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变色, 万兽四散,山林间的群鸟纷纷朝着四面飞去,带着些许急迫紧张的危险气氛, 回眸而去, 只见阵法启动的金光被鲜血染红,逐渐变成了血红色,直冲云霄,远远眺望只能瞧见是个极其明显的柱形,好似将整个天空隔开一般。
“那是什么?”飞出一段距离的几人扭头看向突如其来冲上天际的光圈, 刘小年不明所以, 发出疑问。
其他人自是也看到这个奇怪却灵力极强的法阵, 注意到光柱这是从无量山的方向升起, 心中隐约涌上不安, 此时一直御剑不语的江师兄开了口,“这是万象宗的杀阵。”
“什么是杀阵?”孟晚扭头看向身旁神色凝重的人追问。
江师兄抿着唇并未解释,只是垂眸暗自思索:他入门年限久,许多新入门弟子不知晓之事也略有耳闻, 自是从旁人口中得知,这杀阵启动需得有人以自身灵力和血肉祭阵, 他不想去猜想究竟是何人启动的, 但总会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左右是熟悉之人所为, 怕这几人关心则乱原路返回乱了套,到时什么事也办不成, 只能敷衍道:“一时半会说不清, 有空再说先办正事要紧。”
闻言于尉也看向人,虽未直说可心中明白, 这阵法灵力极强,可其中所蕴含的血腥气却也极重,并非如同阵法,可眼下还有更重要之事,容不得意气用事,只得将心中不安按下不表,快速御剑离去。
可意外突生,还未飞出多远,只听四面八方传来了嗡嗡嗡的声响,声音越来越大,仿佛有什么危险再逐渐向他们靠近。
“什么声音?”孟晚环顾四周,周身灵气运转,语气警惕的问,“什么东西再向我们靠近?”
话音落下,无人回应,其余几人亦是提高了警惕,眉头紧锁打量四周,无一人出声,可随着声音越来越响,目的准确朝着他们而来,嗡嗡嗡的,几人瞧见从下方飞来的一片黑雾,黑雾浓郁。
定睛一看,方才发现这并非是什么黑雾,而是密密麻麻的怨灵,应是被刚刚那极强的法阵波动吸引过来,它们层层叠叠拥挤在一块儿,乍一看犹如黑雾一般,实际上却有生命似的蠕动和丝丝缕缕缠绕,那嗡嗡嗡的声音也是从他们中发出。
“是怨灵!”于尉双瞳放大,眼中清晰映出那些怨灵组成的黑雾,满面惊恐的大吼,“快跑!”
眼前局势危机重重,几人知晓这些怨灵的凶残之处,也顾不上其他,忙加速御剑试图甩开那些怨灵,他们运转的灵力同法阵相比不过杯水车薪,却也成为一块会移动的美味佳肴,散发出有致命吸引的香气,无数怨灵跟在身后步步紧逼。
虽用尽全力,可距离却一点点被拉近,黑雾不受束缚的步步紧逼,动作快如鬼魅,十分迅速,似盯上猎物不松口的猛兽,只等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吞噬干净。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这些东西甩不掉,”孟晚皱紧眉头扭头看了眼身后,神色万分凝重,随后侧眸吩咐,“江师兄,你来御剑带小年,我来对付他们。”
“好,”后者忙应声应答,“万事小心。”
话音落下,孟晚用力一推,便将身后的刘小年推向江师兄,后者长手一伸将人捞了过来,在半空快速完成了一个交换。
“小师叔,小心。”刘小年被安稳放置在江师兄的身后,发丝和衣衫被吹得凌乱,可眼中担忧不已,明白自己如今无能为力只是个累赘,只好出言担忧道。
孟晚抿唇点头,随后脚尖一点,长剑快速飞向手中,她立于半空之中,冷着脸,周身气势顿时肃杀凌厉,抬手一挥,剑气便朝着怨灵飞去。
剑气势如闪电,将步步紧逼的怨灵逼退了些许,爆发出更为刺耳的怒吼声,混合着风声,令人耳鸣阵阵。
“小师叔,我来助你。”于尉又执剑站在孟晚身旁。
那些怨灵水火不侵,不怕雷电,被利刃劈开也会缓缓汇聚在一块儿,看着毫发无损,甚至能够幻化成无数模样,一会儿似猛虎,一会儿似长枪,一会儿似壮如山的巨人,周遭雾气腾腾,发出尖锐的吼叫。
孟晚握紧手中的剑,剑身浅粉色的灵光一闪,不经意间皱起的眉头,揭示了内心的坚韧,咬着牙咒骂,“来啊,尽管来!你们不过是些死物,我孟晚不怕你们!”
怨灵嗡嗡嗡吼叫,汇聚在一块儿幻化成一把黑色弯刀,刀刃锋利,雾气弥漫,直直朝着孟晚砍来,刀刃锋利,招式迅猛,令人招架不住。
“小师叔小心!”刘小年余光看过来,见状惊慌大喊。
可孟晚并不畏惧,她手中之剑泛起粉色灵光,在面前虚空画了个圆,随后长剑横立整个人飞起,推动着那个光圈挡下这一击,发出一股极大的气流光波,光波以她为中心,朝着四周扩散而来,能清晰看见白色烟尘。
衣衫和发丝被吹得凌乱,孟晚目光坚定,半点看不出过往娇蛮调皮的影子,眉眼凌厉,周身气势相较以前有了翻天覆地的改变,像极了一个真正的剑修,一招一式越发果断,皆是杀招。
“破!”
随着厉声大喊,那光圈刹那间幻化成无数光刃,直直刺向怨灵,黑雾变成一缕缕青烟,尖锐刺耳痛呼声敲击着耳膜,口中甚至涌上一股血腥之气。
四周归于平静,怨灵化成烟雾。
就在几人皆以为成功时,那些缕缕轻烟似有生命一般,顺着孟晚的剑尖快速爬上去,一圈圈缠绕,发生的太过突然,令人来不及反应,眼见那黑雾就要钻入眉心之际,右侧劈过来一剑将之击飞,堪堪擦在孟晚鼻尖划过,若是再偏一寸,恐是能直接割下鼻头。
“无事吧。”于尉执剑抬眸问。
心有余悸退后一步,孟晚平稳下急促的心跳,吞咽了口唾沫摇头,“无事。”
“这些怨灵解决不了,需得想一个法子。”
于尉皱着眉思索,随后脑海中浮现出对这些怨灵的分析:知晓他们极其难以消灭,若是一直纠缠不休,莫说去封魔渊了,连他们也会丧命于此,到时,万象宗的师兄弟们当真只有死路一条了,万象宗再无生机,当务之急,只有一个法子。
思及至此,于尉回头看向面色苍白的孟晚,以及不远处担忧不安的刘小年和江师兄,随后展颜一笑,颇有种大彻大悟的坦然和惬意,人之一生,有舍有得,如何不算一种修行。
他的笑中好似下定了什么决心般从容,无端令孟晚感到恐慌,眼眸一颤,像是有什么事将要发生,忙上前一步不安道:“于尉,你……”
“砰——”
话音未落,一股灵力将孟晚用力一推,身体如蝴蝶般双臂大张不受控朝着身后飞去,她瞪大了双眼张着未说完话的嘴,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只是看着眼前之人神情坦然,嘴唇开合,轻声道:“江师兄,带他们走!”
“于尉,你要做甚!”江师兄闻言转身,见眼前发生的情形,亦是满面震惊,嘶声大喊。
“这些怨灵以灵力为食,那我便以自身为饵替你们谋一线生机,佛祖饲鹰,菩萨低眉,亦是一种修行,我寻我的道,好似在此时明白,我于尉今日也当一回救世主,”于尉神情淡然,没有半点要赴死的害怕,执剑的身影在狂风中屹立不倒,语气却坚定无比,“万象宗的师兄弟们还在等着你们,你们定要将宗主带回来,将今日发生的种种告知仙门百家,只要宗主在,万象宗便不会灭!”
“于尉,”孟晚被江师兄接住,还未站稳身体便怒气冲冲破口大骂,“你别做傻事,你给我回来,你不准有事,我们同去便要同归,你回来,莫不是以为自己所为乃是英雄,不是的,我不承认!”
被人劈头盖脸骂了一通,可于尉并不觉得生气,只是笑了笑,“小师叔,我并非相当什么大英雄,眼前僵局需得一人破局,如此,我宁愿那人是我,自我修道起便时常听纪师姐同我说,人固有一死,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我于尉今日并非为了那些虚名浮利,是为大道,为万象宗百年基业,为我同门修为师兄弟们,死得其所,遵我道心,不悔,不悔!”
刘小年泪流满面,哭的泣不成声,哽咽道:“于师兄,我不要你死,我不要你死,我们齐心协力,一定能够逢凶化吉的,你回来啊,有什么困难,我们一起解决,你莫要冲动啊。”
闻言,于尉亦是红了眼,眼前几人是他同门,亦是他的朋友,今日生离死别,恐是再无相见可能,他看向满面泪痕的刘小年,沙哑着声音道:“刘师弟,是我对不住你,于尉此生最为亏欠之人,一是大师姐,二便是你,早在封魔渊时于尉便应该死了,幸得你相救才留下一条命,这条命是用换的,每每想到此便羞愧难当,若有的选,我宁愿灵力全无的是我,这份恩情,于尉铭记于心,今日便在此还恩。”
语毕,他周身灵力运转竟是将全身灵力激发出来,浑身似镀着一层淡淡的光晕,如神祇一般眉目温柔,而那些自他身上弥漫出来的灵力吸引了无数怨灵,一层一层攀附在他四肢和躯干上。
原本还朝着孟晚他们追去的怨灵,嗅到这股灵力立刻掉了头朝着于尉纷涌而去,眨眼间,于尉周身便簇拥了密密麻麻的怨灵,瞧着瘆人无比。
“不要!于尉!我不准!!!”
孟晚痛呼出声,眼中什么也看不见,只余下于尉被怨灵包裹的模样,便欲冲过去,被江师兄一把拦住,“孟长老别去,危险!”
“放开我,不要啊,于尉,不要!”孟晚泪眼婆娑无助的哭喊着,可被人死死拽住无法挣脱,顺势跌坐在地上,睁着眼哭喊着,“我要怎么救你啊,我要怎么救你,于尉,不要啊,你回来,你不是同我说你要当闻名天下的剑修吗,你不是说还想要再见见长宁吗,你别去,别去啊,算我求你。”
被怨灵吸取灵力的滋味并不好受,它们一点点攀附在身体上,顺着血络一点点将体内的灵力吸出,好似剥皮抽出骨髓那般疼痛难耐,大脑一片空白,将呼吸都变得紊乱起来,馒头的冷汗,不自觉张口的嘴唇和颤抖的嘴角,却硬生生咬着牙忍住。
意识恍惚间,于尉不由想到那日听闻纪长宁葬身封魔渊时的悲痛,又想到刘小年挡在自己身上护住自己的画面,人生种种如走马灯般快速闪过,他的目光有些呆滞,嘴唇开合,好一会儿才轻声说着:“原来,这么痛啊。”
只这么一句话,便让刘小年忍不住嚎啕大哭。
“快……快走……”已然到了极限,于尉用身体将所有怨灵拦下,目光混浊的看向几人,不断重复,“快走……快……快走……”
孟晚哽咽不已,眼睁睁看着这副惨状却无能为力,只是不停摇头,泪水已经模糊了她的视野,整个人画面都带着层雾蒙蒙的不真实感。
“江师兄,快带他们……走……”“说话声断断续续,像是在忍受极端的痛苦,于尉看向孟晚,哑着声请求,“小师叔……若是有机会……有机会见到纪师姐……劳你同她说……就说……于尉没有忘记她的教导……铭记苍生为贵,天下为公……以剑为道,道不在天……道在人间……于尉……于尉寻到了自己的道……”
最后一个字说完,于尉闭上眼露出释然的笑,随后猛地向后倒去,整个人如同断了线的风筝快速下降,发丝飘扬,衣袂纷飞,下坠的速度越来越快,那些怨灵追赶而去,犹如留下的一条黑色轨迹。
“于尉!”孟晚失声痛哭,发了疯挣扎,望着不断下坠的人影,哭喊着,“于尉!!!”
“于师兄!”刘小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浑身战栗不止,将声音都含着悲凉。
撕心裂肺的哭声在空旷的天地间回荡,凄凉而悲痛,让人不禁感到窒息和绝望。
江师兄亦是湿润了眼眶流下了泪水,咬着牙才不至于哭出声来,可还记得娄渊所托付之事,奋力将二人拉住,御剑快速朝封魔渊而去。
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痕迹,好似撕裂了云层。
宋允书抬手握住了飞来的长剑,站在寒风中屹立不倒,可实际上心中明白,高强度的战斗,他的身体快到极限了,可也只能咬着牙接下夏侯菏泽的琴音攻击,虎口被震出鲜血,被逼得连连后退,本以为必死无疑,可突然间后灵力大涨金光骤起,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击,掀起的光波反射会去,击碎了附近的石林。
宋允书垂眸看了看自己双手,眼中满是震惊。
突然起来的发展是意料之外,众人疑惑时,却听宋允书身后传来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四打一,未免不公平了些。”
话音落下,一人从宋允书身后收手走出。
段绪风眯眼沉声道:“晏南舟。”
周遭雾气弥漫,怨灵刺耳吼叫不停,狂风卷积着沙石,拍打在身上,厚重的乌云笼罩着天空,闪电和雷鸣交织在一起,形成一片黑暗而恢弘的景象。
空中下的血甚至也并非白色,而是黑色的雪粒,目之所及,唯一的明亮的地方反倒是困住易上鸢的灭仙阵,靠这微弱的光,却足以看清每个人脸上的神情:
有讶异,有震惊,有不安,甚至还有漠不关心的。
原本明朗的局势,在晏南舟出现的一瞬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段绪风他们不知此人为何出现在这里,也拿不定他是怎么个态度,索性抿唇不语静观其变。
易上鸢的目光落在晏南舟神色,太过复杂,无法让人看清,可怎么瞧也算不上欣喜和友善。
反倒是宋允书对于晏南舟的凭空出现感到欣喜,忙出声询问:“南舟,你怎在此?”
“说来话长,宋师叔你伤可还严重?”晏南舟侧眸打量。
“不碍事,”宋允书摇了摇头,自嘲笑笑,“看来确实是我无用,还得靠你相救。”
晏南舟沉声而言,“宋师叔帮我良多,自是应该的,若是师姐知晓,也断不会见死不救的。”
“晏南舟,”对面的夏侯菏泽出声打断了二人的交谈,“你如今已不是万象宗弟子,他们视你为弑师背宗的弃徒,恨不得将你除之后快,你又何必自取其辱替他们出头,不如速速离去,我们定不为难于你。”
“夏侯斋主所言甚是,于情于理,我都不应管这个闲事,毕竟……”他转身看向不远处席地而坐的易上鸢,二人视线相交,皆有各自算计,随后又收回目光,直视夏侯菏泽,不急不慢道:“不仅你们想要易上鸢死,我也想要。”
“噗呲——”身后传来嗤笑声,易上鸢颇为悠闲自在的盘腿而坐,听到这话笑道:“诸位都想要我这条命,不知晓得,以为我多受欢迎似的。”
对面几人冷眼相对,并不接话,而是看着晏南舟,段绪风开口道:“既然我们目的一致,何必刀剑相向,不如联手,一起除掉易上鸢,等事成之后你想要什么我们都可满足,甚至,不再打你神骨的主意。”
“听起来好像不错,稳赚不赔的买卖,”晏南舟微微抬眸,指腹轻点剑柄,好似在衡量利弊一般,可眼神确实阴冷至极,说出的话也同设想的不同,“可于公于私这事我都非管不可,更何况,我师姐说了,你们趁人之危,厚颜无耻,属实虚伪至极。”
同悲剑的纪长宁无语凝噎,小声低语,“我何时说了?”
“不重要。”晏南舟嬉笑着回。
“啊,你说什么?”宋允书离得近,听不清纪长宁的声音,却听见晏南舟自语,有些茫然询问。
二人旁若无人的闲谈,落在对面众人眼中无疑是中蔑视,林朗自是看不顺眼,二话不说便出招。
“小心!”
晏南舟反应极快,一把将宋允书推开,右手幻化出自己的无为剑,横档在身前随后用力一挥,一道剑气反朝着几人攻去。
宋允书被推开踉跄了几步,待站稳身体后忙转身看向晏南舟,见这人手握同悲剑,又执无为剑,不明所以询问,“为何不用这把剑?”
闻言,晏南舟垂眸看了看左手的同悲剑,扬唇轻笑,“不想脏了我师姐。”
自从二人说开以后,这人好似打开了什么奇怪的开关,既不敏感自卑,也不畏畏缩缩,一言一行恨不得每一句都提一遍纪长宁,像极了炫耀。
纪长宁有些无语却却并未阻止,只是语气纵容道:“莫要逞强,万事有我。”
“好!”
晏南舟笑意加深,执剑便同林朗夏侯菏泽以及噬日楼的诸多魔修缠斗起来,他天赋极高又因神骨滋养了血肉,逐渐自是一日千里,修为比所有人预想的还要高,同他们过招游刃有余。
见不需自己帮助,宋允书也没闲着,一掌劈开围堵自己的魔修,快步跑到灭仙阵外,神情担忧不已,“小六,无事吧,我这就想法子破阵。”
手心向下收了剑,宋允书面对易上鸢席地而坐,周身形成一个弧形的防护罩,十指飞快结印翻出残影,随后将灵力汇聚在指尖,朝着泛着红光的阵法屏障用力灌入灵力,妄图撕开一道缝隙。
可这法阵是夏侯菏泽从天机楼古籍中寻到,同一般控制法阵不同,是以鲜血为媒介再辅之灵力,任凭宋允书如何施法都没有反应,甚至还被法阵灵力击飞,后背撞到石林滚落在地上口吐鲜血。
“宋允书!”易上鸢目光落在那深受重伤之人身上,神情肉眼可见变得紧张,厉声劝阻,“你别管我,你快走!回万象宗!”
宋允书奋力从地上爬起来,衣衫和发丝都沾了不少泥沙和枯草,粘稠的鲜血滴落在衣襟,他咳得撕心裂肺,弓着背身形摇晃,迈着沉重的步伐再次朝着法阵走去,运转灵力破阵,咬着牙训斥,“闭嘴!”
“轰隆——”
一道雷电朝着人劈来,正中宋允书后背,他身体前倾,又是一口鲜血喷出,手中灵力却未减弱。
孟晚双眸通红,怒火中烧看向驱动法阵的段绪风,咬着牙怒骂,“段绪风!”
段绪风面无表情只是指尖快速翻转,又一次驱动了法阵,这一次威力更甚,晏南舟自是也注意到了,眉头紧锁转身便要去帮助宋允书,商阙却一个快步挡住他的去路,手中鞭子用力一甩缠住晏南舟的长剑,冷声而言,“你的对手,是我们!”
晏南舟眯着眼扫视将自己团团围住的几人,神情满是被纠缠的恼怒,目光阴冷,冷笑一声,“就凭你们。”
剑刃下翻,抿唇运气,只见那缠绕在剑身的白骨鞭子硬生生被震碎,掀起的汽波逼退了商阙,可这正是这时,数道蕴含灵力的闪电自上而下击中宋允书。
他浑身颤抖身形摇晃,整个已然单膝着地,口中大口大口涌出鲜血,哪怕衣衫已经被鲜血浸湿,连发丝都变得凌乱起来,可手上的动作依旧没有停。
“够了!”易上鸢握紧拳头,青筋暴起,忍不住发泄着怒火,“我说够了!宋允书,再这样下去你会死的!”
“小六,”硬生生靠**抗下几道雷电,宋允书呼吸变得微弱,说话声也极轻,需得认真去听才能听到他说了什么,“纵使世人都想杀你,我亦会救你。”
语毕,宋允书咬着牙仰天大喊,竟是发了疯将全身灵力汇聚在一处,**承受不了双眸出现了短暂的失明,七窍流下血痕,可他似感觉不到疼痛一般,用力朝着阵法的一处,挥出一道由全部灵力汇聚而成的风刃。
“砰——”
宋允书浑身无力跌坐在地上,整个人被汗水打湿,六根丧失,整个天地变得寂静无声,漆黑一片,他的头发眨眼间便全白,连眉毛也变得雪白,脸上苍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整个人好似雪人一般,有种脆弱破碎感,仿佛眨眼间便苍老了许多。
这用尽全力的一击挥出被屏障挡住,透明的法阵毫发无损,下一刻,竟咔擦咔擦裂开了巴掌大的一个缝隙。
段绪风脸色骤变,忙厉声大吼,“拦住他!别让他破了阵法!!!”
声音极响,林朗和夜罗刹忙运气朝着人奋力攻去,二人这一击毫不留情,毫不疑问若是打在宋允书身上,此人非死即伤。
可眼下宋允书灵力全无,六感尽失,四肢提不起一点力气,那种生命力正一点点从他体内流失,无论如何也挡不下这一击的。
宋允书心有余而力不足,只能眼睁睁看着那蕴含着灵力的光波朝着自己飞来,速度越来越近,一点点在倒映在双瞳之中,直至完全被视野占据。
越来越大,越来越近!
危险存亡之际,晏南舟反应极快,一道剑气逼退迎上来的几人,随后快速侧身,垂眸打量,收了无为剑,随后右手持同悲剑,剑刃用力在左手掌心自上而下划出一道剑痕迹,鲜血顿时便从伤口出喷溅出来。
几人皆不明所以,皱着眉面色阴沉的看着晏南舟这个莫名举动,而后者动作极快,鲜血顿时占满了同悲剑,刺眼的金光从剑身蔓延开来,光芒四射,竟将昏暗的天地照亮。
商阙并未给他喘息之机,趁着这个空隙连忙出招,欲将人置之死地,晏南舟余光看过来,右手下翻幻化无为剑抬手横档在头顶,挡下这一攻击,随后将手中的同悲剑朝着半空一丢,厉声大吼,“师姐!”
“我是召唤兽吗?”
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声响起,与此同时,伴随着呼啸的劲风,一道极其凌厉的剑光如闪电般飞向宋允书面前,用力一挑,竟硬生生挡下这致命一击,甚至剑气朝着来人反击而去。
林朗毫无防备,被剑气逼的连退数步,脸色冷峻的面容上难看至极,随后吐出一口瘀血。
金光散开,众人缓缓抬头,连身处阵法中的易上鸢也眯眼望去,看到在黝黑天地之中立着一飒爽英姿的女子。
此刻她牢牢握着一把沾满血的长剑,衣袂纷飞,发丝张扬,可背影坚韧不拔,凝眸望来,犹如一柄出鞘的宝剑。
第232章 第二百三十二回
阴暗天色之下, 一个人背对着自己向前,只留下一个背影,身着一身白色的暗纹衣衫, 手握一柄银色的长剑, 风扬起她的衣摆,莫名让人觉得熟悉。
这时,人影缓缓回首,淡漠的眼神望过来,如同过去每一次相逢时, 一个熟稔的名字到了嘴边, 随后有些惊慌喊出:
“纪长宁!”
梦境消散, 段霄坐起身来, 胸腔快速起伏, 低垂着头面色隐在暗处,看不出他的面容,只是紧抿的唇泄露出一丝凝重。
他抬手将细碎的头发系数撩至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低声疑惑自语,“怎么会梦到她?”
答案无从得知, 段霄扭头看了眼天色, 乌云密布, 阴沉漆黑, 怪不得起晚了些,便起身收拾一番推门出了屋, 可不知为何, 总觉得今日有何不对劲,皱着眉打量庄内的弟子, 好一会儿才确定察觉,好似,少了许多人。
脑中猛地浮现这个念头,随后越发觉得透出诡异,脚步一转快步朝着段绪风的院子而去,刚过了长廊,便于拐角处和走来的杭闻撞了个正着。
“哎哟~”杭闻被撞得头晕眼花踉跄后退,骂骂咧咧咒骂抬头,“谁呀,这般着急赶着……大师兄?”
咒骂声戛然而止,杭闻看着来人,眨了眨眼又问,“怎么了,发生了何事?”
段霄眉头紧锁,沉声询问,“你今日可有看到庄主亦或是于门主?”
“并未。”杭闻摇了摇头。
闻言,段霄又提及了几位门主亦或是内门弟子,无疑得到的结果都是一样,顿时脸色越发难看。
见人脸色阴沉,杭闻也不由紧张起来,忙追问,“发生了何事?”
“无事,兴许是我想多了。”
段霄抿唇越过人离开,徒留下一头雾水的杭闻,后者挠着头不解,刚走不远脑中猛然闪过什么,忙转身追着人而去,着急呼唤,“师兄,师兄!你且等等!”
“怎么了?”段霄止步回身,见人匆匆朝着自己跑来。
“前些日子王师兄同我吃茶酒,提了一句,说过些日子他们要去无量山,可有干系?”
话音落下,段霄脸色骤变,皱着眉不由想到近日种种,再联想到那日商阙所言,拨云见日豁然开朗清明起来,随后沉声道:“遭了!”
“怎么了?”杭闻瞧着段霄凝重不得神情,也顿感紧张不已。
段霄并未多加解释,而是扭头神情肃穆吩咐,“杭师弟,你速速去一趟空蝉谷,务必要见到林见殊,同他说,仙门同噬日楼合谋围剿万象宗,需得阻止,否则会一错再错。”
“什么!”杭闻瞪大了双眼,顿时明白此事重要性,旁人兴许会胡说,可段霄不会用此事开玩笑,故而他毫不怀疑,神色也变得凝重起来,忙声道:“师兄放心,我务必办妥此事。”
说罢,也顾不上同段霄多言其他,转身便运气离开,眨眼没了踪影。
而站在原地的段霄脸色忧虑,负手眺望阴沉的天边,似自语道:“纪长宁,难道这是你想说的吗?”
声音很轻,咛喃细语,所有声音如退潮,石沉水底,随后又扩散开来,声音如水波,一石激起千层。
“纪长宁?她不是死了吗?怎么会在此处?”
人群中有人认出来人身份,纷纷抬眸看向,只见黑暗中出现一抹蓝白色倩影,似孤星,似长剑,似凛冽寒风。
纪长宁手持同悲剑站在宋允书身前冷冷看着所有人,她身上没有一点脏污,在微薄天色下,明亮耀眼,仿佛不惧所有危险。
“长……长宁?”宋允书听不见看不清只能微弱感觉到身前模糊人影,本来虚弱的身体在此时瞧着有些茫然,不确定的开口。
而身后的易上鸢亦是意料之外,语气带笑道:“你果然还活着。”
知晓自己现身会引发什么轩然大波,纪长宁并未回应,而是思索该如何救下宋允书,晏南舟被夏侯菏泽和商阙等噬日楼门主纠缠,眼下她一人对上段绪风和林朗,瞧着没有几分胜算。
正思索间,段绪风冷声开口,“我还当是谁,你鼎盛时期便不过尔尔,如今灵力全无,同废人有何区别,还妄想救下宋允书?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语毕,段绪风五指握拳,手肘向后运气,猛地挥出数拳,挥出的灵力幻化成无数个拳头,依次飞去。
他丝毫没有看在纪长宁没有灵力而留有余手,每一下都是用尽全力,修士挡下一击亦是不已,更莫要说如今只是普通人的纪长宁。
身后的宋允书担忧不已,狼狈的咳嗽,沙哑着声音提醒,“长宁,你快走,你不是段绪风的对手。”
纪长宁身形微动,只是手腕翻转,五指活动,更用力握紧手中之剑,双腿一前一后稍稍分开,呈现一个迎敌的动作,随后眼神微动,长剑应势而出。
凌寒之铁,白雪之刃,剑影如白昼,没有一招一式是无用,哪怕没有灵力,亦能凭借手中一剑,挡下所有。
晏南舟被数人围住一时之间无法脱身,可余光却时刻注意着纪长宁的安危,虽相信自己师姐并非无能之人,却仍是放心不下,见状才松了口气。
“怎么可能!”段绪风瞪大了双眼,面色一白,竟肉眼可见变得震惊起来,“你明明没有灵力,如何挡得住!”
“段庄主,”纪长宁执剑望向人,一言一行皆是沉稳淡然,“我虽无灵力,却有手中一把剑,我以手中之剑,来向庄主问道。”
“狂妄自大!”
段绪风暴怒不已,随即甩袖纵身一跃,双手握拳,灵力运转,直直攻向纪长宁的命门之处。
后者忙持剑横档,随后轻跃起身,虹光纵横,剑气龙飞,两人越缠斗越紧密,出招越快,拳影重叠,剑影飞闪,顿时剑刃和钢铁碰撞的声音铛铛铛从空中传来。
二人皆非寻常人,纪长宁能没有灵力,只凭剑意,若是放在以前怕不是段绪风对手,好在如今的段绪风修为虽只有鼎盛时期的一半,但一招一式依旧带有极强的压迫感,各自身法快如鬼魅,修为差的魔修,只能看到衣影模糊闪动,看不得其中真章。
阵法之中的易上鸢紧紧地注视着,全神贯注在观察这场交手,只觉讶异,毕竟纪长宁灵力全无,却依旧没有落于下风,以凡人之躯同修士过招,当真令人感到震惊,她在心中暗暗自省,却发现若是自己怕是没有这般魄力。
转瞬间,他们两人过招百下,那边晏南舟亦与夏侯菏泽他们激战不止,周遭怨灵虎视眈眈,非敌非友,在噬日楼魔修的围杀助攻下,双方一时间还难以分出胜负。
剑刃和拳掌相砰,掀起的气流光波吹飞了衣衫,周遭顿时飞沙走石,烟尘四起,二人皆收了力,段绪风退后数步,活动着被剑气震的发麻的右手,冷着脸看向对面执剑的纪长宁,沉声道:“你确实有几分能耐,我杀不了你,可你也不见得能杀的了我。”
“那便试试。”纪长宁挽了个剑花,再次出招,直逼段绪风眉心。
而立于半空中的晏南舟被他们团团包围惹怒,一脚踢开商阙甩过来的骨鞭,眉头一皱,随即飞快念了个口诀,以剑引下一道惊雷砸向众人。
“轰隆——轰隆——”
下方众人闻声望去,只见数道天雷好似将天龙劈开裂缝,如银龙翱翔在天际,带来毁天灭地的力量。
“晏南舟是疯了吗!”段绪风终是忍不住怒骂,“消耗灵力引天雷,真是不怕死!”
纪长宁自是看到晏南舟举动,并不像旁人那般讶异,因为她比旁人都要了解,晏南舟就是这般癫狂偏执疯魔一人,生死看淡,只执着想求之事,怎会在乎自损八百的杀敌方式。
她抿唇微微仰头,将目光收回来落在对面二人身上,面色平和:“你们的对手是我。”
随后,剑光应声而出,一剑逼来,段绪风面色大变,身形快速后退,屈起两指抵住剑尖攻势,抬头见纪长宁眼中杀意,与她交手起来。
而那边,夏侯菏泽等人忙运气举过头顶抵挡,目光阴冷,恶狠狠咒骂,“晏南舟,你当真要为了易上鸢同我们为敌吗!”
“我今日也并非为了易上鸢,而是见不惯你们这般道貌岸然的嘴脸,”灵力再次运转,剑尖金光闪烁,又是数十道惊雷劈下,电光打在晏南舟的脸上,越发衬得这人神情无悲无喜,“易上鸢自是该死,我也自会同她做个了断,可不是今日。”
商阙是没想到晏南舟修为如此之高,双腿如灌了铅似的沉重不已,咬着牙用尽全力才能挡下这惊雷闪电,周围的魔修亦是招架不住,更有甚者魔力四散便被怨灵抓住可趁之机,吸食魔气,情况不容乐观,他千算万算,未曾想到半路杀出一个晏南舟,一个纪长宁,将所有的计划统统打乱,当真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二人也不知为何不受怨灵影响,故而不似他们那般有后顾之忧,极其难对付,尤其晏南舟似不怕死一般,以消耗自身灵力为燃料引来天雷,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长此下去莫说诛杀易上鸢了,连他们也会折在此处,只好运转周身妖力,奋力反击,整个人跌坐在地上呕出血来。
商阙凝神休养,思索如何全身而退时,突然间,手下魔修通过传音告知了他一件事,听完前因后果后,商阙眼神微动嘴角扬起上扬露出一个笑意,于是,在晏南舟再次挥剑朝着他们攻来时,突然抬手道:“且慢。”
晏南舟挑眉,嘲讽了句,“怎么,想求我留你一命?”
“咳咳咳,”商阙捂着胸口起身,伛偻着身躯,有些站不稳的摇晃,一直讲身体内的瘀血咳出,才有气无力开口,“晏南舟,我们和易上鸢的恩怨同你们无关,你们又何必非要与我们作对,不如各退一步,你看如何?”
“怎么个各退一步法?”晏南舟歪头剑指几人,脸上露出点感兴趣的神情。
夏侯菏泽不明白商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们非友非敌,只是我共同的敌人而暂时结盟罢了,实际上互相提防,没有半点坦诚,见状也皱着眉看向商阙。
后者目不斜视姿态游刃有余,忽笑了一笑,目光落在晏南舟的脸上,坦然无畏道:“我们今日布局只为易上鸢一人,也不愿牵扯旁人,不如就到此为止,你们带着宋允书离开,将易上鸢留下,如何?”
凝滞的空气中,殷怜香忽开口,“宋允书我要带走,易上鸢你们也留不住。”
“再谈无果,既如此……”商阙眯了眯眼睛,话出口,杀死溢出,“将人压上来!”
众人面色古怪,事情发展斗转急下,甚至不明白商阙话中用意,却见随着他一声令下,身后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嗔怒的咒骂声:
“别推我,我自己会走,离我远些!”
晏南舟抬眸望去,便见噬日楼魔修压着三人走来,距离拉近,方才看清这三人面容,阵法之中的易上鸢眉头紧锁,纪长宁闻声抬眸,也为眼前发展所震惊,扭头瞪大了双眼,硬生生受了林朗一掌,飞出一段距离撞向石林。
来人走近,也瞧见了眼前局势,孟晚目光扫过,落在对面的纪长宁和晏南舟身上,欣喜大喊,“长宁!小木头!”
她双手被捆,身上带着伤,刚有挣扎就被看押她的魔修甩了一巴掌,厉声警告,“老实点。”
这一掌用了十成力,孟晚的脸上顿时浮现了掌印,江师兄脸色阴沉磨着牙,恨不得将这些人碎尸万段,一旁的刘小年见状则是恶狠狠怒吼,“你们打她做甚,有什么事冲着我来!”
“小年我无事,”孟晚摇了摇头,仰着头面露恨意道:“你们尽管来,我才不会怕你们,你们有本事就把我杀了,长宁和易师姐会替我报仇。”
“易师姐?”扣押的魔修仰头大笑,语气满是嘲讽,“这万象宗宗主眼下自身难保,你还妄想她救你?”
经人这般说,三人才注意到不远处被困在阵法的易上鸢,和浑身是伤的宋允书。
江师兄瞪大了眼睛,无奈叹气,“连宋长老和宗主也受了埋伏,看来这次是真的完了。”
实则趁无人注意正偷偷运气试图挣脱魔力形成的绳子。
“师父!”刘小年瞧着易上鸢的模样顿时红了眼,沙哑着声道:“万象宗没了,师兄弟们都受了伤,就连钱长老他也……”
话未说完已然泪流满面,可所有人就知晓这未尽之意。
“行了,”扣押的魔修不耐烦推了人一下,摆手道:“你们宗主也活不了多久,一会儿下去再叙旧吧。”
刘小年身体还未恢复,被人推搡摔倒在地,脸颊被碎石划出了伤口,血珠顷刻间便冒了出来,瞧着有些瘆人。
对面几人自是瞧见了这副景象,双眸亦是被怒火染红,晏南舟一改早先淡然无畏之貌,神色严峻,墨发纷飞,冷声问:“商阙,你这是什么意思?”
商阙一把扯过孟晚的头发,将人拉到自己身前,疼得孟晚脸色骤变,口中发出痛呼却受制于人毫无反手的余地,只能硬生生忍着。
“说来也是凑巧,他们不知为何出现在封魔渊,又凑巧被我手下擒住,真是有趣,”商阙面上倏尔闪现狰狞笑意,又挑眉轻笑,“晏南舟,这下筹码在我手上,可由不得你了。”
“商阙!”易上鸢皱着眉怒吼,“你想杀之人是我,同他们有何干系,不如放了他们。”
“放了他们?哈哈哈哈哈,”商阙似听到什么笑话似的癫狂大笑,笑够了才眯着眼阴沉道:“我好不容易才有牵制你们的筹码,易宗主莫不是以为我是三岁孩童?我不仅要你死,还要晏南舟的神骨!”
话音落下,众人脸色变得凝重起来,段绪风眉头紧锁,只觉眼前局势脱离自己掌控,欲出言时,商阙又开了口,“段庄主最好想清楚再说话,你我如今是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万象宗百年基业可是毁在你们手上,易上鸢作恶多端可是害你们灵力大损,你们敢说不想要易上鸢死,不想要万象宗的法器灵草,不想要这仙门之首的威名?若是后悔怕是为时已晚了。”
一字一句将段绪风阴暗的贪恋和算计展露无遗,他虽明白自己此举并未君子所为,亦有违道义,可心中暗道:
易上鸢作恶多端,残害无辜,他不过是为了仙门公道,除掉这人罢了。
至于万象宗,包庇易上鸢同流合污,有违修士修行本心,早已配不上仙门之首的威名,说出出令仙门蒙羞,灭宗也是无奈之举。
眼下商阙牵制晏南舟二人,与他来说百利而无一害,随即,又收了声,站在一旁静观其变。
不止段绪风,夏侯菏泽亦是这般思索,他们并非被恨意冲昏了头脑,眼下朱厌已死,噬日楼这些残兵不足为据,自是假借易上鸢为由头好彻底除掉万象宗,于是并未出声。
倒是林朗性子冲动了些,听到商阙想要独吞神骨,心生不满,皱眉道:“既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独占神骨怕是不妥吧。”
贪心的老东西。
商阙眯眼在心中咒骂了句,面上则是笑意晏晏,“林谷主所言极是,是我没考虑不周,自是应该共享才对。”
几人坦然讨论此事,视若无睹,仿佛神骨已是囊中之物。
“呸!”这时,杏眼怒瞪的孟晚啐了一口唾沫,咬牙切齿道:“做梦去吧,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让你们奸计得逞!小木头……”
孟晚双手被束却伸长脖子仰头看向晏南舟的方向,扬声嚷嚷,“你别管我,别把神骨交给他们,他们这些人阴险狡诈,即便拿了神骨也不会放过我们,你们快走!”
晏南舟看了孟晚一眼,握紧了手中无为剑,凝眸思索,片刻才道:“神骨不在我身上。”
“怎么可能!”商阙厉声反驳,只觉得是晏南舟的借口并不可信,“那神骨乃是你们晏家人世代守护,怎么可能不在你身上!”
“并非哄骗于你,而是神骨早已被人取走,如今并不在我体内。”晏南舟余光瞥了纪长宁一眼,随后如实告知。
此番言论并不令商阙信服,追问,“何人所为?”
“不知。”晏南舟并未将大婚之日的事说出,而是模棱两可说了这么一句。
“不知?”
商阙重复了一遍,目眦尽裂,悲怒勃然,厉喝,“信口雌黄,摆明了戏弄我们!”
语毕,商阙左手魔力凝聚出一把尖刃,直直扎进孟晚肩胛骨处。
“小师叔!”刘小年震惊大喊。
纪长宁等人亦是变了脸色,握紧了手中长剑,目光阴冷的盯着商阙,咬着后槽牙,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倒是孟晚咬着牙忍着剧痛不吭一声,额头满是冷汗嘴唇都泛白,呼吸紊乱,气息不稳的仰着头,扬声大笑道:“我乃万象宗长老,自是不惧尔等魔修这点手段,有本事你便杀了我,怎么!不敢吗!丧家之犬,又有何惧!”
“你!”商阙怒目圆瞪,恨意滔天,拽着孟晚头发的手下滑落在她脆弱的脖颈之处,五指渐渐收紧,见人脸上露出窒息的难受神情,双眸泛红,恨意越发加重,整个人显得癫狂不已。
“商阙!”纪长宁出声制止,“神骨在我身上,你留着孟晚无用,不如我来替她。”
“师姐!”晏南舟闻言,面色一变,飞到纪长宁身前,厉声道:“你莫要胡说!”
众人的目光纷纷落在纪长宁身上,可她不在乎,上前一步,坦然而言,“晏南舟体内的神骨是我挖的,也只有我知道在哪儿,你用孟晚要挟他无用不如我来替孟晚,我在你手里你还担心不知道神骨下落吗?”
“小心有诈,”段绪风负手扬声,神情满是戒备,“这纪长宁心思深沉,并不好对付,且晏家的神骨怎会这般轻易取出,怕是她的缓兵之计,莫要中了她的圈套。”
“她也不知修了什么功法,邪门的紧,”夏侯菏泽冷脸打量,语气不佳,“眼下局势对我们有利,不必搭理。”
闻言,商阙目光在三人身上转悠,随后松开收紧的五指,咧开嘴笑得不怀好意,“我听闻这万象宗孟长老同你情投意合更是险些成为道侣,可我怎么瞧着这纪长宁同你之间也并不清白,若是没记错,当年纪长宁好像便是葬身在这封魔渊底,受尽万魔吞噬的痛苦,想必也是拜你所赐吧。”
说到这儿,商阙停顿片刻,注意到晏南舟越来越冷的神情,将孟晚的头扭过去露出那张痛苦不已的脸,恶意满满道:“如今旧爱新欢皆在此,我倒有些好奇了,晏南舟别说我不给你机会,这次,你选纪长宁还是这娇滴滴的孟长老?”
“卑鄙无耻!”孟晚挣扎着怒骂,脖颈因用力过猛而留下指纹,喉咙受了伤,说话声都变得沙哑无力。
“闭嘴!”商阙恶狠狠警告,随后看向晏南舟,咧嘴笑笑,“选吧。”
一旁的易上鸢神色凝重,毕竟过往在她看来,孟晚和晏南舟是两情相悦,虽不知纪长宁和晏南舟何时产生的情愫,可总归是比不过孟晚,故而皆紧张不已。
刘小年舍不得孟晚去死,也不愿纪长宁出事,左右为难,急得团团转,最为淡定的怕是当属江师兄,无人在意,他也乐的自在,不动声色继续挣脱绳子。
晏南舟眉头紧锁,面色一沉,只是眼中杀意腾腾,周身气压肉眼可见凌厉起来,而纪长宁傲然而立,仿佛那个即将被选择之人不是自己一般,并未落于下风,微微抬首,神情淡然,抬眸看向望过来的晏南舟。
二人视线相交,一方情绪翻涌似有千言万语,一方却镇定自若问心无愧,他看出了她的果断,她亦看出了他的拒绝。
最终,纪长宁展颜一笑,迎风上前,扬声道:“我来替他选,放了孟……”
“我选纪长宁。”
晏南舟的声音快一步响起,纪长宁瞳孔微动,转身和晏南舟对上视线,耳边却听这人再次重复,“我选你。”
“大局为重,你何必呢。”纪长宁面露不解。
“我知道你想做什么,可我已经错过一次,心中万般悔恨,哪怕是假的我也不想再错一次。”
这个回答莫名令纪长宁心头一震,好似所有声音都消散,只剩下眼前之人。
商阙冷笑一声,大声怒喝,“既然你不把神骨交给我,也选不出来,那我来替你选!”
话音未落,商阙化气为刃抬手刺向孟晚头顶,未曾想,局势骤变,后者用力跳起来朝着人额头撞去,嘶哑怒吼,“选你大爷,姑奶奶自己选自己!”
“砰!”
江师兄身后的绳子应声炸开,纪长宁和晏南舟反应极快,出剑了!
第233章 第二百三十三回
局势发生的太过突然, 众人甚至都未来得及反应,愕然停下,被这变故惊住。
商阙眼前一黑, 什么也未瞧见, 只觉得右眼被用力撞击,眼前一黑,钻心的疼痛传来,身体不受控的往后倒去,周遭响起嘈杂慌乱的声音。
“护法, 护法!”
“快, 抓住那小子, 别让他跑了!”
“小心怨灵!”
“中计了!!!”
各种声音响成一片, 打乱了节奏, 商阙不知被谁搀扶,试图睁开眼可被外力撞击的右眼疼痛难忍不停流泪,甚至夹杂着血水,瞧着狼狈不已。
他捂着右眼睁着一只眼, 便瞧见同孟晚他们一道儿的,那不知名的万象宗弟子不知何时挣脱开绳子, 他们并未将他眼中自然放松了警惕, 却给了这人可趁之机, 一剑劈开困住孟晚双手的绳子, 拽住人便要逃走,动作极快, 一招一式都在瞬息之间, 没有半点迟疑。
“愣着干嘛!”商阙推开搀扶着自己的下属,怒不可遏咆哮, “还不拦住他们!”
音未落,林朗五指成爪,直逼背对着自己的孟晚,无奈纪长宁早有防备,顿时目光一凛,长剑一挑,横档在二人之间,接着锋利的剑锋,割断了林朗的衣袖,面色一沉便与林朗过手。
与此同时,蛰伏在四面八方的噬日楼魔修应声而动,夏侯菏泽纵身要上前,突听得铮铮剑鸣自右侧传来,拦住了他的去路,侧眸望去,便见晏南舟执剑而来,步步杀招,不得已只能后退。
反倒是段绪风反应极快,在众人都未反应过来时,快步走到刘小年身旁,抬手一掌逼退江师兄,随后将胡乱挣扎的刘小年控制住,不至于满盘皆输。
遭遇牵制,只能眼睁睁看着孟晚和那不知名万象宗弟子得以逃脱,到嘴的鸭子飞了,怒火中烧,商阙面目狰狞,睁不开的右眼流出血泪,整个人发了疯一般怒吼,一把扯过面色苍白的刘小年挡在身前,恶狠狠道:“让你们钻了空子,我没记错的话,这小子是易上鸢的徒弟吧,你们再动一下,我就要他死!”
他瞪圆了眼睛,语气中满是杀意,甚至那根白骨鞭已经缠绕在刘小年脆弱的脖颈上,利齿割破皮肉渗出了血珠,仿佛只要再有一点风吹草动,他就要了刘小年的命,刘小年像只被扼住后颈的鹌鹑,苍白着脸发不出一点声音。
见状,纪长宁抿唇皱眉长剑偏移收了势,被林朗一掌正中肩头,身子向后倒去,被时刻注意的晏南舟扶住,二人稳稳落地,方才立于寒风中看着商阙举动。
江师兄神情担忧,却无能为力,只是哑着声怒斥,“他同此事无关,即无灵力也无修为,只不过是个普通人,你们又何必为难无辜呢!”
六感全是失的宋允书灵力受损,不大清楚发生了何事,可神情却也凝重担忧。
许是已经中过一次圈套,商阙这次并不再多言,只是盯着几人手上隐隐使劲,白骨鞭的利刃刺入伤口,顷刻间便鲜血淋漓,刘小年疼得没忍住眉头紧皱发出痛呼的喘息声,双眸通红,眼眶蓄满了泪水,只是无助的朝几人摇头,用意不言而喻。
眼见局势紧迫,晏南舟和纪长宁对视一眼,便明白对方打算,无论如何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刘小年丧命而无动于衷,眼下只能拼死一搏试图寻得一线生机。
他们握紧手中长剑,正欲出手,便是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传来了一道声音,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够了,”易上鸢撑着地面站起身来,衣衫上沾了泥污,发丝凌乱,目光阴冷的扫视众人,同刘小年对上视线,后者微微摇头,那双惊恐的眼中有太多她所不明的情绪,易上鸢看不懂,只能移开目光,看向商阙,沉声道:“朱厌是我杀的,一命偿一命,你不是想替朱厌报仇吗,那我便……”
“哈哈哈哈哈!”
癫狂的笑声打断了易上鸢的话语,闻声望去,才瞧见这笑声是从刘小年口中传来,他突然大笑,笑得畅快惬意,似不在乎自己鲜血淋漓的惨状,笑得眼尾挂着泪花,笑得鲜血流淌,笑得浑身颤栗,落在旁人眼中无端令人疑惑。
商阙皱眉,只觉这笑声瘆人无比,未忍住质问,“你笑什么?”
“我笑你蠢啊,”刘小年出言讥讽,他平日里性子怯弱温和,在师门被人欺负都未发过火,像只温吞的绵羊,可眼下的神色和话语却攻击满满,冷嘲热讽道:“你中了易上鸢的计了还不知道,当真是蠢钝如猪!易上鸢!”
刘小年龇牙狰狞,圆眼瞪的极大,仿佛要从眼眶中掉下来,他咬牙切齿恶狠狠咒骂,“收起你这副假惺惺的嘴脸吧!旁人都被你蒙在鼓里我可不会!你们还不知道吧!”
他抬着下巴看向众人,眼神变得疯狂,布满血丝,半点不在乎脖颈上能够要他性命的凶器,大声咆哮着,全身颤抖着,恨不得将所有的怒火和恨意爆发出来,“不止朱厌,叶东川也是她杀的,是她嫁祸给晏南舟的,还有那些追捕的万象宗弟子,也是死在她手上,目的就是为了当上这万象宗宗主,她手上满是鲜血,残害了无数人,当真是手狠手辣恶贯满盈。”
“她从头到尾就没有灵力受损,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演的一出戏,所有人都被她骗了,为了让人信服,连我也只是她利用的棋子罢了,那些百姓视她为神佛,殊不知,都是易上鸢蓄谋已久的安排,所有人都被她骗了!”
“不止如此,还有这天地浩劫,也是拜易上鸢所赐,怨灵是她故意放出来的,她居然想打造一个什么以人为尊,没有妖魔修士,没有肆意杀戮的世道,好生可笑,简直太可笑了,哈哈哈哈哈……”
一字一句,诉说着易上鸢的种种恶行,尤其是从她唯一的弟子口中说出,让人瞠目结舌,知晓的亦或是不知晓的,皆是震惊不已。
孟晚张了张嘴,最终也是担忧的轻声唤了句,“小年……”
易上鸢并未说话,只是负手抿着唇,可眼神所有一瞬间的茫然,她从来不知晓,原来自己的所作所为被刘小年看在眼中。
他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却从未提过一次,就连宋允书都无数次劝自己回头,说自己变了,可刘小年没有,只是安静接受自己所有的安排,哪怕因为自己灵力全无,也从未怨怼过。
易上鸢想不明白,眼下听着这一件件控诉,只觉得心中似有银针插入,不见伤口,却刺痛难耐,她仍未觉得自己错了,只是有些懊悔,若是自己再小心些,刘小年是不是会平安无事,不用遭受这些。
未发生之事结果如何无从得知,于是,易上鸢只是有些呆滞的看着刘小年。
江师兄只是眉头紧皱,厉声反驳,“小年,莫要胡说。”
“我胡说?我当真希望是我胡说,”笑着笑着,刘小年的眼泪顺着眼眶流下,可并未感觉到自己流泪,仍在声嘶力竭的朝商阙大喊着,“她易上鸢是何人,作恶多端,杀人无数,为了目的不择手段,至亲挚友皆可杀,我不过是一个轻易被她放弃弃子,没有灵力没有修为,废人一个,只是一个累赘已然被他们所放弃了,你却半点未察觉,你说你用我来威胁她,是不是蠢钝如猪,愚不可及!”
“闭嘴!”被人一通话扰乱了心神,一时间分不清真假,商阙不由加重了力气。
脖颈上的伤痕加深,鲜血瞬间打湿了衣襟,疼得刘小年声音战栗,却还是咬着牙强撑,“你若不信,不如把我杀了,瞧瞧她可会动容!来!动手啊!”
这些话语好似一种蛊惑,钻入耳中,在耳边一遍遍重复,令商阙眉头紧锁,眼神变得疯狂,全身的肌肉都在紧绷着,似乎在寻找发泄的出口,嘴角抽搐,杀意波动,冷笑道:“既然你想死,我便成全你!”
话音未落,那根白骨鞭变成了一柄满是倒刺的长矛,被商阙高高举起,正要插入刘小年心窝时,后者嘴脸扬起一个极其不明显的笑意,眼中并未是普通人将死的恐惧和不甘,你是坦然自若。
“不对!”商阙脑中灵光一闪好似反应过来什么,快速后退,可刘小年似早有准备,伸出双手死死攥紧长矛,倒刺割破掌心,鲜血顺着凹槽留下,可他像是丧失痛觉一般无论如何也不松手。
“刘小年!”
不安的呼喊传来,刘小年侧眸望去,看向他这短短一生中的亲人和朋友,最后看向易上鸢,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亦如过去每一次那般,随后,拽紧长矛用力向下。
“滋啦——”
利刃刺穿皮肉的声音,鲜血喷洒,滴落在地面,在这个黯淡无光得地界,开出了最为艳丽的花。
“小年!”孟晚失声痛呼。
刘小年那羸弱单薄的身体如一叶浮萍,缓缓倒下。
这副画面在易上鸢眼中被无限放慢,慢到她能够清晰看到刘小年眼尾的泪,以及嘴唇开合时,那句无声的——师父
“啊!!!!!!”
孟晚的手紧紧地攥成拳头,面部扭曲,双眼布满了血丝,束发的冠掉落,满头墨发纷飞,遮挡了她的面容,呼吸变得急促而沉重,青筋暴起,怒火无处发泄。
她仰天发出震耳欲聋的咆哮声和喘息声,尖叫声刺破了众人耳膜,发丝被狂风吹得胡乱纷飞,体内的灵力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彻底失去了控制,掀起狂风沙石,四面八方的生灵被这股力量波及,修为低些的瞬间支离破碎。
其余人被风沙迷了眼,以袖掩面什么也瞧不清,只能一边掩目一边运转灵力在周身立起屏障。
“发生了何事?”宋允书看不清听不见却也感觉到出了大事,跌跌撞撞起身四处摸索,无助呼喊,“小六,你怎么了,小六!”
“砰!!!”
“小心!”江师兄眼疾手快,飞过去将宋允书护在身后方才避免了惨状。
那阵法应声而碎,发出极其刺眼的白光,不受控的灵力四处扩散,整个天地仿佛被无形的手撕裂,树木摇曳,碎石纷飞,连最坚固的石林也被震碎,引起的威力无不令人感到恐惧。
密密麻麻的怨灵铺天盖地,发出阵阵嘶吼,不断攻击那些魔修和修士,顿时哀鸿遍野,不少魔修硬生生被怨灵吸成干尸,犹如人间炼狱一般悲惨。
狂风骤起,哭喊四起,处处可见怨灵凶残的模样,邢可道匆匆赶来,看见的便是这副人间惨状,他没有灵力修为,只是一个活死人,不受怨灵围攻,只是愣愣看着极强的灵力引发的气流运转,巨大的石块与碎屑从天而降,轰鸣声震耳欲聋,震撼着每一寸土地,空气在这一刻凝固,夹杂着尘土与铁锈味,无端让人窒息。
“师姐,小心!”晏南舟一脚踢开飞来的巨石,将纪长宁揽入怀中。
突然间,一个黑影咻一声越过他二人朝着前方而去,众人什么未看清,便听一声惨叫传来,定睛一看,却见商阙从头到脚被人活生生撕成了两半。
五脏六肺和骨头裸露在外面,鲜血流了一地,肠子掉落出来,甚至能看见散落在地面的碎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名状的血腥气,被狂风吹进每个人口鼻之中。
一切发生的太过诡异,商阙的眼神中透露出无尽的痛苦和惊愕,仿佛难以相信眼前发生的事,片刻后才倒地浑身抽搐瞪大了双眼,满面惊恐的断气,前后不过瞬息之间,缺足以令所有人震惊不已。
双手沾满血污,不受控的灵力在体内乱窜,意识变得恍惚,易上鸢什么也不在乎,只是死死盯着呼吸越发微弱的刘小年,缓缓蹲下身,看着鲜血从他伤口处流了一地,身边颤抖的手竟茫然无措,如无知孩童一般。
“别……”干涸的喉咙说不出话,易上鸢张了张嘴,又尝试了几次才发出嘶哑的声音,“别怕……师父在……”
她一边说着,一边运转灵力替刘小年疗伤,可任感受到这人的生命力在一点点流逝,好似无论做什么都无计于补,那种无力和绝望充斥着心中。
“师父……”刘小年面色惨白,目光混浊,呼吸变得缓慢而沉重,每一个字都说的极轻,只剩下一丝微弱的气息,却还是用力全力将手搭在易上鸢手背上,摇了摇头,“没用的……别浪费灵力了……”
易上鸢神情呆滞,像是没理解这句话一般,不断重复着同一句话,“小年莫怕,师父在……”
刘小年浅浅一笑,张口时眉头一皱,大口大口的鲜血从他口中涌出,易上鸢被这抹红刺痛了双眼,身处颤抖的手想要接住,鲜血从指缝中流出,亦如刘小年渐渐流失的呼吸。
“师父,”吐出几口污血,刘小年的声音显得流畅不少,混浊的目光看着易上鸢,虚弱开口,“我刚刚不是故意骂你的,我……”
“我知道,”易上鸢连连点头,“我知道。”
她知道啊,她都知道。
知道自己这个傻徒弟性子温和,待人和善,受尽欺负也只是傻呵呵的笑笑,从并未对人有半点恶意,有一颗菩萨心肠,怎会为了怕死对自己恶语相向,他只不过……只不过不想拖累自己罢了。
双眸通红,易上鸢沙哑道:“你放心师父会救你的,师父不会让你有事的。”
“我相信师父,”刘小年眼眶蓄满了泪水,声音哽咽,却强忍着不哭出声来,“我的师父是万象宗宗主,是仙门第一人,无所不能,一定不会让我有事的,咳咳咳咳……”
又是大口大口的鲜血涌出,易上鸢浑身颤抖,慌乱不已,“别说了,别说了。”
刘小年不以为然,继续而言,“我没见过我爹……自幼和我娘相依为命,我娘死后我便是孤儿,被打过骂过,村里小孩总骂我是野种,把我赶出村子,后面来了万象宗……师兄弟们嫌我笨不聪明,总是欺负我,可是我不怪他们,他们只是被世间的偏见影响,只要时间久了……他们便不会讨厌我了……”
“我娘说我命差,不是的,”刘小年摇了摇头,“我觉得我命很好,如若不然,也不会遇见纪师姐晏师兄和小师叔他们……也不会遇见师父……”
一字一句落入易上鸢耳中,她嘴唇颤抖,却一个字也说不出,只觉得眼前画面模糊不清。
“旁人说你作恶多端恶贯满盈,可不是这样的!”刘小年的话语夹杂着哭声,令人为之动容,“我师父是这世间最好的人,帮了无数同我一般的孤儿,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她没有错……是小年无用,帮不了师父,只是师父的累赘……”
“不是的,不是的,你从来不是累赘。”
“师父,你别哭啊……”
脸上被手覆住,易上鸢这才发现自然泪流满面,低垂着头浑身颤栗,“是师父害了你,害的你不能同亲人相认,害的你灵力全无,害的你有如此下场,小年,你恨师父吧……”
“我都知道,可我从未怪过你,这世上无人再如师父一般待我好了,”刘小年伸手替人擦掉眼泪,展颜一笑,“我此生最大幸事,便是成为师父的徒弟……师父,小年走了……”
话音落下,覆在脸上的那只手滑落,人也没了呼吸。
易上鸢呆愣在原地,将人尸首抱入怀中,眼泪夺眶而出,可她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一点声音,只是颤抖的双手突显了她的悲痛。
一旁的夜煞罗逼退怨灵,余光瞥见心神恍惚的易上鸢,面露杀气,他亲眼得见商阙的惨状,明白易上鸢的恐怖之处,心下一慌高举手中斧头,怒目而视,凶神恶煞怒吼,“去死吧!”
未曾想,斧头劈下被一道无形的灵力隔开,反倒将夜煞罗扭曲常人无法达到的诡异弧度,这股力量令所有人感到恐惧。
噬日楼的蓝鸢面露惊恐,下意识后退,慌张道:“疯了,易上鸢疯了!”
易上鸢轻轻将刘小年的尸首放下,转身冷眸扫视众人,披散的发在身后纷飞,一身的血污,开口却带着嘲讽,“我这一生与天斗,与人斗,与命运斗,所有人都让我回头,让我认错,可我无错,我无错!”
话落,天地变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