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街头，芬里尔低吼一声。


    无需过多技巧，野兽的特殊口腔构造足以让他的嗓音震撼人心，他是大自然的宠儿，命运的馈赠，唯一一只蓝眼睛的白狼。


    他蠢蠢欲动地盯着蝙蝠侠。


    他当然知道那是蝙蝠侠。


    尖尖的耳朵，黑披风，黄圈圈，甚至不止是蝙蝠侠，他还是主人的父亲。


    但哪怕是主人的父亲，也不可以打扰主人的兴致——在面对塔利亚上，这是他和达米安的唯一的分歧。


    白狼总是不满那个女人对他的主人如此不敬，至于拉尔斯，傲慢的人类不屑面见愚蠢的野兽，芬里尔自然无从知晓恶魔之首的信息。


    回到现实，他拍拍地面，目光犀利地注视着蝙蝠，宛若射线光波般的视线从头到尾，从里到外狠狠将蝙蝠侠蹂.躏个遍。


    该死的。


    芬里尔想，为什么这只蝙蝠不把他的角角遗传给主人，这真的很可爱。


    他气势逼人地盯着蝙蝠侠，头顶毛绒耳朵不自觉左右旋转。


    又或许他的耳朵更可爱，他愿意把自己的耳朵分享给他最敬重和喜爱的主人。


    芬里尔严肃地想，达米安值得世界上最好的兽耳。


    可惜僵持的空气很快被打破，那个被蝙蝠侠揍晕的商贩呓语两声，扶着墙壁就要起身逃走。


    芬里尔自然不会同意，他飞快扑过去，利爪尖锐闪着冷光，一枚蝙蝠镖拦住去路。


    嵌入地面的铁片无声宣誓，白狼的视线从不值一提的小人物上挪开，冷冷地放在蝙蝠侠身上。


    他龇了龇牙齿，寒芒倾泻危险，野兽最原始的力量带来恐惧。


    蝙蝠侠眯起眼睛，神情不为所动。


    芬里尔决定把他的角角掰下来插在主人头上。


    “嗷——”


    一声低吼，一狼一人同时行动，白狼速度极快，前爪直击面门招招毙命，巨大身躯带去让人恐惧的力量，蝙蝠侠闪身躲过，铁门被利爪刺穿，墙面同样留下爪痕。


    来回几次，摸不着人的芬里尔吼声愈发焦躁，出手狠辣却从不失时机技巧，显然，他受过优越的训练和培养。


    蝙蝠侠收起针管，高浓度麻醉剂对白狼并不起效，如果不是变异天赋，那就是受训后拥有抗体。


    捕猎装置网失效，白狼爪子爆发力相当于一颗小型炸弹。蝙蝠护具受损，速度奇快，咬合力高于寻常老虎。


    他冷静判断，从腰带拿出电击器，事实上还有声波仪，毒气弹，炸药和飞机火力支援。


    ——芬里尔你四只小狗爪子拿什么和哆啦a蝙比！


    毫不知情的白狼一巴掌糊在电极贴片上，紧跟着蝙蝠扣下开关。


    滋滋滋一阵蓝光闪烁，通体雪白的毛绒绒瞬间炸成刺球，白狼惨叫一声。


    他忍痛扯开电线，心虚又懊恼地捂住嘴巴，湿润的蓝眼睛狠狠瞪了一眼蝙蝠，芬里尔摇着尾巴急得原地团团打转。


    蝙蝠侠谨慎观察，确定他彻底丧失攻击意图，再将电击弱点纳入资料库后，沉默地注视他靠近。


    芬里尔一屁股坐在他面前，咬过半截蝙蝠镖插在背上，瞪圆眼睛，毛发杂乱，好一副饱受蹂.躏却又大义凛然，不敢怒不敢言的小可怜模样。


    “嗷嗷。”


    白狼委屈地冲来人呜咽两声。


    “tt.”


    深巷带出阴影，黑暗蔓延，不疾不徐的脚步声丈量着大地尺寸，咂舌声平静至极，却又带着腌制入味的傲慢，讥讽如影随形。


    蝙蝠侠了然望去，沉默的面罩遮住情绪，紧绷的下巴却透露出莫名忐忑。


    毫无疑问，揭晓谜底的时候到了。


    他蜷缩起指尖。


    从深巷里走出来的男孩面容冷峻，和布鲁斯小时相似的面容非但没带来半分无害，反而勾勒起别样锋利，幽绿的瞳孔宛若寒潭无波，最名贵的宝石也不及万分之一。


    达米安一身黑色夜行衣，兜帽压着碎发，此时微微颔首，下巴轻点虚空，视线锐利地扫过现场——


    芬里尔低低呜咽两声，甩甩尾巴捂住眼睛，一副受尽屈辱不敢声张的委屈模样。


    他不自觉皱起眉头，连带着望向蝙蝠侠的目光也泛上寒光，冰冷审视。


    “……”


    蝙蝠侠没察觉芬里尔歹毒的用心，他用沉默遮掩窘迫，和男孩无声对峙。


    屏幕另一头的老管家已经掩面叹息，但强迫一个情感表达障碍的新手父亲主动出击实在太过强人所难，他祈祷达米安少爷能健谈一些，无论说些什么都好。


    于是响应他的号召，达米安宛若黑豹幼兽初次索敌的审视结束，男孩冷笑两声，毫不客气嗤笑。


    “父亲？”


    “tt，你比我想象的要矮一些。”


    蝙蝠侠：“…………”


    “嘎嘎——”


    芬里尔捂着嘴巴傻乐。


    *


    是个棘手的谜底。


    但在预料之内。


    蝙蝠侠□□地抗住了第二波攻击——第一波是针对达米安的兴趣爱好，他是说哥谭禁止饲养大型野生动物，老父亲由衷希望达米安能把白狼送去私人动物园，稍后他会提出这一点。


    阿尔弗雷德倒是没有其他感悟，有了一个不太爱说话的蝙蝠侠做比，似乎只要能发声就已经是优点了。


    他由衷希望达米安少爷能解开布鲁斯老爷发声带的迷题，无论结果是什么，都不会比现在更糟糕。


    他悠然起身，转而上楼准备夜宵，出乎意料地感觉三人餐是个非常棒的家庭菜单，他会给那只大家伙准备足够多的肉排。


    但也因此错过了接下来的画面——


    蝙蝠侠张嘴欲答，或许是冥冥中的第六感，又或许是来自侦探的直接，尖锐泛着冷光的护目镜直直射向深巷。


    达米安身后摆满了一地刺客，血从浸湿的黑色的刺客服中流下，顺过褶皱聚成血洼，黏腻的腥味和哥谭街头特有的化工厂和塑料油漆味混成一体，脖子上一道暗红的血迹，似乎原本就在那里。


    达米安轻啧一声，不为所动地扯过兜帽，尚未褪去奶音的稚嫩声线平静地说，“走吧，父亲，我已经解决完了。”


    他瞥了眼芬里尔——白狼顿时腿瘸地抬起左前爪，踉跄地往前几步。


    “tt.”


    男孩面上浮现些许不满，也不止是针对芬里尔试图愚弄他的天真，还是他真的该死的有被愚弄到。


    他挑剔地望向蝙蝠侠，初次和野兽战斗的莽夫往往会被芬里尔弄得一塌糊涂，他有着矫健的速度，强壮的力量，足以起来高密度特制铅层的利爪，再加上他饱受训练，甚至拥有不高，但力量足够弥补这一点的智慧，芬里尔是他的最锋利的战士。


    可惜还是比不上他的父亲。


    达米安眼底理所应当地浮现骄傲，这才是他的父亲，强者才值得他去征服。


    他会向父亲发起挑战。


    他握紧刀柄，手腕飞旋，锃亮刀身上的血迹便在地上滑下裂痕，他收回刀，于是眼睛又重新变得平静无波。


    但蝙蝠侠却缓缓地将视线从死了一地的杀手上移开，他当然知道那是刺客联盟的追随者，联合情报，那是刺客联盟的反叛军派来追杀达米安的忍者。


    他皱眉看向一身夜行衣的男孩。


    高高在上的俯视轻而易举引起达米安的不满，他轻嗤两声，因晚间夜风变得红通通的鼻子微微耸动。


    “父亲，停下你冒犯的行为，否则我不介意自己教会你什么是尊重。”


    塔利亚天然拥有亲近，敬畏和权威，她教给达米安对蝙蝠侠的尊敬和爱护，却也赋予他挑战征服一切的傲慢。


    没人能这么看他，哪怕是他的母亲，更遑论他刚刚见面的父亲——达米安小时只在母亲口中听过蝙蝠侠的事迹，这为他播种下一颗向往的种子，来到哥谭这段时间，许是因为塔利亚解除禁制，于是他有了更多渠道得到蝙蝠侠的情报。


    黑暗骑士，哥谭的神秘传说，所有罪犯的克星，笼罩在哥谭夜空的阴影，达米安很满意父亲的成就，这些未来都将由他继承，但只是这样还不够。


    战斗。达米安不为所动地感受着蝙蝠侠让人冒犯的冷漠视线，想，这是一场战斗，他需要告诉父亲，他不是他审判的对象，更不是弱者，庸人，需要教导的迷惘之徒，他清楚地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显然，老父亲面对便宜儿子的焦虑不安预感得到了最完美的回应。


    “我会向您证明我的能力。”


    男孩气势汹汹地拔刀，破开空气，朝着命门狠辣劈下。


    老父亲猝不及防地躲开，目露惊愕，绷紧的下颚线甚至微微愣住，抬手挡住刀刃后，强势力道激得小臂发麻。


    来不及说出的质问变成头疼，他前所未有地清楚明白这孩子接受的怎样教育，话到口中又艰难吞下，只能边打边退，过了半天才语气生硬地命令。


    “停下，达米安，我们需要谈谈。”


    “打败我。”


    男孩平静地说。


    锋利的绿眸因战斗染上鲜艳色彩，五官更加生动，小小的身影老练地舞着钢刀，招招毙命。


    蝙蝠侠挑飞他的武器，又头疼道，“别开玩笑了，停下！”


    达米安顺畅抽出匕首，绿眸因他的分心涌上不悦，“认真点，父亲。”


    凌厉亮光刺眼，蝙蝠侠不欲动手，却也被这熊孩子激起火气，他按耐住焦虑暴躁，试图逮住达米安的后颈，但男孩的刀往往比他想得更快，甚至能短时间摸清楚他的战斗习惯，进而一一攻破。


    余光扫射到旁边蠢蠢欲动磨爪拍地的白狼，老父亲头疼地想。


    他就知道阿福是骗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