屠在短暂的沉默后，陷入了无能暴怒：
【……我哪里不比这些人强？！】
而叶圆圆也感觉到对方的愤懑没有减轻，反而有点……火上浇油？
反正她耳边是更吵了。
叶圆圆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讲道理，天道元灵都下场认证过了，对面的人就是一个会在故事背景中，默默下线的炮灰角色嘛！
而她小弟可是会一直活到大结局的角色呢。而按照眼前这个形式，今日能从这个祭坛里活下来的人，说不得也会在以后，跟着她小弟的部族一起混。
虽然大家都是无名炮灰。但别人多少还是有希望能苟到大结局的，那不是比他这种确定会提前下线的角色，层次来得高一点？
但她都这样明说了，对面的人还是不肯认清自己、认清现实。
叶圆圆感觉说是说不通了。她想了想，决定直接展示给罗屠看。
于是，叶圆圆抬起手指，对着罗屠最后一缕清明意识点了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