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卿伊的视线被挡了一大半, 以至于鼻子越发地灵敏——
那味道清晰可辨,熟悉中带点陌生。
平时附在校服,还只能算是若隐若现, 换成私服后, 那味道像是荆条在混沌的空气中劈开一道光亮,更加凸显了侵略性。
也许是因为他是跑过来的, 又也许是因为此刻, 她正被圈在他怀里。
香味被挟持在体温里,烘得无孔不入, 不经意地往鼻腔里面钻, 让人心尖发痒。
除了她那个要会见老同学的老同学,不作他想。
宋卿伊扣着凌曜的腕部, 将他的胳膊拉下来,摘了帽子捏在手里。
凌曜穿着套头卫衣, 身型颀长,气势颇盛地与对面三傻对峙。
“有手有脚去勒索, 你们跟二级残废也没什么区别了。”
三傻被伞尖戳得刺痛,一个个像西子捧心,捧着自己体内的舍利子飙出了眼泪。
“你他妈谁啊?多管闲事!”
“还想学着英雄救美?你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
橙毛梗着脖子,上下打量,发现没有在体型上没有什么优势, 便改了台词:“人数?”
绿毛:“就是!”
宋卿伊挪了两步,站到凌曜身旁。
二对三。
凌曜用伞尖撑着地,撑出了一副握的是棒球棒的气势。
他站得笔直:“你问我是谁?”
“对啊!你算哪根葱啊?”
宋卿伊:……
凌曜就算是葱,那也是山东那边的大葱。
就这三个本地蒜头, 还敢那么大声?
凌曜嚣张得十分做作,比眼前的小混混更加地狂放不羁。
“我?分局局长儿子。”
彩虹三毛:!
宋卿伊:?
分局……?
是那个分局吗?!
“我姓柯, 你们记住了。”凌曜露出一个揶揄的笑,“柯镇恶的柯。”
镇…恶?
彩恶三毛一起退了两步。
橙毛老大看到两个马仔退的步子居然比自己大,pia地一掌将绿毛舀得往前了一步。
绿毛慌张地看着自己突然领先一步,成了先进分子:!
他结结巴巴地放狠话:“你们给我…”
“给你一支笔吧,”凌曜残忍地说道,“柯字有几划知道吗,九漏鱼?”
宋卿伊没憋住,“噗”到一半紧急进行了表情管理,收起了那一副观赏热带鱼的神情。
绿毛:“你们两个……可恶!看招!”
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裤兜里掏出了一瓶喷雾,朝着凌曜的门面直喷。
宋卿伊连忙扯了凌曜一把,凌曜反手挡住了她的眼睛。
眨眼时,眼睫毛在他的手心刷过,频率极快,像蝴蝶振翅一般。
她连忙撇开他的手,准备拉着他一起跑路。
凌曜不慌不忙,唰一下按了开伞——
钢瓶内压强大大地足,雾气撞在伞面上居然还能反弹回去。
三个人顿时捂着眼睛嗷嗷地原地跳了一段老年霹雳舞。
橙毛怒斥绿毛:“你他妈是小混混!!居然随身携带防狼喷雾??”
绿毛解释道:“这是昨天的战利品,我见瓶子挺好看的就留着了!谁知道会不会被黑吃黑啊!”
紫毛:“现在是白吃黑!白、痴!”
黑白颠倒,宋卿伊目瞪口呆看着滑稽的场面,心里反而安定下来。
她现在一点都不害怕,身旁有个特别擅长胡说八道的人撑腰,她甚至都能玩梗了。
“需要在分局给你们留个带晚饭的卧铺?三位?”
宋卿伊的语气特别机械,就像饭店里吆喝着“雅座三位”的服务人员一样有礼貌。
彩练三毛气得脸色如发色:“给我等着!以后你们走这条路的时候……”
“…以后我们走这条路的时候会小心点的,你们也是哦,”宋卿伊美目盼兮,迎向他们,“……记得小心点。”
三毛眼睛湿润,愣愣地看着她,涨红了脸。
“还不快走?”
凌曜把伞往前一怼,作势要戳他们的眼珠子。
“小丑鱼。”
小丑鱼们的眼泪逆流成河,迅速潜走了。
宋卿伊看着他们歪七扭八的身影,“啊”了一声。
小丑鱼卷走了她身上唯一的现金。
算了,这二十块钱就当打发要饭的了。
凌曜解决了大麻烦,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这个小麻烦。
小麻烦眼神乱瞟,拿着鸭舌帽给自己扇风。
“你怎么在这儿?”
这个时间点,凌曜不是应该在华翼商都跟老同学叙旧呢嘛?
虽然她非常支持这次的放鸽子行为,但是这样真的好吗……?
凌曜欠欠地问:“那你怎么在这儿呢?”
“顺路,我就在这边逛逛…”
“逛逛?”凌曜看着她清澈的眼神,没好气地指着路牌。
被踹出了九曲十八弯的立柱,摇摇欲坠的路牌,牌面上的字快掉漆了,隐约可见写着“红山北路”。
“这儿是红山北路,混混一条街。”
“以后别过来了。”
“哦……知道了。”她慢吞吞地回答。
“怎么那么笨。”
“我笨……?”宋卿伊瞪大了眼睛,歪头反问。
她充其量就比凌曜稍微没那么灵活,绝对属于高智商的那一拨人。
比如,才上了几节课,她的物理已经补上来了。
她发誓,期中考要是没过A线,就弃文从武,加入刚刚那群九漏鱼。
“你要不笨还能走到这儿来?”
宋卿伊气结:“那是因为我不知道!”
“还被小混混堵了。”
“你这是受害者有罪论……”她昂着高贵的头颅,拒绝背负这个罪名,“不,受害者笨蛋论。”
“你要不笨……”凌曜的声音降了半个度,“怎么跟了半路还能跟丢?”
宋卿伊哑然,眼睛瞪得更圆了。
泛着水色的双眸,呆呆地望着他的双眼。
“你怎么知道我…”
跟着你…?
凌曜抬手,把伞举到她面前抖了抖。
“用了那么久了,你不知道自己的伞是透明的…?”
“……”
宋卿伊绝望地闭上了双眼。
就是说,刚刚她自以为精妙绝伦的走位,出神入化的伪装,早就被识破了。
真是太太太太丢脸了。
好几句话在嘴里翻来覆去地颠,最终都没有说出口。
实在不知道如何应对,宋卿伊只好使出小学生必杀技——
“我要回家了。”她讪讪地把雨伞抢回来。
凌曜松手放过了她的伞,却没放过她。
“你怎么不跟了?”
宋卿伊闭口不言,走到路边四处张望,等一辆能救她水深火热之中的出租车。
凌曜追问:“是我走太快了,没跟上?”
宋卿伊:……
她不愿回忆自己的心路历程,恼羞成怒,拿伞柄敲他。
“我要回家了!”
“喂别打!”凌曜一边竖起手臂格挡一边往旁边蹦,蹦到伞够不着的地方就停了,“别打了,这是在大街上!”
闻言,宋卿伊停住了动作,心虚地看着街道两旁是否有目击证人。
左来右往空无一人,体面得以保存。
宋卿伊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准备抽回伞的时候,又抽不回来。
凌曜握着伞柄的弯钩处,不让她收。
两个人谁也不愿松手。
仿佛这不是一把伞,是一只被两人辛苦抚养多年的小宠物。
现在闹掰的两人正在对宠物伞争夺抚养权。
宋卿伊被自己的异想天开所震惊,一张小脸开始发烫。
她用力一抻:“这是我的伞!”
凌曜勾着伞柄,手臂一沉,往后一摆,宋卿伊被带着往前踉跄了两步。
他微微躬身,卫衣帽子依旧没有摘下来。
两个人就差鼻尖对着鼻尖了。
“为什么不跟了?”他沉声问道。
凌曜的头发被帽子压到了眉眼之间,显得鼻梁越发直挺。
他本身眉眼间距离得近,眼窝不浅,看人的时候就想一汪泉水,总有些情意在里面荡漾。
宋卿伊看得一哆嗦,急急忙忙挪开了眼神。
她赶紧把手上的鸭舌帽扣回凌曜头上,挡住他的脸。
凌曜还是不松手。
她心里嘀咕:帽子还了,他怎么还不把脖子收回去啊。
别是像上世纪的布谷鸟吊钟,伸出头整点报时之后卡着了?
宋卿伊想了想,伸出一根食指,抵上了他的下巴。
凌曜定住了。
下巴的骨骼感十分明显,戳下去时只有轻微地凹陷。
她用带着凉意的指尖徐徐一戳。
“因为我真的要回去了。”
这会儿的凌曜特别听话,都没怎么使劲,他就被轻轻推开了。
他把伞递还给她。
宋卿伊突然软了下来。
“……谢谢你。”
谢谢你的突然出现。
也谢谢你没有去赴约。
宋卿伊完这句,转身就走了。
安静得奇异的街道,似乎每个人的脚步声都清晰可闻。
宋卿伊走一步,凌曜在身后亦步亦趋。
她走他就跟着走,她停他就跟着停,但中间始终保持着两米的距离。
二人位置颠倒,宋卿伊从跟踪人的那一个,变成了被跟着的那一个。
宋卿伊有点紧张,摆臂的幅度有点大,迈出的步子僵硬了起来。
原来被跟踪的感受这么明显……
而有些人就像无家可归的流浪狗,遇见了心软的神便坚定地尾随。
宋卿伊抿着嘴,羞赧地偏头。
所幸天色已黑,大概无人可见。
“你自己没有家吗?”
过了好一会儿,凌曜才开口。
“……我手机没电了。”他的声音中还带了点委屈。
啊。
好像刚刚下课的时候,看到他手机确实是没电了。
凌曜家里好像住得挺远的,没有手机,大概也没办法回去了吧。
那……
好吧。
看在他今天帮了她的份上。
她也,乐于助人一次吧。
“凌曜。”
宋卿伊停下脚步,在模糊的夜色当中转过身,脸上带着点绯红。
“嗯?”他暗哑的声线与夜色融为一体。
伞尖点地,少女白皙的手握着伞柄,另一只手抬在空中,轻轻一招。
“……嘬嘬。”
第22章 晒月光
凌曜双手插兜, 给气笑了。
“你当叫狗呢?”
宋卿伊定定地看了他好几秒,抬在空中的手收回来摸了摸鼻子,背在了身后。
她就是突发奇想, 试一试能不能召唤出点什么奇珍异兽。
凌曜在原地含糊地说了一句什么, 还是走了过来。
“去哪儿?你家?”
宋卿伊:……
“我帮你打个车吧,你住哪儿?”
凌曜“啧”了一声:“这就赶我回去?好歹给口饭吃吧?”
宋卿伊心想, 他一直跟着自己, 就是为了讨一口饭吃啊。
那还说不是小狗。
小狗才这么干。
她掏出了手机,凌曜也凑了过来。
“那吃个饭再回去吧, 想吃什么?”
凌曜刚张嘴, 宋卿伊三连发堵回去了。
“不可以说随便、都行、你喜欢。”
凌曜:……
“去穗园吧。”
穗园就是平日里他们仨的食堂。
就是沈亦骁说煎焗排骨加了紫苏叶、手作云吞汤清味浓、干炒牛河端上来还要冒着烟且粉的边缘微微焦的那一家顶级私房菜。
宋卿伊每想到一道菜,眼睛就亮了几分。
“好啊好啊嘶溜嘶溜。”
她点头如捣蒜, 赶紧打车。
屏幕在点亮的瞬间,正中央出现了一个白苹果。
“……”
她的手机, 也没电了。
凌曜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宋卿伊尴尬地收起了手机:“要不咱们锻炼一下下,走路过去?”
凌曜:“……不然?把我招过来是想我背你吗?”
“……”
她作势要爬上他的背, 凌曜一蹿蹿出三米远。
“你想得美!”
再次动身时,两人位置又颠倒了一番。
她又变成了跟在了他身后。
宋卿伊无声地咧咧嘴角,用伞点着地,迈开脚步。
路面上大部分是银灰色的长方形地砖,但每隔三个灰色就会出现一个红色。
她垫起脚尖, 朝着红色一格格蹦着走。
像是在打通关游戏,她给自己设定了一个目标。
只要踩着红砖走出红山北路,就等于安全地走出这个副本。
没有什么实际意义的举动,但是她喜欢。
悄悄挂在树梢上的月光, 细碎的银光洒满地上。
走在前面的凌曜像是后脑勺长了个摄像头。
“你别拄着伞走路啊,像盲人。”
宋卿伊悄悄地将伞换了个地方。
“也别挂在肩上啊, 像孙悟空。”
“……”
这张惊天地泣鬼神的嘴,要不是长在这么张惊天地泣鬼神的脸上,迟早要被翠果撕烂。
“那给你拎着。”
她倒是想看看要怎么拿才是标准姿势。
凌曜回到她旁边,唰一下伞打开,撑在头顶。
宋卿伊愣了愣,也气笑了。
“请问,也无风雨也无晴的,这是在遮什么?”
遮羞吗??
凌曜耷着一双死鱼眼,面无表情地回答:
“遮月光。”
月光?
正如凌曜所说,她的伞是透明的。
月华如洗,隔着一层透明的薄膜,洒在二人脸上的时候,就像是朦胧的轻纱。
也像一个朦胧的梦。
宋卿伊偏过头去看他。
凌曜把卫衣帽子薅下去了,端端正正地戴着鸭舌帽。
雕塑一般的侧脸,确实是有几丝红晕爬上脸颊。
他企图用发育不良的伞柄挡着宋卿伊的视线。
欲盖弥彰。
宋卿伊伸出手指抵住那细幼的不锈钢,往旁边一拨,那张脸被迫露出全貌。
一览无遗。
这人,晒月光都能把脸晒红。
还有越来越红的趋势。
不会吧。
不会吧?
凌曜连月光都过敏??
不愧是保护动物,连过敏原都匪夷所思。
她心里还在啧啧称奇,凌曜突然开口。
“好看吗?”
“还……还行。”
“那能看路了吗?”
“?”
“你踩在灰色砖上了。”
“啊?哦……”
宋卿伊身形一扭,像跳跳虎一样重新蹦回去红砖上。
这砖红得,跟他的脸差不多一个颜色呢。
转了两个弯,又蹦了一会儿,始终还在这附近打转。
她要是个牛筋丸,这会儿都变得又Q又弹了。
宋卿伊揉了揉自己的腿,终于忍不住了。
“凌曜,我们现在在去哪儿?”
“穗园。”他硬邦邦地回答。
宋卿伊扒拉了一下脑海里的3D地图。
如果说学校在中间,那么走到红山北路,就是走到了西南方向。
穗园在学校的西北。
他们此刻正在正西方向的大路上,左转就可以了。
现在右转的话……不就等于兜了一个圈回到原点吗??
“可是,去穗园不是应该左转吗?”她迟疑地开口。
“你认路?”
“……”
宋卿伊这才觉得大事不妙了。
“你不认路?”
凌曜略过了这个问题,自顾自地指派任务:
“哦,不早说,我就觉得这儿像鬼打墙。那你带路吧。”
宋卿伊无语问苍天。
“你会从学校去穗园吗?”
“嗯。”
“那你也会从学校去华翼商都。”
“嗯。”
“但是不知道怎么从华翼商都去穗园。”
凌曜义正词严:“我们现在是从红山北路去穗园,这不一样。”
她脑子里的弦,跟她的腿一样,都快断了。
凌曜……
是个路痴啊???
所以才巴巴地跟在她后面。
路痴本人并不认为自己是个路痴,只是把引路人的角色交给了宋卿伊。
两个人心怀鬼胎,到了穗园。
这会儿正是大家扎堆吃晚饭的时候,大厅摆的一水儿八仙桌,基本坐满了人。
从一阵阵的喧闹中穿梭而过,凌曜领着她走到了包厢,门口挂了个小木牌匾,平面凹字,用簪花小楷写着“秋分”。
服务员进来递菜牌,但只拿了一本给宋卿伊。
她接过来,心里哇了一声。
这儿连菜牌都是不规则形状的,像立体裁纸作品一样,翻到“清蒸龙趸”会有一条镂空的鱼缓缓立起来;“白切鸡”那一页是只胖嘟嘟鸡,尾翎还会随着翻页小幅度摆动。
精致得让人心都化了。
凌曜:“看看想吃什么?”
她顾着看剪纸,眼睛亮晶晶的。
凌曜:…算了,这么问了也是白问。
“烧鸡吃吗?”
“吃啊…”
她回答得平淡,但咽下的口水早就出卖了她。
凌曜对着服务员下单:“半只烧鸡,今天有什么炖汤?”
“海底椰、霸王花、鹧鸪这三款。”
“海底椰吧。再加个炒花蟹,剥了壳再上。”
凌曜看着宋卿伊翻来覆去地玩菜单,又补了一句:“上汤娃娃菜,还有…”
“等等,等下还有人来?”宋卿伊终于将自己从菜单里拔了出来。
“没有啊。”
“那够了,别点那么多。”
她赶快把菜单合上,还给服务员。
因为她发现,她哪一页多看两眼,那一页的剪纸小动物的名字就会从凌曜嘴里无情地吐出来,变成服务员笔下的一道菜。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像活阎王,翻的都是它们的生死簿。
服务员复述了一遍,又仔细地问道:“烧鸡不加香茅,炖汤的其中一盅无花果换成雪梨,炒花蟹的黄酒换成普通米酒,上汤娃娃菜不要皮蛋,对吗?”
“嗯。”
最后服务员替他们把水壶座到茶几上烧点开水,就出去了。
宋卿伊好奇:“你…刚刚那些都不能吃吗?”
“有些是不能吃,有些是不想吃。”
“……”
他长了这么一张嘴,到现在还没有嘎掉,真是奇迹。
但转念一想,跟他一起吃饭真好。
五分不能吃,五分不想吃,根本不用做决定,全都是天注定的。
天秤座选择困难星人狂喜。
凌曜一脸“你笑什么你能好到哪儿去”的表情,问她:
“你没有忌口吗?”
宋卿伊回答得很正经:“我还好,就芒果不能碰。不过水果放在菜里炒,我觉得味道怪怪的。”
她觉得水果沾了油腥味,就会失去清新的果香味。
所以什么咕噜肉啊菠萝炒饭,她都不怎么吃。
凌曜在角落的斗柜里翻到两个充电器,说是沈亦骁他们放在这儿的。
刚好每人一个,给手机充上电。
没一会儿凌曜的手机就像爱乐团附体,微信响完扣扣响,扣扣响完短信响。
宋卿伊听得咋舌:他人缘真好。
凌曜挑挑拣拣地看完,开始回信息,没打两个字沈亦骁的电话就进来了。
“曜啊哔哩吧啦叽叽哇哇…”
“问一下他哐哐哒哒嘛哩嘛轰…”
里面的“哐哐哒哒”好像是何乐苗的声音,宋卿伊伸长了脖子偷听。
凌曜干脆放下手机,开了免提。
宋卿伊有点不好意思,偷偷把脖子缩回来,隔着大半张桌子盯着屏幕看。
来电显示的照片是沈亦骁踢完球躺在草坪上的侧脸。
很有艺术感,甚至画风有点OOC。
就连来电称呼,都只是一个单字“骁”。
没有什么煞笔垃圾蠢儿子之类的恶搞名称。
温暖得很意外。
宋卿伊看着通话时长跳着秒,思绪满天飞。
不知道自己在他的手机备注里面叫什么名字呢。
是尹卿卿?还是宋卿伊?
又或者只是简单的一个“同桌”二字。
“我在吃了。”
凌曜突然瞟了她一眼,拉长了调子:
“啊,是啊,在跟——”
宋卿伊正准备拿茶壶,闻言慌张朝他摆手,做着口型。
“不、要、提、我!”
凌曜轻笑一声,慢条斯理地对着电话里说:
“跟熟人。”
“骗你干嘛。”
宋卿伊松了一口气,垂下眼眸。
其实熟人这个词,真的挺暧昧的。
熟悉的人,会直接称为“朋友”,附带一系列介绍。
只有不熟的人,才会称为“熟人”,连姓名也不配拥有。
她一边想,一边往碗里倒开水,心不在焉地把手伸进去涮。
指尖刚碰到水面,她“嘶”一声把手缩回来,吹两下捏着耳垂。
“对,晚上吧,挂了。”
凌曜火速挂了电话,对着宋卿伊:
“没事吧?烫点肉给自己加菜呢?”
嘴上不饶人,但凌曜把面前的两套餐具都烫了一遍。
他又将剩下的开水冲到紫砂壶里,一瞬间碧螺春的味道充盈了室内。
宋卿伊素手芊芊,替凌曜倒了一杯茶。
茶水是恰到好处的七分满。
凌曜慢慢地啜了一口,放下杯子。
她抿着嘴,依旧提着茶壶。
“凌曜。”
她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写满了僵硬的和善。
壶嘴慢慢倾斜,淡碧色添到九分。
凌曜的脸色渐冷,默不作声。
宋卿伊咬咬牙继续。
“我们以前是初中同学的事情……”
“你能不能,不要告诉别人?”
“可以吗?”
他顿了顿,两指捏着杯子,把滚烫的茶水用力泼进了一旁的陶缸里。
第23章 不生气了?
晚上, 凌宅。
“儿子啊,带了点啥回来?”
“甜品。”
两份“趁热才好吃”的招牌甜品,此刻正歪七扭八地没个卖相地躺在盒子里。
熟悉的玫瑰金包装盒, 作为品牌创办人的方女士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明知故问:“打包回来……给妈妈吃?”
“不是, 只是没吃上。”
凌曜坐在餐桌旁,淡淡地说。
准确来说, 连菜都没吃完, 更不要说饭后甜品了。
宋卿伊给他来了一手“茶满欺人”之后,还敢泪眼包包地问他“可以装不认识吗”。
他没忍住直接把那杯茶倒掉了。
可以个屁。
之后两个人相对无言地用餐, 她还要一边抽抽哒哒一边抓紧机会给他把茶水满上。
气得他一晚上没动过那杯子。
方女士琢磨了一会儿, 直接开口:“遇到不开心的事情了?跟同学吵架了。”
凌曜顶着一张臭脸,撕开勺子的包装袋。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
“……”
不说话就是女同学咯。
方女士赶紧拉开餐桌, 坐下打听:
“你得多说一点信息,这样妈妈才能帮你分析啊。”
凌曜迟疑了两分钟, 才脸色不虞地开口。
“——她说让我别告诉别人我们以前认识。”
“——她家几口人,住哪儿, 好相处吗?”
少年的头上缓缓地浮现出一个问号。
“咳咳,那可不好整,你老实说,”方女士用指尖摩挲着下巴,神秘地问道, “人女孩儿,可爱不?”
凌曜:……
“跟这有关系吗?”
“当然有啊,不同类型的女孩儿有不同的说法。”
如果是不可爱的女孩儿,那她就会说儿子你是不是在给别人当备胎。
如果是可爱的, 那她可要在旁边凑凑热闹了。
方女士催促:“快说嘛。”
“一点点吧。”
哦……
她家儿子的一点点,那就是很多很多的意思。
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 摊上这么个少爷。
这种成色的大少爷,看着畅销,实际极有可能保质期没过就要被退货。
可不能就这么错过一个优质客户。
“然后呢?”她问。
凌曜:“没有然后,我就是不明白为什么要假装不认识。”
方女士脸上淡定,心里一直在打鼓。
这傻儿子,怕不是被别人嫌弃到姥姥家了哦。
“假装不认识原因很多啊,你看你平常带妈妈上分的时候,不也假装不认识吗?”
凌曜舀了一口雪泥羹放进嘴里:“这怎么能一样呢?我是觉得你跟我一起打游戏这件事情很丢脸,尤其你还那么菜。”
方女士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他咚一下吞了下去。
宋卿伊觉得以前跟他认识这件事情很丢脸?
还因为他很……菜?
承认跟章封建余孽认识,也不愿意承认跟他认识??
艹。
凌曜啪地一下单手把勺子折弯了。
“那你对于我让你闭麦这件事情,怎么想的?”
方女士大义凛然地夹带私货:
“我又不在乎,也不会因为你少喊一句妈,我就不是你妈了。”
“只是因为我觉得你很在乎,而我也很在乎我的儿子,所以愿意按照你的想法,就装不认识好了。”
儿子,懂了吧?
解决不了问题,又解决不了问题的来源。
就只能调整自己的心态了。
凌曜一脸沉思的模样:“……”
“想明白了吧?”
“嗯。”
方女士满意点头,提出最后要求:“今晚带妈妈上分。”
凌曜一口吞掉剩下半碗,冷艳地拒绝:“不。”-
国庆假期,宋卿伊昏天暗地地补了三天课。
第四天的时候,她终于有空去赴何乐苗的约。
她兑现了自己的承诺,带着CCD跟何乐苗约在了华翼商都的打卡圣地,一家最近新开的咖啡厅。
“知道你忙,我都不敢打扰你咧,”何乐苗龇牙咧嘴地描述了这三天过了什么好日子,“对了,话说你跟曜子哥怎么样了?上一集讲到你要监视他不要让他胡作非为,后来呢?”
宋卿伊搅着咖啡,苦笑。
后来……短短几天剧情已经进展到了跟踪与反跟踪,目前在薛定谔的熟人bug里面卡得死死的了。
她勉强开口:“已经跟凌曜说(闹)好(掰)了……”
何乐苗咦地一声:“就,不用监视他了?”
“不用了。”
“啊…我还特地让柯达亚他们守着曜子哥呢……”
“?”
“以前我都是让他俩守护着曜子哥,这还是第一次让他俩守着曜子哥呢。”
何乐苗学着宋卿伊往咖啡里面加奶加糖。
“你知道吗!以前吧,也有女生过来跟我套近乎,想加入我们,但是都是捧着一颗少女心冲着曜子哥去的。”
“曜子哥他就是有话直说,但是好多人都受不了,”何乐苗耸耸肩,“主要是我受不了,他老说我挑朋友的眼光好差。害得我后面都不敢经常跟他们在一起了。”
“当然我自己也不太好意思啦,整得我跟办流水席似的,邀请各路姐妹进来吃顿好的。”
她摇了摇手机:“你看我现在都办电子流水席了。”
宋卿伊:……
了解,指的就是【曜子哥研究中心】那个群。
“其实我是不支持内部消化的啊。你看看嘛,就曜子哥吧,这样的人,会哄人?”
宋卿伊啜了一口咖啡。
想起来凌曜那一套送花送吃送礼物。
你别说,他还真的挺会的。
“我可不想到时候死气白赖地一顿劝说,第二天俩人又和好的,害我里外不是人。这就算了,万一哪天真分了,柯达亚沈亦骁就不用管了,主要是我,我该判给谁?”
何乐苗一张嘴叭叭像说脱口秀似的,把头摇得跟电钻一样。
钻得宋卿伊的脑子吱哇作响。
更响的还在后头。
“你不一样,人家都是捧着少女心进来的,你是第一个举着火箭炮进来的。哪个少女一开口就是问曜子哥讨厌什么的,我就知道你好特别!”
宋卿伊哭笑不得。
她确实特别。
特别就特别在……
特别窝囊地过了三年。
导致现在对凌曜特别地有所求。
“对了,我约了可达鸭他们出来汇报成果呢。”
何乐苗往外招手,不远处就是两人的身影。
宋卿伊对着何乐苗竖起大拇指:“……牛哇。”
沈亦骁:“什么牛蛙?”
柯达亚:“晚上想吃牛蛙?”
沈亦骁:“行啊,7楼有。”
柯达亚:“可是现在才四点,中午那顿还在胃里荡起双桨……”
何乐苗想想还挺有道理的,于是她说:“那我们在这儿吃个下午茶吧。”
“你们要吃不下,可以看着我们吃。”
沈亦骁竖起大拇指:“你俩是pearl,真猪啊。”
“坐吧,想想玩点什么?”
“四个人能玩啥?成语接龙?”沈亦骁抠抠脑袋。
宋卿伊补了三天课了,明天开始还要再学三天,听到这个游戏的时候心里直接响起了非诚勿扰灭灯的BGM——她眼里的光都熄灭了。
柯达亚第一个跳出来弹他脑门:“你有病?我们在放着用血汗调出来的假呢,别逼我扇你大嘴巴子扇出一首爱我中华来庆祝祖国母亲生日!”
沈亦骁利落一躲,嚷嚷着说:“那把阿曜叫出来五排啊。”
何乐苗一拍大腿:“对啊,咱今天好不容易有五个人啊!”
宋卿伊急忙把马卡龙吐出来发言:“不,我不会,你们再拉个人吧。”
“卿伊,你试试嘛!这个很解压的,在这地方杀人不犯法!骂人叫做遵守基本法!”
宋卿伊:!
解不解压是其次,主要她怕一碰上凌曜,杀人又不犯法,骂人又合法的。
对吧。
“我……我手机没内存,下载不了。”
“你放心,我还有个小号,两个手机,刚好。”
“我也没玩过……”
这边她还在三十六计打算跑路,那边凌曜已经被沈亦骁摇出来了。
他走进店里的时候惊起了无数目光,全店的人都在打量着他,就宋卿伊一个低着头假装研究勺子。
凌曜看见宋卿伊也在,并未表现出半分惊讶。
施施然在她旁边坐下,堵住了她最后的逃生路线。
柯达亚:“人齐了,宋卿伊你玩瑶就行。”
被赶鸭子上架的宋卿伊:“……好吧,瑶怎么玩?”
凌曜这时候开口了:
“一技能把人推开,二技能雨露均沾,大招骑在别人头上作威作福。”
“人称瑶瑶公主。”
“很适合你。”
宋卿伊气歪了嘴,又不敢呛回去。
她接过手机,研究了一下。发现……
这个英雄确实就是这么一回事。
只要挂在其中一个队友头上,就可以刷护盾,必要时跳下来挡点控制,等自己的大招好了,又可以继续挂在队友头上不动。
非常上头的一个英雄,有手就行。
但,这是一个五个人的游戏,并不是那么简单。
伊人自有安排。
柯达亚:“瑶瑶公主来我这。”
宋卿伊站在野区采灵芝。
沈亦骁:“哎哎哎骑我骑我!”
宋卿伊站在草丛观河蟹。
何乐苗:“我来接你啦么么哒。”
宋卿伊站在基地泡温泉。
只有凌曜说“上来”的时候,她才会乖乖地跳上去。
没办法,来都来了,今天的任务是要把凌曜哄好了。
她没打过游戏,但她见过别人打。
绿茶语录她也学得不错。
“真厉害!”
“对面团灭啦!”
“你就是国服第一…呃……”她切到面板仔细地看了一下凌曜玩的英雄,“国服第一公孙离!”
当然,偶尔她也做到了雨露均沾,这边夸一句“咱们上单吊打对面”、“射手1V2还能杀一个超级棒”、“禾苗这个技能放得好看又好用。”
人造夸夸机夸到了大家的心坎上,就连凌曜也眉眼舒展地说了好几句“nice”。
心情好了的时候,他还会指导她出装备。
“对面有程咬金,你出个梦魇。”
“哦……”
但是宋卿伊不知道“梦魇”是哪个梦哪个魇,她就差把装备栏里卖弄所有的装备名称都念一遍了。
在她埋头一顿好找的片刻,少挡了个技能,凌曜的手机黑屏了。
他也不恼,一颗墨色的脑袋伸到了宋卿伊面前。
“在这儿。”
宋卿伊盯着他的发旋儿,呆呆地把手机放在桌上,屏幕对着他。
真让她给茶出来一条生路了?
凌曜三两下找到了梦魇,点预购的时候冷不丁地颤抖了一下——
趁着其他人不注意,宋卿伊对着他的天灵盖用气音问:“你、不、生、气、了?”
他晃晃脑袋,挺直了腰身回道:“看你表现。”
宋卿伊眨着眼睛,从下往上偷看他的表情。
“那我表现得……还满意吗?”
她现在就像平时最喜欢用的[猫猫探头]表情包,圆滚滚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一点点吧。”凌曜矜持地说。
第24章 拉着他的手
国庆假期一过, 天气突变。
珠城的秋天气温像是卡在了钢琴的黑键和白键时间,尴尴尬尬不上不下。
穿一件短袖校服又觉得冷,加一件校服外套又觉得热。
偏偏学校规定, 套在最外面的非得是校服。
沈亦骁吐槽咱们好像水果店里的苹果, 每个人的外皮都要统一,还假惺惺地分简装和精装。
说完后, 简装的他就打了个喷嚏:“这天气预报真是见鬼了, 平常也没见它那么准。”
何乐苗笑得很大声:“不相信国家机关和事业单位就是这个下场。”
沈亦骁见凌曜的校服外套就挂在椅背上,自作主张地拿走了。
但没过两个小时又还回来了。
凌曜也冷得直哆嗦, 抖开外套穿了一半, 就发现不对劲了。
“为什么这袖子一长一短?”
沈亦骁带着浓重的鼻音,委屈巴巴地投诉。
“这校服质量也忒差的, 阿曜你是不是买的盗版?”
“?”
“我看它有个线头,没忍住扯了一下……”
“那也不能俩袖子差了快十厘米吧?”
沈亦骁讪讪地回他:“……都怪李白。”
早读课上, 沈亦骁披着外套认真背《蜀道难》,背着背着他就品出了点儿悲壮感来。
“青泥何盘盘”的时候, 他大手一扯,线头被拽了三个圈出来;“问君西游何时还”的时候,又拽了三个圈… 后面还接着“磨牙吮血,杀人如麻”,他就想起了他昨晚的李白打野, 拿命carry最后还是惜败,一时之间悲从中来,拽着线头拽出了一道道蜿蜒的彩虹。
等最后到了“侧身西望常咨嗟”的时候,整个螺旋袖口都拆没了。
那会儿凌曜还没来, 沈亦骁急得团团转,就想把袖子藏起来。
柯达亚一拧头就看到了, 指导他说这玩意儿拿打火机烫烫,一捏线头就能止住。
班里问了一圈,没一个抽烟的,还是班长溜出去盘了数学老师的打火机回来。
点燃了线头之后,柯达亚说:“捏啊。”
沈亦骁懵住了:“这是火,我妈从小教育我不要玩火。何乐苗你来捏。”
何乐苗也懵住了:“我脂肪含量高,烫一下大家都闻饿了,卿伊你来。”
宋卿伊皱着眉,虚空捏着兰花指,不知如何下手:“可是…它好像烧起来了…”
这感觉不是捏一下能灭掉的火啊…
众人愣着的空隙,袖口又碳化了两厘米。
柯达亚一声“我靠”,赶紧用手上的肉松包把火扑灭了。
沈亦骁也一声“我靠”,找来剪刀把碳化部分剪掉了。
就这样,凌曜的外套变成了奥特曼没电要回家的长短手姿势。
凌曜嫌丢人,说智障才那么穿,就任由外套搭着。
但他也撑不了多久,因为教室里的空调被打开了。
胖爷长得心宽体胖,动不动就出汗,坐在角落忍无可忍,吆喝大家抓紧添衣,抢了遥控器叭叭叭地全打开了。
凌曜总不能那么霸道让人家脱掉最后的短袖来散热,只得被迫穿上那破烂玩意儿。
左手袖子晃了又晃,呼呼往里面钻风。
那袖筒压了又压也没能压好,就像冬天在床上裹被窝一样,总有漏风的角落。
那么大一个人,就缩在角落,快要缩没了。
宋卿伊于心不忍,开始翻书包。
那天凌曜说对她的表现有“一点点满意”。
这个“一点点”,相当于食谱里面的“少许”,无法捉摸,但确实存在。
没有明说就是给了她想象的自由。
宋卿伊自动翻译为“差一点点就满分”。
于是死马当作活马医,男高当作萝莉医。
她在家翻箱倒柜,把一些哄小女孩儿用的鸡零狗碎全找出来了。
现在便派上了用场。
她翻出了一根头绳,可以给他捆袖子。
那上面还有个小雏菊配饰,多么娇弱可爱,跟现在恹恹的凌曜多相配。
“给你。”
凌曜扫了一眼,原地拱了两下。
“不要。”
“拿着嘛,捆一下袖子啊。”
“不要。”他扭捏着拒绝。
真像个小孩儿。
宋卿伊放柔了声音哄他:“没事的,没人看得见,用嘛。”
凌曜把小破袖子伸出来,委屈地说:“我一只手怎么捆?”
“哦哦。”
宋卿伊让他把手垂下来,课桌挡着班长的视线,十指翻飞,握着他的手腕,轻巧地将头绳绕了两圈。
还贴心地将小雏菊藏在了破破烂烂的袖子里面。
瞬间就不漏风了。
凌曜暖不暖不好说,反正她觉得自己真是个贴心小棉袄。
她又轻轻地开口。
“凌曜……对不起。”
让你受了一些从小到大都没受过的委屈。
“对不起什么?”
“之前让你不开心了。”
“然后呢?”
宋卿伊愣了一下。
然后…?
凌曜等了一会儿,旁边的人也没声。
他皱眉:“没了?”
宋卿伊想了想,拿了一本书垫在自己的大腿上。
再把凌曜的手拉过来,摊开他手心。
她的笔尖在手心写字的时候,总感觉哪里痒痒的。
“这是什么?”宋卿伊问。
他举起来一看,娟秀的字迹,写了一行熟悉的公式。
【Sn = a1(1 - q^n) / (1 - q)】
宋卿伊合上笔盖,问他:
“这个公式你知道吧?”
凌曜:……
数列的公式他还能不知道?
非要成绩单拍她脸上,才能镇得住这个邪门的同桌吗。
“这是等比数列的…求和公式。”
宋卿伊吐字清晰,一字一顿地强调。
“是求、和、公、式。”
怎么会有人这么可爱?
拿求和公式来求和?
凌曜强忍着没笑出声,假装严肃地问。
“所以呢?你是改名叫等比数列了吗?”
宋卿伊气得噘嘴。
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没想到连他最喜欢的数学都无法撼动他的意志!
没办法了只能祭出第二招了。
她把手继续往书包里伸。
再次掏出来的时候,放了一个雪白雪白的东西在凌曜的掌心。
胖嘟嘟,毛茸茸,看得她心花怒放。
宋卿伊还把这小玩意儿调整了一下角度,正对着凌曜。
“知道这是什么吗?”
“鸽子。”
“嗯哼。”
“暗示你要放我鸽子。”
“……不是。”
“明示你想喝鸽子汤。”
“……凌曜!”宋卿伊恼怒地低声喊他,“这是和平鸽。”
她捏着鸽子的翅膀,扇了两下,然后把翅尖的磁铁吸在了鸽子脑袋两侧。
现在这鸽子双翅抱头,看起来萌萌哒。
宋卿伊也萌萌哒看着凌曜。
和平鸽。
橄榄枝。
love&peace。
懂?
凌曜合上手掌,捏了捏大胖鸽的肚子,嘴角终于还是翘了起来。
宋卿伊缓缓直起身,正对着黑板坐好。
她也忍不住变成了翘嘴。
Yes!
哄好了!
这和平鸽买对了!
买来了明礼诚信、团结友爱!
生活破破烂烂!鸽子缝缝补补!
那头沈亦骁偷偷摸摸地凑了过来。
“阿曜现在心情怎么样?”
宋卿伊哼着小曲儿:“显而易见地好。”
沈亦骁放心地大摇大摆过去了。
身后跟着一串小火车。
体育委员先发问:“曜子哥,今年校运会报哪个项目?”
他弱弱地补充:“像去年那样行不行?”
“去年是哪样?”
凌曜懒懒地趴在桌上,把小雏菊藏得严严实实:“就跟个捡破烂似的,哪个没人要就报哪个。”
宋卿伊心里“哦”了一声。
还以为凌曜会专门挑那些特别拉风的项目呢。
比方说各级草校草专属的跳高和长跑。
尤其是跳高。
该项目的含金量,已经到了连竞选当跳高裁判都要先贿赂体育部部长才能当得上的程度了。
有了凌曜的不反对,体育委员现在腰板都挺直了。
接下来他又对着宋卿伊:“校花,你答应我的,没忘吧?”
宋卿伊:“……没有。”
章知行这时候冒出头来了:“你放心,宋卿伊牛逼,我们以前高一,她一个人报了三项,能跑能蹦的。”
宋卿伊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
……
好好的运动会项目,被章知行形容得好像中风病人的治疗项目。
体育委员听得眼睛都亮了:“真的假的?又来一个小霸王运动机?”
“那我可得跟班主任申请点什么福利了,总分前三让咱们整活啥的。”
章知行继续哔哔:“你们这运动会有没有集体项目啊?”
“今年好像有新增设的,趣味集体项目,是什么来着?我得看看传单。”
章知行拿手肘拐了拐宋卿伊:“哎,我们以前运动会是什么项目来着?”
宋卿伊往凌曜那边晃了一下,躲开了他的肘击。
“高一吗?好像有跳绳,拔河什么的吧。”
奇怪的是,她对高一的印象基本等于零。
现在提起来,只有零星几个画面。
更多的记忆都停留在自己一个人上课吃饭、看书写信。
也就是章知行比较能拉得下脸,自来熟地讲了一年单口相声了。
“对对,宋卿伊可牛逼了,连拔河都会,指挥着我们班的人,硬是赢了有好几个体育生的班级。”
宋卿伊耸耸肩:“知识就是力量。”
除了知识,她还有实践经验。
因为拔河这项活动,上初中的时候连续拔了三年。
常见的拔河阵型都是女生在前,男生在后。
但是她自动自发、灰溜溜地去了队伍的最后面。
当时她的前面,就是以凌曜为首的那一群男生。
是凌曜组织着大家如何站位,如何发力。
她偷师偷了三年,最后在高一的时候用上了。
宋卿伊在欢声笑语中,偷偷地觑着凌曜。
不知道他记不记得。
不记得就最好了。
凌曜在她的视线中,慢慢地抬起了脑袋,缓缓开口。
“我记得我初中的时候……”
鲜少听到凌曜提及自己的初中,大家都噤声,竖起了耳朵。
“也有这类型的项目。”
宋卿伊心里的不祥预感缓缓升起。
他该不会要出尔反尔吧??
“我记得……一般都是女生站前面,男生站后面。”
体委长叹一句:“咱们班到时候能不能反过来,能把曜子哥放在最前面就好了。咱都不用使劲儿,对面肯定自动变软妹了。”
章知行哈哈大笑,指着宋卿伊:“不一定不一定,看这女汉子,贼硬朗!”
凌曜不着痕迹瞥了他俩一眼,继续说道:
“这样不好,男生要放到最后压阵的。”
眼见他又把话题引回去,宋卿伊的面孔开始扭曲。
“压阵吧,通常都找身形比较扎实的,比如——”
“——凌曜!”宋卿伊忍了又忍,没忍住。
“怎么了?”他掀起眼皮子,懒懒地问。
宋卿伊咬咬牙,把他桌面上的水杯挪了个位置。
“没事。”
她深吸一口气,将声音放柔和了一些:
“说了那么久,渴了吧?”
“感冒了要多喝热水。”
凌曜慢条斯理抬起手,按着杯子:“还行。”
“你问问章知行渴吗?”
“他要是渴了,那我也渴了。”
第25章 别跑
章知行脸色古怪, 动了动嘴又没敢说话,像是见到了什么脏东西,赶紧扭回去坐得端庄。
大家见状也就鸟作群散了。
空气顿时变得清新, 凌曜把自己的杯子往宋卿伊面前一推:
“现在好像有点渴了。”
他歪着身体:“给我倒杯水?”
宋卿伊瞪了他好长一眼, 被他几声做作的咳嗽打回来了。
她把小白鸽从凌曜的抽屉里一把抢回来,放在两张桌子的缝隙上。
那小胖鸽站也站不住, 只能以头抢地那样趴着, 肚腩顶在桌上摇摇晃晃。
宋卿伊把鸽子的左翅膀贴在它的右眼旁边,让它犹抱琵琶半遮面地生着气。
然后正脸对着凌曜一怼, 没好气地拿起他的杯子出去了。
她才刚出门, 柯达亚就转过来。
“又吵起来了?”
“怎么开始使唤人家了?”
最神奇的是居然还使唤得动。
凌曜从窗户看出去,人家乖乖地在排队打水。
明明不情不愿, 还是百依百顺的样子,看得他身心舒畅。
他哼笑一声, 笑意直达眼底:“谁敢使唤她啊。”
宋卿伊跟在一个女生后面等着。
她一边琢磨,一边还老老实实地排在接开水的那一列。
她好像掉进了凌曜的逻辑陷阱里面。
明明想的是让凌曜别说出自己过去的事情, 怎么到嘴边了,就变成了不要让凌曜说出他俩认识?
他大可以不主动说他俩的关系,但是架不住他偏偏要提起以前的事情,然后诱导别人去问。
那别人要是问起来,她是承认呢, 还是不承认呢?
真是失策。
凌曜是这个狡猾的人,一旦被他抓住了漏洞,他就会反客为主。
就像成功得了一瓶开水,他就会变本加厉。
比如上着上着课, 也没人跟他闲聊,他对着小白鸽就开腔了。
“咳……”
“喉咙有点痛。”
没人搭理他, 他就开始摆弄鸽翅。
“想吃润喉糖。”
“怎么办呢?以前上初中的时候啊……”
宋卿伊一手把笔啪地拍在鸽子腿旁,忍气吞声地问:
“念慈庵润喉糖喜欢吗?想要什么味道的?”
等她跑腿回来,体育委员又出现了。
“曜子哥我给你报了跳高。顺便隔壁班问你能不能抽空去指导一下。”
“校花儿你想长跑还是短跑?咱们班女生都不太积极,就指望你了。”
宋卿伊对着别人还是很好说话的,她接腔:“可以,我都行。”
“对了,我问清楚了,今年新增的趣味集体项目是20*30米混合接力,就每个班各派十个男生十个女生,跑30米接力,面对面地接棒那种,那我给你俩都报上了啊?”
宋卿伊指着何乐苗:“苗苗去我就去。”
何乐苗眼珠子一转:“可达鸭去我就去。”
“……”柯达亚对着体委,“得,我们就是一串蚂蚱,你把这俩女士,阿曜骁子和我全写上吧…”
体委漫卷诗书喜欲狂,举着名册奔走相告:“曜子哥报名了啊!再来六个女生!”
那语气,活像怡红院头牌在佳士德拍卖,叫价还越喊越高。
章知行摸摸脑袋:“要不我也报一个?宋卿伊到时候我接在你后面呗…”
宋卿伊:“……嘘!你报你的!怎么接体委会安排的!”
凌曜一只手捏着小肥鸽,悠悠地问章知行:“搁这儿许愿啊?”
章知行经历了刚刚那一遭“你渴我就渴”,现在防备心正警钟长鸣,生怕一不小心就被凌曜裹挟走上不曾设想的道路。
凌曜不乐意被他多看,举着小肥鸽问宋卿伊:
“这小鸽子有没有黑色的?这小玩意儿得一买买一对儿。”
宋卿伊无语。
上化学课配平配上瘾了?鸽子都要一对儿?
还要黑色的…
和平鸽黑化?
想和她吵架?
别欺人太甚了。
她从口袋里把润喉糖掏出来,抛过去。
顺便抛了一个“闭嘴”的眼神。
凌曜还挑上了:“怎么是甘草味儿啊?”
宋卿伊一声冷哼,从另一边口袋摸出一盒乌梅味的。
这下终于能堵住他的嘴了。
章知行:“哎哟这是干嘛?你哆啦A宋啊表演魔术呢?宋卿伊你记不记得咱以前班上有一个白毛,偶像是大卫科波菲尔,天天在教室最后一排练习放鸽子……”
他一开口,宋卿伊立马阻止他:“你先别说话。”
生怕凌曜听见了他的声音就要开始发癫。
果不其然,凌曜马上就把手里的糖拨到一边,准备开演。
宋卿伊眼疾手快,将头上的发绳拆下来,一头如瀑的青丝倾泻而下。
一个凌曜手上的同款头绳,被摔在桌上。
小雏菊颤颤巍巍,仿佛在说“看清楚,你现在感冒没有变严重都是我的功劳!”
这一下把所有人都震住了。
见过打架前要扎头发的,第一次见打架前要拆头发的。
而凌曜不甘示弱,不知道从哪儿变出一个小盒子,夹在双指之间,微微旋转。
宋卿伊一眼就认出来了,盒子上小小的向日葵贴纸。
正是之前在海泉湾她给凌曜的装着过敏药的盒子。
凌曜在暗示什么?
暗示他什么都想起来了吗?
居然这么绝情,拿这个威胁她?
宋卿伊不假思索地将快要从桌上掉下去的小白鸽捞回来,让它骑在盒子,挡住了那朵向日葵。
记得吗?
求和公式!和平鸽!
才哄完你,你就翻脸不认人了?
凌曜微微一笑,居然从抽屉里掏出了一碗雪泥羹。
宋卿伊:……
她就见过这玩意儿两次。
一次是给章知行买雪糕,被凌曜抓了个正着。
另一次是偷摸跟踪凌曜,又被抓了个正着。
她就不明白了,她也不是小鸡,凌曜也不是老鹰,怎么回回都能抓个正着?
围观群众也不太明白:“这是干啥呢?掏法器呢?”
“我瞅着像定情信物,你觉得呢?”
“我觉得像凶器。”体委摸着下巴说道。
“凶器啊……头绳和药盒我能理解,那鸽子和蛋糕怎么解释呢?”
“你看哈,一个人拿着头绳上吊,另一个捧着和平鸽说love&peace啊别死在我旁边;一个说赐你鹤顶红死得痛快点儿,另一个说行那搁蛋糕里边儿我一口闷。”
体委一件一件分析,分析得丝丝入扣,引人入胜。
“……有道理啊,还得是你啊端水大师。”
“咱往后稍稍,这蛋糕看着小,能分好多口呢,待会儿打起来溅咱嘴里那多暧昧呀,弄得咱有福同享,有毒也要同享…”
“也对,万一待会儿曜子哥振臂一挥要我们都伏尸千里呢。”
“我看咱校花就不是那种殃及池鱼的人。”
“你不懂,殃不殃那是暴君说了算的。”
一群八卦小蜜蜂围着剑拔弩张的二人嗡了又嗡,嗡得宋卿伊脑袋都要炸了。
她无视着一桌子的鸡零狗碎,用手指甲敲敲凌曜的杯子,冷冷地说:“你跟我出来。”
凌曜神态自若地整理好两个滑稽的长短袖,施施然跟着出去了。
走了两步,得了一个凶戾的眼神,凌曜自动自发地放慢了脚步,跟前面的愤怒马尾辫拉开了一点距离。
只不过……
有用吗?
沿着走廊一路过去,从鹊桥梯下楼,两个人走路的姿势本来就有模有样,跟巴黎世家走T台一样拉风,有谁看不出来他俩是一块儿的?
也就只有她不觉得了。
算了,这点小事,就依她吧。
宋卿伊越想越气,越走越快,走到了某个案发现场——
某一天实验楼被凌曜堵住的地方。
凌曜:……
“在这个位置,开全校展览会?门票收了吗?”
宋卿伊抬头一看,四层楼的走廊上全是黑压压的人头,争先恐后地探出头来,像看猴儿似的。
“……”
“去实验楼背面。”
凌曜拖着步伐,吊儿郎当地问:“不怕又被班主任见到?”
宋卿伊胸有成竹:“我问了班长,班主任中午就研学去了,下周才回来,今天绝对不会出现。”
她想起了就算是英语课,凌曜都敢竖起一本牛津词典做掩护,物理竞赛题做得飞起的模样,冷冷一笑:“你还怕班主任?”
凌曜双手插兜,耸耸肩:“你不演我,那我就没什么可怕的。”
半晌,他又问:“戴狗也去出差了吗?”
宋卿伊想了想:
“好像是吧,学科组长全都一块儿去了。”
凌曜思考了一会儿:“算了。我们也没干嘛,戴狗来了也不怕。”
他挑着眉毛又问了一遍:“你应该没打算对我干嘛吧?”
嘴上问得非常保守,但他的站姿非常随意宋卿伊用骂得很脏的眼神剜他。 “我们不是说好了吗?”
“说好什么了?”
“你明明答应了。”
“我答应什么了。”
宋卿伊:……
“你在威胁我?!”
凌曜:……
“不是,我回忆点初中生活怎么就威胁你了?”
“讲点道理好吗?我存在记忆就是威胁了?”
她气得眼眶都红了,无力感爬满了全身。
得,绕了一圈,这居然变成了一个无解的命题。
凌曜也很疑惑。
他明明已经忍气吞声地让步了,她要求的“不让别人知道两人以前是同学”也在遵守,那…还有什么可生气的?
“我不会连一句话都不能提吧?”
“不能提你,也不能提整个初中?”
“你这样很容易让人误会我们曾经有一腿啊。”
宋卿伊口不择言:“我宁愿我们曾经有一腿!”
“………”
凌曜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刺耳,再细品一下,是不是有点侮辱的意味?
“不是,那你现在哭什么?”他扯了扯外套领口,“在哭我们居然没有一腿吗?”
“凌曜!”她急得带着哭腔吼他。
“我们明明说好了,为什么还要这样搞我嘛!”
本来不是很想哭的,喊他名字那一瞬间,委屈喷涌而出,她抬起手捂了捂眼睛。
只是眼眶有一点点湿润,揩在手上搓两下就消失了。
“?哎没没没别别,”男德班优秀学员急得团团转,“你别这么说话啊!”
她吸了吸鼻子,将情绪稳定下来。
“啧,你别哭了啊,我什么都没说……不是,我就说了几句……不是,唉,我不说了行吗?”
凌曜忍不住把手从口袋里拿出来,那短得漏风的袖子像个小喷泉一样从头绳里挣脱着炸出来。
一时间说不清谁更可怜。
不知道的人乍一看还以为宋卿伊哭的是凌曜的断袖。
“知道了,不提了,”凌曜烦躁地甩甩袖子,“啧沈亦骁这傻逼。”
“真不提了?”
“不提了。”
宋卿伊“嗯”一声,朝他摊开手。
“?”
她理直气壮:“纸巾给一张。”
“……我又不是卖纸巾的。”
宋卿伊用天要塌了的眼神谴责他:
你不带纸巾是要我顶着这张泪眼朦胧的脸回去吗??
凌曜服了。
他一个男的,没随身携带纸巾也是罪过。
他三下五除二把校服外套脱下来,递过去。
“擦吧擦吧。”
谁拗得过你啊。
宋卿伊嫌弃地把外套翻了个面。
“这一面有肉松。”
不知道怎么地一整天都很饿的凌曜:“……什么玩意儿?”
“说起来比较复杂,反正就…傻鸭扑火。”
“用肉松扑火?”
“嗯。说肉松跟沙子颜色比较像,总之扑灭了,你别管。”
宋卿伊把内衬翻过来,准备往上糊。
这外套也不知道传了第几手了,除了肉松还有一阵阵苏打饼、火腿肠、葡萄干的味道混杂其中。
更别提前调是凌曜身上香香暖暖的味道,尾调是一股纯棉烧焦味。
宋卿伊再三犹豫,还是没把脸贴上去。
突然远处传来一声气沉丹田的怒吼。
“——那两个!别跑!”
凌曜皱着眉看过去,依稀可见戴主任肥硕的身躯像迅猛龙一样移动。
“不是说戴狗也出差去了吗?”
“富贵哥是这么说的。”宋卿伊迟疑了,“等等,他喊的是我们吗?”
“不是吧,我们又没动。”
“哦。”
“——对!就你们!不许动!”戴主任哼哧哼哧地靠近。
说起来也奇怪,当被人指着说不许动的时候,还真的挺想叛逆一回的。
宋卿伊把外套简单叠了叠,拢在手臂上:
“真的不跑吗?”
凌曜还是那一句:“跑什么,我们又没干嘛。”
宋卿伊:……
也是。
早恋的才要跑。
他们顶多算是早读的。
戴主任的身影近在咫尺,几乎要看得到他嗓子眼里的扁桃体在一颤一颤。
以及眼里两簇熊熊燃烧的火苗。
甚至有些跃跃欲试的兴奋正在具像化。
宋卿伊的脸色逐渐沉重:
“凌曜…女性的第六感告诉我,这不太对劲,要不还是…?”
凌曜当机立断,把她手上校服外套抖开,往空中一撒,像捕鱼一样盖着她的头。
宋卿伊瞬间眼前一黑,背上被推了一把。
“跑!”
凌曜的声音在两米远响起。
随即便是戴主任的撕心裂肺:
“你们!那个高高瘦瘦的女同学!别跑!”
“竟敢在我眼皮子底下早恋!”
凌曜“欸——”一声,以身体挡住了雷霆千钧之势。
“戴主任,在学校里面不要奔跑,很危险。”
戴主任哆嗦着手指,怼着凌曜的脸。
“大庭广众脱衣服?啊?”
“让我逮着了!”
“那小女生呢?”
凌曜装傻:“什么小女生?没有女生。”
戴主任从鼻孔里仰天长哼,“编!你继续编!”
他捏着凌曜的手腕,证据确凿地吼他。
“都戴上头绳了!”
“还是小花儿!”
“我都看到了!”
凌曜一脸懵逼地看着手腕上的小雏菊,又看看远处那毫无眷恋的、头也不回的、逐渐消失的、少了半截袖子的幽灵外套。
“……艹。”
第26章 这稀罕物,是单给我一个人的
“走不?保护动物在实验楼摆摊, 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凌曜……摆摊?他家破产了?”
一大早的在洗手间,宋卿伊就听见女生在大声讨论。
而沿着走廊,一排排的人探头张望, 像是串得整齐的风干牛肉, 一个挨一个,发出啧啧的声响。
宋卿伊越走越快, 回教室找何乐苗。
刚好何乐苗也在找她:
“曜子哥在楼下摆摊呢, 我们去买一点儿,给他点面子。”
胖爷从一旁伸出头来:“什么?曜哥在卖脸吗?”
体委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人家说的是曜子哥在卖保护动物!他是不是看上了宿舍楼下那只大花孔雀了?”
沈亦骁:“……你俩小龙虾?看不到楼下有个人形立牌, 还有一堆小玩意儿?他在带货, 卖自己的周边!”
这话越传越玄乎,宋卿伊本来对于自己前两天独自落跑还抱有一点心虚, 不敢直面凌曜。
但在听见这离谱得来又勾人的传言,她又忍不住好奇:
“苗苗, 我们下去逛一逛?”
于是,班长举着小红旗, 带领大家组了个旅游团,团在一块儿观赏保护动物去了。
凌曜正笔直地站在实验楼底下。
他穿着一身蓝精灵运动服,外套的袖子被卷了起来,露出结实的小臂。
小臂上一整排的红痕,看起来像被捆了许久后解绑, 十分引人遐想。
而罪魁祸首,便是他手腕上叠戴着的几条头绳。
他一抬手,头绳就往下滑一丢丢距离,然后就被肌肉卡住, 几朵小雏菊像长颈鹿打架一样甩着脑袋。
凌曜面无表情对着空气兜售:
“买头绳吗?”
“小雏菊头绳,两块钱一根。”
“收益全捐给珠城对口扶贫村镇真道县。”
每个路过实验楼的人都忍不住停下脚步, 挪到他身旁的两张桌子一探究竟。
桌子上面铺满了同款头绳,打造了一片小雏菊的海洋。
隔壁还有一个目测一米七左右的人形立牌,被一块黑布从头罩着,形象跟柯南里面的嫌疑犯一模一样——全黑,没脸,行迹诡异。
宋卿伊:……
嫌疑犯本犯一下就认出来了,那就是前天蒙着头的她自己。
这场景,配上凌曜站在案发现场,就像案件重演一样。
何乐苗脸都要笑成雏菊那样了,她找学校后勤借了个大喇叭,录音后循环播放。
“自助购买,扫码取货。”
后面半句“抽取幸运买家cos人形立牌,跟主播合照——”被柯达亚抹掉了。
他吐槽:“哪个女生跟阿曜站在一块儿会想把自己的脸罩着啊!”
不但把自己的脸罩着,还头也不回地跑了的宋卿伊:“……QAQ”
好多女生想买,举着手机要扫凌曜的二维码付款,被他挡了回来:
“自助,用校园卡付款,在机子上自己输入金额,自己扫。”
女生们本来期盼的校草服务,结果全变自助。
但是不要紧,有校草同款,已经够乐一阵子了。
买好了头绳的女生全都戴在手上,然后偷拍一张凌曜手腕的照片,就开始发圈。
宋卿伊弯着腰,举着何乐苗躲在她身后,憋笑靠近。
憋了十分钟,腹肌都速成了,被一把薅住校服领子。
凌曜眯着眼睛问她:“你真以为自己会隐身术?”
宋卿伊被逮个正着,装作一副路过的样子:“你这是在干嘛?”
“看不出来?我在渡劫。”凌曜双目无神,仿佛灵魂已经被夺走。
宋·凌曜命中的一道劫·卿伊,自知理亏地来回用脚尖拖地。
“哦……噗。”
“笑什么?”
“我的眼光真好,小雏菊跟你很搭。”
温温柔柔的小白花,中和了他身上锋利的气质,显得整个人和善了许多。
“……对了,你那天是怎么脱身的。”
凌曜“呵”了一声,目光灼灼地锁定着她。
当时戴狗逮住了他,一直逼问“女幽灵”是谁,让他戴着这么个柔弱小雏菊怎么还能有心思学习。
凌曜想,怎么不能,他所有的心思也只能放学习上了。
小雏菊的主人看似哀求实则威胁地告诉他,他期中考没有摸底考高分的话,她就要被踢出1班了。
他还能不学吗??
但凌曜装傻装到底,直接建议戴主任去查监控。
戴主任本来就打算查,但听凌曜这么一说,四五十岁的老头子顿时就叛逆起来了。
“我用不着查监控!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们闹掰!”
戴主任当时想,凌曜硬不说对象是谁,他也不好直接就请家长。
谁让这小子后台硬,他自己也是说一不二的优秀。
如果把他当普通学生一样抓早恋,不太妥当。
这种类型的学生肯定是不怕老师的,但堕入爱河的小男生啊,怕的就是小女朋友一哭二闹。
不是喜欢头绳戴手上吗?
他就要让这定情信物全校女生人手一个,看看到时候女主角怎么跟他闹。
呵呵。
教导主任这个棒打鸳鸯的角色,他都完美胜任了十几年了,这些小情侣的把戏,还能不知道吗?
这个王母爷爷,他当定了!
于是戴主任就上拼夕夕批发了两箱头绳,罚他在大庭广众之下抛头露面,用慈善义卖的幌子对凌曜进行道德绑架,发誓要绑得他大喊世间安得双全法,不负慈善不负卿。
宋卿伊还仰着脖子等听故事,凌曜瞥着她渴望的眼神,轻笑一声。
“我当时就直接说了,”他坏心眼地停顿,“说我喜欢…”
宋卿伊瞪大了眼睛,手上已经不自觉地捏起了拳头。
凌曜这才慢悠悠地继续,“说我喜欢这东西,就买来戴着玩儿。”
“戴狗说好东西要推广,卖完才能收摊。”
“早上卖不完,下午继续。”
宋卿伊问:“这一共多少个?”
“1000个。”
1000个!
这不会得卖到毕业吧?
她讷讷地说:“剩下多少个?我包了吧。”
凌曜心如止水地指了指角落的牌子,上面写着——
【每人限购5个。】
由于刷的是校园卡,谁买了谁没买都记录在案,想作弊也无法实施。
不难看出,这愤怒而潇洒的字迹,这恶毒而有逻辑的想法,都是出自于戴主任。
宋卿伊:“……”
好绝一教导主任,把后路都堵死了。
1000个头绳,至少需要200张不同的校卡来买,所幸凌曜的号召力足够大,加上班长当场决定掏出班费,把全班同学的校卡都收过来占名额,KPI一下子就完成了。
班长抱着一整个纸箱感叹说:“刚好当咱们班的信物,过两周校运会,人手一个,整整齐齐。”
头绳瞬间售空,大家准备撤退时,突然宋卿伊被凌曜拉住了。
他神神秘秘,还别别扭扭,把人拉到小草丛里,半天憋不出一句话。
“怎么了?”宋卿伊问。
她被塞了个硌手的小东西。
“给你。”凌曜一脸冷艳。
宋卿伊拎起来一看,还是个扎头发的东西。
发圈半径不大,非常有弹性,撑开时也不割手。
上面还有一颗红豆大小的装饰,这小东西,乍一看是黑色的,对着阳光认真转着瞧,有一层浅红色浮在表面,像流沙一样沿着曲面流动。
X冷淡风,倒是非常有凌曜的审美。
宋卿伊好奇地问:“这是什么?”
“石头。”
“……我知道,这是什么石头?”
“二氧化硅。”
“……算了。”宋卿伊想了想,递回去给他。
“不用啦,我很多这些东西,还给你。”
凌曜:“……你觉得我用得上?”
她用看智障的眼神进行关怀:“用不上你买来干嘛?”
凌曜:“……”
“给你就拿着。”
语气中还带了点咬牙切齿。
说完他把袖子挽好就走了。
宋卿伊一个人留在原地,又呆呆地低下头,看着那颗黑曜石躺在手心。
凌曜突然之间送了这么个小东西给她……
是什么意思呢?
她无功不受禄啊。
而且,没有来由地,她心里蓦地想起了红楼梦里的一句话。
“这稀罕物,是单给我一个人的,还是别的姑娘都有?”
宋卿伊的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空箱子上,突然一拍大腿。
买了1000个头绳,商家送点赠品也是很应该的嘛。
反正凌曜也用不上,这么一个大少爷,应该也不太好意思送赠品给别人吧。
所以,就只能送给她咯。
可是,宋卿伊又有点生气。
在凌曜心里,她就只配用赠品吗??
但转念一想,算了,说到底她给凌曜绑袖子用的小雏菊也就两块钱一根。
对于大少爷来说确实跟赠品也没什么两样了。
他们半斤八两,谁也别嫌弃谁。
梳理清楚了逻辑,宋卿伊心安理得地收下了这条“赠品”,准备移步回班级。
说不上为什么,她现在的心情十分轻快,轻巧转身的时候,像只蝴蝶一般。
却差点跟迎面而来的人撞到一块儿。
她晃一下身子避开了,却发现来人是故意冲着她来的。
那人拱了她一下之后原地扎了个马步,要不是宋卿伊平时一直有在锻炼,现在被拱的这一下,简直能把她撞飞。
她踉跄两步,而对面的人不但没道歉,反而盛气凌人地先提出了质问:
“没长眼睛吗?看不到这儿有人啊?”
宋卿伊站定后,才看到来人一头浅金色的短发,双手插着口袋,像个圆规一样站着。
一副大姐大的派头。
她身后还跟着两个刘海比命还长的跟班,三人一起以同样的节奏嚼着口香糖,像在动物园里看到的羊驼吃草一个样。
“1班的就是了不起哦,撞到人都不用道歉的?”
宋卿伊退后了两步,真害怕下一秒这三人就要同时朝着她吐口水。
察觉到中间金色头发的女生盯着她的手不放,她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回口袋。
连同凌曜送的小东西一起。
金发女生从头到尾一言不发,只是视线从她手上转移到她的脸上,狠狠地剜着。
后面的小跟班轻蔑地问:
“听过施诗这个名字吗?施诗姐你也敢撞?”
第27章 那要问问你
宋卿伊收敛了表情, 盯着中间那一头金毛狮王。
施诗……她有印象。
之前何乐苗说过的,能够生撕了人的那位。
还说她是南映茴的马仔。
宋卿伊跟南映茴的关系还不错这件事,施诗……是不知道吗?
但根据她刚刚的眼神看来……南映茴也只是一个挡箭牌吧。
何乐苗在外面到处找宋卿伊, 差点连垃圾桶都翻了, 最后钻进了小树丛。
刚好听到了那一句“听过施诗这个名字吗?”
她抬头看到宋卿伊被三个人围堵,一下就被激起了怒火:“什么施诗?谁?不认识, 没听说过。 ”
两个小跟班气得吹胡子瞪眼睛。
何乐苗绝对不可能不认识她们, 却还要出一副“不认识啦你一点儿名气都没有,我才不怕你”的样子。
她们大声喝道:“你说什么?”
中间的施诗双手抱臂, 脸带轻蔑。
这阵型, 让宋卿伊想起了在红山北路勒索她的三个彩毛小丑九漏鱼。
她顺着何乐苗的话接道:
“你们是哪个班的?”
小丑鱼都气懵了:“你什么意思啊?我们是二班的,天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你居然连我们都不知道?”
“1班的就了不起啊?一个个眼睛都长到天上去了!”
宋卿伊小声蛐蛐:“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你们长得有点矮?”
“你可别转移话题,现在是你撞了我们, 连道歉也不愿意吗?你爸妈没教过你呀?撞到人要说对不起!”
何乐苗刚想吐槽说“你们现在骂人都要蹭热点了吗”,对面又飘过来一句更狠的话。
“应该不会是因为没爹还是没妈吧?”
何乐苗听到这, 脸色都黑了,准备要破口大骂时,被宋卿伊拉住。
她对于这种有没有爹妈的言语非常敏感,但她不想在这里跟她们上演互扯头花的幼稚把戏。
这种人如果跟她们对骂,就相当于自降了身价, 被拉到跟她们同一个道德水平。
然后她们就会用丰富的经验击败你。
宋卿伊握着何乐苗的胳膊,将她往后扯。
随后她才真正扬起下巴,一脸倨傲地俯视着对面。
“我爸妈教的是,眼睛是拿来明辨是非的, 不是当两颗珠子放在脸上做装饰的。”
“我不知道你们是谁,但很显然你们认识我们, 看来是对我们一班很熟悉?
何乐苗“呵”了一声:“天天扒在后门偷看呢吧?很想进来哦?”
马仔一号:“你一个转校生在嚣张什么啊?你不也是期中考试过后就要被踢出来了?”
宋卿伊:“我可能被踢出来,但是进去的人会是你吗?”
她又直接对着中间的人开口:“施诗对吧?听说你跟南映茴是……”
她不想替南映茴认下这个朋友,于是改了口:“熟人,那你问问她,她愿不愿意把这个进1班的机会让给你?”
“当然,就算是她让出来了,你也不一定能接住。”
“最后一排的位置,不是那么好坐的。”
何乐苗闻弦知雅意,继续煽风点火:“曜子哥的同桌,不是那么好当的!”
“卿伊可以,你不行!”
马仔二号:“你在得意什么啊?有本事就比一比啊!”
何乐苗:“比什么?比考试成绩啊!”
“你们是一班的,跟你们比成绩,是当我们傻吗?校运会马上就来了,要比就比体育啊。”马仔一号显然是有备而来的,“你们两个小胳膊小腿的,我们也不欺负你。不比单项,比总分吧,就你们1班,跟我们2班的总分,谁高就当谁赢。”
何乐苗:“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施诗终于开口了:“要是我们赢了,你们两个,以后就跟我混。我让你们做什么,你们就做什么。”
“不会连这都不敢吧?”
说完,她挑衅地看着宋卿伊。
宋卿伊没说话。
跟她们混?让她和何乐苗去二班的意思呗,天天不好好上课,在学校里面当个蛮横无礼的小太妹。
但架不住何乐苗不假思索地就答应了:“可以,要是你们班赢得了,我们跟你们混!”
对面露出了胜券在握的笑容。
宋卿伊被这拙劣的激将法气笑了。
“你们是真的很想跟我当同班同学啊。”
可何乐苗答应了。她想了想,指着何乐苗跟她们谈判:“这次打赌把她撇出去。你们赢了,我期中考交白卷,直接转去2班。”
这群人是明晃晃地只针对她,没必要拉着何乐苗一起。
其实2班也不差,但是如果宋卿伊是故意交了白卷去的2班,那老师肯定都会放弃她了,相当于她往后都只能靠自学。 给出这么个条件,她们也果然答应了。
宋卿伊反问道:“但是如果你们输了呢?”
“那我们跟你一样交白卷。”
宋卿伊:?
她们交白卷的意义何在?她们去哪个班跟她宋卿伊有什么关系?
她一下就否定了这个赌注——她对于毁掉别人的人生这种行为,深恶痛绝。
“你们输了的话,期中的语文考试,把戴主任当做议论文材料写进去。”
“随意发挥,但是会不会跑题就看你们自己了。”
两个小跟班嗤之以鼻:“就这?你的脑子只能想到这些惩罚?”
何乐苗:“不好意思,我们现代人就是这么讲礼貌!”
施诗一脸凶相,低吼着:“成交。你最好记得你今天说了什么。”
宋卿伊坚定地回道:“当然,下个星期自见分晓。”
何乐苗连拉带拽,把宋卿伊像根甘蔗一样拔起就跑。
“快!回班上问问!”
班上人声鼎沸,堆在最后一排聊天聊得起劲。
何乐苗哭丧着脸问大家:“我们班去年体育拿的第几呀?”
“我们第13啊。”
“那隔壁二班呢?”
“哦他们也没有很厉害吧,好像排第二啊。”
“啊对对,当时就说嘛,二班排第二啊,真的好中二。”
宋卿伊听得魂飞魄散,一手扶着椅子一手按着胸口,喘不过气来。
她喃喃道:“我们刚跟2班的人打了个赌,说如果校运会我们班赢不了他们班的话……”
“赢不了会怎样?”
何乐苗以头抢地,大喊:“他们会恭迎卿伊成为2班新上任的女神!”
体委:?
“我好不容易给咱班掰回来的校花头衔就这么出口转内销流回去2班了?”
章知行:?
“我死乞白赖要进1班,就算当吊车尾也在所不惜,现在就等于白吊了?”
柯达亚:?
“怎么一下子回到封建主义社会了,打个赌还要把人送出去和亲了?”
凌曜一脸阴沉:“你答应了?”
宋卿伊抬头看看风扇,低头摸摸扫把,来回瞎忙:“…………嗯。”
沈亦骁挠了挠脑壳:“为什么偏要赌这个?咱们可菜了呢!
宋卿伊:“………我前两天听大家报名的时候说得都能破世界纪录了,我以为大家很厉害呀。”
嘴强王者·体委率先开溜,像挖地瓜一样挖了好几个班委过来商量。
全程何乐苗就像一个连了水管的消防栓,抱膝杵在角落,哗哗流泪。
“都怪我,是我一时嘴快答应了打赌,现在又帮不上忙。”
宋卿伊摸摸她的脑袋轻声细语地安慰,凌曜在一边冷哼:“你明明就帮了很大的忙。”
何乐苗的眼里升起了期盼:“什么大忙?”
“很大的倒忙。”凌曜冷冷地说道。
宋卿伊赶紧推了他一把:“别吓她。”
“去年2班第二,但是今年不是重新分班了吗?他们还会那么厉害吗?”
体委长叹了一口气:“你记不记得之前我们308宿舍跟他们班打架的事情,你那个2班的脑残粉,他是校篮球队的。““然后呢?运动会又没有篮球。” “让他去打篮球的原因,就是因为他的臂展很长,简单来说就是投掷类的项目永远第一。”
见大家唉声叹气,体委继续火上浇油:“还有另一个室友,就是你的CP粉。”
何乐苗见缝插针地八卦:“磕的哪对CP?”
“校花和快乐小狗啊。”
“……”
讲到快乐小狗,大家都不约而同地想起来了班级团建去海泉湾的事情。
当时宋卿伊信誓旦旦地在凌曜和快乐小狗之间选择了快乐小狗。
就因为这件事,这个邪门的CP才兴起的。
凌曜沉默不语,就盯着宋卿伊那张心虚到发白的小脸。
柯达亚赶紧挥开这沉重的气氛,追问:“那眼瞎的CP粉擅长哪一项?”
“他耐力好,每一年的长跑都是他夺冠的。”
“没有,去年他就没有啊。”
“那是因为去年他代表学校去参加区运会了!”
宋卿伊听得心灰意冷:“所以结论是我不用学啦,我等着期中考交白卷就行啦。”
凌曜也跟着把书一推,“那我也不用学了,我把A +线提那么高也没有用了。”
何乐苗见状,整个人蔫成了板鸭趴的柯基:
“那我也不用学了,我待会儿就没命了,我还学什么呀?”
沈亦骁开心地把书合上,放在指尖旋转:
“那我也不用学了啊!一个走了,一个废了,一个死了,我准备收拾收拾,给你们收尸得了!”
见大家那么颓丧,班长突然推了推睿智的眼镜,镜片上反射出一道光芒。
“我有一计,不知当讲不当讲。”
“军师无妨直言。”
“为何众卿不尝试一下曲线救国呢?”
“此话怎讲?”
“比方说,期中考大家一起交白卷,如果我们所有人都去了2班,那么,2班他其实就是个1班!”
“……”
居然有人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宋卿伊狠狠地抓了一把头发:“别闹啦!苏绮会发疯的!”
“盘一盘吧,还能有什么方法?”柯达亚保持着最后的理智,“田忌赛马嘛,我们搞策略啊!这是校运会,得不了第一,争个第二也是好的呀!反正积分制,第一跟第二也就差两分!”
“所以我们把能拿前三的都派出去,剩下那些犄角旮旯的项目都别放弃,能挣一分是一分,能挣两分是两分。”
“对了,别忘了今年还有一个最大头的集体项目,赢一个项目二十分呢,顶两个单项第一!”
“上次说的集体项目是什么来着?男女混合接力还有拔河是吗?”
体委非常急得团团转:“那要不这样子吧,下午放学之后到晚修开始前,大家有时间的都去操场上练着,像拔河什么的,章鱼哥不是说校花有指挥经验吗?咱先排兵布阵一下,看看效果。”
宋卿伊下意识先看凌曜,凌曜握着小白鸽两个翅膀扇啊扇,假装什么都没听见。
这会儿倒是情绪管理做得挺好。
“我觉得行,那就这样吧!”王泉推了推眼镜,起身喊全班开个小型班会。
凌曜把小鸽子往两桌之间一放,伸腿踩着宋卿伊椅子下面的横杠。
“你现在出息了啊?都会到处招惹人了?”
宋卿伊不甘示弱地瞪回去。
施诗是冲着什么大宝贝来的,大宝贝本人不知道,她可是一清二楚。
不然人家何必每次下课都风雨无阻地守在1班后门呢。
她原本可以将赌注换成“我们班输了我就调座位”,离凌曜远一点,施诗照样会接受。
但她偏不。
宋卿伊瞥向那张祸害苍生的脸,还在不明所以地冲她凶。
她恨恨地把小白鸽抢回来,搂在怀里。
“那要问问你,你为什么要招惹这些…………呢?”
凌曜的表情出现了一段空白:……
“……中间那段是什么?怎么打码了?”
宋卿伊生气地扭过身去,嘟嘟囔囔地自说自话:
“什么打码?……打的就是你的烂桃花。”
第28章 动?
当晚, 有人在【曜子哥研究中心】群里发了个学校贴吧链接。
宋卿伊打开一看,标题明晃晃的写着【高二1班的某位女生,请记住你的承诺】
乍一看像是桃色新闻, 还指出了高二1班。
吃瓜吃到自己身边, 她赶紧点开一探究竟。
【小火柴:高二1班的某位女生,请记住你的承诺。
我们班的同学得知了这个消息, 全都义愤填鹰, 现在团结一心,准备大杀四方。
希望你们班的人知道你替他们提前丢了那么大的脸后, 也能这么对你。】
小火柴人如其名, 宋卿伊一下子就把这名字和昨天施诗身后那位干干瘪瘪的跟班1号联系起来了。
她在何乐苗的指导下当场注册了一个账号,爬上去抢沙发。
【1L 三缺一来吗:写错字了, 是“义愤填膺”。望君多加强文学素养,为建设文明城市贡献微薄的力量。】
何乐苗紧跟其后:
【2L 红楼梦看吗:……LZ申请删帖吧, 被其他学校的人看到才是真的丢脸】
大概是有人把帖子到处转发,再刷新时里面已经盖起了摩天大楼。
【3L 商业险买吗:1班已阅】
【4L 坑队友行吗:已阅】
【5L 蓝牙已关闭:。】
从6楼开始, 下面回复全都是聚众下蛋,小火柴没有收到预想中的回复,直接气得破防了。
【15L 小火柴:楼上的全都是1班的吧】
【16L 小火柴:一群乐色,学习婊】
【17L 红楼梦看吗:乐色学习婊??你完蛋了校训你也骂?你到底是没文化还是没素质】
有人以楼主辱骂一中“乐学求真”的校训为由向吧主举报,估计吧主也是热闹看够了, 干脆利落地封了帖子。
顺带把小火柴的号也封了。
帖子的事情就这么告一段落,但战火已经燃起。
1班班上本来觉得事不关己的人现在全都燃起来了,高喊着“唇亡齿寒”、“都被文盲骑脸了谁还能忍”。
事关重大,放学后班上一大半的人都跑去操场集合了。
临近校运会, 操场各个角落都被占满了。
尤其是高一的,面对第一次集体活动, 个个都干劲十足,飞奔起来不顾旁人,差点就撞到何乐苗。
何乐苗灵巧一闪,忿忿地说:“这群高一的,平常去食堂就跑得跟野狗脱缰一样,现在在操场上还是一副尚未被驯服的样子。”
标准的四百米枣红色跑道,中间的绿荫草坪是校足球队在训练;西南角的沙池范围被田径队包揽。
体育委员不知从哪儿借来了一条麻绳,让大家都搭把手牵着。
他带头走去跳远沙池旁的空地,大伙儿就像一群串联的小灯泡似的一个接一个地动身。
班上大概来了十几个人,稀稀拉拉分成了两队。
体委:“校花,你来这边排兵布阵一下,这站位有没有什么讲究?男生在前面,女生在后面是吧?”
“啊?啊……好像也不是……”猝不及防地被点了名,宋卿伊一个激灵,“应该是拉力强的在前面,体重大的在后面。”
上一次拔河还是在上一次。
哦不,在上一年,她好不容易在脑子里面翻出了并不深刻的记忆。 高一的时候在分部,一开始宋卿伊并没有报任何的比赛,只是当时体委找不到人,在章知行的指导下不抱希望地来问她。
那女生小小一只,说话的时候眼神躲躲闪闪,一副怕极了她的样子。
宋卿伊想起了以前的自己,于是轻声细语地说自己可以去一点不太花时间的项目,但是不保证能有名次。
本打算比完单项就回来,但当时在拔河比赛的现场,班上的人排队排得乱七八糟,宋卿伊实在没忍住就跟章知行说了几句。
还是章知行凭着社牛能力,勉强地调整了一下队形。
谁知道这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草台班子,就随便调整了两下,他们班居然还拉赢了。
从此江湖上便流传着年级第一的神秘传说。
这一次倒是不一样,宋卿伊在比赛前就被大家拱了出来,一群人用任人摆布的眼神瞅着她。
还自动自发地按身高都排好了。
听到了宋卿伊说要按体重排,大家都没敢动。
生怕谁动一下就暴露了绝密隐私。
这时体委站了出来:“自己老实点啊,我的眼睛就是秤!被让我看出来谁不对劲的啊,我就把你提起来称一称再给拎到适合的位置。啊这么丢脸的事情,我建议你们还是不要这么干哈。”
大家虽然扭扭捏捏,但也还是勉强调整了位置。
体委满意点头,谄媚地问:“然后呢?”
“然后……除开体重因素,臂力强的排在最前面。”
宋卿伊每说一句,就看一眼凌曜。
凌曜已经就地坐下,闻言轻轻地皱了一下眉。
宋卿伊:“……等等!将臂力强的分散成等差数列吧!”
凌曜继续皱眉。
宋卿伊:“再等等!还是像刚刚那样排吧!”
她继续偷偷观察。
他为什么还是不出声?
我到底说得对不对啊?
宋卿伊咳了两声:“有没有懂的人,一起讨论一下吧!”
“没有。”
“不懂。”
“我们听安排就好。”
“要不先这样呗,我们来拉两把?”
宋卿伊:“……”
她悄悄挪到凌曜身边,用气音说:“你、来、一、下!”
凌曜盘着腿,巍然不动。
气死她了!
宋卿伊深吸一口气,对着大家说:“那行,我那个,上个厕所。”
经过凌曜身边时,她还装作不经意地放下了一句话。
声音微弱,但震耳欲聋。
宋卿伊:“嘬嘬。”
凌曜:……
体委把手放在眉毛上,四处张望:“这操场上也没有野猫野狗啊,嘬啥呢?”
见凌曜站起身,他问道:“曜子哥你看见了??”
凌曜再次噎住:……
他抻好衣服,一本正经地朝远处眺望。
“好像有只野猫在叫,我去看看。”
说罢,也往更衣室的方向走去。
体委:“嘶……这两人该不会是政见不合,约去打架了吧?”
“唉那我站在谁那一边比较好。”
“手心手背都是肉,很难取舍啊。”
柯达亚拉着麻绳的另一头猛得一扯,把端水大师的思路打断。
“我们先练一会儿吧!”-
这边宋卿伊转了个弯,就停住了榕树下。
十月份的秋风刚起,榕树平常不怎么掉叶子的,这会儿像施舍一般,象征性地飘了两片还绿着的细叶,落在宋卿伊头上。
宋卿伊烦躁地拨开叶子,转头就见到凌曜跟上来了。
“你刚刚怎么不说话呀。”
凌曜双手插袋,慢吞吞地回:“宋老师不是在教着呢嘛,我一学生插什么嘴啊。”
宋卿伊气结,将叶子扔在他身上。
危急存亡之秋!他还要拿乔!
“你以前是怎么弄的?”
凌曜夹着叶子,手指翻动,把叶子变成暗器甩飞出去。
“脚,脚的位置要一环扣一环。”
“什么意思?能具体一点吗?”
凌曜顺势蹲下,朝宋卿伊的脚伸过手去。
宋卿伊吓了一跳,往后一缩。
凌曜:“躲什么?我示范给你看。”
宋卿伊皱着一张脸:“不是……你知道河童吗?”
凌曜:?
“什么合同?”
“不是,就是日本有一种绿色的两栖动物……”
宋卿伊硬着头皮解释:“我看动漫里面,河童都是这么在水里伸手来抓人家脚脖子的……”
“……”凌曜咬着牙喊她,“宋、卿、伊!”
“确实,你整个人跟河童一点都不沾边,发量也不太像,”宋卿伊心虚地缩了缩脖子,“但是这个姿势就很像……”
凌曜没好气地站起身。
“……你自己把脚伸过来。”
“放在我左脚内侧。”
“哦……”宋卿伊乖乖照做。
她将近一米七的身高,脚却只有三十七码。
凌曜长得高大,脚也大,同款帆布鞋靠在一块儿时,有一种难分难解的味道。
这个动作似乎有些过于亲密了。
她不想碰到凌曜的腿,便僵硬地往后靠。
但她又站不稳,上半身一摇晃,“啊”地一声撞上了他的后背。
她的右肩就靠在凌曜的左肩后,几乎能感受到他凸起的肩胛骨。
凌曜身上的味道不断地乘着秋风飘到她的肩上,轻巧地跳下来,沿着皮肤爬上了脸颊。
她强撑着没有挪开脚,却不由自主地红了脸。
“然……然后呢?”
凌曜不说话。
宋卿伊在他侧后方,轻轻地咬着唇。
“不……不需要动吗?”
“动?”凌曜似笑非笑地看她,“你还想怎么动?”
“……”
“这是在拔河,动了不就输了吗?”
“哦……”宋卿伊被他的邪笑弄得脸上一片臊。
“是这个道理哈。”
她巴不得自己腿上长的是假肢,现在可以叠巴叠巴,跟脸一起揣回兜里。
“听懂了?”
宋卿伊收回了脚,退后两步,点点头又摇摇头。
她对着凌曜:“要不,你回去跟他们讲吧?我不想不懂装懂。”
何况这本来就是她从凌曜那儿偷学来的。
还学艺不精,只学了点皮毛。
现在让她班门弄斧,实在丢人。
凌曜问:“你那老同学怎么说得你像国家队教练似的?”
宋卿伊支吾了半天,犹犹豫豫地说:“我……那不是从你那儿学了几招嘛……”
他似笑非笑地瞅她。
宋卿伊:……
干嘛这么看着她啦!
她都老老实实承认了!
而且事已至此,也没办法回到过去重新还给他了。
她凶巴巴地反问一句:“怎么,不可以吗?”
凌曜拖长了声调:“学费交了吗?”
“……没有。”
“所以学艺不精啊。”
宋卿伊转了转眼睛:“那……我去给你买点贡品?”
凌曜轻笑一声,大方地接受了。
宋卿伊安排他先回去指挥,自己换了方向去大卖部。
她探头在冰柜里挑着,把所有牌子所有味道的功能饮料都挑了一瓶。
十几二十人,刚好一人一种,还能顺便做个饮料测评。
冰柜的门被冷气吹得起了雾,袖角蹭过的地方被擦得锃亮。
依稀能瞥见旁边有个女生,每隔三五秒都会透过玻璃扫她一眼。
宋卿伊冷不丁地转过身,吓得那女生后退几步。
“对……对不起。”女生连忙低头,厚重的刘海搭在黑框眼镜的边缘,挡着自己的视线。
她紧紧地攥着长袖外套的袖子,不安地摩挲着袖口上已经起球的螺纹。
宋卿伊定定地看了她好几秒。
有点熟悉,好像之间见过。
刘海,长袖,黑框眼镜,内向至极,却又屡屡过来跟自己搭话。
宋卿伊又从冰柜里拿了一瓶果粒橙,举起来对着她说:
“你是想拿这个吧?”
那个女生傻愣愣地看着她:“你……认得我?”
宋卿伊微微一笑:“当然,开学第一天,你不是帮我付了牛奶的钱吗?”
女生像是才反应过来的样子:“对,你记得这个……”
宋卿伊在收银台付款的时候,那女生捏着衣角,跟在她的后面。
她把果粒橙递过去:“谢谢你啊,我是1班的,我叫——”
“我知道,我认识你。”她双手接过饮料,没有自我介绍,而是说了别的话题。
“运动会,你们班可以考虑一下女子跳远和铅球……”
宋卿伊不明所以,歪着头:“嗯?”
“没……没事,就这样,谢谢你的水,再见。”
说完那个女生就跑了。
宋卿伊目送着她一溜烟就消失了,心里纳闷极了。
没记错的话,小腼腆……是二班的呀。
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个?
这是个什么策略吗?
她还在思索着,手机一抖。
【凌嘬嘬:在哪】
她低头打字:
【SQY:马上回来了】
【凌嘬嘬:买什么那么久?】
老板见她买得多,为了帮她打包随手将手边的安全食品放在了收银台上。
宋卿伊拍了一张照片,憋着笑发给凌曜。
【SQY:都是为了给你挑个最有营养的。】
、【凌嘬嘬:什么?】 【SQY:[图片]低温烘焙全价鲜肉狗粮.jpg】
第29章 “啊——”
宋卿伊提着大包小包就回去了, 大家又练了一会儿,组团去吃饭。
十几个人在饭堂占了好几张连桌,她给每个人都派了饮料和零食, 衷心感谢大家的配合。
回到何乐苗身边, 宋卿伊把刚刚的事情复述了一遍。
“禾苗,你知道那个女生是谁吗?”
“听你这么描述, 好像有点印象。是不是总穿长袖, 戴着黑框眼镜,走路一直低着头的女生?”
何乐苗拿起一瓶益力多, “她好像叫……应珂。我好像最近老见到她……在哪儿呢?”
她手里的吸管猛地一戳, 锡纸应声穿透:“哦!我想起来了!”
“她给曜子哥送过早餐啊!这学期开始,隔三差五就看到她!”
何乐苗的手指直愣愣地对着凌曜, 像指认犯人一样严肃。
四个人的目光同时聚焦到了嫌疑犯脸上。
凌曜:?
柯达亚:“哦哟,有些人好像完全不知道哦。”
沈亦骁:“啧啧, 郎心似铁啊!”
何乐苗:“对了,我绝对没记错!我可是盯着你了呢曜子哥!”
宋卿伊:“……搜嘎。”
“啧, ”凌曜无动于衷:“……看我干嘛。”
“我一口都没吃。”
无人回应,他作势生气地脱外套:“要不要翻一翻胃里面的浏览记录?!”
柯达亚眼里闪过一道精光,接道:“也对,谁买的阿曜都不吃。”
说到这,宋卿伊又突然想起了开学第一天。
正是应珂帮忙付钱的那一盒牛奶。
给凌曜, 凌曜还真没要。
好家伙,连她买的都不吃。
宋卿伊眼神一冷:“是哦,你连我买的都——”
电光火石之间,她大脑宕机了一秒。
咦, 为什么要说“连”字?
“不吃”两个字还没出口,凌曜眼疾手快拆了一盒她刚刚买回来的百醇, 叼在嘴里。
宋卿伊:“……”
她想也没想,直接伸手捏住。
“咔嚓”一下,那根绿茶味的百醇在凌曜的嘴里被掰断,恍惚中还看到饼干屑屑在空中炸开。
给另外三人看傻眼了。
虎口夺食的宋卿伊握着剩下半截,尴尬地像举魔杖一样划了半圈。
“统统石化。”
她龇牙咧嘴想了半天,终于找到了论点。
魔杖指着凌曜,在空中点了点:
“你是狗吗?看到什么都往嘴里塞?”
“……”
凌曜嚼着另外半截,含含糊糊地问,“这不是贡品吗?”
“这…是贡品,”宋卿伊强词夺理,“但你什么时候见过被贡的人吃贡品?”
“这是拿来给你看的!你看完了是我们吃。”
凌曜不满地把几盒不同味道的百醇推到隔壁桌。
沈亦骁连忙截住:“诶,别啊,狗不吃给我吃啊。”
“……”
说是这么说,宋卿伊还是拿起配料表看了一遍。
“防腐剂添加剂你能吃吗?”
“…百醇可以吃。”
宋卿伊讪讪地回:“那好叭。”
白担心了。
“啊——”她像给小朋友探体温一样举着那半截百醇,等着鱼上钩。
凌曜嗷呜一口咬住。
另外三个人又石化住了。
宋卿伊松了手,把话题又带了回来:“那…要相信应珂吗?”
“……曜子哥的脑残粉,信得过吗?”-
紧锣密鼓的训练了两周,校运会正式开幕了。
班级方阵进场的时候,体委撺掇宋卿伊去举班牌,被婉拒后自己迎难而上,打败了一众表演型人格,获得了走在最前面当一只领头猴儿的权利。
何乐苗小声地问:“卿伊,紧张吗?”
宋卿伊挥挥手上的小红旗,还有两根雏菊头绳跟着摇摆。
“还行吧。”
“这可是关乎你以后的校园生活里面还有没有我们……”
“所以你要努力啊!”
“我已经很努力了!”
何乐苗拽着自己的运动服,叭叭地说道:
“为了你,我都跟沈亦骁做完形填空一样了,明明不知道咋做,但有空我是硬填啊。”
“实心球明明就没有摸过,但有球我是硬投啊。”
宋卿伊:“你拿出这两天砸沈亦骁的气势就行了。”
不知道咋地,体委这几天总借不到实心球,于是在花坛那儿拣了一块差不多大的石头,几个人上课不停歇地盘它,吭哧吭哧地磨得圆润,给何乐苗凑合着练。
何乐苗总是扔不出抛物线,手一松就把实心球像摔炮一样砸地上。
好几次差点砸到自己的脚。
于是她想了个办法,让沈亦骁站远一点大声嘲讽她。
“何乐苗你好笨啊…”
“中午吃了四两米饭都去哪儿了?”
“傻鸭说周末去玩的事情不能告诉你。”
何乐苗怒上心头,啊哒一声朝着他脸上砸。
还别说,效果拔群,那抛物线饱满圆润,现在颇有夺冠的希望。
而宋卿伊选择了相信应珂,把实心球排给何乐苗后,自己把跳远也盘下来了。
虽然她对跳远也一窍不通。
不过班上的女生对运动会都不怎么积极,尤其不愿意在大庭广众之下运动,说不喜欢被男生指指点点。
于是宋卿伊一个人就报了三项,把没有人报的项目揽在身上了。
第一天早上400米,下午跳远。
第二天早上1500米,下午看情况参加团体赛。
驴看到了都要喊一声佩服。
体委跟驴一样,喊的也是佩服。
“这个女子1500米,是学校发癫弄出来的,根本没人报,能跑下来就有前八。”
他竖起大拇指:“牛逼啊校花,我敬你是条汉子。”
宋卿伊双手握拳一拱:“……感谢学校给我这个无痛改性别的机会。”
第一项400米没什么人看,但当宋卿伊穿着一身运动服露出两条笔直的长腿在起点热身时,一传十十传百,终点处已经堆满了人。
“之前没听说啊,1班瞒那么紧…”
“快,去占个位置啊!”
终点处是高三的阵营,但高三没来几个观众,全都在备战高考。
现在全都站的高一高二的人。
认识的不认识的都在大喊加油。
也不喊名字,就喊加油。
所有一块儿跑的人都觉得围观群众很热情。
宋卿伊戴着耳机,把四百米当热身。
中短距离跑她并不擅长,纯粹试着瞎抢分。
结果也勉勉强强拿了个第五名,捡了两分回来。
何乐苗这会儿还在扔实心球,唯一一个上午没有项目的沈亦骁跟着她去当靶子,于是宋卿伊就只能自己一个人去裁判处签字。
裁判那儿的人是何乐苗以前的同班同学,似乎是受了何乐苗的嘱咐,给宋卿伊递了一瓶水。
“谢谢…”她笑笑道谢后,小口小口地喝着水,离开裁判处。
才转身,就撞上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跟班一号小火柴,穿着绿色的2班班服,收腰收得像个沙漏。
宋卿伊心想:这火柴一号怎么跟天宫一号似的,专门装了个导航冲着她来呢?
火柴1号做作地朝她身后张望:
“这种项目都自己上?你的人缘…”
“可真不错啊…”
说完她捂着嘴笑弯了腰。
宋卿伊都懒得理她,迈着大步跨过草坪。
火柴1号捻起自己身上的班服,“我看你穿这个颜色应该也不错,明年一起啊!”
“……不好意思,你穿着这衣服在草坪上蹦跶好像螳螂,我欣赏不来。”
宋卿伊抬起眼皮子,淡淡地回道。
火柴1号狠狠地瞪她,“嘴硬有用吗,你以为你们1班能有多团结?”
1班团不团结轮得到你这个外人来说吗?
宋卿伊冷冷地瞥着她。
旁边又来一个人,怯怯地对着火柴一号:“施诗姐叫你。”
火柴1号走了。
被留下的应珂捏着衣角,声如蚊蚋:“你…穿红色好看的…”
宋卿伊:……
他们2班好像也没有很团结啊…
她想了想,试探性对着应珂说:“其实你穿红色也好看。”-
下午的跳远项目,宋卿伊都没有怎么准备。
到了现场一看,果然像应珂说的那样,来检录的居然也才寥寥数人。
宋卿伊是卯足了劲冲着前三去的,跳了两遍成绩都不错,最后一次起跳时重心歪了一下,落进沙池时双膝跪在细细碎碎的沙砾上,擦破了表皮。
伤口不深,但范围挺大。
何乐苗迎上来,像侍奉老佛爷一样搀扶着。
“怎么样了?要不要去校医室啊?”
“不用…小事情,没事。”
“我问问傻鸭有没有带药,你先别动。”
“我没事,一起回去吧。”
她动了动腿,只是皮肤微微刺痛,自己行动没什么大问题。
回到班级阵营,柯达亚早就取了药候着。
上着药,她们的室友急急忙忙地跑过来。
“明天的1000米,听说施诗也报了。”
“她们班还报了两个人!”
何乐苗蹲在宋卿伊腿边,担忧地问。
“要不咱弃权吧?”
宋卿伊听到“弃权”二字,膝盖瑟缩了一下。
何乐苗赶紧缩回手:“对不起,疼吗?”
她沉默地摇了摇头。
“算一下,现在差多少分了?”柯达亚问。
体委:“2班现在82分,我们加上刚刚校花的第三名,一共是80分…”
“明天早上还有女子1000米、男子1500米和男女跳高,还有下午两个集体项目。”
班长当场掏出纸和笔开始计算:
“这么算下来,他们能到116分,我们放弃1000米,就是102分…”
“下午的集体项目,他们班拔河不行,这一项我们能够甩他们10分…只要接力赛我们赢了他们就可以了!”
“我们如果拔河拿了冠军,就把差距缩小到4分,接力赛领先一个名次,就刚好比他们高1分了!”
大家以最理想的情况推测,再用轻快的语气试图说服宋卿伊。
“那就这样决定吧!卿伊,明天的1000米不跑了吧!”
何乐苗摇了摇她的腿:“好吗卿伊?”
宋卿伊垂下了眼睫,倔强地看着自己膝盖。棕褐色的摇曳涂在她白嫩的皮肤上,显得触目惊心。
她还是不说话。
不远处,柯达亚扯着刚刚跑完200米的凌曜过来。
他还在微微喘着气,伸手拨开人群。
“怎么了——”
在看到宋卿伊膝盖上的伤口后,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你腿怎么了?” “没事。”
“没事?没事为什么要把你围起来?”
何乐苗把整件事简单地分析一下,并劝凌曜加入他们,说服宋卿伊。
凌曜在她旁边蹲下,打量着她的伤口。
“那你怎么打算?”
宋卿伊直直地平视他的眼睛。
“你看看,丑吗?”
“有点。”
宋卿伊忍不住笑了。
凌曜就是凌曜,一点都不会哄人。
但是他说的确实是真话。
伤口很丑。
刚刚一瘸一拐地走回来时,不知道有多少人举着手机在拍。
她拼成这个狼狈丑陋的模样,是为了给弃权做铺垫的吗?
现在只是膝盖破皮,又没伤到筋骨,难道就这点小伤就要被那群人看笑话吗?
笑她虚张声势之后临阵逃脱?
事到如今,她不可能向那群人低头。
明天…
明天也不会按照大家计划地那样运行。
正因为“明天”是“明天”,是充满拼搏和希望的明天。
她曾经无数次期盼着“明天”的到来,一点一点地推翻糟糕的现状。
现在也一样。
只要明天还没来,她就不可能在今天认输。
“我可以跑。”
“我不弃权。”
“不可能。”
她轻轻地说道。
凌曜撑着膝盖,站起身,对着大家说。
“那就不弃权。”
“我们不弃权。”
第30章 她晃着腿问
说了不弃权, 宋卿伊就好好地养伤。
具体就体现在,早上蹭着私房菜三剑客好好地搓了一顿。
宋卿伊吃得眉飞色舞,沈亦骁拧着眉毛问:“你吃那么多等下跑得动吗?”
何乐苗满嘴油光啃着虾饺, 还要让嘴巴抽出空来训他:“#%*^乱讲。”
凌曜给两位女生添了点汤:“人还在长身体, 多吃点。”
宋卿伊:……
她马上放下了筷子,站起身活动。
她不想再长了。
“诶。”
“?”
“你等下跑1000米, 就穿这?”
宋卿伊听到凌曜的疑问, 低头看了看自己。
膝盖上的碘伏涂了一层又一层,都快要结成酥皮了。
“嗯……是有点丑哦。”
凌曜皱眉。
“不怕再摔一跤?“他问, “要不换个长裤吧, 你带蓝精灵了吗?”
“对啊,不是说施诗她也参加?还拉了一个人陪她。谁家高中生女子1000米要两个人参加啊, 一看就是安排了什么阴谋诡计。”何乐苗义愤填膺。
“不行,膝盖摩擦就疼。”
沈亦骁脑洞大开:“那穿蓝精灵嘛, 然后膝盖那儿挖个洞?”
破洞牛仔裤见过,破洞校服裤这种那么前卫的理念……还是第一次见。
宋卿伊艰难地开口:“我们是海滨城市没错, 但也不需要这么潮吧?”
“……”
最终宋卿伊还是穿着红色的班服,合身的插肩t恤配上白色的短裤,忽略伤口不计,整体青春洋溢。
“1000米几点开始啊?”
宋卿伊:“ 十点。”
何乐苗又问凌曜:“曜子哥跳高几点开始?”
凌曜:“ …十点。”
那不好说谁先结束。
宋卿伊抬眼的时候,正好碰上凌曜在瞅她。
两人对视一眼, 都挪开了视线。
何乐苗已经分配好了:“那你俩去陪曜子哥,卿伊我陪你,你在跑道跑,我在内圈跑!我们一起冲线!”
“别吧!”三个男生同时出声。
沈亦骁:“本来可能只要背一个人, 现在得背俩。”
何乐苗:“……哼。”-
十点。
日头渐高,阳光撒在身上开始发烫。
宋卿伊做好了热身后, 站到了起跑线上。
她戴上了耳机,准备迎接比赛。
长跑,这是她曾经的爱好之一。
没有人知道她曾经在村庄小路独自一人跑了多少天。
乡间小路大都是用泥土铺的,被半挂的泥头车压过之后飞沙走石,凹凸不平。
她在天色未晓时跑了一遍又一遍,小心地避开泥坑障碍,告诉自己,一口气跑完这条路就算自已赢了。
赢了的奖品将会是——
变瘦变好看。
锻炼了身体。
再发生以前的状况,她能做出更好的反应。
她也会越走越远,即将离那群人远远的。
只要从脚下开始,坚持下去。
结果她真的赢了,走到了这里。
现在?
耳机一戴,谁都不爱。
她有宋卿伊自己的节奏。
旁边的施诗见她旁若无人地听音乐,露出一个嘲弄的笑容。
哨声一响,施诗就冲出去了,成为了领头羊。
宋卿伊不慌不忙,按照自己的节奏,一步一步地调整呼吸,眼神直视着远方,保持在了队伍的中后方。
按照女生的体力一般在跑了两三百米后,就会拉开距离。
宋卿伊现在正在第二梯队。
第一梯队依旧是施诗,她还游刃有余,跟内圈草坪的人挥挥手。
等到第一圈跑完,又有一个人落下了。
宋卿伊现在依然处于第二梯队,但是第二梯队跟第一梯队的人加起来也就剩下四个。
她告诉自己不要着急。
就算带上耳机,也可以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冷冷的空气从鼻腔进去,经过气管吸进肺里。
缓缓吐气的时候,他她的眼神变得更加的坚定。
终于,剩下200米的时候,她跟施诗擦肩而过。
红绿衣袖相互摩擦的那一瞬间,她似乎可以用余光看见施诗的表情。
那是错愕之中带有一点愤怒,愤怒之中带有一点仇恨。
施诗确实难以置信。
宋卿伊昨天比了两个项目,膝盖也受伤,现在居然还能跑得比她快?!
宋卿伊绷着脸,轻巧地从施诗身边经过。
她没有管施诗,稳着呼吸继续跑。
不小心歪头看到了跑到内侧草坪上体委牙咧嘴的脸,龇成了返祖现象。
他身后一群人举着手机,切换成了备忘录,齐刷刷地写着:
【牛逼】
【校花牛逼】
【1班第一】
宋卿伊在跑道上跑,身侧的一群人在草坪上跟。
她总算体会到了一把明星被脑残粉追的感受。
还别说,她真的想再跑快一点,撇开这群人。
剩下100米的时候,宋卿伊似乎感受到后面有人在靠近。
旁边一堆脑残粉脸色变得惊恐,拼命打手势。
像一群实习交警,每个人的指挥手势都不一样。
一个让她往前,一个让她倒车,一个让她原地等候。
她有点想笑,但是又怕岔了气,紧急调整了呼吸。
可不能乱了道心。
但刚过弯道,何乐苗从人群中挤了出来。
她的表情尤其惊恐,嘴皮子飞快地掀动着。
什么?
宋卿伊角有点懵逼,跑两步就侧头看一眼。
没看懂,又继续跑两步。
周围的人见她接收不到发射的信号,急得给她打手势:
【摘耳机!】
摘耳机?
宋卿伊不解。
剩下最后50米了,她想按照自己的节奏跑。
一群人指着她的身后,愤怒溢于言表,差点想冲进来跑道上。
宋卿伊最终还是把耳机摘了下来。
室外空旷的喧闹声代替了白噪音冲进耳中。
操场上回荡着播音员甜美的嗓音,抑扬顿挫地读着加油稿。
“高二二班,你们最棒,努力拼搏,再创辉煌!”
播音员停顿的间隙,她听到了何乐苗说:
“小心!!”
“后面有人!!”
她也听到了施诗说话的声音。
“动手啊!”
在最后冲刺阶段,其实宋卿伊已经没有什么力气了。
但是大脑一直在控制自己的步伐,要加快再加快。
施诗落后她几个身位,而她们两个中间似乎还有一个人,就跟在宋卿伊的身后。
一秒过后,她就感觉后背传来一股莫名的压力。
周围的人在尖叫,何乐苗喊得撕心裂肺。
“你干嘛!!!”
声音划破了宋卿伊的思绪,她的呼吸骤然一停。
在面对终点线还有3米的地方,她感受到了身后的那只手,碰到了她的衣服后摆。
接着,一股力量轻轻地将她一推——
宋卿伊加速,冲过了终点线。
她一回头,看到应珂跟在她身后,也过了线。
她没戴眼镜,睫毛长长的挡住了躲闪的眼神。
她对着宋卿伊小口地喘着气,没有说话。
又过了几秒施诗也冲线了,但她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走到应珂身边,推了她的肩膀一把。
“我怎么跟你说的,你听不懂人话吗?”
应珂低着头,任由施诗扯着她的衣服,从跑道被甩到了草坪。
体委看不过去了,挺身而出:
“干什么,都干什么呢?人家好歹是拿了第二名的,给你们班争光了,你这么凶是想干嘛?”
1班的其他同学也出声:“你是怎么跟人家说的,你现在讲出来让大家评评理啊!”
众目睽睽之下,施诗拗不过气势汹汹的众人,她张了张嘴又哑口无言,只能拎着应珂,灰溜溜地回到自己的班上。
应珂被拽走之前,终于开了口:“恭喜你啊。”
她在微风中笑得像朵小茉莉-
宋卿伊一步三回头,也跟着大家回到了1班的阵营。
“第一第一!!”
“校花牛逼!!”
“我第一次知道长跑也那么好看!!”
“嘿主要是人好看……”
“可是刚刚是在干嘛?2班在搞什么啊?”
宋卿伊也没想明白,并且有些郁闷。
拿了第一是一件很开心的事情,但是被施诗整了这么一出,好像她的冠军是他们二班不要才捐过来的。
明明没有他们,宋卿伊自己也能拿第一。
“不要想那么多啦,快算一算,现在差多少分了?”
“我们拿了一个计划外的第一,多了十分啊!”
“而且之前预计他们班这个项目能拿16分,现在变成了14分。不过他们的女子跳高也多拿了4分。”
“总之算下来,个人赛结束后他们是118分,我们是112分,下午只要每项都压他们一个名次就能赢了?”
班上小小的郁闷氛围被这看似冷冰冰实则热辣辣的计算公式,重新唤起了热情。
班长严谨地推推眼镜:“那也不一定,要看凌曜的跳高是不是也正常发挥了?”
话题的主角正好结束比赛回来。
轻松挺拔的姿态,越过草坪缓缓走过来。
凌曜远远就看到宋卿伊坐在椅子上,享受着扇风喂葡萄的待遇。
没想到她跑个1000米比他参加跳高花的时间还短。
“哟,当上祖宗了,看来是赢了?”
“当然,”宋卿伊做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拉长了调子问他。
“你呢?”
这话问得,凌曜勾起嘴角,从旁边拖来一张凳子施施然坐下。
“不赢我哪敢回来。”
“表现不错。”宋卿伊翘起兰花指,对着何乐苗吩咐,“来人,赏赐。”
凌曜拿着小祖宗赏赐的三瓜两枣,先低头看看她膝盖。
伤口似乎裂开了,隐隐有些深红色从干透了的碘伏中渗出。
见他皱起了眉头,宋卿伊把两条腿绷直,连忙解释:
“这是功臣的勋章,我现在越看越觉得好看呢。”
“你觉得呢?”
凌曜没有说话。
他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了那一双骨架匀称美腿上。
大腿肌肉饱满,小腿线条流畅,皮肤嫩得像能掐出印子来。
“凌曜?”她歪着脑袋,真诚地询问他的意见。
还左一下右一下地晃着腿,白得扎眼,晃得人晕头转向。
被点名的人突然冷了脸,倏地起身。
一件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外套,落在宋卿伊腿上。
“好看个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