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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章 我会爱你

    骆温心头乱窜的小鹿一头撞死在了墙上。

    骆温:“……”他那点儿汹涌的感动赫然烟消云散, 瞪着双凤眼,半晌没说话。

    他想起了一句不知道是谁说的,你和男人谈些风花雪月, 他却永远只往下三路走。

    骆温可算是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他闷着脸,许久没说话。

    陆明昼揉了揉他的脸颊,快要将他揉捏成鼓鼓的仓鼠脸。他起身取过茶几上的餐巾纸, 给骆温擦了擦两条又长又直的腿。然后一拍屁股, 发出一声清脆的声响:“起, 等会儿还上课, 先把面吃了。”

    骆温眼眸睁得溜圆, 面颊赤红,一时也忘了刚才的情绪, 动作稍显迟缓地站起了身。

    先前那碗面条如今已经发胀膨大, 看着没了卖相, 只有两个金黄色的鸡蛋看着好些, 依旧色泽动人。

    骆温:“……别吃了吧。”他想收拾起面前的碗,却被挡住了。

    陆明昼面露不满, 义正言辞地说道:“骆学长,你这可就不对了, 要知道现在多少贫困山区的孩子还吃不饱饭呢,这种浪费粮食的行为, 是极度可耻的!”

    骆温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吃吃吃, 吃死他得了, 就不该发善心的。

    陆明昼怕他经过刚才那一遭也饿,卷了些面条, 拨到一个干净的碗中,对着他道:“你也吃,刚才辛苦了。”

    哪种辛苦?骆温简直不敢多想,他红着脸端起碗。

    骆温是过惯苦日子的,比这难吃百倍的东西也不是没有尝过,比起陆明昼艰难的吞咽,他三两下就把碗里的面条吃了个一干二净。

    陆明昼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吃不了任何苦的大少爷,难以置信地望着骆温已经空了的碗。

    骆温叹口气:“……真吃不下别吃了。”他哪里不知道对方是不想辜负自己的心意,可对方素来过惯了好日子,也不比去受这份根本没必要的委屈。

    陆明昼出奇的执着,也学做骆温刚才的样子,大口大口地往嘴巴塞。

    好在他刚才折腾了骆温一阵,也是真的饿了,人饿起来生饮鲜血都不算奇特,不过半晌,碗中的面条连同两个脆皮煎蛋都被他一扫而光。

    碗中泛着锃亮的光泽。

    陆明昼抽了几张纸擦了擦嘴巴,毫不吝啬的夸赞:“宝贝煮的面条,是最好吃的面条。”

    骆温耳根红得滚烫,往日里的清冷疏离不复存在,他垂下眼眸,语气淡淡,唇角却是微微上翘的:“哪里这么夸张。”

    见他默认称呼,陆明昼眼睛微微一眯,眼中闪过一缕笑意,他又叫:“宝贝,你厨艺这么好,怎么练出来的?”

    骆温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回忆着过往,唇角的笑意稍微收敛:“没办法,家里没人会,我再不会就得挨饿,慢慢也就学会了。”

    他没有提及过往任何灰暗的往事,只是眼中逐渐显露出落寞和难过,纵是不说,也足够明显了。

    陆明昼没顺着他的话再提问,而是支起脑袋,笑眯眯地望着他:“过几天给我们家请个常驻的阿姨,这样谁也不用累。”

    陆明昼这屋子一直是有请人打扫的,因此冰箱里也常备着新鲜的瓜果蔬菜,只是他吃饭习惯了在外下馆子,也不喜欢外人经常来到自己的房子,因此便没有长期请个保姆。

    不过现在就不同了,他要和骆温一起长住,两个人都是学生,一个忙着事业,另一个还在读书要专心科研,实在没有必要将时间浪费在这身上。

    骆温知道两人说开之后,往后会经常住在一起,不过习惯了自己照顾自己,也不希望他人来打扰眼前这个可能属于自己的小屋……更何况,他真的挺喜欢下厨,然后看见陆明昼脸上满足的表情。

    他摇了摇头,也没有全盘拒绝:“请人打扫就行。”

    他的话虽简短,但陆明昼却听懂了他的未尽之意,他点点头,拉着人亲了一口:“行,你做饭我就洗碗。”

    看见骆温眼露怀疑与不信任,陆明昼拍拍长腿,站起身来,语气中透着股纳闷:“我也没四肢不勤到哪个地步吧。”

    他哼笑一声,捏了把骆温的脸蛋:“收拾收拾,送你去学校。”

    骆温刚才可谓是经历了一场五味俱全的喜怒哀乐,又是哭又是笑,那张漂亮干净的脸蛋此时满是泪痕,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

    骆温注视着镜子中的自己,险些生出股自我怀疑,这么丑的一张脸,他陆明昼是怎么亲的下嘴的。

    用清水洗过脸之后,他望着自己镜中的面孔,面颊微微泛红,眸中眼波流转,不明自言的情意在瞳孔中缓缓流转。

    骆温的手掌轻轻贴住自己的面颊,仿佛灵魂飘到了空间上方,以一种近乎苛刻的旁观者视角审视着自己,这还是我吗?

    他低下脖颈,又拧开水龙头洗了把脸,镜中人还是那副好似被滋润过后的花草,情浓意重的模样。

    骆温耳根赤红,默默地走出了洗手间。

    陆明昼正打完一个电话,看见他面颊酡红,水淋淋的模样,就连往日里待人疏离,那股仙气十足的味道散了个一干二净。

    他不禁对系统语气深沉道:“我看骆温是个恋爱脑。”

    系统没好气:“做任务做到和反派睡到一起去,我看你也没好到哪里去。”

    他的统生还太短暂,实在理解不了为什么只是单单的改变剧情,宿主就和反派搞在一起去了。

    陆明昼一脸大师模样:“你太年轻,不还不懂。”

    系统陷入沉默,心说如果不是反派的仇恨值已经降了那么多,我才不搭理你。

    陆明昼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自己来到这个世界的正事,出声问道:“现在仇恨值是多少了?”

    在看到仅剩30的仇恨值后,他很是震惊:“什么时候的事情?”

    他顿了顿,又觉得有点儿奇怪:“那为什么新剧情还没有解锁?你不会卡bug了吧。”

    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就在你们俩抱着互啃,你侬我侬的时候。系统默默吐槽,想着新手统总该对第一任宿主多点儿耐心,翻了翻剧情,开口解释道:“没有解锁新的人设卡和剧情,我想,可能是宿主之前所做的努力发挥了作用,这个世界的剧情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往后我的预测作用就小了,宿主你自己要多多努力。”

    陆明昼本来听着还有些担心,但转念一想也挺好,这代表骆温已经偏离了原来的轨迹,而他们如今唯一需要注意的,只有那个暗中盯着骆温的变态组织了。

    陆明昼感慨:“你要是能更有用就好了。”

    他说着说,看着骆温磨磨蹭蹭从房间里走出来,脸蛋看着白皙又光滑,等人走到边上时,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他忍不住夸了一句:“宝贝,你好香。”

    骆温想起那瓶刚才自己在行李箱里翻箱倒柜才找出的面霜,面颊微微泛起热意,牵起男人的手,不动声色地嗯了一声。

    看着陆明昼自然而然的签过自己的手,他跟着走,眉眼间有些不自然和懊恼……自己究竟在做些什么?

    陆明昼没发现他的心思,等骆温走到车前,正低头暗自思索着什么时,他从敞开的车子里捧出了一则娇艳欲滴的山茶花。

    在骆温错愕的目光下,男人捧着一束裹在礼品彩纸里,纵横错落的话,桃花眼乱飞,笑得特别招摇:“追你的话,怎么能没有鲜花呢?宝贝,我觉得山茶花特别像你。”

    清贵又坚韧,同时还象征着真挚的情感。

    山茶花又叫断头花,凋零时,整朵花便会从枝丫处整朵掉落下来,如同被刽子手斩下头颅的犯人一般。

    它的花语很美丽,可似乎暗中藏了一种凄美悲凉的色调。

    骆温清楚,也不迷信,所以他依旧很喜欢,他注视着抱住鲜花,笑得倍儿灿烂的男人,同那鲜花一同拥住对方,轻声道:“我很喜欢,真的很喜欢。”

    多多爱我些,多些爱,山茶花便能伫立枝头,永不凋谢。

    ***雨后的天气不冷不热,凉得刚好,陆明昼一身白衬衫,上衣据说还是刚才给骆温买的情侣款,他宽肩窄腰,腿上套着件黑色长裤,更显他双腿修长,惹人注目。  甫一站到教室门口,便吸引了不少来来往往学生的视线。

    周围有些认识他,也有些只闻其名,从未见过本人。等把面前这个面貌风流俊美的大帅哥,同传闻中凶神恶煞的煞星对上号,不禁扼腕叹息:卿本帅逼,奈何为贼。

    煞星站在门边,素质很好的为准备上课的学生让出了条道来,节骨分明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敲击着,不时抬眸张望着,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学生们大多闲闲没事做,见上课的老师还没到,便一同躲在旁边小声吃瓜。

    “这哥们好像在等人。”推理派随着他的眼神四下张望,结果是啥也没发现。

    “公子哥反正不上课,哪像我们。”也有人对于陆明昼正大光明的翘课行为,羡慕嫉妒恨。

    “你别酸了,没听隔壁信息院的院长炫耀吗,陆明昼这些天爆了好几款小游戏,看着没啥技术含量,但一天两百多万流量,月入过千万。”

    提起别的还好,听闻金钱的数字,大多数凭借着父母的生活费每月过得紧巴巴的学生们陷入的沉默。

    “……我觉得,脾气臭点儿也不是不能接受,起码他长得好看啊!”

    “你长得丑,想得挺美。”那人鄙夷地望着说这话的学生一眼,随口爆料出一个瓜,“你也不看看他男朋友是谁。”

    “骆温?我们系的骆温?”

    众人开始小声吃起了论坛上的瓜,当初论坛上的风言风语被童昊帮忙解决了,可学生们私底下消息流传得很快,都说骆温是被陆明昼包养了,不然怎么整日豪车接送,眼见着都不那么窘迫了?

    他们不觉得像陆明昼这样的公子哥会真心和骆温这种一穷二白的学生谈真心恋爱,不过是玩玩罢了。

    他们声音小,陆明昼并没有听清楚,不过看这些人频频投向自己的目光,也知道这伙人没在说什么好话。

    还能堵住别人的嘴不成?陆明昼懒得理会,眼瞅着上课铃响,那道身影终于姗姗来迟,转身便进了教室。

    骆温走到他跟前,他刚才去寝室放置鲜花了,不然那么一大丛花朵,捧在手上实在惹人注目。两人自进校门以来,就收获了不少炽热的视线。

    他白皙清丽的脸上冒出了点儿汗,气息微喘:“让你久等了,我们坐哪?”

    陆明昼看着由于自己的到来,纷纷移出位置,往里挪的学生们,下巴微抬:“哪里都可以做。”

    骆温看着他人自觉躲避陆明昼到来的视线,微叹口气,随便选了个中后排的座位。

    其实他平日里上课多坐在前几排,距离近声音更清晰,也方便做些记录。

    不过今天他是别想了。

    老师还没到,骆温翻开笔记本到空白那一页,侧眸问道:“你今天怎么想着陪我来上课。”

    陆明昼百无聊赖,转动着骆温带过来的写字笔,笔身在他修长的指尖灵活转动着,蕴含着一种潇自如的美感。

    他就是骆温上学时最羡慕那种类型的学生,家底优厚,无拘无束,成绩不过是他丰富多彩的人生中很小的一笔点缀。

    他侧过脸注视着陆明昼,透过对方神采飞扬的英俊面孔,似乎看到了多年前张扬夺目的少年。

    骆温不知道他的目光在旁人看来是有多么的热烈专注,那张平日里没有什么表情,清冷疏离的面庞染上了鲜艳生动了彩色,眉目含情,宛若春水脉脉流动般扣人心弦。

    大家知道他生得不错,可却从来没有觉得他好看到这种程度。

    两个人坐在教室里,皮相一个赛一个的好,衬得身边的学生都仿佛成了什么路人甲一般。

    陆明昼终究成了平日里他最讨厌的情侣党,在骆温缠绵又炽烈的目光下丢了笔,抓住他细长的手指不断的揉捏把玩。

    “你手好小喔。”他说着,一遍比划着,手指紧紧勾着骆温的手指,嘴角上翘,挂着缕流氓调戏良家男似的浪笑,“好好握。”

    围观群众:“……”

    他们开始觉得,这么恶心又死恋爱脑的话,是“单纯”的包养关系中绝对说不出口的话。

    于是经由此遭过后,学校里一直流传的风言风语,有关骆温被陆少爷包养的流言自此消散。

    曾经亲眼见过陆二少流氓做派,而骆温纵容模样的学生们纷纷表示:他们肯定谈了,私底下爱得深沉。

    ***陆明昼追人,套路不多,理论知识再丰富。只是从前也没有用过,就被系统拉到了这个世界里来。  还好他剑眉星目,爹妈给了一身好皮相,又兼之骆温是个缺爱的,说有爸妈,实际上根本等于没有过,自小历经人情冷暖。陆明昼对他好些,他便如飞蛾扑火,一头撞了上去。

    夜幕降临,浓黑的墨色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侵蚀了白日里明亮的天色。

    电梯上升,缓缓打开,有一身灰衣黑裤的修理工已经站在了最里面,头戴鸭舌帽,裤脚上还沾染着几个斑点。

    他若有若无的扫了陆明昼和骆温两人一眼,随着几个住户的进入,压了压头上的帽子,低下了脑袋。

    陆明昼的眼神在那个看着风尘仆仆的男人身上一滑而过,微不可查的皱起眉头,伸手将骆温拉倒身后,搂着他劲瘦的腰身往角落站去。

    骆温被他高大挺拔的身形牢牢护在怀中,一只手自然的搭在他的肩头,两人身躯相贴,不觉得拥挤,淡淡的檀香萦绕鼻尖,只觉得异常安心。

    他从陆明昼的怀中,艰难地抬起头,窥见对方紧蹙的眉头以及思索的表情,于是扯了扯陆明昼的手腕,目光中带着询问与关切,用着气音低声问道:“怎么了?”

    陆明昼轻轻收了收手臂,微微摇头,见那人先一步离开了电梯,便收回了视线:“没事。”

    他明面上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却暗中询问系统:“你有发现那人有什么不对吗?”

    系统晃了晃身体:“没有,不过我可以帮你标记一下他,再次出现或靠近,我可以及时提醒你。”

    陆明昼“嗯”了一声,电梯打开,他们所在的楼层到了,便搂着骆温出了电梯。

    两人都是在外吃了回来的,所以今天也不用开火洗碗。

    骆温出了点儿汗进了浴室去洗澡,陆明昼便抽出放在茶几柜子里的笔记本,处理些日常琐事。

    “什么时候过来看看?我挑好了办公楼的地址。”登上通讯软件,童昊的消息就急不可耐地跳了出来。

    “过两天。”他回复。两人的合作走上正轨,由于陆明昼有个哥哥做靠山,他的游戏公司班底很快就搭建了起来,只是暂时挂靠在陆氏公司下面。

    陆明昼处理好所有琐事,瞄了眼右下角的时间,听着浴室里面淅淅索索的水声,有些奇怪,怎么洗个澡这么久。

    别是洗晕过去了。陆明昼嘀咕着骆温的洁癖,迈着两条笔直的大长腿站定在浴室前面,抱着胳膊,用弯起的指节叩击玻璃门:“……宝贝?”

    骆温正生疏地清洗着自己的身体,往日里白皙到苍白的脸颊泛起一圈又一圈的红晕,被陆明昼猛地一叫,险些手抖,手中的注射器都险些对不准。

    “……马上来。”他咬着牙说道,顿时惊慌失措,面颊绯红,哪里还有往日里的冷淡自若。

    脸上的红色接连着身上,他整个人都像是一只烫熟了身子的虾米。

    陆明昼听见他闷闷的声音,稍稍一愣后反应了过来,他勾着唇角,坏笑起来,抬手关了客厅的灯,只留下吊顶两边一盏昏黄到暧昧的灯光。

    骆温裹了件浴袍,几乎是小心翼翼地推开了浴室的玻璃门,碎发后面的耳朵尖又红又烫,探出头,活像只从巢穴里冒出头观察着风吹草动的兔子。

    陆明昼忍住笑意,怕眼前这只貌美动人的兔子听到动静跑了,便正襟危坐,一脸正色地朝着他招了招手。

    骆温看看他,又抬眼看看客厅昏暗的灯光,眼中流露出几分羞赧与不安来。

    那熟悉的高大而挺拔的身躯向他靠拢,逐渐笼罩住骆温在他的对比下格外瘦削精巧的身体。

    面容漂亮的青年被他抵在墙上,如同被蛛网俘获的猎物般动弹不得。

    他纤瘦细长的十指牢牢扣住男人肌肉扎实的臂膀,指尖蜷缩又收紧。

    骆温只感觉自己的思绪几乎要溺毙在迎面扑来数不尽的湿吻当中。

    起先的放不开手脚与羞赧在不知不觉中消散无形,骆温微微启开红润的唇,深色的眼瞳中浸满了水色。

    陆明昼从口袋中摸出方才对方强作镇静,通红着脸在超商买回来的东西,咬在唇间,慢慢撕开。

    两人之前不是没有过,可那次的骆温自觉是在出卖灵魂,心头的怨恨与不甘几乎淹没他整个人,纵使合拍,也如同没有调味剂的饭菜,总少了几分酸甜苦辣,有些味同嚼蜡。

    陆明昼这回总算知道了满汉全席是什么滋味。

    喜欢与不喜欢真的很不一样。

    当初没感情时,骆温对着陆明昼面上虽不显,但身上每处行为举止都透着股疏离与厌恶。如今配合起来,那眉眼流转的模样,妩媚又风流,简直让人心肝颤抖。

    他大约是爱极了亲吻这件事,泪眼朦胧之际,依旧用手腕勾住陆明昼的脖颈,向他索吻,用破碎的声音呼唤着他的名字:“……陆明昼,亲我。”

    他想,他本来就孑然一身,一无所有。纵使飞蛾扑火,托付真心后依旧是一场空,也无所谓了,至少,此时此刻他是快活的。

    角落的灯光破碎成一点一点的光点,飘忽不定,骆温的视线无法聚焦,却能感受到一个又一个灼热而滚烫的吻,正在慎重而珍惜的落满自己身上的每一处角落。

    他殷红的眼角滑过一滴滚烫的泪珠,又迅速隐没在碎发之间。

    【反派仇恨值正在下降】

    【反派仇恨值已达28】

    【反派仇恨值已达23】

    ……

    几条系统提示闪了又闪,被应当看见的人无情搁置。

    夜晚漆黑无声,屋内却响起了浓重又滚烫的呼吸声。

    直至更深露重,一切混乱都归于平静,几件衣服凌乱的散落在外间的沙发上,罪魁祸首吃了顿饕餮盛宴,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角,清洗完毕后,搂着蹙着眉头,眼圈红了一大片的青年沉沉睡去。

    早上两人是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的,陆明昼还好,他身强力壮,正是能熬夜的年纪。累了困了,睡个几个小时也就恢复过来了。倒苦了骆温,昨夜被他哄着换了好几处地方,等到云销雨霁时,眼睛都睁不开了,既是累的,也是困的。

    电话铃声和催命似的,仿佛主人不接起,就绝不会罢休。

    骆温秀气的眉头微蹙,拉起被子把自己裹在里面,少见的多了几分孩子气。

    陆明昼见电话铃声还在执着地响着,伸手往床头捞了捞,没捞到,终于地上捡到了那只属于骆温的手机。

    他看了眼手机上面的屏幕显示,便没动,拿起手机戳了戳被子底下缓缓蠕动的人,见他没动静,又戳了戳。

    骆温被他和誓不罢休的铃声吵醒,双眼迷蒙,眼尾还带着丝受了滋润而自知的柔媚之意:“……怎么了?”

    陆明昼吻了吻他饱满红润的面颊,见他面露茫然,还不在状态当中的样子,拿出手机在他眼前晃了晃。

    骆温被亲了一口,有些回神,视线在眼前的手机屏幕上聚焦,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慢慢皱起眉头,立刻清醒了许多。

    他接起来电:“……妈?”

    对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冷淡,但今天细听之下,还透着股尖锐劲儿。

    “你在哪呢?宿舍吗?”

    骆温揉了揉眉心,脸上是往日的平淡,不动声色道:“妈,是医院里有事吗?我等会儿就过去。”

    通话中的对方沉默了一瞬,应了一声:“那你马上过来吧。”

    话音未落,手机另一端的通话便传来了鼓噪的忙音,骆温按下红色的结束键,扣住手机的骨节泛白,眼底一暗,一直没有开口说话。

    陆明昼没想太多,两人的对话太短,只涉及了医院这个词汇,他便以为是骆温的母亲那边出了什么问题,急需处理。

    “别担心。”他翻身下床穿衣服,昨夜的衣服经历过多重揉搓,又脏又皱,显然是不能再穿了。

    好在陆明昼财大气粗,昨天买了许多不同款式的衣服,足够两人上演模特秀了。

    见骆温眉头微蹙,心事重重的样子,他从衣柜里取出一件中领的短袖T恤以及长裤丢给对方,语气温和而低沉,听起来无微不至:“宝贝,我去开车,你抓紧时间。”

    骆温回过神,三两下便收拾好了自己,他望着镜中自己脖颈处斑斑点点的吻痕,迟疑片刻,将衣领往上拢了拢。

    好在陆明昼考虑周到,衣领一遮,动作再小心些,别人也无法窥见。

    忍着身上传来一阵又一阵的古怪,如果说上一次的痛楚大过愉悦,这一次则是截然相反。

    骆温觉得反而是后者要更加煎熬得多。

    他的脚步不同往日,有些凝滞和别扭。

    陆明昼抚着额头,没想到医院那边会突然有事,早知道多忍忍,就不用折腾对方了。

    ***车子从风中呼啸而过,片刻后便抵达了骆温母亲的住院部。  骆温到的时候,医生护士正查房结束,掩上了门。

    看见骆温,年过半旬的医生停下脚步:“你妈妈的病情已经稳定下来了,再过两周,就能进行手术。”

    骆温点点头:“谢谢医生。”

    “……我先进去了。”愁绪如同丝线般缠上骆温的眉眼,他还没想好怎么和自己的母亲坦白,更不敢想日后的事情。昨日的一切就好像是过裹着蜜糖的镜花水月,骆温总觉得终有破灭的一天。

    他漆黑的眼中划过一丝无措与茫然,看了看陆明昼一眼,咬着嘴角推门进去了。

    陆明昼能够理解,就算是现在同性婚姻已经合法,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自己的儿子和男性相伴一生的。

    但他回想骆温进门后看自己的那个眼神,总感觉自己有哪里没想对一样。

    他支着两条长腿,一屁股坐在了病房对面的铁制长凳上,戳了戳系统:“你说……告白是告白了,昨天还好好的,可我怎么觉得我媳妇哪里怪怪的。”

    系统鄙夷地望着他:“你求婚了吗?准备钻戒了吗?房子写他名字了吗?你就叫人媳妇,你真够不要脸的,臭流氓!”他来前可是接收过这个世界的时代信息,清楚地知道这里的人类相爱后都会有钻戒和房车。

    陆明昼被他一连串的质问外加辱骂砸懵了脸,森*晚*整*理本想回怼,忽然一想,没错,话糙理不糙,自己是什么也没给啊。

    不说他们是真心相爱的伴侣,就算是柯天宇那种人渣,搂着玩伴高兴的时候,也是挥金如土的。

    骆温跟了他之后,除了一纸合约中提及的医疗资源,其他可是什么也没落着。

    陆明昼深感失职,立即拨通了几个电话,说做就做。

    他的大笔资金流动一直被他哥亲自盯着,片刻后,手机震动,陆景山向他发来了一个问号。

    “你别管,我用我的。”他手机飞快在手机键盘上敲击,“你上次不是说有喜欢的人带回家给你看看吗?过两天我就带他回去。”

    一切的异常都有了解释,对面的陆景山陷入了沉默。

    陆明昼关了手机,心里却在琢磨,还是得尽早独立出去,不然花个钱都要被他哥管着。

    他这边计划得天花乱坠,热火朝天,病房内的空气却陷入了凝滞,几近冻结。

    一张张照片被人打落,有几张飘在空中,另外一叠则是重重扇到骆温的面颊。

    一声清脆而响亮的声音。

    落声后,骆温苍白的面孔几乎是瞬间有了几道鲜红的痕迹,有的被相纸锋利的边角划破,一道道长痕下,立即渗出了血迹。

    女人那张与骆温有几分相似的面孔阴沉着,居高临下地盯视着自己的亲生儿子,瞳孔中充斥着扭曲的憎恨与厌恶。

    “你怎么那么贱啊!”她的一字一句尖锐刺耳,宛如淬了毒的针尖一般刺入骆温的心脏,“我生你是让你当兔子,给男人玩的吗!你怎么就那么下贱肮脏!”

    她歇斯底里的朝着面前的儿子辱骂不休,甚至起身扑打着他,拉扯着他的衣服。

    “你去死!你去死!”她拼命捶打着骆温,双目赤红,染上了疯狂到恐怖的色彩。

    骆温站在原处,像是麻木的尸体一般任由她捶打着,他的眼珠子缓慢地移动,视线最终落在散落在地面上的照片。

    那是他和陆明昼两人的照片,对方小心地拥着他,而他仰着头,回望着,眼神中是自己都不知道藏了热烈和情意。

    原来那么早,他对他就不同寻常了。

    骆温怔怔地望着,血珠滚落面颊,他抬手擦了擦,面无表情地抬起了手,挡住了即将落在自己面颊上的一巴掌。

    大约是没想到任由她拳打脚踢,一向柔顺听话的儿子会作出反抗,发丝微白,下巴尖削的女人怒目圆睁,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

    女人的身影挡住了头顶上的白炽灯,骆温沁血的一半面孔引入黑暗当中,眼下的泪痣却鲜艳欲滴,宛若泣血。另一半脸在白得刺眼的灯光下,唇角扯起凉薄的弧度,无悲无喜。

    他漆黑似墨的眼瞳锁住了面前因为愤怒而扭曲了一张面孔的女人,讥诮又讽刺的声音从他的口中发出:“是吗?用我下贱肮脏的身体换来的手术名额,让你觉得难堪又痛苦的话,你可以选择放弃。”

    他凉凉地望着似乎吓了一跳,连退好几步抵住墙角的女人,垂下眼帘,眸底的阴郁深沉几乎是凝成了实质。

    他说:“不想活的话,那你就去死吧。”

    他的神情冷酷而残忍,视线里没有蕴含着半分的情感,仿佛在看待一个无关紧要的陌生人。女人错愕地望着他,瘦削到干枯的手指张开,又缓缓缩回:“……你?”

    心底不再是被血脉相连的骨肉反复搓揉又折磨的痛楚,或许是早有预料,或许是经历的多了,连伤痕累累的心都已经结上了厚厚的茧,骆温凝视着女人错愕异常的脸孔。只觉得从前自己仿若讨好的一举一动,都显得悲哀又可笑。

    恍惚间鼻尖溢满了血腥的气息,骆温的脚步沉重又缓慢,他不知什么时候推开门,又走到陆明昼的跟前。

    对上陆明昼惊愕充满心疼的眼睛,他想笑来着,扯动唇角,嘴巴却露出了一个艰涩又难看的笑容。

    陆明昼抱住骆温颤抖而冰凉的身体,难以置信,就进去病房短短一瞬间,怎么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出来就成了这幅遭罪的模样。

    他的手隔着一层空气,又怕感染伤口从而不敢去触碰骆温的的面颊,双目间的疼惜和心痛几乎溢出眼底。

    “是阿姨不同意吗?”手指在面颊空空落下,皮肉绽开的伤痕映入眼中,陆明昼的心脏似乎被无形的手攥住了一般,疼得发紧。

    他搂住不自觉瑟缩着身体,神情麻木而无神,接近木偶人的骆温,抬眼看了看医院的标识,往大厅走去。

    “没关系,阿姨不同意没有关系的。”他低着嗓音,像是在哄小孩一样的,“她不清楚我们俩之间的感情,等过几天,我去和她说明白。”

    陆明昼搂住他腰身的手腕收紧,挺拔落拓的身躯护着脸上淡漠的没有一丝表情的骆温,没有觉得被冷落,而是加倍的心疼酸楚。

    骆温浓郁细密的睫毛颤抖,声音有些喑哑,用很慢的语速说道:“…………不用去找她了,”

    他垂下长睫,脸上没有半丝血色,苍白得令人心惊肉跳。

    陆明昼这时候哪里还舍得和他杠,自然是他说什么就是什么,饶是一肚子的问题和念头,也只得暂且搁置。

    在前台大厅挂了个号,他便领着骆温去处理脸上的伤痕。

    好在伤口看着吓人,倒是不深,经由医生消毒处理过后,开了几支美容凝胶,涂个一个星期左右就能修复。

    陆明昼扭头瞅着骆温红肿的脸蛋,提着的心总算是稍微安了些。

    ***早上的事情发生得猝不及防,陆明昼倒还好,骆温身心都已经到达了疲倦的顶点。  他蜷缩在沙发一角,倦怠地阖上双眼,不知不觉觉,便沉沉坠入梦境底层。

    那是一双血红的眼眸和近乎惨白的面庞,对方眼中弥漫着无边无际的癫狂和绝望。

    天空被血色染红,地面上铺满了堆叠成密密麻麻的尸体,一尊巨大恐怖的血色天使站立在尸群之上,脸上没有一分一毫的表情,是如同天人般的神性。

    而与之形成对比的是祂腹腔内一颗邪祟诡异的血瞳,正在流转着疯狂暴虐的神色。

    面孔苍白的人类赤脚踩在血色天使的肩头上,白皙到没有半分活人气息的双腿惨白,周身还缠绕着数不尽如红色细线般,凝成了触手可及几近实体般痛苦与怨恨。

    说是人类,他更像是一个披着光鲜人皮的诡异。

    空气中血色弥漫,整座城市如同被鲜血凝固,诡异那幽深黑沉的眼珠子缓缓转动,目光逐渐落在了这血色无边的夜空当中的某点。  他抬起修长苍白的手指,指向某处,眸中的疯狂痛苦像是黏稠的血液一般化不开。

    “逃不掉的,骆温。”

    缓缓吐出一个名字。

    “你就是我,我就是你。”

    “骆温,和我一样,你逃不过命运。”

    诡异举起手,幽红的月光照亮他的面庞,眼下那两颗眼帘低垂时,犹如垂泪一般的泪痣,与陷入了梦境深渊的骆温一模一样。

    他的手指几乎触碰到骆温,刺耳尖锐的狂笑响起,眼里燃烧起比刚才更甚百倍的疯狂与绝望。

    一人一诡,不同的衣着与神情,却恍如隔空照镜一般双生一面。

    在手指触及骆温的那一瞬间,脑海深处的记忆海洋开始震动,一种触及灵魂本源的绝望与怨恨从海洋中泛起波纹。  骆温颤抖着消瘦的身体,抱住自己的脑袋,半跪在地上,如同动物第一本能似的抗拒缓缓漾起波纹的记忆深海。

    第19章 离开他

    骆温抱住脑袋, 跪倒在地面上,眸中血色翻滚,脸上尽是痛楚。

    不……你不是我。

    我们也不可能拥有共同的命运。

    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反复。

    血天使腹腔中的硕大血瞳眸色如同狂风暴雨般变幻波动, 它盯着紧紧抱住自己脑袋的骆温, 恶意与善意交融更换,最后慢慢阖上了眼皮。

    诡异随着眼瞳的沉睡,不知何时消散无踪。

    无边的血色在缓缓褪去, 骆温波动的记忆海洋还是转为平静。

    血色完全褪去, 骆温坠入了虚无的梦境深处。

    再度睁开眼时, 猩红浓稠的血色挡住了眼前的视线, 须臾之间, 又慢慢被替换成正常的颜色。

    骆温几乎是失去了所有的力气,大口喘息着, 心跳保持着刚才梦中的剧烈跳动, 似乎被那癫狂至极的诡异和血瞳影响, 他的眸底又一抹幽幽的红光升起, 晦涩黑暗的负面情绪在他的眼中浮起又落下。

    他的动静不小,陆明昼翻过身, 抬手去摸索床头的灯,黑暗的房间一瞬间便明亮了起来。

    “怎么了?”他的手指抚过骆温还有些打颤的脊背, 眼中满含关切,“做噩梦了?”

    骆温面色苍白, 头上的碎发因为出了冷汗大多紧紧地贴在额前,他垂着眸, 唇瓣几乎没有半分血色, 看起来孱弱又可怜:“……我梦见了一双血色的瞳孔。”

    对上陆明昼忧心忡忡的目光,眼中隐含着几分痴狂的神色隐没在眼眸深处, 他勾起唇角,勉强一笑,并没有透露太多梦中的诡异与离奇。

    陆明昼眉头微皱,又是血瞳?他不动声色地打开系统的数据一看,仇恨值还是保持着原来的数据,没有半点儿升高的迹象。

    那到底是为什么?陆明昼心头微沉,脸上却没有露出半点儿端倪,他手上不停,依旧在抚摸着骆温的背部,语气温柔又沉稳:“可能是前些日子案件提的多了,别怕,梦里的一切都是假的。”

    骆温黑沉沉的眼眸低垂,却还是顺着陆明昼的话点了点头,他不再身体发抖,而是轻轻拽住陆明昼胸前的衣领,伸出手来,宛若一条纤细而漂亮的蛇,圈住他的脖颈,又缓缓收拢自己手腕的力道,垂下眼帘,遮掩住自己眼底阴郁的神色。

    他说:“亲亲我。”声音又轻又柔,好似一条收紧了线的绳索。

    陆公子在某些时刻也称得上神经大条,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长臂一伸,揽住骆温的肩头,一个温热的轻吻在他唇间缓缓落下。

    这个吻不含半分情欲,更似一种单纯而干净的安抚与宽慰。

    骆温的身体依旧紧紧地贴着他,眼尾轻轻上挑,眸中的情丝一缕一缕的逸散开来,没有了往日的半点儿冷静与淡漠。

    “再亲亲我,陆明昼……”他一字一句,用着一种含有韵律的声调叫着对方,尾音缠绵而勾人。

    黑色的碎发落在陆明昼坚硬的胸膛轻蹭着,骆温像是一只全身被抽去骨头的猫儿般,握住对方的手,鼻尖气息紊乱,冰凉的面颊贴在对方的手背,似乎是在寻找着热度,蹭了一下又一下。

    衣领因为有幅度的动作散落而敞开着,露出了小巧而精致的锁骨,上面还散落昨夜的痕迹。

    陆明昼并非清心寡欲的圣人,更何况怀中的还是自己这两天刚落到心尖不久的对象,只是骆温在这方面到底不比开了窍便快速成长着经验的进攻者。

    陆明昼低头捏住对方尖瘦的下巴,舌尖抵住他的唇齿,轻而易举地便撬了开来,享受其独属于他的美味。

    骆温的脑袋被灼热又缠绵的深吻亲的往后微仰,耳垂到脖颈的肌肤都蔓延出浓艳如胭脂般的粉色。

    脑子被从未如此深入的吻搅弄的一塌糊涂,先前还沉浸在噩梦中的痛苦和畏惧都被抛到了脑后,银色的丝线在唇齿之间拉扯,骆温如折翼蝴蝶般的睫毛微微颤抖着,在眼前的视线开始颠倒时闭上了眼睛。

    睫毛渐渐被溢出来的泪水浸湿又浸湿。

    轻微的哽咽声在黑暗中断断续续,直至归于寂静。

    ……

    陆明昼翻身下床,扯开窗帘,天边已经开始染上一层橙红色的霞光,看着便知道今天会是一个难得的好天气。

    赤裸着上半身,陆明昼蜜色的后背上全是一道道被人用指甲抓挠出来的伤痕,扯动肌肉的时候有些刺痛,不过比起几个小时前的痛快也不算什么了。

    他取出手机挑了一家自己常去关顾的店铺,到浴室去迅速洗了个澡,换上了一身干净的衣服。

    十分钟后,外卖送达。

    陆明昼正要开门,从昨天起就安静如鸡的系统突然出声:“门外有人。”

    陆明昼挑着眉头没说话。

    果然,系统又很快补充道:“是之前你让我标记的修理工。”

    他来门口做什么?陆明昼瞳孔紧缩,脸色瞬间变幻。

    “别开门,有些不对劲。”系统提醒着陆明昼。

    它不说陆明昼也不会开门,他打开可视门铃,物业管家手里拿着份陆明昼先前点的外卖,周围并没有其他人,看起来一切正常。

    陆明昼微微眯起眼睛,定定地望着门外上管家的身影,顿时心头一紧。

    不……不大对劲,这管家身材又高又胖,昨天电梯上见到的那个维修工瘦而矮小。

    楼道间明亮的灯光沿着管家的头顶直射而下,只是那地上的黑色影子,是一长一短,两道截然不同的身影!

    “嗡——”手机的震动声在客厅响起,一声又一声,似乎带着股急切,催促一般的响了又响。

    陆明昼没接,他反手拨打了邵子阳的电话,并压低了声音,随后他挂断电话,移动家里的重物顶住了门板。

    管家又在门口敲了敲门,圆胖的脸上滴落几滴汗水。

    “陆先生,我把东西放房门口了。”猫眼后高壮的身影似乎离开了,只剩下了一道低矮的身影。

    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像是在拆卸门锁。

    陆明昼去厨房抽出菜刀,又立即叫醒了骆温,骆温望着陆明昼凝重的神色,神色迷惑又错愕。陆明昼来不及解释,便简短道:“外面有坏人,把门反锁后别出来。”

    没顾得上他的反应,陆明昼屏住呼吸,侧身躲在角落。

    皱着眉头,他想,柯天宇那天也是经历了同样的遭遇?

    咔哒一声轻响,黑衣人似乎早有预料,门被“砰”的一声大力推开,连同门后的东西都被这巨大的力道瞬间移动了大半。

    陆明昼没有想到这家伙力气大到这种地步,根本不似一个正常人应有的力量。

    他不敢再犹豫,几乎是在黑衣人挤进门内的一瞬间鞭腿扫过,几乎是在眨眼间就重重砸向黑衣人的面颊。

    黑衣人没有想到资料中只会吃喝玩乐的花花公子还有这招,鸭舌帽低压下的眼珠子闪过一缕惊愕,腿风扫过之际,侧身低头,险之又险的避开了这一击。

    但鸭舌帽也被陆明昼打落,露出了一张苍白而鬼泣森森的面庞,张开唇,露出森白的牙齿的笑容,手中取出一把金属匕首,闪电般刺向陆明昼。

    陆明昼是和邵子阳那家伙学的格斗,那家伙在警校里也没安分,和年少时的他一样总爱惹是生非。

    不过到底是老手,他教给陆明昼的招式简单又致命。

    刀锋袭来,陆明昼闪身躲过,同时膝盖弯曲,顶住黑衣人的腹部进行撞击,直接打掉了对方的匕首。

    同时手中的菜刀抬起,狠狠砸在了对方的肩上。

    黑衣人完全没有想到一个普通人也会拥有如此狠辣敏捷的身手,痛呼溢出,捂住肩膀连退了几步,眼睛闪过冷酷和残忍的凶光。

    只是他还来不及做些什么,眼睛里残酷的神色被一种诡异的红色所替代,动作一滞,眼中取而代之的事一种癫狂的喜悦。

    隐约间外面似乎传来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楼下的警笛声呜呜拉响,黑衣人赤红的双目望了陆明昼一眼,不再与陆明昼缠斗,拧开门冲向楼道之外。

    陆明昼没有再追,他注视着已经是一片狼藉的地面,将菜刀放回原位,想起黑衣人方才古怪奇特的表情,若有所思。

    片刻后,邵子阳领着一种警员到来,他才轻轻敲了敲门:“宝贝,开门吧。”

    几乎是在打开门的一瞬间,陆明昼便被人紧紧拥住了,耳边是骆温发颤的气声。

    “没事的,我身上一点伤也没有。”他一手缓缓回抱住怀中人的腰身,低着嗓音,温柔安抚。

    骆温才回过神,从陆明昼怀中抬起眼睛,黑眸中写满了后怕与担忧,丝质般带有凉意的声线微哑,手指蜷缩着,扣住男人的衣角,闷声不吭。

    陆明昼握住他似冰一般的手指,放开了怀中的人,看向了面色沉重而难看的邵子阳:“我看见了他的脸。”

    他的记忆力很不错,详细地描述了那人的体貌特征,还提到了一点:“那人的力气很大,我感觉比正常男人的力量要大个两三倍。”

    邵子阳一一记录在册,又让手下的警员去调出这栋楼的监控,再做细致分析。

    他随后皱着眉头,上下扫视着陆明昼,脸上愁云密布:“你真的没事?要不要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对上他和骆温关切的目光,陆明昼摇头:“不用了,哪个送外卖的管家没什么事吧?”

    “没事,被打晕在楼梯间了。”邵子阳按住警帽,他紧皱的眉头仍旧没有松开:“……我劝你这段时间回到老宅住,那个杀手能找到这里,就说明这个地方不再安全,而且你知道的,对方的背后是一个组织。”

    陆明昼揉了揉眉心,没有回答,而是说:“有这么详细的数据,你们应该能把人抓到吧?”

    邵子阳正要开口,身边的警员已经做好足迹扫描,低声对他说道:“邵队,脚印的码数与柯天宇别墅里留下的,相差不大。”

    猜想被印证,在场的众人脸色都不大好看,警车载着两人,一起前往了警局。

    陆景山打来电话的时候,陆明昼已经做完了笔录,接起电话时,电话那头的声音是浓浓的忧虑与害怕。

    “如果不是子阳告诉我们,你还打算瞒多久?”陆景山连平日里的小名都不称呼了,陆明昼大致能看到电话那头对方那张精英脸上库库冒着的寒气。

    陆明昼这回是真的有些头痛了,短暂之间,他并不认为在警方高强度的关注之下,对方会立马再来一波袭击。但如果这么对着陆景山说的话,大概会迎来一顿厉害的臭骂。

    他沉默半晌:“我带个人回去。”

    “这回认真的?”过了片刻,电话那头陆景山的声音传来。

    陆明昼“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扭头对站在身边一直等着自己的骆温说道:“宝贝,计划赶不上变化,我们一起回去见家长。”

    骆温一怔,好悬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心脏有种跟不上节奏的沉闷感,他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眸中有愕然,也有些未战先退的胆怯:“我……”

    陆明昼像是看出他内心的退缩,语调上扬,微微一笑道:“反正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你人长得好看,又聪明,谁会不喜欢你?”

    骆温喜欢陆明昼,是有拥有一朝就能快乐一朝的心情,这几天过得很快活,但他从未想过能和陆明昼会有未来。

    他抿着唇角,脚在原地被定住了一般,不动分毫。

    陆公子家境优渥,自小以来便是顺风顺水,脑子从未有过被任何事物拒绝的可能,更不要说产生自卑这种情绪了。

    他见过上一辈子风华正茂的骆温,于是就理所当然的认为,除却两者之间隔着些尚未有过的经历,面前的骆温与自己从前所见的骆温并无差别,日后的他同样会闪闪发光。

    陆明昼刚开始没有意识到骆温的惶恐不安,但随着对方难看的脸色,他逐渐回过味来。

    他说:“不用管他们的看法,只要你愿意,他们反对也没有用,能离开我的只有你自己。”

    他攥住骆温的手掌,目光深邃,言语认真,上扬的桃花眼里缱绻着无尽的深情。

    骆温黯淡的眼瞳因为他的话,缓慢燃起萤火般星星点点的光亮。灰暗的脸色一扫而空,他的眉眼顿时变得生动了起来,轻轻点头:“嗯。”

    两人走出大厅,邵子阳正在等骆温,见他走过来,眉梢一挑:“现在有空,顺便送你回去?去老宅吗?”

    警方现在对陆明昼这位大难不死的证人很重视,邵子阳开着警车送两人离开,也不算公器私用。

    陆明昼知道这家伙记挂着什么,他点点头。

    邵子阳立即喜笑颜开,老宅的安保很厉害,都是陆家花了重金聘请的好手。有他们在,他们警局也不用布控太多人手去时刻保护对方,简直是一举两得。

    他催促着两人:“快上车,回来我还有好多事要处理。”

    陆明昼很无语:“你派个人送我们去不就行了。”

    邵子阳拒绝:“这哪行,我还有事情找你哥。”说着,便把两人都塞进了后座。

    警车载着两人一路疾驰,路上也没有车子挡道,片刻间便抵达了老宅。

    一抹高大笔直的身影已经等在宅院门口,看见三人下车,迈着不急不缓的步子走了过来。

    没有想象中的为难,陆景山对待骆温的态度很温和,不等骆温开口,他便先说话:“我弟弟经常提起你,看起来果然很优秀。”

    骆温也没有失礼,看起来落落大方的与他问候。

    陆明昼看着一切和谐的样子,放了心。

    陆景山转头对他说:“你和小骆先进去,我和邵队长聊聊。”

    陆明昼不知两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皱了皱眉头,领着骆温进了宅院。

    陆老头不在家,骆温默不作声地扫过面前宽阔豪华的厅堂,心头一种奇特的感觉滑过,这就是对方从小在这长大的地方?

    这地方还真与陆明昼另一个世界没什么两样,他搂着骆温的腰,便慢慢给他介绍起来。

    骆温听着他的介绍,恍惚间似乎看到了一个面容可爱,身上套着西装的傲气小少爷在楼梯或是大厅奔跑玩闹。

    他情不自禁地勾起了唇角,随后被陆明昼捉住下巴,深深凝视:“笑什么呢?”

    骆温:“想你小时候的样子。”

    陆明昼:“哦,我楼上卧室应该有照片?看不看?”

    骆温点点头。

    他缩在陆明昼的怀中翻阅着一张又一张小少爷的照片,眸中笑意盈盈。而陆明昼则是低头看着他,也在微笑。

    直至门外响起陆景山的敲门声。

    “小昼,你出来一下,爸回来了。”

    骆温抬起眼眸,陆明昼攥起眉头,摸了摸他饱满白皙的脸蛋:“我去去就回。”

    他略为一顿,有些吞吞吐吐的:“等会儿说不定会吵架,你别管,我和老爷子天生克星,八字不合。”

    骆温吃惊地望着他,想要说些什么,陆明昼低头吻了吻他的唇角,已经起身离去。

    不过须臾,楼下果然传来剧烈的声响,一个是骆温所熟悉的,往日里有些漫不经心的声音,另一个则是老人怒不可遏的咆哮。

    他停下翻照片的动作,尚未起身,门外便又响起清脆的扣门声。

    “骆先生,我有些事想和你谈谈。”

    骆温身子微僵,脑中闪过许多纷杂的念头,而陆景山进门后所说的话,也的确同他所预料的差不多。

    “明昼小时候很可爱。”陆景山的目光落在一张张照片上,他常年掌握陆家的生意,西装笔挺,身上的气势很足,“那时候父母关系不好,也很忙,所以,明昼小时候几乎是被我带大的。”

    “他和我父亲的关系不大好,的确,我父亲也有许多执拗的地方,但……无论是我还是他,我们都珍惜明昼。”

    陆景山说了很多往事,到最后放缓了语速,锐利的目光向着骆温投射而来:“所以我们没有办法眼睁睁看着他置身险境。”

    骆温衣袖下的手指蜷缩,只是面对陆景山锋利如刀般的眼神,并未退缩:“所以呢?”

    陆景山没有说话,他从带来的文件夹抽出几张纸,向着骆温递了过去。

    “你可以自己选择。”

    骆温抿着唇角,沉默地接过,那上面有更好的医疗机构资源,也有出国留学的顶尖院校与导师名额,纸上的一切几乎是以骆温目前的身份,暂时不可想象的。

    陆景山:“他已经为你遭遇一次危险,柯天宇的下场你看到了,难道你也想明昼最后和他一样吗?”

    他问:“骆温,这就是你的喜欢?”

    骆温陷入了长久的沉默当中。

    睫毛扇动,汹涌澎湃的暗色在他眼底翻滚。

    喑哑的声音在房间里缓缓响起。

    他说:“给我一点时间。”

    第20章 疯狂

    陆景山注视着眼前面色青白, 身形单薄几乎如同游魂般的青年,将纸张收进文件袋,轻轻叹息, 没有再说什么刺激对方的话。

    对方很好, 聪明也优秀,看样子也很爱他弟弟,只是不适合陆明昼。

    他心里也有些责怪弟弟, 不该招惹对方的, 现在倒好, 彻底是两败俱伤。

    骆温弯着腰, 手撑着扶手, 在沙发上缓缓落座,他的眼眸注视着墙壁上的一点, 两眼空洞而黯淡, 看起来神思恍惚。

    片刻后, 门外响起熟悉的脚步声, 骆温在恍惚中感觉到自己被人轻轻拥住,对上对方关切的目光和询问, 他神色不变,唇角扯动, 一个淡淡的笑容出现在他的唇边:“突然换了地方,我只是有些不习惯。”

    他轻声问道:“你没和伯父吵吧?”

    陆明昼不大在意, 甚至根本没有放在心上,轻描淡写道:“没事, 算不上什么。”

    他不知道陆景山来过, 转眼盯着骆温,眉头微不可查的蹙起, 隐隐察觉到对方的心情似乎不大好,又主动开口:“要不然我们还是住回去?”

    警方正在大张旗鼓的抓着人,陆明昼觉得短期内对方忙着逃命,不大会以身犯险。

    骆温还是顾及凶手背后的组织,即使眷恋两人温馨熟悉的小窝,但在这个时候也不会拿陆明昼的生命安全去冒险。更何况……他想在这个时候多和他在一起。

    骆温眼眸掠过一丝晦涩,忽然抬起脸,按住陆明昼的肩膀。

    两人鼻尖抵住鼻尖,吐出的气息仿佛在瞬间交融在了一起。

    “好想你一直爱我……”他眼底的眸色阴暗而执拗,声音很微弱,似自言自语般,如果不是两个人距离如此贴近,陆明昼险些将其错过。

    他摸了摸骆温的耳垂,温润而小巧的耳垂在陆明昼的摩挲中升起热度。

    没有亲吻,陆明昼只是用鼻尖蹭了蹭骆温的面颊,顿了顿,声音温柔得能够滴出水来似的,缓缓道:“……我会努力。”

    陆明昼从不认为喜欢一个人就要绑定一生,他的过往,他父母之间的经历告诉他,再浓烈的感情也久了也会变淡,不合适的话不如早点儿放手。

    可面对骆温的执着与赤忱,陆明昼脑中坚定不移的观念好似被人撬动了,面对骆温近乎袒露所有的内心,他不想用轻浮的言语去回应,而是一字一句,态度认真而谨慎。

    大概是觉得自己简短的回答不够充分,也可能会让对方误会,他微微吸气,想了想,又道:“努力用我的一辈子。”

    骆温闻言没有说话,或许也是不知道说什么,他四分五裂,跌入深渊的心,又好想因为这句话迎来了光亮,千疮百孔的伤痕有一瞬间的愈合,连同他黑沉的目光,也有了一点微弱的光亮。

    他眼睑微敛,攥住陆明昼的黑发,殷红的嘴唇上移,犹如献祭一般主动般吻住对方。

    笨拙的长舌不得其法,半晌都只在表面停留着,却还是执着地啃咬着陆明昼的唇,像是一只刚刚觅得食物的野兽,贪婪地将对方拆骨入腹。

    陆明昼的气息变得凌乱了些许,唇瓣被毫无章法的亲吻咬得渗出了丝丝血迹,他微微叹息,而后按住骆温,俯下身去,与他交换动作。

    灵活的长舌轻易便突破的柔软的唇舌,在脆弱的口腔里攻城略地。

    黑暗中,一声雷鸣响彻云端,银灰色的光亮擦破夜空。两人的身体逐渐倾倒在沙发上,窗外沿着拉开的窗帘破入的雷光照亮了房屋,两人在沙发上纠缠的身影映照在洁白的墙面上,被拉出一道斜长的身影。

    骆温伸出冷色的手臂,紧紧勾住他的脖颈,面容苍白,唯有两抹浅浅的粉红色在面颊处渐渐浮现。他徐徐合上眼睛,卷翘的睫毛也在煽情颤抖,鼻尖上落了滴汗水,不时溢出一两声声音。

    “……陆明昼。”名字滚过舌尖,骆温侧着脸,一滴晶莹的泪珠沿着面颊滚落,又很快滑过鬓角,隐没在黑色的发丝之间。

    雨点敲打在窗户上,滴滴答答,水汽在整座临市氤氲。

    ……

    第二天早上,雨声仍未停歇,陆明昼是被一阵灼热专注的视线下苏醒的。

    他摊开手掌挡住自己的森*晚*整*理眼睛,指缝里的骆温正坐在床沿,面容秀气而苍白,黑眸安静地注视着陆明昼。

    陆明昼唇间溢出低笑,朝着他勾勾手指,骆温偏过头,慢慢弯下腰来,他却伸手勾住对方的腰,叫他坐在了自己的身上。

    在他困惑的眼神下,一个轻飘飘的吻落在他颤抖的睫毛上。

    “宝贝。”他声音略哑,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慵懒劲,赤裸的上半身被恰好好处的肌肉所覆盖,看起来性感又勾人,“早安。”

    骆温眼尾还残留着昨夜的几分红意,唇瓣色泽瑰丽。他闻言勾住唇角,面上不似在外人面前的冷淡,反倒经过这些日子的温柔与缠绵,多存了些许连自己都没发现的媚意。

    陆明昼在床上磨蹭了会儿,被骆温推了推,最后套上件衣服,伸着揽腰犹如饕足的大猫一样慢条斯理地走下了楼。

    出乎意料的是,昨日送他们回来的邵子阳竟然已经一身警服站在了客厅之中,正抱着臂膀,摇晃着脚步,看起来没个正形。

    如果不是身上那身正气凛然的警服,不像公职人员,倒像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

    陆明昼看到他便知道有事了,不然陆老头在家的时候,两人相看两相厌,是绝对不会登门造访的。

    果然,在看见两人的那一刻,邵子阳正了正色,表情谨慎:“袭击你的人,昨晚夜里被我们的人逮到了。”

    听闻此言,陆明昼心头一震,还未开口便被邵子阳扯着手臂:“情况紧急,我想叫你们一起去认下人。”

    邵子阳敏锐而冷厉的视线在站在陆明昼身侧,始终缄默的骆温身上停留片刻,唇角拉扯,眼中闪过一丝古怪的神情:“说不准,你的男朋友还认识。”

    骆温瞬间掀了掀眼皮,他纯黑的眸子对上邵子阳富有探究意味的眼神,并没有躲闪,而是唇角微翘,带着几缕似笑非笑的嘲讽。

    在陆明昼注意到两人之间的异样之前,两人同时移开视线,仿佛那场暗中的交锋从未存在过一般。

    把人带到警车旁边,邵子阳打开车门钻了进去,陆明昼和骆温坐在一起,发觉他自从听了邵子阳的话后遍一直沉默不言,伸出手,攥住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指,轻声道:“不要怕。”

    骆温张开唇瓣,想说什么最后又没有说,摇了摇头。

    雨中的警车警灯闪烁,车中却一直静寂无声。直至两人到达了警局,一个平头警员从里间快步走出,咬着牙根,看起来愤怒又无奈。

    “邵队,犯人说要见到骆温和你朋友才肯说。”警员有些气馁的说道:“那家伙嘴巴太硬。”

    “这里交给我,他的DNA检测结果出来了吗?”邵子阳拍拍警员肩头,出声问道。

    警员点点头:“确认无误,那家伙就是曹天元。”

    邵子阳唇角溢出冷笑:“有意思,死人也会跳出来,这下也算是见鬼了。”

    陆明昼面上不动声色,却在暗中问系统:“你听过这个名字吗?我记得……剧情中是不是提过一嘴,骆温的母亲姓曹。”

    难道曹天元和骆温之间有什么血缘关系?

    系统点点头,翻了翻剧情:“没错,骆温的母亲姓曹,名静。”

    陆明昼瞳孔微颤,而随后邵子阳所说的话更是让他内心悚然,震动不已,他的眸光不着痕迹的投向身侧的骆温,发现他面色看似平静,可衣袖下的手指却在蜷缩着。

    邵子阳一锤定音:“曹天元是骆温的亲舅舅。”

    猜测当真成了现实,dna检测结果铁证如山,无需质疑。邵子阳掏出根烟点燃,深吸一口,对等待的警员说道:“不急,先晾晾他,等会再进去。”

    他抖抖指尖的烟尘,视线落在头顶的白炽灯上,开口慢慢解释:“我们翻过所有相关人物的档案,曹天元在资料上显示死亡,所以我们也就没有联想到他。”

    “曹天元和曹静从小父母双亡,是靠亲戚们接济着长大,曹天元后来因为偷盗入狱,再出狱后就靠菜市场宰鱼讨生计,后来,资料说他过马路时被大货车碾压,户口就被销了。而曹静靠着勤工俭学上了大学,再后来……嗯,你们已经清楚了之后的事情。”

    他忽然出声咒骂:“他奶奶的,现在什么牛鬼蛇神都出来了。”

    陆明昼皱了皱眉头:“他想见我们?”

    邵子阳看着他和骆温,目光尤其在后者身上多停留了几秒,他在桌上抿灭烟头:“你们来之前,我和他谈过话,这人有问题。”

    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觉得匪夷所思:“那家伙嘴巴里嚷嚷着什么门,快疯了,根本说不通。”

    陆明昼:“……门?”

    骆温一声不吭,黑瞳中闪过一缕暗色,与陆明昼一同看向了邵子阳。

    邵子阳领着两人往前走:“反正满口胡言,神神叨叨的,等你们见到了人就知道了。”

    在审讯室门口停住,他神色严肃:“总而言之,这是个犯下了多起血案的连环杀人案,即使有手铐脚铐,你们和他对话时也要小心些,保持我们要求的距离。”

    见两人点头,他才打开了沉重的铁门,让两人进去,自己则守在了一步之遥的地方。

    惨白冷色的灯光从头顶直射而下,身形矮小的男人被锁在审讯椅上,听见动静,缓慢地抬起了那双阴鸷森寒的眼珠子。

    看到陆明昼时,他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直至视线落至他身后的骆温,他嘴唇张开,眼珠子在三白眼中转动,露出了一个狂热的笑容。

    没等任何人开口,他先出声:“我的……外甥。”

    骆温没有回应,更不会畏惧,那双浓黑如暗夜般的眼睛冷漠地注视这这个自称是自己舅舅的陌生人。

    他出奇的漠视像是激怒了男人,坐在审讯椅上的男人晃动着身体,手脚上的链子叮当叮当,如果不是被死死禁锢住,下一刻就会如同恶鬼一样朝着骆温扑来,直至被邵子阳扯着衣领拽回了椅子上,他恶声恶气:“做什么?”

    曹天元憎恶地看了眼陆明昼:“……是我大意饶了你,可惜了。”

    陆明昼面无表情:“……”他难道还要感激一个杀人犯的大发慈悲?

    曹天元没有再理会他,而是深深地凝视着骆温,脸上涌现出一种近乎信仰的疯狂与兴奋,十分主动道:“你知道吗?你那个风流的爸,就是我杀的。他的头真难割啊,我花了十几分钟才处理好。”

    邵子阳难掩厌恶,啐了口唾沫:“这家伙就是个变态。”

    他轻蔑的态度激怒了曹天元,曹天元充斥着血丝的眼睛恶狠狠地瞪视着他,嘶哑着声音:“你这个庸俗的人,懂得什么。都是为了门!只有痛苦,才能打开那扇伟大的门!”

    他的语气近乎着魔,扯着嗓子,尖利地狂笑起来。

    邵子阳敲击着警棍,也没能阻止他的狂笑,他烦躁地啧了一声:“先走吧。”

    陆明昼在他发疯之际,下意识便捂住了骆温的耳朵,直至笑声停歇,两人退出审讯室时才放下手。

    他说:“不用理会他,都是疯子的话。”实际上,陆明昼当初的推测在曹天元今天癫狂的话中得到了印证。

    原来这看似命运的悲剧,背后一直有双充满恶意的眼睛在默默注视。

    他的眼底蕴藏着几丝酸涩与痛意,缓缓吐出一口气,半晌都吐不出半个字。

    骆温见他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留许久也不曾移开,脸上神色压抑,好像比自己还难受,他喉咙里发出轻微细碎的低笑,手指在陆明昼的掌心轻轻摩挲:“……没关系。”

    楼道天花板冷色惨白的灯光大约是电路不良,隐隐约约的闪烁着,骆温在灯光下的侧脸明明暗暗,在陆明昼紧紧牵住他的手指时,冷漠得不可思议。

    两人拒绝了邵子阳的好意相送,站定在警察局门口。雨依旧在下,水晶帘幕般的雨滴顺着屋檐成串滴落,嘈杂的雨声遮掩住了天地间的一切响声。

    “明昼,我想回学校。”骆温的额头抵住陆明昼的肩膀,垂下的睫毛在白皙的肌肤下形成扇子般漂亮的阴影,“我想静静。”

    最大的连环凶案的犯人已经被捉住,但那双血瞳还在暗处默默注视着,陆明昼想拒绝,只是在骆温看似柔顺实则不容拒绝的执拗下败下阵来。

    “……”陆明昼拿出手机打了辆车,直至网约车在斑马线旁闪烁着尾灯,他才撑开伞,递给骆温,他的神色难掩担忧:“路上要小心,到了再联系。”

    “……好。”他点点头,伞面逐渐进入了雨中,背对过陆明昼的那一刻,他唇边浅淡的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重新变得面无表情,甚至在雨伞遮蔽下的半张面孔,透露着一种残酷的冷意。

    现在被伤害的他不会是他……因为,曹天元和他们,希望他能够打开那扇门。

    铺天的血色仿佛在眼前展开,骆温看着司机开往学校,直至即将抵达时,又开启了一个全新的目的地。

    “现金支付,我要去中心医院。”他面无表情的说道。

    ……

    大约十来分钟后,陆明昼在雨中忽然顿住了脚步,随后转向警察局,拔腿飞奔。

    ***天色昏暗,七楼病房前安静的长廊,响起清脆的脚步声。  一间独立病房的门被人打开,没有开灯,只有窗外对面楼层的灯光反射了几分光亮,一个下巴尖削的女人正在昏昏欲睡,直至一道黑影慢慢站在了她的床前。

    女人的面孔被黑色的影子覆盖,似梦似醒地睁开眼睛,看见突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人,身体一颤,险些从床上弹起来。

    等看清楚来人的脸之后,病床上的女人面孔逐渐变得扭曲,脸上透着一股尖酸和恶毒:“你来是看我死了没有吗?小贱货。”

    骆温半张脸没入黑暗当中,漆黑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女人,神色晦涩,像是一抹永久化不开的浓墨。

    “曹天元被捕了。”他压住嗓音,声线嘶哑而低沉。

    病床上的女人身形停滞,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很快她又低下头,冷着脸:“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低哑的笑声在黑暗中响起,骆温惨白到透明的脸上带着笑意,眼中酝酿着深沉浓重的阴郁,甚至有着几分可怖的疯狂:“你果然知道。”

    他慢慢走进女人,死寂的病房弥漫着一种接近于窒息的气压。

    “你和他们都一样。”骆温开口的腔调缓慢又古怪,清俊漂亮的面颊逐渐染上了病态的疯狂,眼瞳袒露的阴毒,令整个沉闷的房间都卷起了丝丝的凉意。

    太有意思了。

    他的名字,他的人生,诞生于一个骗局。

    没有什么抛妻弃子的男人,更不会有半分的血脉亲情。

    他的存在源于贪欲,就连他的亲生母亲,也在算计他。

    他的眸中血色浸染,无声地注视着女人。

    女人被他眼中逐渐弥漫的阴狠和晦暗所震慑,张着嘴唇,卷曲着身体,随着他的靠近,缩在了墙角。

    女人的身体很快变得僵直,同样的血色在她的眼底慢慢浮现,她掀开被子,翻身下床。

    拖着佝偻嶙峋的身体,一步一步向着窗口走去,然后抬起腿,踩上了窗户。

    骆温唇角的弧度点点扩大,直至女人摇晃着身子,摇摇欲坠时,又缓缓落了下去,恢复成没有半分表情的模样。

    突然,门被人大力推开,他被人从身后紧紧拥住,冰冷的身躯落入充斥着暖意的怀抱当中,骆温衣袖下的手掌握紧又松开,最后闭上了眼睛,缩进身后的怀抱,下意识的汲取着暖意。

    邵子阳将已经跨出一只腿的女人拉入病房内,然后把对方按在地上,反手扣上了银白色的手铐。

    女人眼中的血色缓慢褪去,神色茫然地望着周围突然出现的一众警察,望向骆温时,神色泛出几缕恐惧与瑟缩。

    “曹天元招了。”邵子阳冷冷地盯着反应过来,想要挣扎反抗的女人,“和我们一起回去。”

    本来还在扭动着手腕,想要挣脱手铐的女人闻言一顿,立即被抽去了所有力气似的,瘫软在地。

    邵子阳没再试探什么,左右的警员接手了女人,押送着她离开了病房。

    “你的母亲,也是同伙。”邵子阳也跟了上去,擦身而过时,他低声对着被陆明昼抱在怀中的骆温说道。他内心很同情眼前的青年,原先的怀疑与猜忌在这一刻烟消云散,甚至还有点内疚。真是倒了八辈子霉,才能有这样神经的舅舅和母亲。

    他叹息一声,但眉宇间轻松了许多,语气乐观:“总算是有两个犯人归案了,等曹静录好口供,就能顺藤摸瓜,将那个组织一网打尽了。”

    陆明昼点点头。

    病房内重新归于平静,骆温在黑暗中扯动唇角,他嗓音沙哑:“好冷,陆明昼,能抱紧我吗?”

    陆明昼脱下外套,披在他身上,又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身,收紧了手臂。

    寒意凛冽,外面的风雨声又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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