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无论如何，这种欣慰都做不得假。


    哪怕知道待会儿，他和达米安还有一场硬仗要打，但老父亲还是忍不住为熊孩子一句维护心软作一团。


    这真是令人悲哀的情绪。


    他客观评价。


    收收心，蝙蝠侠握紧方向盘，锐利的目光透过后视镜直逼男孩。


    达米安今晚穿着黑色的紧身衣，身后背着武士刀，飞镖袖箭软剑，刺客联盟忠爱冷兵器，达米安也精于此道，毫不夸张地说，他身上的装备不一定比自己少。


    当然，就算这样，蝙蝠侠也知道达米安制服右上第二个内袋里装着芬里尔的零食，小刺客特意向阿福讨要的——布鲁斯不得不承认，他被排挤了。


    阿福究竟是怎么做到和这个臭小子毫无违和感地站在一起的！


    哦。


    因为他是阿福。


    蝙蝠侠面无表情地抿紧唇线，为接下来的话题随时防备着便宜儿子拔刀。


    “现在我要去找克里夫顿。”


    “我知道。”


    毫无疑问地，达米安面色平静得就像通知既定现实，“我已经容忍过一次你的放纵，父亲，你不能一直把我关在笼子里，就像我说的那样，狼的爪子一旦生锈，就和家畜一般无二。”


    幽绿色的瞳孔闪着桀骜的冷光，男孩总是平静，厚重的平静能掩盖危险，却也是无声嘲讽。


    他微微颔首，神情不容置疑。


    蝙蝠侠无声叹气，妥协道，“好吧，你能离开蝙蝠车，但行动时必须听我指挥。”


    “tt.”


    达米安轻嗤。


    老父亲猜这不是同意的意思，但他只能无可奈何地再次警告，“完完全全服从我的命令，达米安，告诉我你能做到。”


    达米安轻哼回答，“我知道了。”


    蝙蝠侠勉强把心放回去，看见后座蜷缩着郁郁寡欢的芬里尔，又心软地向达米安使个眼色。


    毕竟白狼看起来真的快碎了。


    他真的特别容易因为达米安一句训斥破防。


    蝙蝠侠都不知道芬里尔怎么长大的，难道达米安这小子的嘴还没把他气成几截吗？


    达米安不满地瞪他一眼，他不容许任何人插手他对芬里尔的教育，哪怕这个人是他的父亲。


    于是蝙蝠侠就看见男孩屁股都没动一下，只是把手往后伸了伸，甚至只超过了椅背五六厘米，那只写满傻乐的狼脑袋就伸过来，快乐地拱着呜呜乱叫。


    达米安理所应当地喊，“芬里尔？”


    “嗷呜呜呜呜。”


    芬里尔快乐地噜噜狂蹭，尾巴摇得飞快。


    “……”


    蝙蝠侠冷漠地踩下油门，他该知道的，这俩熊孩子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轮不到他多管闲事。


    蝙蝠车极速行驶在哥谭街巷，转眼间，路边景色越来越偏僻，在到达目的地之前，蝙蝠侠说，“我该为你们取一个代号。”


    秘密行动不能用真名，这是酷男孩的原则。


    达米安现在已经坐好了，他不能总是奖励那头蠢狼，一个优秀的首领需要做到掌控全局，赏罚分明，公正而不苟且。


    闻言他微微颔首，冷静地说，“事实上我已经考虑过这个问题了。”


    蝙蝠侠答，“说说看。”


    芬里尔热情地凑上来，你知道的，他总是会对达米安的各种提议很感兴趣。


    一个新名字。


    名字意味着归属，承载着期望和情感。


    “芬里尔”就是达米安给他的名字，这代表他今后都是达米安的狼，他会像达米安说的那样，成为一个英勇无畏的战士，一个真正的狼王。


    所以他很期待达米安还会给他什么代号，他的意思是，主人还会期待他变成什么样呢？


    他还会成为什么样呢？


    芬里尔殷切地拱着达米安的小臂，哼哼唧唧声极尽谄媚。


    蝙蝠侠真想问问达米安从哪里找到的狗腿子，但这句话绝对会被一人一狼一起打。


    也不一定，芬里尔看起来很得意自己的地位。


    达米安捏住白狼的嘴巴，在他恳切又渴望的眼神下，平静地抬起下巴，矜持又自傲地说。


    “你的代号是杀手王。”


    蝙蝠侠：。


    老父亲微微睁大眼睛，纠结的心思顿时烟消云散，他急需一个人来吐槽这个自我意识过剩，充满暴力和血腥的邪恶代号。


    但没有。


    一个人也没有。


    现场只有抬起下巴暗自得意的男孩，以及一只把下巴高高抬起对准天窗，得意嚎叫不停的白狼。


    这种情况下，本来不怎么正常的蝙蝠侠，也成为唯一正常的那个。


    他面无表情地打断这场莫名其妙的狂欢，用独裁大家长的语气不容置疑宣布，“很好，你就叫白狼。”


    “嗷？”


    芬里尔呆愣地望着他。


    白狼歪歪脑袋，不明白事情怎么变成这样，紧接着蝙蝠侠又看向达米安，万千思绪滑过，唯一正确的是，名字承载着期望和情感，他不奢望达米安能脱离血腥和黑暗。


    从某种意义上，带着男孩出任务的他和塔利亚也没什么区别，达米安的血脉本能地驱使着他靠近错乱的漩涡，“达米安”意味着驯服，塔利亚希望他能成为刺客联盟的下一任首领，带领这个庞大的犯罪帝国走向新的统治。


    而他希望达米安能阳光，快乐，起码开朗，至少像个正常人。


    老父亲钢蓝色的眸子涌现淡淡忧郁，他很害怕自己这个微末的愿望也不能实现，毕竟这听起来也像个奢求。


    天杀的刺客联盟，他们根本不会养孩子！！


    蝙蝠侠深恶痛疾咒骂。


    但让他取个阳光的代号也委实太过为难他了，他的意思是，你不能指望一只蝙蝠变得阳光。


    老父亲绞尽脑汁思考。


    达米安却先炸了。


    在他看来，芬里尔的冠名权显然独属于他，这是不容任何人染指的权利，父亲，母亲，包括外祖父也不可以。父亲违背了这一点，而他不会想知道这么做的下场。


    达米安阴沉沉地握住刀，大战一触即发。


    可蝙蝠侠说，“你叫罗宾。”


    罗宾象征着勇敢，坚毅，和不屈不挠，面对敌人时奋力搏击，以及他很鲜艳，他的意思是，开朗——或许他能给达米安搞一套三种颜色的制服，外在会对心灵产生一定的影响。


    蝙蝠侠不动声色地看了眼达米安浑身漆黑的夜行衣，他比蝙蝠还要蝙蝠，像是绿眼睛的黑猫，扔在黑暗里谁也看不清。


    达米安神情一顿，紧接着怒不可遏，面色平静地大开嘲讽，“父亲，我无意对你糟糕的品味指手画脚，但是，tt，野鸟的名字？”


    他发出两声冷笑，蝙蝠侠心底涌现不太妙的预感。


    达米安理所当然道，“不如你来当罗宾，我来当蝙蝠侠，反正这些以后都将由我继承，早一天晚一天也没什么区别。”


    “……”


    蝙蝠侠浑身上下散发出不赞同的低压，冰冷且强势的目光洗礼着车内空气，应激的芬里尔爪子磨着坐垫，别着飞机耳发出阵阵低吼。


    达米安不为所动地喊，“罗宾，认真开车。”


    蝙蝠侠：。


    拔刀吧，臭小子。


    *


    当然，拔是不可能拔的，蝙蝠侠的忍功不可谓不强，短短二十四小时内，就已突飞猛进达到常人难以企及的境界，如果经验能够具象化，达米安少不得要包揽自己的功劳。


    蝙蝠车停在了附近高架桥下的丛林里，两人一狼潜行靠近。


    蝙蝠侠和达米安不用说，芬里尔也是擅长隐蔽的野兽，柔软的粉色爪垫可以按在手心捏来捏去，当他在战场上时，就是猛兽最好的消音器。


    芬里尔经过训练，眼能分辨监控探头，耳能倾听藏匿脚步，鼻子能嗅闻不一般的气味，他擅长战斗，他很早就成为了达米安的伙伴，他们一起接受训练。


    因此普一进入工厂，芬里尔就甩着尾巴，呜咽着告诉达米安，这里有大量硫磺的味道，刺鼻的□□让狼难受。


    达米安摸了摸他的鼻头，于是芬里尔就好了。


    他咧着嘴屁颠屁颠地跟在男孩身后，蝙蝠侠沉声警告，“跟紧我。”


    几人一路潜入工厂内部，核心位置高大的管道自上而下连接中心，暗红色的液体潺潺流动，顺着分路一直流下各个实验舱，狰狞的人类蠕动身躯，痛苦和扭曲透过灵魂涌上躯体。


    这和蝙蝠侠之前调查的哥谭人口失踪案件情报有关，克里夫顿果然一直在哥谭埋有暗庄，只是这次刺客联盟叛徒的暴露，下令由他来追杀恶魔之子，将这次工厂显露出来。


    蝙蝠侠面上流露出强烈的痛楚和愤怒，他一直试着守护整座城市，但总有人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遭受磨难。


    他紧紧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又充满坚定和冷静，沉声道，“我得先去中控台，得到他们的实验数据后再销毁基地，解救人质，配制解药。”


    很好，这是蝙蝠侠的拯救哥谭计划，但不是达米安的。


    他的目的只有一个。


    诛杀叛徒。


    蝙蝠侠严肃观察四下巡逻，精英忍者们组成的小队往往破晓极少，但这是哥谭，错乱的工厂特色总能让他找到进去的办法。


    他看着右下方悲楚流泪的普通市民们，吩咐道，“你们在外面待着，记录实验人员出现的规律，我进去拿到实验情报就出来。”


    “好。”


    达米安火速回答。


    老父亲不太信任地眯起眼睛，“你确定，罗宾？”


    “tt.”男孩不高兴地嗤笑一声，“我说好，父亲，你的听力和你的品味一样糟糕。”


    蝙蝠侠忽视嘲讽，继续说，“看着那些守卫，别做任何多余的事情！”


    他加重语气，警告完达米安，又狠狠刮了一眼芬里尔，白狼冲他吐舌头，甩着尾巴谁也瞧不上。


    蝙蝠侠踌躇转身，达米安不耐烦地催促，“你该意识到你的年纪年纪使你变得柔软了，蝙蝠侠，执行任务。”


    他严肃的小奶音毫不客气地命令。


    于是蝙蝠侠忧心忡忡地离开了，通讯频道里，达米安语气平静，“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做。”


    他利落地跳下藏匿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