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弗罗斯这一晚过得很混乱。
在听到王子殿下说出那句话的时候他好想哭。拥着他在楼梯口站了好久,他方才调节好起伏的心绪。他强迫自己把情感从当下的体验中抽离出来，如此方才不至于失控，但是随着他们分开,路南迦尔将一颗圆圆的东西送进了他的手里。
那熟悉的大小与质感，让他不必去看就知道——但实际上他还是不敢相信地低头看去——一颗黑色的、流转着幽深光芒的海妖泪珠。
『今日份的泪珠靠你攒了，』路南迦尔说,抬手按了按眼角尾,『拿着吧,给你一颗。』
泽弗罗斯心神剧震。
路南迦尔日常是要攒泪珠的,人鱼们也是这样。凝聚泪珠会对身体造成消耗,所以最好是平时酝酿情绪哭一哭攒上一些,这样到了危急时刻就可以拿出来直接用。
他因为他而哭了。因为他。
前叛军领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泪水。他再次道谢，然后像是突然发现了墙壁出现裂缝似的把脸转向一边，用控水的能力快速将它给挥掉，以免被深海领主给看见。
路南迦尔没看见。珍珠分给了他一颗还剩几颗,他正让系统把剩下的几颗收起来,并清点一下。
太好了！一人一统都很忙,泽弗罗斯想。
他回到了房间,利用这段时间而让自己重新变得从容。从空间里取出了盒子,把自己的这颗珍珠也给收起来。
路南迦尔看着他的戒指盒子。每次看到他把珍珠小心翼翼装进盒子,伟大领主都是一脸一言难尽的表情。
『……这个戒指，』泽弗罗斯第一次和他说，『是之前我妈妈给我,让我送给你的。』
『诶？』
『是、德蒙特家族传下来的戒指，』泽弗罗斯的目光心虚飘向一边，『之前父亲求婚的时候，将这个戒指送给了她。那个时候她还以为……我们是普通的小情侣……』
他的内心有一种冲动,尤其是在抬起头来对上海妖的那双清浅的蓝色眼眸的时候，这份冲动就像是狂燃的烈火，在疯狂地叫嚣着——快单膝跪下，把这枚戒指献给他！
『和我求婚是吧，』路南迦尔说，『我记得！过年催婚的那个阵仗，可真的是太可怕啦！！』
伟大领主满脸的心有余悸，最后他被催得干脆躲回了海里，稀里糊涂地和小人鱼们在一起过了个年。
冲动的火焰像被严霜瞬间冻结，然后哐当一声破碎。泽弗罗斯失笑，把戒指盒收进了储物空间里。
『我们赶紧走！』他快手快脚地开始收拾东西，『我妈气懵了，趁着她这会儿没有反应过来——不然她可能会冲上来问我要回去戒指。』
『嗯嗯，』路南迦尔点头，指挥系统帮忙一起收拾，『快走快走。』
系统小气泡忙碌飞来飞去。
这边东西收拾好，那边路南迦尔也把窗户给拉开了，探头往窗外去瞄。
泽弗罗斯握住他的手。
路南迦尔在前面。接着是他——依次从窗户向外翻了出去。一起悬浮在半空中，俯瞰着这片历史悠久的街区的夜色与灯辉。有风迎面吹来，扬起了海妖深蓝的长发，泽弗罗斯的心情也变得如晚风一般轻快。
『我去开飞行器……』
他说，一语未了，便看见有冰白的羽翼从海妖的背后向两侧凝实了出来。
『路迦？！』
『不是喜欢玩我翅膀吗？』路南迦尔说，『海妖也有翅膀的哦。给你看。』
海妖的翅膀和元素精灵的是完全不同的。元素精灵的翅膀是纤薄而透明的，有着宛如蝶翼一般宽大而华美的造型。而海妖的翅膀却与鸟类的羽翼类似，在边缘处甚至有着如羽毛般的结构，但是实际上却是由轻盈的冰霜所凝就。他将翼骨轻轻抖了一抖，散落的魔法星尘为双翼的轮廓晕染了一层淡淡的柔光。
然后这对摄人心魄的羽翼张开了，路南迦尔说：『我们把飞行器开走明天多里安回去就麻烦了，我带你飞回学院里吧！』
他家里不止那一台飞行器的。泽弗罗斯想说。但是，王子殿下向他发出了邀请，他连翅膀都张开了诶！
对此反派BOSS当然是——当场闭嘴，不语并一味地点头。路南迦尔转过来。随后他就被笼罩在了那洁白的羽翼下。
他们掠过夜空。任微凉的气流迎面而来，猎猎掀起发丝与衣领。泽弗罗斯如果愿意向伟大的深海领主撒上一个娇，他是可以被他环着腰抱着的，但是他没好意思，所以挽着他的手。路南迦尔用魔力之风承托起人类的身体。
玄奥的符文在他的双翼边缘闪耀，这与之前、在那片垂天之海中飞行又是完全不同的一种经历。当然……必须系统实时开着导航，否则他根本就不认识路，就是和那天是同样的风味了。泽弗罗斯不知道为什么有点想笑，然后就真的笑出了声。
『你在笑什么呀？』路南迦尔转头。
『没、没什么。』反派BOSS忙说。
『啊，我必须得开着导航，你不知道！当初之所以跟穆洛尼认识，就是我没看导航结果就游偏了，』路南迦尔和他说，『我带着小人鱼们，一不小心都游到南半球了。』
『就是在……我在那里等你的那会儿发生的是吗？』
『是这样没错！』路南迦尔说，『所以你才等了我那么久。』
两个人开始一起笑了。泽弗罗斯感叹道：『你的力量是如此强大，塔兰缇斯的王子殿下。』
『当然了当然了。』
毫无疑问地，路南迦尔用翅膀飞得比操控云团与海水要更快。一转眼他们就重新回到学院里了。路南迦尔担心时间晚了泽弗罗斯的宿舍有门禁不太好回去，就说：『你今晚在我这里过夜吧。』
『可以吗？』
『有什么不可以，之前我们不也一起睡。』伟大领主是如此地理直气壮。他的这间公寓，原本就是为两人同住安排的——毕竟当时他们的对外关系是情侣，所以房间里自然也会有人类的生活区域以及设施。比如一张舒适而柔软的床。
泽弗罗斯抱来了薄被躺到床上。路南迦尔最后关注了一下自由外出的人鱼们的一天，挥开了眼前的屏幕，也在他的身边躺下了。
年轻贵族的心脏顿时又开始跳得很快，“路迦？”
『你家长太气人了，我怕你夜里想想难过，』路南迦尔说，不止在他的身边躺下，甚至还挪过来抱住了他轻轻蹭了蹭，『不要难过，埃斐。』
是这样的，泽弗罗斯承认。人的情感到了夜间是会比白天要更加脆弱。他听到了他的这句话，眼眶一下子又开始发酸了。突然间他明白了叽叽喳喳的小人鱼们面对伟大深海领主是怎样的心情。
虽然由于角度的原因，路南迦尔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泽弗罗斯还是开始慌乱。『话说，路迦，』他很快地开始转移话题，『我想要知道，你的家里是怎样的啊？』
『……我家里啊，』路南迦尔说，『深海是我的母亲。所有的海妖全都是由无尽深海所孕育。我在很小的时候——小到我已经记不清那究竟是什么时候，被父王给捡回了家。』
“——诶！”
泽弗罗斯惊了。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是被捡回去的。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说了，』路南迦尔说，『我们海妖是非常佛系与热爱和平的种族，不像隔壁人鱼和娜迦天天是打架。不过，到了捡孩子的时候就不一样了。海妖是没有生殖功能的，如果想要抚养孩子，只能去外面找新生的小海妖带回家。作为享有漫长寿命的代价，很多长生种的子嗣是很艰难的，比如巨龙，精灵……而海妖也不例外。一个时间段里，想要体验抚育养大一个小生命的海妖非常多，但是新出生的小海妖却很少很少。每次捡孩子都要引发海底大战，打得那叫一个元素横飞啊……』
泽弗罗斯试着脑补了一下：“…………”
救命！那该是怎样的一副情景。
『我的父王作为深海之主，可以强势辗压其他所有的竞争者，我就是这样被他给抢回了家。』路南迦尔说，『不过，就算是深海之主也不能为所欲为，不可以欺负人，把所有的小海妖全都给抢走。隔一段时间他才可以带回来一个孩子放在身边养大，也就是我的姐妹兄弟。』
『当然，』说到这里他这补充道，『说是姐妹兄弟，实际上海妖是没有性别的。性别就像发型一样全都是自己选的，而且可以随时改变。你看我来到了特里丰斯，过段时间回到家，发现姐妹变成了兄弟，兄弟变成了姐妹，或者既是姐妹又是兄弟也不奇怪。在我们的社会中，把年长者称为萨利欧，意为智慧的长者，而年幼者则称为涅利斯，意为年轻的浪潮。』
『哇。』泽弗罗斯开始联想，『如果人类也可以随意转换性别的话……』
『总之，』路南迦尔说，『我家里的情况就是这样子啦。』
第162章
路南迦尔躺在那里,接着又和他讲，他是怎么成为月之王座的统御者、一个强大的领主的。海妖的社会鼓励每一个个体尽情追求想要的生活，拥有各种不同经历与体验,他就是在这样的自由的成长过程中立下了这样的志向，『我还在竞选下一任的深海之主。谁知道意外似了一次把我给干到特里丰斯来了。』
泽弗罗斯转过头，『那路迦,你现在在特里丰斯回不去,会不会影响你的深海之主竞选啊？』
『我不在那里！他们不准竞选,』路南迦尔说,『我说我想要当的,不能不带我玩儿吧？』
『你都和谁来竞争？』泽弗罗斯关心地问。
『一些有着类似志向的兄弟姐妹,还有其他强大的海妖们。』路南迦尔说，『没事你不用担心，他们会等我的。本来修复了地海裂隙之后我就该睡觉，就算没来到这里也是要睡上不少的时候。所以不会影响到我回去竞选。而且我把特里丰斯的人鱼们带回到无尽之海,没准儿还会有更多的选票呢。』
『有道理。』泽弗罗斯说,『这样的话就最好了。』
『未来我要回去无尽之海。』路南迦尔再次重复了一遍,『到时候埃斐跟我走好不好嘛。』
他等他拿主意已经等了好多天了,泽弗罗斯也已考虑了许许多多的方面,但是这一刻他突然厌倦各种衡量与计算。『好,』他说道，『到时候你带走人鱼们，我也把身边的人和事处理妥当,我就和你去你的世界里。』
『！！』
伟大深海领主瞬间开心得大尾巴在床上来回地摆，『太好啦！埃斐你可总算是答应我了！』
本来没有大尾巴的。一兴奋就变出来了，然后一会儿扭成个S，一会儿又弯成个C,最后扑上来抱住他，鱼尾巴也缠在他的身上。
泽弗罗斯给他缠。不只给他缠，还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
『说起来要是在塔兰缇斯，像你爸妈这样对待孩子是要被剥夺抚养权的，』路南迦尔又想起来他家里的事了，『他们简直也太过分。』
『嗯。』
『是真的。如果有娜迦或者人鱼或者那些少数族群不好好对待他们的孩子，孩子就会被带走，然后一大群海妖双眼放光地冲上来。我们海妖没有固定的形态，所以也根本不会介意孩子是什么。』
『……你们海妖家长也不会插手孩子的婚事吗？』泽弗罗斯轻声地问。
『当然不会了！不就是结婚吗。』路南迦尔说。
『可是路迦这么优秀，还在竞选深海之主。』泽弗罗斯问，『关于你的婚事——我是说，如果会有的话——你的父王也不会提出意见吗？』
『不会。是这样的埃斐，我们的社会里不存在这样的事情。』
真好呀。反派BOSS暗挫挫地激动。
他现在很激动，而之前则是很悲伤。而且今晚还接受了许多的信息，有些令他震撼，有些则很是新奇。再加上，他还和他的王子殿下一起躺在床上……泽弗罗斯原本以为今夜将注定难眠。
但让他感到意外的，当闭上眼睛，没过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睡得很香甜。一觉到大天亮。
明亮的阳光从窗扉透进来。海妖华丽的尾纱从床尾垂落下去，被阳光照耀反射出多彩的华光。泽弗罗斯坐起来，看着展开的大扇子出神了一会儿。突然终端开始震动，是管家拨来的通讯，应该是问怎么一夜过去他突然消失。
泽弗罗斯拒接，信息回复路南迦尔还没有睡醒。
多里安：“！”
【你们在一起睡啊？！】
泽弗罗斯：“……”
他为什么不回复说这会儿不方便接通讯！现在好了，重点被发现了吧。都怪刚起床脑子不太清醒。
【我们回学校了，没有什么事。】泽弗罗斯回复他，【你该在家在家，假期结束再回来吧。】
拒绝去想当管家发现家里的几台飞行器都在，推测出他究竟是怎么走的时候将受到的二次冲击，泽弗罗斯将界面给关掉。这时候路南迦尔醒了，看着他的终端，『谁找你呀？』
泽弗罗斯和他说是管家。其实还有卢卡斯与纪女士——以及一些乱七八糟的亲戚发过来的消息与未接通讯，在把和管家的聊天窗口退出之后他看到。一大堆通知在睡眠时间里被免打扰设置给拦截了，仅以红点作为提示。他没有点开，而是直接划到了垃圾箱。
他问：『起吗？』
路南迦尔：『嗯。』
鱼尾巴懒洋洋扭扭扭。泽弗罗斯拉了他一把。路南迦尔从床上坐起来，伸了个长长的懒腰。
『我去搞点东西吃？』
路南迦尔的厨房里干干净净的，别说吃的了，就连锅都没有。泽弗罗斯习惯性地走过来，然后在炉灶旁僵住。
『走去餐厅吧！』鱼鱼精灵说，飞过来落在了他的肩膀。
反派BOSS忍不住又捏捏元素精灵翅膀。
超级可爱。每一次伟大领主变成小精灵他都会想。他带着他，离开公寓，前往餐厅。
他要回宿舍一趟。所以去人类校区的餐厅会近一点。现在不是饭点，餐厅里人很少。路南迦尔坐在他的肩膀，向四周看了一看，一眼就扫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咦，那不是主角吗？』路南迦尔说，『主角也这么早就回来了！』
贾斯汀也从外面回来了，并一个人坐在餐厅里吃饭。路南迦尔说了不跟他计较了，自然也就不会专门飞过去打扰他。他幻化了类人形态，坐在泽弗罗斯对面，开始尝试人类的餐厅里他没有吃过的食物。由于没有前去主角那里，自然也就不会发现主角有什么变化，也更不会知道——昨天贾斯汀与卢埃林出去都发生了些什么。
卢埃林请主角及其小弟们吃了饭。饭后又一起去玩儿。一群小弟们都老高兴了，并不知道他们这些人其实只不过是被稍带的，卢埃林只是想请贾斯汀。那一天在奥里奇那里，和贾斯汀之间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之后，两个人就互相躲着——事后反省了一下，卢埃林觉得自己做得很不对。
杰提发烧烧糊涂了。而他糊涂了吗？没有。他哪里都好好的，杰提只不过亲了他，然后他就把持不住了。他把他这样，又那样……事后不说向杰提道歉也就算了，甚至还躲着他，逃避去面对他对他所做下的。
这不是大丈夫之所为。但是，后续他试着提了几次——贾斯汀的反应很激烈，告诉他那天他烧晕了，根本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么，请求他务必将这件事给忘掉。
好吧，那就不提了。然而抛开那件事不提，卢埃林还是想找贾斯汀单独说话。
单独说话需要理由，需要必须由他们两个私下谈论的事。比如，关于人鱼的事。他和贾斯汀都被路南迦尔给控制住并下了禁制，有关人鱼的话题只有他们两个能谈。
小弟们听说这是军部重要的事务就不再胡乱好奇了。贾斯汀拖着难受的步伐，跟着他去了另外的房间。
“那天你在现场也看到了吧，凯文迪什家的金色人鱼当街杀了一长串的人。”
贾斯汀自然是看到了，没办法否认，他还帮着维护了很久的秩序，并一起去了治安厅呢。
“唉。这人鱼究竟要怎么办，”卢埃林说，“现在上面都好愁啊。”
那肯定是得愁了，贾斯汀想。他依然没接话，卢埃林也不介意，实际上他跟了他出去，两人站在这里，就已足够年轻的军官悄悄地感到开心。卢埃林接着向下说：
“还有这场联赛。你们都没少出力，但也绝不可忽视——人鱼们也起到了很大的作用。现在都有学校要求，要让皇家学院派出人鱼到他们那里当助教，或者他们派人鱼过来皇家学院进修了。这岂不是……这岂不是……”
在禁制的压迫下他切换成精神讯息，『这岂不是把更多的高等人鱼自动送进那个家伙手里！』
贾斯汀终于作出回复了，问道：“那你们是打算怎么办啊？”
“我们那肯定是不想答应！但是，你们这冠军拿的……弄得其他的学校都说，要是不批，今后这联赛也别办了，到联赛时候直接把冠军发皇家学院得了。你们的人鱼都会太多了，它们就不单纯只是治疗，等于皇家学院比其他高校多了一倍的辅助，他们拿头打。”
卢埃林说，又切进精神信道里，『这些人根本就不懂，人鱼们仅仅只是辅助吗？他们就只看到了它们好用？难道就没想，像是人鱼这种，特殊能力学就会的，就只有辅助不会进攻？让人鱼们都去学，一个个变得厉害坏了，今后还听不听人类管束？……我们把录像丢给他们，就那个人鱼当街杀人的录像，让他们都好好看看冷静一下。』
“他们怎么说？”
『他们说，既然不能教，那为什么皇家学院的人鱼都能学。这人鱼还是替补选手呢。而且后续的联赛怎么办，各高校实力差距怎么办，总得给他们一个交代。』
第163章
对这件事最理想的处理,是立刻叫停并开始审查皇家学院对人鱼进阶能力的教学，密切关注那些已经学会了更多能力的人鱼，确定他们不会反抗或搞出什么乱子。所有拥有非许可能力的人鱼禁止参加后续的联赛,这样，即可保证其他高校能得到公平。
但是……！皇家学院有路南迦尔在这里。谁敢往这位杀星的地盘上伸手啊。
『其实无论联赛还是其他的这些高校想法怎样都是小事，主要是他手下的那些人鱼。学校的人鱼,还有海上的人鱼……海上的人鱼如今还打算采矿,野心是越来越大了。皇帝对此也不敢吱声,要知道海底的矿藏法理上可都是皇家的资产。』
“所以,”贾斯汀说,“特里丰斯对待人鱼的方式终究是要迎来改变。”
卢埃林长长地叹气。
『军部其实已经在考虑,能不能想办法做掉他。只是……那晚他先血洗研究所，接着又孤身推掉了我们的那艘空天母舰。研究所就不说了，你猜母舰在最终毁灭之前，我们战士曾尝试过多少办法来杀死他,以阻止接下来将发生的惨剧。而结果呢？从皇家影卫那里得来的消息,他随意地离开,又随意地回来,击沉一座母舰总共也没用多大一会儿。做掉他——说得简单,我们真的能够做掉他吗？做了,但是却没能做掉，接下来的局面，相必比现在更加让人不想看到。』
『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考虑到，』贾斯汀沉默了一会儿说，『那就是父神。我们世界的人鱼是父神从他们那边带来，我想父神不会想要一并带来一位惹不起的人鱼王子。可是他却来到了我们的世界里,而且对于他一系列的所做所为，父神那边没有一点儿的反应。』
『我们……』卢埃林说，『我们自然是有考虑到的，父神的态度现今有点不正常。我们该怎样对待他……怎样回应人鱼们不断扩大的诉求，我们无数次向父神祷告，可是父神却始终没有给出哪怕半句的启示。唯一能够称之为神谕的，是神恩之池要求凡世善待人鱼的指令。他是……由于凡人没有真的善待人鱼，所以父神降到世间的惩罚吗？有些人甚至这么想。但你我都知道的，父神他不会做出这样的事。往另一个方向，那就、那就不敢细想了，如果他是那种连神明都无可奈何的存在，我们这些凡人……』
『所以，给人鱼们平等的权利和公正的对待吧，他们根本不是弱者，和女人不一样。』贾斯汀说，『我们要征服诺瓦娜，想要实现这一目的，必须团结所有能够团结的力量。最好是能够让人鱼和我们站在一边。就算，他们不愿意掺和进人类的事情，选择作壁上观，也比多出来一个麻烦的敌人要强。』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卢埃林情绪激动地说，『因为你们跟人鱼们一起打的这比赛？……哦，是，刚吃饭时候我看你们提到人鱼，态度上都跟过去不一样了，但是……人鱼，人鱼那根本就是家畜啊，杰提！怎么可能！让人类跟家畜享有同等的权利……』
贾斯汀看着他的嘴。看着那两片唇嘴唇一上一下叭嗒叭嗒地响，突然间，胃里涌起了一股说不出的恶心。
——真实存在的恶心，而不是某种心理层面的感觉。他的身体猛地向前栽了一下，哇地一声就吐出来了。
“杰提！”
卢埃林吓了一跳，连忙上来扶住他。贾斯汀把他往一旁推，但实际上并没有力气把他给推开，肠胃与食管全部都是食物在翻涌着，他吐得昏天暗地，眼前也在一阵阵地发黑。
卢埃林手忙脚乱地去拍他的后背，“怎么回事，难道说……刚刚吃的饭有问题？”
可他吃了也没事啊。贾斯汀猛吐了一阵，总算能停上一停，挣着向外找盥洗室，卢埃林扶着他去，大声喊侍应生过来收拾。这么一喊，贾斯汀的小弟们都听到，关心地涌了过来。
“老大！”
“哎呀，这是怎么了？”
贾斯汀扑到了洗手池边继续吐。小弟们懵逼地在后面围一大群。
“是刚大家吃的东西？”
“你有事吗？”
“……我没有。”
“完了，看着老大吐，我也开始反胃了，”一个小弟跌跌撞撞地扑进来，抱住旁边的洗手池，“哕（yue）——”
这一晚的混乱！语言是如此单薄以致无法描述出其万一。贾斯汀最先，接着好几个人都吐了，最终这被鉴定为食品安全问题，卢埃林决定回头让人对那家饭店狠狠地进行处罚。
好久贾斯汀缓过来，总算是不再吐了。卢埃林开飞行器送他们回学院，一路上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
其实卢埃林想说。但贾斯汀摆手：“别，我一看到你嘴动就又想吐。”
卢埃林：“…………”
好委屈。以及，别吐啊！要是吐在军部的飞行器上，那就得他来负责打扫了。
就这样安静地进了学校，卢埃林把飞行器停在了贾斯汀宿舍楼下。
“回去睡一觉吧，睡一觉就好了。明天注意吃点清淡的养养胃。是我的错，没仔细考虑，挑了家这样的饭店。”
“你又不知道，这怎么能怪你。”贾斯汀摆了摆手，“走了。”
他回宿舍。卢埃林也格外尴尬地走了。睡一觉就好了吗？贾斯汀希望如此。吃错了东西导致呕吐，过去也不是没有过，但和这一次的感受不太一样。由于能力的特殊性，贾斯汀很注重磨炼他的身体，能够感觉到，他的身体不太对劲。
这种不对劲给他以一种格外的疲劳，某种程度上就像是刚打完群体赛的最后一场。贾斯汀睡过去就醒不过来，到起床时候已经很晚了，他昨天吐空了胃里的东西，感到格外地饥饿，便来到了餐厅吃早饭。
身体还是没有正常，也许吃过了早饭就能好？世界主角吃饭。另一边反派BOSS和深海领主也在吃。路南迦尔没有去打扰贾斯汀，因为背对的缘故，贾斯汀也没有看到他们。他本可以就他对人鱼态度的改变和海之国度的王子殿下进行一番交流，双方就这样错过了。
卢埃林拨来了通讯，问他今天情况怎么样了。回去之后卢埃林一直都很尴尬，本来想借着这次出去以及那场谈话，和他重新拉近关系，没想到最终会是这样。其他人虽也有吐，但都没有贾斯汀这么严重，卢埃林想到了“胃是情绪器官”的那句话，觉得他不该那么说话刺激他。
他向贾斯汀道歉，和他解释说，原因是他们最近在和保护人鱼权益的那批人斗争，听到了他明明是自己人，但却表达出类似的观点，一时间情绪上头有点应激。
“将军最近处境很不妙，因为直接来学院里抓人，唐纳德在皇帝面前狠狠告了他一状，凯文迪什家记恨将军连带着抓走了他们家的人鱼，也在使各种手段来扳倒他……还有人把海上的失利，空天母舰被击沉的损失也归到将军身上。唉。
“不过，不过你所说的……上面其实也已经在讨论了。教导人鱼和人类并肩作战，提供辅助，战场上很好地进行配合……这些都体现出那位怎样的态度呢？他是不是在借这届联赛向我们释放善意的信号？特里丰斯是否应该抓住这个机会，从而把难缠的敌人转化为好用的盟友呢？能够相对和平地解决问题，那还是避免去引发战争，已经有诺瓦娜在那里，再增加新的敌人显见是不明智的。
“你说得很对，很有眼光很有见地，是我太狭隘太冲动了，说话不经脑子。希望你能原谅我，杰提。”
“我们又没吵架，你不用跟我道歉，”贾斯汀说，捧着一杯温水坐在树荫下的花园椅上。虽然吃过了早饭，没有再反胃呕吐，但身体不对劲的感觉还是没有消退，不过像是这些就没必要再跟卢埃林说，“我只希望，在这关键的时刻，军部能够做出利益最大化的，同时也是正确的选择。压制与束缚人鱼，像对待牲畜一样对待他们是不对的，林。”
“我知道，”卢埃林认同道，“他们不是无害的牲畜，而是危险的野兽……”
“不，”贾斯汀说，“你到现在仍然没有明白，他们是能够与我们平等对话的、甚至拥有更多力量的强者。”
其实卢埃林明不明白并不重要，能够拍板关键决策的全都是聪明人，没有一个会是傻的。虽然在短时间内，会存在分歧存在争执——凯撒休完了假从凯文迪什家回来，为此一度感到很抱歉，他出手嘎掉了太多的人类，加重了军部的不安与担忧，不愿意放其他学院人鱼过来和他们进行接触。路南迦尔难得没有顺势欺负他，而是不在乎地说，没有关系，他的态度摆在这里，军部那些人再怎么纠结，迟早也是回到他们命定的轨道上。
第164章
『我们没有在联赛上把对手给打死就已经很好了。』
路南迦尔说。多么不容易啊,人鱼们艰难地隐藏着实力，撑过了如此艰辛的比赛都没有暴露。赛场上没有搞出什么大新闻，别的什么不算是问题。
是这样。因为本身是正当防卫,击杀的是臭名昭著的悍匪，没什么可说的。同时不止凯文迪什家在全力消除影响，十字星城当地也在尽可能地压下这件事,以免影响城市形象。军部虽然很想拿这件事大做一番文章,但衡量再三过后,最终只是在小圈子里进行了传播,比如让那些嚷嚷要学新能力的学校看看录像冷静一下。而对大众而言,这件事的热度其实还不如皇家学院的人鱼可以自由外出高。
皇家学院的人鱼所享有的自由,在联赛开始之前就曾经引起讨论。当时网上对此是一片的冷嘲热讽，说皇家学院没有规矩，难怪这些年越来越拉，上届联赛连八强都没进,这届的成绩怕是比上届都不如,等着皇家学院打得稀里哗啦回去整改反省。然后,就被皇家学院的三座金杯狠狠地打脸了。
个人赛拿到冠军的时候还有人说,这证明的是皇家学院人类学生厉害,跟人鱼又有什么关系——虽然泽弗罗斯很出名,经历了将路南迦尔放归大海一事，所有人都知道他对人鱼的立场，鼓吹他厉害其实也让人很难受,但不管怎么说他是人类，这证明不了皇家学院宽松管理不会对人鱼学生能力造成负面影响。等到小组赛皇家学院就知道了，严格管教出来的人鱼和自由宽松环境下人鱼的区别，到时候他们人鱼完全就是拖累,看皇家学院带着这群拖油瓶名次能打到多少。
小组赛的皇家学院人类选手：球球了！尊敬的人鱼同学带我超神吧！！
尊敬的人鱼同学甚至是幸运大转盘转出来的，让对面想把人鱼给禁掉都不知道该禁谁。联赛举办也有这么多年了，哪一届的小组赛碰到的对手都没有这么让人绝望过。
对此喷子们：“？？？？？”
喷子们脸好疼啊。他们于是改而又讲，这不过是皇家学院的人鱼从他们的野生同族那里学到了一些新东西，这才在小组赛占据了优势。不过只是一些能力上的优势而已——
最后的群体赛，皇家学院被全体院校针对，和人类同伴一路并肩作战打到最后的人鱼们充分体现出了他们的顽强与坚韧。
喷子们再没话说了，而那些态度没有喷子一样死硬，更多只是看热闹的路人甚至对皇家学院转粉，说他们的人鱼选手这么优秀，享有更多的自由也是理所应当。
皇家学院为夺冠召开庆功会，顺理成章地颁布了新规，现在他们的人鱼在学院也可以自行外出了。
有了前面的铺垫，人鱼们得到更多的自由，没有在网络上掀起抵制的浪潮。当然，受到的关注还是挺高的，从来没有接触过外部世界的人鱼们蜂涌跑出去玩儿，一时间到处都是人鱼们在外面游览与购物的照片。刚开始是在学院附近，后来扩散到整座皇城，再后甚至还有人在海边拍到了人鱼在戏水，说这不知道谁家的人鱼逃进了大海——网友们认出来，说这不是皇家学院的人鱼选手么，参赛选手现在全都放假，他们选择了去大海度过赛后的假期。
喷子：“让人鱼跑丢他们就开心了！”
但是人鱼们没有跑丢。就连去了大海的人鱼也没有游出去太远，主要是到海里不认识路，怕游远了回不来，到时候再给路南迦尔添麻烦。好戏没得看，说也没得说，谁让皇家学院拿冠军了！还是创造了历史的三座金杯。
路南迦尔说，军部不同意其他高校人鱼过来也没关系，这段日子他另有事情要忙——要先把海上聚落的采矿业给安排好了。
“你要去海上！带我一个，”凯撒一听顿时激动，“我这假期净是在莱恩家了，都没有去海上玩儿。”
“？？？”路南迦尔头顶升起问号，『我忙事情，你在旁边玩儿？你感觉这合适？』
“我可以离你远点玩儿，”凯撒乖巧：“让你看不到我。”
路南迦尔：“。”
他冷酷地扔下了凯撒，并带走了亚历克斯。从零到一搭建一项产业，是很好的学习与锻炼的机会，他需要让亚历克斯能够尽快地成长起来。
穆洛尼激动地游出来迎接亚历克斯。“你就是亚历克斯啊，真好，我常常听领主说起你，”他亲热地揽住翡翠色小人鱼肩膀，“今后就跟我们一起住在海里啦！我去让人给你盖房子，走看看你想住在哪儿。”
要不是路南迦尔赶过来得及时，成熟稳重又聪明的小人鱼助理就已经被某位浓眉大眼的前辈给忽悠走了，『穆洛尼！』路南迦尔怒，『你身边都有那么多厉害小人鱼了，你还抢我的亚历克斯！』
『咳——谁会嫌聪明的小人鱼多呢，』穆洛尼道，『这样吧，不给我亚历克斯，那把凯撒带过来也可以，这条鱼虽然傻乎乎的，不过我不嫌弃他。』
给人感觉还挺大方呢就。路南迦尔遍地追杀穆洛尼。
和人类商人的合作是由聚落里最初提议的人鱼负责。穆洛尼不管这事。深海重犯表示他很容易一个不开心就拿尾巴拍翻他们的船，还是离这帮人远一点儿比较好。
路南迦尔带着亚历克斯与负责的人鱼在聚落，矿区，以及岸上港口来回跑。一段时间下来，不止矿业得以正常运转，还增加了海洋渔业等项目。人鱼们开始赚到钱了。
赚到的只是小钱，也就是让聚落摆脱了对人类物资援助的依赖，可以自行购买所需用品。利润的大头让给了人类——提议这项合作的人鱼认为，这能够让更多的族人被放归大海。
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可观的收益到手之后，突然间很多合法的娱乐场所就变得不合法了，用锁链拴着人鱼的脖子，把他们禁锢在家里的小村子也受到了如神兵天降一般的人鱼权益保护调查。神恩之池都说了！人类要善待人鱼，这些人类居然还敢给人鱼以这样的对待。所有的人鱼全都被收走——哪怕它们是所有方付重金从神恩之池或别的地方买来的。
人鱼保护组织多年的奋斗，也难有这短短几天里所取得的进展。获救的人鱼被带到飞行器上，带进出海的船舱。他们是恐惧而同时又麻木的，并不觉得就算“获救”，就能过上什么美好的生活。不过是从一群男人手里转移到另一群男人手里罢了，人鱼们都这样想。
直到他们被飞行器与远洋船带到了大海的中心，看到自由的人鱼驾驭巨浪缓缓从水面升起，“去吧！”人类打开了舱门和船舷，“去和你们的同族待在一起吧！”
“！！！”
就算是人鱼保护组织也没见把人鱼给放归到大海啊。人鱼们一时间几乎不敢相信。被大海的族人们召唤着，身后的人类们催促着，他们这才敢小心地向前跃入那深蓝的海水之中。
起伏的波涛温柔地承托起他们的身体，人鱼们听到人类和他们带头的族人说：“你们人口增多了，派到矿场的人手也可以增加吧？”
——矿场。人鱼们愣住，那是什么？
采矿的收益路南迦尔还分了一部分给菲伦涅，毕竟海洋矿藏法理上归皇室所有，他虽然先斩后奏，但还是给他一个交代。菲沦涅连忙表示说不需要，给人鱼以补偿是他这位人类的统治者该做的——他谨以此让人鱼们表达他的善意与友谊。
皇室依然在持续为人鱼们送来物资，这日新得到的一批物资不仅仅只是药品食品生活用品，还有许多的武器。人鱼们代为开采皇家矿藏，需要守卫矿区不被危险的海洋生物给破坏，自然，他们需要武器。恩佐送武器过来的时候如是说。
人鱼们现在有了钱，可以买到一般用品，但想要大批采购武器，还是没有那么容易的，抛开陆地人类所制造的武器在海底的实用程度不谈，此举足见皇帝的诚意。
穆洛尼的粒子震荡军刀用到现在刃已经豁豁得差不多，非常高兴地把这批武器给笑纳了。但影卫统领一走，立刻就问路南迦尔：『人类皇帝这是什么意思？想拿人鱼当枪使，帮他对抗军部？』
『放心吧，你们现在还不够军部几枪打的，』路南迦尔说，『只不过是人鱼现在不再依赖一般物资，想要维持关系，他需要更多地展现出他的价值。』
皇帝需要展现出更多的价值，军部到现在也终于作下了决定。固然，军部可以限制其他高校的人鱼前往皇家学院，但却限制不了皇家学院的人鱼拥有自由随便乱跑——现在已经有皇家学院的人鱼跑到周边的高校，去找这些学校的人鱼玩了。还有海上聚落也在不断地扩张，越来越多的人鱼将接触到拥有极高杀伤的危险能力，他们对此无法阻止。
人类迟早要面对——人鱼得到更多的力量，逐渐不服人类的统治。
比起拖延逃避而让问题最终爆发，不如主动迎上，尝试把事情的发展掌握在自己的手中。军部派人来到皇家学院，和路南迦尔进行接触。
由于学院的人类学生现在基本上都已被修理得很老实，菌汤大老爷已经很多天没有新的业务了。军部代表来到的时候，路南迦尔没有在处长办公室，而是趴在学部一处露天水池，看着一群小人鱼做魔法练习。
果然，现在皇家学院的普通人鱼学生也在学他的那些危险的新能力！军部的代表对视了一眼，越发感到肩头沉重。路南迦尔的目光这时向他们这边移过来，军部代表停步行礼，向他表明了来意。
第165章
路南迦尔召唤出了水之王座,从而使他的视线与人类男性处于同等的高度。人鱼们好奇地往这边看，但还是在助教的带领下无声地向远处退开。『说吧，』路南迦尔说,『你们想要表达的。』
军部的代表们就开口了。自然，他们不会提其他的高校嚷嚷，要军部给出交代,填补他们学校与皇家学院实力差距,让他们的人鱼也能学到各种进阶能力的事。只说上面看了比赛,觉得他带出来的人鱼打得挺好的,所以想试着和他谈谈,看能不能让更多的人鱼也得到像是这样更好的培养。
以及,现在上面在考虑提升人鱼地位，给人鱼以同人类平等的权利。但是由于多年传统，阻力可想而知。如果能够让人鱼群体实力得以增强，起到的作用越发不可替代,那么逐步提升它们的地位也就更加容易一些。如果他同意,那么军部这边将协同他对课程大纲进行设计,以及对教学计划进行统筹安排,毕竟,军部对于人类士兵的实际需求最为了解。
『小算盘打得挺好的,』路南迦尔说，『如果我这个老师比较认真负责，除了课程大纲以外,还会给同学们做很多课外拓展，你们可该怎么办啊？』
来自军部的代表们噎了一下。他们只想让他教给人鱼一些相对无害的东西，就像他们在联赛上当作卖家秀拿出来的，但是确实,他要另外传授给人鱼一些别的，他们也奈何不了他。
其实来之前他们也知道，让一切细节也都在自己的掌控之下其实并不现实。所以代表们并没有在这一点上和他纠结，后退了一步，只希望能求他一个态度，或者说，从他口中得到一句承诺——他明白他是在为军队培养战士，帮助他们取得未来那场战争的胜利。
路南迦尔听得笑了，今天变成了暮紫色的大尾巴翻出了一大蓬的水花，『我能拦住人鱼不跟你们拼命就已经很好了，还想让我送人鱼们给你们卖命，想得挺美啊。』
“如果您同意与军部进行合作，那么特里丰斯人鱼的地位便可以以最快的速度迎来改变。”一位军部代表说道，“您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一段时间，和各个方面都已进行接触。知道这个世界的权力实质上掌握在谁的手中。”
路南迦尔冷哼了一声，目光掠向远方，看向在助教带领下练习魔法的小人鱼们，对眼前的这场谈话已经失去兴趣。
“不管怎样，人鱼军校生会给你送来。”军部的代表说，“我们知道……您其实热切盼望着他们的来到。今天所向您提议的事，希望您稍后能认真地进行考虑。”
不是很愉快地，这场谈话结束了。回去之后把事情和其他人一说，大家也都变得不怎么愉快。虽然在来之前就已经有所预判，他们其实很难从路南迦尔那里轻易得到他们所想要的，但没能得到那就是亏了，他们还得给他送去人鱼军校生。
当然，这并不需要他们以字面意义去送，只需要放宽对其他高校的约束，告诉他们，不是想要让自家的人鱼学习进阶的能力吗？那就去吧，军部现在不再对此进行限制。众多在联赛上被皇家学院打飞了头的军事高校们那自然是嗷嗷地要送学生送助教前往皇家学院，或者让皇家学院派他们的助教过来。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皇家学院这边应接不暇，毕竟学院的场地宿舍包括教师各种资源都是有限的，全帝国的军事高校都要来，那么多的人鱼他们安置到哪？在哪上课？还有要皇家学院外派人鱼助教的，哪来那么多助教来给他们上课？自己的学生不要教了？再说了，往前就是期末考试，这么搞期末考试还能不能正常考了？
不止皇家学院受影响，其他学校也要考试啊，尤其是那些离得远的，跨越星系过来，一来一回那么长的时间，派来的学生期末考试怎么办？
哪哪都是问题。按理说这时候他们应该和其他的学校协调好，这些学校不许派学生，只能派助教，且助教名额也有限制——反正他们来到皇家学院学习新的能力，回去再教给别的助教和学生们就可以了，人少了相对就好安排，皇家学院便不必承受那么大的压力。这是人类领导想的，而且这里面还有一些，比如科林小老头，希望能够保持住皇家学院人鱼在能力方面的优势，最好就别答应其他高校过来交流进修。“让上面下文件！下文件要求我们必须教我们再教，”小老头喊道，“而且让他们再额外拔给我们一笔经费！”
但是，在这件事上，人类怎么想没用，路南迦尔想获得更多的天才人鱼。其他高校送来的人鱼多多益善越多越好，要是全送给他那最好了。
“咱们学院这真的没地方住啊路迦！”最后唐纳德都忍不住说了，“把人类的宿舍，周边的酒店都考虑上都不够。”
『那就不住学院里，』路南迦尔说，『去大海开一个临时的分校区。这么一来连场地问题也都解决了。』
他说什么就是什么。这边军部不插手，不帮忙统筹协调这件事，等着看皇家学院乱成一锅粥呢，就见一座海岛竖立起了皇家学院人鱼学部的牌子。
“？？？”
“他带人鱼去海里！！”
以人类的视角，怎么能让人鱼去海里呢，它们要是逃跑怎么办？沿海的渔民会给他们的人鱼伴侣套上锁链与颈圈，军事院校对人鱼逃逸也是严防死守。想当年穆洛尼被外派出来执行任务，从高空的飞行器上跳了海，从此不断袭击船舶与沿海地区，不知道造成了多少生命以及财产损失，可见军事院校的高等人鱼的在逃逸的可能性上尤其要注意……但是，深海领主又怎会在意这件事！他的目标就是让人鱼回归大海，要是能多来几个穆洛尼那可就太好了。
“那些学校知道了还送人鱼给他？就不怕他们人鱼被他给带走了？”
“这些学校说，反正他们的助教和学生送过来就归皇家学院负责了，如果到时候鱼少了，皇家学院就把自己人鱼赔给他。”
“……”
考虑到皇家学院人鱼实力方面与其他高校存在的巨大差距，真要赔了人鱼，他们还净赚呢。
皇家学院聘请了工程队伍，快速在海岛上搭起了一些房屋与设施。这些设施是给人类使用的——为了维持分校区的运转，与其他的高校来人进行接洽，需要人类工作人员驻海岛办公。至于人鱼们，等来到直接进大海就好啦！
大海里还一片荒芜什么都没有呢。路南迦尔带着人鱼们在海岛周围游了一圈，通过链接喊穆洛尼。
这里离人鱼聚落有一段距离。不过穆洛尼现在当然已经学会了他在海里纵横来去的行军术。所以路南迦尔一喊，穆洛尼很快就游到了。
看到了他簇拥在他身后的一群人鱼，某深海重犯别提有多开心了：『嗨呀，路迦可真好，又带了这么多的人鱼过来给我。』
能够被路南迦尔带来这里的人鱼当然不会是普通的人鱼学生，而是伊维尔等学院助教，以及克里斯琴等参赛选手——他们跟他学会了很多进阶能力，将会在等其他高校的人鱼过来之后辅助教学，每一位身上都带有一眼不凡的强大气息。
穆洛尼高兴地游上来接鱼。路南迦尔警惕带着人鱼们后退：『别，这些也不是给你的。』
『什么，这些也不给我？』穆洛尼惊，『路迦你变了，说好的你去陆地上就是为了带人类军校的高等人鱼过来给我呢？』
『……这么贪良心不会痛吗？』路南迦尔糊给他一尾巴，『我来是和你说，有关皇家学院海底校区的事。』
『海底校区？！』
这进展也太快了吧，现在已经不是带来军事学院里的人鱼，而是直接端过来一个校区。穆洛尼霍地直立起身体，询问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伊维尔游上来，和路南迦尔一起简单告诉了他目前的情况，“……其他高校的人鱼都要来这里进修。”
“哇！”穆洛尼双手交叉在一起，“那我们岂不是……？”
『一步一步来，穆洛尼，』路南迦尔说，『我喊你是希望你这边能帮一个忙——我希望其他高校的人鱼们不久后来到这里，所收获的不止是魔法，同时还将看到，人鱼在海洋里的生活。』
“这还不简单，”穆洛尼说，“我回去趟，你等着。”
说着他游走了。不过很快，便又游了回来，并带来了聚落里的一些人鱼。
“领主——”
人鱼们隔着老远便喊。
路南迦尔迎上来，和人鱼们日常贴贴（N/N）。这些是聚落里擅长筑造房屋以及构建法阵的人鱼——经过一段时间之后，生活在大海的人鱼们现在已经有了分工。因为同样有着重要的工作，所以这些人鱼也比较少前往矿区，穆洛尼回去直接便将他们给找了来。
“只是看到人鱼在海里的生活吗？为什么不干脆亲身来体验一下呢？”
穆洛尼带人鱼们帮忙搭建起军校生与随行助教们使用的宿舍，以及各种功能性的魔法阵。除此之外还有渔场，聚落里养殖的食用鱼类、贝类，以及藻类等等都分了一部分到海底新校区来。由学院的人鱼们负责养着，这样一来，不止住的地方，连吃的东西也解决了。
『完美！』路南迦尔说，『不愧是你穆洛尼，伟大领主为你和大家都感到骄傲。我上去把人类给喊下来。』
临时得到水下生存能力而潜入了海底的人类们：“！！！”
『皇家学院的新校区，』路南迦尔说，『人鱼的学部原本就应该建在海里的。』
最初说的是“开一个临时的分校区”，这么一来，这个校区极有可能就长期存在了。不过人鱼学部的人类成员现在都很乖，不用他说就自动忽略了这一无关紧要的细节。科林小老头原本不想教给其他学校人鱼更多能力的，此刻看着海底风格独特的新校区莫名地又骄傲起来，高举着设备疯狂地拍照片，嚷着要问上面为他们狠狠要一笔建设款。
要钱什么的路南迦尔那肯定是支持啦！『以及，』他说，『现在可以去通知其他学校送他们的人鱼过来了。』
第166章
实际上像是那些离得远的高校,人鱼们早在收到皇家学院答应他们过来学习的消息就已经上了路，所以并没有用太久，帝国各地的人鱼们便先后来到了。
人鱼们都好激动啊。从神恩之池到军事院校,他们基本上一直都被关着，能够被带着出来一趟就已经很不容易了，而此行的目的地还是前往全帝国人鱼管理最最自由宽松的皇家学院。等到了皇家学院,他们也可以随意外出吗？人鱼们在私下里悄悄地讨论。
其实,就算不给出去他们也依旧高兴,因为去到皇家学院就可以见到路南迦尔了。能够得到学习机会的人鱼大多是参赛联赛的选手及助教,在十字星城曾和路南迦尔说过话。虽然过程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但这已足够人鱼们深深记住并喜欢上他,这辈子还能再见上一面那可真是太好啦！
就这样，人鱼们满满期待——满满期待地看着他们的飞行器一拐，往海上飞过去了。
“等等，海上？！”
“皇家学院地方不够了！”带他们过来的人类领导说,“你们这次学习在海上进行。”
“？？？真的吗？”
居然让人鱼在海上学习！这样的事情是真实存在的吗？人鱼首先不敢相信,在确信了上面的安排的确是这样之后,已经不仅仅是激动了,而是几乎都要疯了。几天前他们还担心作为外校的人鱼恐怕不可能拥有皇家学院的人鱼同等的自由,谁想现在已经不必去考虑能否离校外出的问题了,因为他们被直接安排到了大海！！
路南迦尔浮上海面，亲自迎接所有前来的人鱼。
“哇——”
“塞壬助教！！”
他们不止来到了大海，最喜欢的塞壬助教也等在海里。人鱼别提多高兴了,甚至人类设计的麻烦衣服都不来及换掉，跳下飞行器就冲进了海里，张开了双臂扑向他。
路南迦尔接住涌上来的人鱼们。
『不是助教哦，』他说,『是王子殿下。』
他现在已经不装了——到了这一步，已经完全没有必要再隐藏下去。虽然还不至于面对公众大举宣扬，但所有的人鱼都可以知道他是海之国度的王子，来到特里丰斯是为了改变子民们的命运。
人鱼们愣住。现在他们知道他们为什么可以来到大海了。
因震惊而形成的片刻沉默之后，是猛然爆发的直入云霄的欢呼。
“王子殿下万岁！”
“万岁！！”
淡淡地看了一眼带着人鱼们前来的、站在岸边惊恐无措的人类，路南迦尔带着人鱼们向海底潜下去。
人鱼们再一次震撼了。大海中应该是什么都没有的，人鱼不允许生活在海洋，那么大海自然保持着原生态——这是他们心中所预设，同时也是非常合理的推断。然而他们看到了什么呢？洁白的海沙被一种他们所无法理解的力量固化，向上拱起，高低错落，一间间别具美感的房屋共同组构成一座奇妙瑰美的海底宫殿。神秘的能量场流转着渊微的光，聚集起规模惊人的庞大鱼群。除此之外还有那些他们一向只能在纪录片里看到的、独特多姿的海洋生灵，悠闲地在作为装饰的珊瑚与海草间游荡着。
“这、这是……？”
『这是我们的大海。』
突然地，人鱼们哭了起来。清润的珍珠滑过他们的脸颊一颗颗向下滚落。
路南迦尔希望他们能够看到人鱼在海洋里的生活，现在，他们看到了。在过去人鱼们对未来的美好幻想，大多不过是拥有一位开明体贴的丈夫，度过安恬静好的生活——这是由人类男性所主宰的社会长久以来灌输给他们的，他们也从未想过还有其他的可能性，但是现在，一扇新世界的门扉在他们的面前轰然洞开，呈现出极致壮阔瑰美的风景。
这才是他们所该拥有的。不，这是他们原本就应该拥有的。人鱼生来便属于海洋，他们根本不该变化双腿忍受不适强行融入人类的社会。
穆洛尼很关心来自其他高校的人鱼们，时不时地就游过来看看。很奇妙地，因为上来就知道了路南迦尔是深海国度的王子殿下，人鱼们变得不太敢去麻烦他，某高冷长官反而被认为可以试试提出像是这样的请求——听说他领导着一个人鱼聚落，不知道聚落里缺不缺鱼呀？他们想从此留在大海，尊敬的长官可不可以出面将他们给要走，到时候他们就不用跟学校的队伍回去了。
然而看到厉害人鱼就想要的深海重犯却一反常态地没有答应。“你们完成学习之后是要回去的，”穆洛尼严肃地和他的后辈们说，“你们需要回去，让更多的人鱼知道我们的领主，知道这个世界正在发生、且未来必将发生的事。”
人鱼们在特里丰斯的未来。无尽的阴云笼罩在前路，曾经它看起来是那样的遥不可及，但猛然间，塔兰缇斯的王子殿下一道锐不可当的剑锋劈斩进来，让天光窄泄，阴霾滚滚向两边分开。
长久生活在黑暗之中的人鱼急切地想要接住从头洒下的光，同时，也有缄默而谨慎地、在长夜里闪烁着幽幽萤火的光点果断地抓住机会，来尝试靠近那明亮的光源。路南迦尔在这天收到一道秘密的心灵讯息。一位来自隔壁星系的助教想要和他谈谈。
这位助教名叫雷格尔，来自一个反抗人类统治的地下组织。尽管军部一直在严厉打击人鱼的抗争活动，导致许多组织覆灭，但仍有一些秘密团体成功隐藏并存活下来，继续在暗中行动。借着这次学习交流的机会，他来到这里，代表组织与路南迦尔接触。对王子殿下，雷格尔送上了一条重要的信息——诺瓦娜支持特里丰斯人鱼的反抗，并持续为人鱼们提供着援助。
『我们能多次躲过军部的调查，和女性们的帮助是分不开的。我想，如果王子殿下能够与诺瓦娜结为盟友，或将更加有利于我们的事业。』
『诺瓦娜的女性！很高兴知道这些。』路南迦尔问，『你能帮我来和她们取得联系吗？』
现在他们在海里，情况就比较麻烦。雷格尔说，这得等回头回到了陆地上——
『等下，』路南迦尔说，『我问问埃斐。』
泽弗罗斯在学校里。他们通过契约烙印来取得联系。路南迦尔和他说了有关诺瓦娜援助的事。反派BOSS听完默了一默。
『伟大的深海领主。』
『怎么啦又在喊领主？』
『……你还记得和我一起将你从鎏金海岸拍卖场带出来的那位吗？』
什么。那位居然、居然是女人吗？路南迦尔惊。这么一来事情就简单了，泽弗罗斯联系尼古拉斯。路南迦尔很快就和这位老熟人见上了面。
“人鱼世界的王子？”今天也在假装成高大男人的尼古拉斯同样震惊道，“什么，你？”
『这个世界没有野生人鱼，那么我是哪儿来的，这件事难道不让人感觉奇怪么。』路南迦尔说。
“那……！”星区防长的目光在他和泽弗罗斯之间探寻地移动。路南迦尔头顶缓缓冒出问号。
『那个，当初我说我对你一见钟情，要她帮忙救出你，』泽弗罗斯尴尬道，“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了，快来说正事！”
路南迦尔说正事。『谢谢你们人类女性带给人鱼的帮助，尼古拉斯。』
『……其实，我们这边也并没有帮上太多，』尼古拉斯叹了一口气，『人鱼们聪明又坚韧，拥有非常大的潜力，原本可以帮助他们做得更好的，但是，我们和诺瓦娜那边联系不上了。』
雷格尔没有一起过来。因为不想引起过多的注意，所以这位助教就像是一个普通的助教那样，留在了海底校区里。尼古拉斯和路南迦尔讲了特里丰斯的人鱼地下组织这些年来谨小慎微而艰辛曲折的发展。他们其实原本可以不这样，但是女性们无法与诺瓦娜取得联络以获取更多的支持。她们自身也要小心隐藏，以在特里丰斯长久潜伏。
『当初女神预留了许多和诺瓦娜进行联络的通道，不仅用于交换信息，还可以传输物资，甚至在必要的时候，帮助潜伏人员撤离回去。可是，这些位面通道实际上没有一处能够正常使用。』尼古拉斯急切地问，『既然你是从异世界来到这里，甚至强大到能够对神明不屑一顾的程度，可以帮助我们将位面通道打开吗？』
『你知道我曾经被不知情的埃斐好心地送到了风暴之眼，』路南迦尔说，『在那里我找到了世界之壁的薄弱点，并试着撬了撬。但是，怎么说，帕特里修补世界的手艺还怪好呢……』
『你们上一世是能够和诺瓦娜正常联络的，』泽弗罗斯说，『我想大概是帕特里发现这一点，所以特意堵上了。』
『我想也是，』尼古拉斯说，『毕竟大分裂是由我们女神一力发起。她预留的通道，按理说不应该有问题。所以想看你这边有没有什么办法。』
路南迦尔思考了一下。
『女神悄悄留下的，许多秘密通道。你们上一世应该不至于将所有的通道全都给用上吧？那些没有用上的，帕特里应该不知道其存在才对。不知道其存在，自然也不会去封堵，然而现在的情况却是，所有的通道全部都不能用了。』
他抬起头来。
『这里有一个问题，尼古拉斯还有埃斐——两位请都想一想，那就是，帕特里重启了世界，因此而出现了时光倒转的，是只有特里丰斯，还是诺瓦娜也包括在内？』
人天然会将自己的生活当作宇宙的中心，以至于，尽管知道了重生的事实，知道了时间的倒转，尤其是见到了与前世同样的故人之后，自然而然地便会默认这一切同步地也会在其他人的身上发生，『但我敢保证，』路南迦尔说，『帕特里的能力绝对影响不到我们的世界。』
无尽之海的时间自始至终在前进。那么诺瓦娜呢？被女神分离出来的世界，还会受到父神时间回溯的影响吗？
『帕特里要是这么有本事，为什么不直接把时间倒转到女人完全无力去挑战男人权威的古老年代？』尼古拉斯道，『从中可见他无力对维拉米拉——对诺瓦娜造成影响，只能回转他所治下的世界，诺瓦娜的时间没有倒溯，而始终也在向前。』
『是啊，』路南迦尔说，『而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第167章
『我曾站在高台上,誓言特里丰斯将迎来新的时代。诺瓦娜实时转播了这一历史性的画面，为即将迎来的和平而举行盛大的庆典。』泽弗罗斯轻声说，『然后……她们所有人都眼睁睁地看着特里丰斯突然剧变。』
『信号肯定是当场便会被切断的,她们不可能看得到时间回溯的过程。但是，她们便没有别的渠道来知道这件事吗？』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即使是身为普通人无从得知,维拉米拉作为一位强大的女神,她或许能够看得到特里丰斯时间的倒转,并将这件事告知她的子民？极有可能,诺瓦娜那边现已知道了我们的遭遇。』
尼古拉斯的表情变得凝重。拥有前世记忆的重生带来巨大的信息差,像泽弗罗斯遇到麻烦，直接把她给摇了过来，而她的潜伏工作中遇到的一些问题，同样也可以从他那里问得上一次的走向,据此作出更好的决策。『现在,诺瓦娜整个世界都掌握了这一信息优势。噢,同时还有时间,』她说,『特里丰斯时间重走的这些年,诺瓦娜还在继续向前发展。曾经给我们带来巨大损失的武器与战术，诺瓦娜那边很可能已经出了针对性的解决方案。』
『是的，』路南迦尔点头,『所以我倾向于认为，维拉米拉预留的那些通道之所以无法使用，在于帕特里针对诺瓦娜特意做了防护。他估计也不知道那些通道具体都在哪里，只管搞一层乌龟壳把特里丰斯结结实实给糊上了,专门用来防你们那边趁这机会打过来。』
像是这样的专门的防护，怕是比风暴之眼的世界空腔还修得更加牢固，是没办法把它给打开的。他跟着尼古拉斯找了处失效的位面通道看了看，情况也的确如此。
双方遗憾地告别。不过，虽然通道没能被打开，但这次会面仍然有着重要的意义。『你的盟友现在也是我的盟友啦！』海妖领主开心地和前叛军领袖说。
泽弗罗斯和他一起在林荫道上向前走。突然低下头笑了起来。
『埃斐在笑什么呀？』
水青色的元素精灵飞到他的身前问。
『……我之前居然没有想过诺瓦娜的时间是在继续向前走的，』泽弗罗斯说，『我们的奋斗，并没有随着帕特里将世界重置而化为乌有。一切都是意义的，过去始终存在，并将投射到未来。』
元素精灵重新落回到他的肩膀上，合拢起双翼，『是这样的呀。』
『那天我和我妈妈说，奶奶未来将成为诺瓦娜的大总统。诺瓦娜的时间始终在向前——所以奶奶一直在当着大总统呢，她知道了特里丰斯发生的事，一定会想办法为我们提供帮助。』
路南迦尔对此还不知道，『你的奶奶居然是诺瓦娜的大总统吗？！』
『我的奶奶是一位非常伟大的女性。』
泽弗罗斯和他讲他的奶奶。『原来埃斐的优良基因是来自于奶奶这里呀。』路南迦尔说。
『噢！我爷爷也很好的，大分裂发生后两代皇帝的政治清洗，我们家可以说全都是靠着爷爷这才撑下去……』
于是海妖王子在这个阳光明媚的下午听了许多人类祖辈的事迹。
晚些时候他回到了海底校区，和关心的雷格尔说了有关和女性盟友会面的事。不得不说，雷格尔真的是很谨慎的一条鱼，虽然十分关切，不断在问问题，但空间上却是离路南迦尔远远的，看起来根本就是置身事外地在带学生们研究魔法。除了双方谈及的具体内容，他还额外问了安全方面，『尽管放心，』路南迦尔说，『我们行事很低调，没有被军部给发觉。』
军部的确不知道海族与女性结盟的事。但仅仅是看着高校的人鱼在大海跟着他学习魔法，就足够他们感觉到不舒服。
到现在，海底校区建设完成，所有高校的人鱼都已来到，路南迦尔也又从皇家学院带来了一批学生，正式开始上课了。立足于来自海洋世界的成熟的知识体系而展开的教学模式，相比过去只能通过观察与感悟与摸索来习得能力，人鱼们的成长速度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我们在干什么啊？”军部开始有人说，“在培养敌人——培养比女人或许还要更加可怕的敌人！”“回想这件事，我简直不敢相信，同意这些高校把人鱼输送到他手里，绝对是我们近年来所做出的最愚蠢的决策！”
他们真的有这么蠢吗？要不要把高校人鱼送去给路南迦尔，具体利害他们明明早就已经摊开讨论过。但是看着这些人鱼飞快地变强，男人们心里还是无比难受。
“这样，”高层的话事者说，“今年的长假，把皇家学院的人鱼送去抚慰边疆。”
帝国的边疆也就是世界的边缘，向来是不太平的，游荡在深空的域外异种极大地威胁着国民的安全。“皇家学院在联赛中取得这么优秀的成绩，会被派去比较危险的地方也合理。皇家学院的人鱼去那他自然跟着一起去，就让我们同样来自异界的王子殿下跟那些域外异种碰一碰。他要是能死在那里最好。依然能够活着回来，内心也会知道，人类的帝国是多么广袤，想要让人鱼的地位真正得到改变，必须老老实实地来和我们进行合作。在海里带着军校的人鱼学点新鲜能力，其实根本算不得什么。”
决议就这么发了下来。接下来就是等长假。他们倒是想现在就把皇家学院的人鱼给派过去，但这样的话就针对得太明显了，路南迦尔一个不高兴，可能就又到他们家里做客。
而在长假之前，首先是期末考。海里的人鱼今年就不用期末考了，各高校达成一致：不急毕业的人鱼相关课程跟下一期学生一起考试，急着毕业的到时候参加结业清考。他们现只需要专心学习能力。
【亲爱的莱恩，】金色人鱼坐在海岸的礁石上，给他的人类男友发消息：【对你的思念，让我倍感痛苦。不过一想到，只要在海洋校区学习，就不用参加期末考试，我就又觉得这份痛苦……它也不是不可以忍受。夏日的海边可真美好呀！给你看，海浪，沙滩，还有漂亮贝壳[照片][照片][照片]。噢对，我忘了，你根本没有时间看，之前比赛训练缺了很多课，现在全都得补回来。好好复习吧，不用考试的人就不打扰你了，贴心的我会替你在海边多玩一会儿——爱你的凯撒。】
收到信息的莱恩德若：“……”
“狗比凯撒，我要跟他分手！！”
“莱恩你怎么天天喊要跟人鱼分手？”朋友们一听立刻围过来教育他，“不能这样喊！”“人鱼的心思很细腻的，你这样说他们会想多。”
“呵呵。”莱恩德若快速打字，给凯撒回复了一条消息。
凯撒立刻甩了一堆照片到群里，比给莱恩德若看的还要更多，不止有海浪，海滩，贝壳，还有人鱼们精心堆起的漂亮的沙堡，以及现捞上来的新鲜美味的海鲜烧烤。
同时附赠消息：【不用羡慕我！我会把大家的份儿也一起多玩了的[表情]！】
朋友们：“…………”
凯撒：【我善良吧？】
“……就从没有见过这么善良的人鱼。”
“分手！！”
“这不分手能说得过去？！”
在这个因为联赛缺课而格外恐怖的学期末，只有上辈子就学过一遍，而且已经不在乎能不能全科目拿到A++的反派BOSS能过得轻松。
复习同时，泽弗罗斯甚至还在盯着他们的小岛房屋施工还有装修的事。
小岛已经买好了，因为没有被马修给套走钱，卢卡斯也不再用强大的理财能力对家族资产造成伤害，再加上他借助叛军领袖的眼光与重生得来的信息差对各项产业进行了重新打理，德蒙特家的收入现非常可观，买座海岛已不是什么难以承受之重。路南迦尔相中了一座小岛，他直接就拿下了，然后雇佣了最好的设计与建筑团队负责对小岛进行改造。他要把这座美丽的海岛打造成真正适合人类和人鱼共同生活的美好家园，最好等到这次长假他们就能住进去。
路南迦尔知道他已经买了岛，并时不时地从各种设计方案里挑选出来他喜欢的风格，但并不知道快到长假他们就可以入住了。这将会是一个小小的惊喜。
“哦，那你可真会制造惊喜啊，少爷。”管家冷漠道，“然后呢？”
“……然后，我就向路迦表白。”
“？？！”
管家猛地转过来，差点儿把放在桌子一角的水杯都给碰翻了，“终于——你终于决定要有所行动了吗少爷？”
“我要试试看。”泽弗罗斯说，“不试试怎么会知道呢？”
第168章
这个决定的作出无疑很艰难。但是在迈过了内心的那道坎之后,剩下的便只有期待了。反派BOSS恨不得眼睛一闭一睁，然后就是放假。
直到他发现他在激动之下，忽视了一条由某位著名科学家提出来的定律。
——“完成一件事花费的时间总是会比预期的要长,即使你已经考虑到了这条定律。”
更不用说他没有考虑到。都买私人岛屿了！小岛上用来居住的那肯定不是普通房屋。原本为人类设计的豪宅要大刀阔斧地改造成真正意义上的人鱼友好型，再加上一系列的装修，绝不是一个小工程。虽然泽弗罗斯再三确定了交付日期,但是改造及装修过程中总会有一些预料之外的事件,造成的后果就是不得不拉长工期。
“什么,你想放假就住进去,这怎么可能啊？！”莱恩德若听到了说。他也买了岛,并对海岛大肆进行改造,预期是等到他们毕业能搬进去……不，结婚的时候能住进去就不错了。
反派BOSS：“……我额外多请了人，并付了加急费用的。”
金发的贵公子优雅地翻给了他一个白眼，继续复习笔记去了。
泽弗罗斯抬手扶额,意识到他确实是有点昏了头了。
“咳,其实我也不是说一放假就要搬进去住。假期时间四个月呢,不管怎么说回头能住进去就行。总不至于再向后延几个月都搞不定吧。”
“那应该可？”莱恩德若一边做标注一边说,“虽然可能住进去还没来得及享受这边就又开学了。”
不管怎样反派BOSS还是得到了安慰。但他也就轻松了那么两天。
路南迦尔从海洋校区回来了。
路南迦尔并不是一直待在大海。因为绝大多数的人鱼是去不了大海的,他们依然留在皇家学院里。本身去不了大海就已经让留守的人鱼们感到失落了,路南迦尔如果一直待在大海不回来，更会给他们以一种被抛弃了的感觉。雨露均沾的深海领主那肯定是不会让小人鱼们产生这种感觉啦！所以在海洋校区完成建设，教学工作走上正轨之后,路南迦尔就又回到了皇家学院。在学院待了一段时间，安抚好人鱼们，从此就是学院与大海之间两头跑。如现在，便是又从大海跑了回来。
“埃斐埃斐！”
到小人鱼们那里转了一圈过后,路南迦尔又来到了人类的校区，关爱期末复习中的反派BOSS。
泽弗罗斯伸手，接住了飞扑过来过程中转换了形态的鱼鱼精灵。
元素精灵舒适地倚在他的手指上，『我好累呀！』
伟大领主在仰望着他的小人鱼们面前是从来不会累的，但当来到他的人类朋友这里，他就随便瘫成了一条咸鱼的形状。
泽弗罗斯轻轻按按今天变成了冰白色的鱼尾巴。
半透明的大尾巴有气没力地摆了一摆。
『路迦又自己飞回来的吗？』
『没有，懒得飞，我让学院开飞行器把我给送了过来。』
『那……』
『你们人类世界的生活节奏太快了，』路南迦尔说，『我跑来跑去的就很累。』
系统小气泡在一边满脸的没眼看。它就不说了，某人自己又不教学，在海底带领人鱼们学习新能力就是坐在一边打游戏，传道解惑自有助教等已经学会了的人鱼来替他完成；而回了学校，那就是待在办公室打游戏，时不时的还似一似，居然还好意思喊累，宁看看旁边那些学得昏天暗地的学生呢？
但是泽弗罗斯却很能理解，他肯定会累了，要知道人鱼们头顶的天全是他一个人撑起来。他提议，要不要用一些舒缓药膏，帮他按摩按摩大尾巴呀？
『啊，那个，那个。』路南迦尔有点不好意思，他又不是真的人鱼，用舒缓药膏算是什么，而且现在他们之间也不是领主与仆从了，『我瘫一会儿就好啦。』
反派BOSS从空间里变出来了一个精致柔软的鱼鱼精灵专用小窝。
路南迦尔高兴地瘫进去，并把悬浮在一旁持续没眼看的系统薅过来，揉巴揉巴当作靠枕靠着。
『埃斐呀，』他看着触控笔的笔尖哒哒地划过平板屏幕，『说起来我们不是买了座小岛吗？』
『是的呢。』
路南迦尔：『等到假期我们直接去小岛上住吧！』
『诶……诶？』反派BOSS笔触顿时一顿，『路迦这么急去住在小岛上。』
『因为小岛在海边，在海边就省得来回跑了啊。』鱼鱼精灵在小窝里蛄蛹蛄蛹，『少了很多事，你看对吧。』
『但是，小岛……』
可恶！反派BOSS的内心抓狂地喊，该死的装修它为什么会延期，『小岛上还没有改造好，我们一时半会儿住不了。』
『没有关系的，』深海领主拥有艰苦奋斗的美好品格，『你看学校这么垃圾的环境我不也住了。』
反派BOSS：不！！
他的惊喜！！！
怎么办怎么办。在这个瞬间他首先想到了能不能狠狠再砸一笔钱，要求受雇团队无论怎样必须把工作赶在之前完成……但是很多问题它根本不是钞能力能解决的，房子是要住很久的，急于赶工留下暗坑，到时候住进去会是怎样的体验根本不敢想。
路南迦尔：『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放假我们就去住小岛上。』
泽弗罗斯：“……”他、不、愉、快！
『哎呀，』躺平的咸鱼突然开始展现出强大的行动力，『现在小岛上什么样了啊，我干脆游过去看看吧。』
泽弗罗斯一把捂住鱼鱼精灵专用小窝。
『？？？埃斐？』
路南迦尔开始感觉到奇怪了，怎么了呀，明明之前买海岛的时候他的人类朋友表现得那么积极。
『那个，』反派BOSS混乱地转移话题，『路迦记不记得我们当初见面的那座小岛？』
『我把你给送上岸的那个？』
『我们可以先去住那座小岛上的度假酒店，』泽弗罗斯说，『说起来这还是伟大父神特意安排给我们来度假的……』
然而路南迦尔并没有对波光岛的度假酒店产生兴趣，他现在还决定不止自家的岛，要连着凯撒和莱恩德若的小岛也一起看看了。
有没有人来救救他啊！反派BOSS绝望。
军部的通知就这样带着万丈光芒出现在了路南迦尔的终端上。
『这个假期……要派皇家学院的人鱼抚慰边疆？』
系统提供了翻译。路南迦尔听完，询问的目光移向泽弗罗斯。
『是这样，假期因为持续时间长，所以学校会安排一些任务，也有些任务是上面发下来的。』泽弗罗斯和他解释说，『像我之前出海，就是在执行任务来着……』
高年级的人鱼也是要执行任务的，一般是要前往某地军区来给军人们做精神疏导。帝国边境因为要应对域外异种，对人鱼的需求尤其大。『单听这件事的话是很正常。且让我看看……他们打算把我们的人鱼给安排到哪儿。』
第169章
泽弗罗斯觉得军部可能不安好心,特意把皇家学院的人鱼给安排到危险的地方。从路南迦尔那里拿到了这份通知的原文，看了看事情也的确是这样。
克莱门特地区，现被标记为战争状态。域外异种不断从边境侵入,当地居民的生命安全时刻处于极大的威胁之中。前线人员因长期作战而精神状态不佳，迫切需要人鱼前来帮助改善。
『我们去了有可能直接和异种对上。』泽弗罗斯说。
『但是，埃斐,你刚刚所说的,在假期调派人鱼前去支援边疆属于是常规化的安排。』路南迦尔问道,『像是这一地区,皇家学院不去的话,也会有其他学校的人鱼被派过去吧？』
『……是这样。』
路南迦尔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军部密切留意着收到通知之后他的反应,“那家伙没有什么反应。”学院里负责小心关注着路南迦尔一举一动的人回报说，“现在已经在挑选前往边疆的人鱼了。”
军部只负责下达任务，不会详细到把任务由谁来执行也一并敲定。具体都派哪些人鱼去是学院自己的事。按照惯例，前往危险地区是要派实力相对较强的那些人鱼的,学部领导就从名单里又拎出了联赛的参赛选手。
『他们好好的在海洋校区完成教学任务呢,』路南迦尔说,『另外再找人。』
虽然前面要放假,但这并不代表着教学任务也要就此结束。各高校都同意过来学习的人鱼不用参加期末考了,既然不急回去,那这长达四个月的假期是不是也顺便利用一下？
人鱼们对此完全没有意见，这里就不说他们是否热爱学习魔法——能自由快乐地待在大海里，和亲切友好的族人们生活在一起,谁想回去看人类脸色啊？路南迦尔也希望人鱼们可以在大海里多开心一会儿。他把在海洋校区的人鱼全部都给排除在外。
“那，”学部领导说，“再看这些高年级……”
『其实也不用局限在高年级。』路南迦尔说。
一年级的人鱼新生们是最先跟着他学习魔法的，然后他被科林给选出来学习进阶课程,开始传授同班的同学们魔法。再后就是联赛的训练了，被选出的参赛选手们跟随他学习了更多的能力。前段时间里他没什么事，这才开始给学院里更多的人鱼也补上魔法课。人鱼们的实力能有几何，自然要以他们对魔法的掌握程度为准，按年级划分此时已不适用。
『你们就别管了，我来负责选吧。』
人类领导乖巧退走。路南迦尔翻看名单思考了一会儿：『统，去学部官网上给我做两个网页。』
第一个网页是公告，发布了学部的假期安排，以及抽调人鱼支援边疆的事。人鱼可以自行外出，这一点到了假期也不会改变。所以人鱼们可以选择一放假就出去玩儿，波澜壮阔的大海欢迎他们；也可以报名执行任务——跟着他前往边疆走一趟。第二个网页便是报名入口。人鱼们报名之后，他会组织他们对实力进行测试。
【啊，啊。】小系统懵懵，【宿主大大您确定要给大家自愿报名吗？能出去大海里玩儿，谁会选去边疆吃苦。】
『可是边疆有伟大领主耶。』
他说得没错。看到了公告的人鱼们：“啊啊啊路迦/处长/王子殿下要带队前往边疆！！”
学院的人鱼们疯狂报名。名单上传到系统这里，小气泡惊呆了，【这么多鱼报啊！】
路南迦尔挑眉：『所以要安排考试。』
因为课程安排，人鱼们在期末的压力普遍是没有人类那么大的。但是，为了能够和路南迦尔一起前往边疆，学院的人鱼开始疯狂地卷起来。
这一下就不止是系统了，军部放学院的眼睛看着也惊呆了，“人鱼们在狂卷，全抢着要去。我们要求的人数难道说太少了？”
军部：“？？？”
军部增加了要从皇家学院抽调的人鱼数量。
人鱼们：“哦，这军部他可总算是办了一件人事！”
就算人数增加了，也依然不够多。毕竟现在不止高年级，是全校人鱼都在竞争。只有在魔法测试中排名前列的人鱼才能得到前往边疆的机会。
落选的小人鱼们：“唉。考得不好。放假只好去大海了。”“希望无边的大海能安慰我悲伤的心灵。”
系统：【……】
什么叫“只好去”，现在大海在你们这些人鱼眼里都沦落成安慰奖了是吗？
……行吧，给伟大领主该死的魅力跪了。
万众期待的长假到了。路南迦尔等着军部过来接人鱼们前往边疆。泽弗罗斯找本该支援边疆的同学交换了任务，这样就可以陪他一起了。
路南迦尔：“埃斐真好。”
令他感到意外的，凯撒从大海上回来了。『你怎么回来了？』路南迦尔说，『在海里玩得不是很开心吗？』
“克莱门特那边很危险，去的人鱼又多，你一个人照顾不过来怎么办。”凯撒说。
这话路南迦尔爱听，拍了拍他的肩膀，亚历克斯从一边走过，“还算你有点良心。”
凯撒可以被他给直接带去。但亚历克斯却不是被直接带去的。虽然这只需要他一句请求，但翡翠色的人鱼坚持要用测试中的表现来证明他具有同行的资格。
『亚历克斯是一条很认真的小人鱼呢。』路南迦尔说。
真的是很认真。他们搭乘星际航船，徐徐驶向遥远的边境，一路上遇到许多前未见的新鲜事物与独特的风土人情。路南迦尔带着小人鱼们：“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哇！！”
亚历克斯就站在一旁奋笔疾书，把一切值得在意的东西全都收录进他的笔记应用。
从路南迦尔当上风纪处长，让他帮忙处理工作杂项，亚历克斯就形成习惯开始做笔记了。泽弗罗斯扫了一眼，“咦，亚历克斯也用这个软件啊？”
“是的，这款软件做知识库很好用，埃斐也用吗？”
“我给你看我的。”
泽弗罗斯坐下来把他的笔记库投影出来。无数词条与图谱组构成庞大的数据中心，井井有条的知识系统让年轻的人鱼叹为观止。“我想请教，埃斐！随着资料积累得越来越多，很多早期记录的内容就被遗忘在角落里了。我觉得应该是我的笔记管理方法存在问题，你能向我分享一下你是怎么做笔记管理的吗？”
“当然。”泽弗罗斯把有关知识库搭建的笔记调到前台，耐心地向他介绍自己使用的笔记方法与系统搭建的理念。
路南迦尔原本在和人鱼们站在窗边好奇地向外看，人类温和耐心的声音吸引着他，让他一点点地向后回过头来。
泽弗罗斯说着说着，突然间意识到空气变得极度安静，一道银蓝的结界流转着魔力的光辉，把周围的一切都给隔开。邪治的海妖坐在另边的扶手椅上望着他，清浅的眼眸里盈满了晶晶闪亮的光彩。
“路迦？”
『啊，我怕军部的人过来偷看，』路南迦尔说，『你们继续讲，快让亚历克斯学会伟大叛军领袖的情报管理方法。』
他夸他是伟大叛军领袖。反派BOSS一下子便紧张局促起来，『那什么，我没有……』
『你有的，你的所做所为诺瓦娜那边全都知道。』
“……”
就，不知道该怎么反驳，泽弗罗斯在他亮晶晶的注视中加快了分享的速度。他把相关的笔记打包发给了亚历克斯一份，强调了一下知识库搭建过程前人常踩的坑，并推荐了一些关于知识管理的书。
亚历克斯也开始不好意思，他坐在他们两个中间总有一种自己很碍事的感觉。接受了资料，向他道了谢，翡翠色的人鱼很快就闪了。
路南迦尔坐过来，拉住了他的手。
泽弗罗斯给他拉住，视线望向年轻的人鱼离开的方向，『亚历克斯很努力，总希望自己能够变得更好，从而站在你的身边。』
『我看到了。』路南迦尔说，依旧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泽弗罗斯开始左看右看，『结界可以撤掉啦。』
路南迦尔撤掉了结界。大家好像到这时才注意到这里有些什么似的，纷纷将目光投过来。
反派BOSS：“……”
他顿时就变得更不自在了。
路南迦尔笑起来，拉着他站起身。
『我们回房间？』
泽弗罗斯跟着他回房间，过程中从巨大的舷窗前经过。飞船完成了能源补充，正在缓缓驶离星港，那些与帝都星风格迥异建筑在向后不断地拉远，『很可惜，因为赶时间，去的这趟半路不好下船。等完成任务回来时间就宽裕啦，路迦到时候可以带大家下来看看。』
“嗯。”路南迦尔点头。
自以为那种微妙的气氛至此已经落幕的反派BOSS舒适了。他万万没想到，回到了房间里，伟大深海领主反手把门给关上，立刻就问：『埃斐，我怎么感觉你最近这段时间有点不太一样啊？』
第170章
反派BOSS否认得飞快。
哪里有不一样？才没有不一样呢！他明明是那么地正常。
路南迦尔：盯——
『我想想哈。』深海领主展开回忆,『大概就是从海上回来的那天，我说要住进小岛……』
泽弗罗斯：“！”
糟，怎么连这件事也又被他给挖了出来！
『因为小岛装修改造就是一件大工程啦,一时半会儿的根本完成不了，』他说，『你去问莱恩。』
凯撒来了莱恩德若当然也来了,两个人在飞船的另一边看窗外景色。发现情况越发不妙的反派BOSS试图拉着伟大领主过去找他们。
路南迦尔：『我知道。』
他不出去,并坐在了床上。双腿恢复成鱼尾巴,多彩的大扇子在床沿展开,『小岛一时半会儿是很难改造好啦,可你给我的感觉有点奇怪。总之,时不时地就奇奇怪怪的。』
说着又开始盯。
泽弗罗斯拉了拉衣领，在他的身边坐下，来避开那好像能够延伸进他内心的目光，『好吧,是这样的……我有一件事打算和你说。』
『什么事呀？』路南迦尔那当然是问。
『但不是现在说。』年轻的贵族轻声道,『因为这件事很重要,同时……也很特殊。所以需要等到恰当的时候再来和你讲。』
『诶！』
华丽大扇子开始好奇地摇,『什么嘛,还不能现在就告诉我。』
『可是伟大深海领主非常具有耐心,我想他应该不介意等到恰当的时刻？』
泽弗罗斯转过来，覆住了他按在身旁的手。
路南迦尔仰起脸。
『你说得对，伟大领主非常具有耐心。我会等到你觉得什么时候适合告诉我。』
泽弗罗斯点了点头：“嗯。”
海妖的视线掠向一旁,但旋即便又转回来。点缀在眼尾的浅蓝鳞片在灯辉下流转过一抹幻色的反光，『……你会告诉我的吧？』
『当然。』
路南迦尔就不再追着问他，依然拉着他的手，倚靠在他的肩膀,看着舷窗外浩瀚的星海。泽弗罗斯勾起他一缕随意散落的长发放在怀里，悄悄地点亮了手腕的终端。
……就忍不住想看看他们的小岛现在改造得怎么样了，趁着飞船离星港不远，暂时还能联网，他发信息询问管家。
多里安没有跟着一起来，留在帝都专门盯着项目进度。【什么都好，非常顺利，不至于再延期，等你们回来应该就可以住上了，】管家正在小岛上，收到消息立刻就发来了照片，【到时候没有装修拖后腿，能阻挡你的就只剩下你自己了，少爷！】
【？】反派少爷缓缓抠出一个问号，【我已经考虑好了！！】
【少爷好久都没有这么具有自信了，那我就勉强相信一下吧。】管家说，发送了更多的装修进度来给他看，【对了少爷，和你报告件事，我看到学院网上有人说贾斯汀金。】
多里安从他那里得知前世的事，所以对某世界主角格外关注。这么说显然是有值得在意的事，泽弗罗斯便问：【那家伙怎么了？】
管家又发了一张照片。不再是装修进度了，而是贾斯汀金的照片。泽弗罗斯看到，不由得怔了一下，【他这……怎么瘦到了这种程度？】
作为主角贾斯汀原本有着非常精壮的身材，但是现在却瘦得形销骨立，眼窝深陷。【我也不知道，】管家说，【之前打比赛的时候还好好的。】
【是啊！】
短期内怎会瘦这么多！泽弗罗斯不可思议，这主角也没什么减重的爱好啊。
『怎么了？』路南迦尔转过来。
『路迦你看！』
识别人类对深海领主来说本身就存在困难，路南迦尔看去一眼，差点儿没认出来照片上人是贾斯汀。『怎么会这么瘦！』首先他感叹，接下来立刻就撇清：『这不是我干的！！』
『……肯定不是你干的啦，你天天忙着在学院大海两边来回跑。』泽弗罗斯说，『可能是他肠胃犯了什么病，导致营养不吸收？』
不知道，管它呢。胡乱猜了几句，两人就结束了这一话题，把照片给丢到一边了。泽弗罗斯发现，他现在对贾斯汀金已经完全不再关心。
这时凯撒的笑声在外面响起来。『路迦！』泽弗罗斯喊。
路南迦尔坐直，把尾巴重新变成双腿。下一秒莱恩德若就推开了门，发现他在这里，立刻小心地先往下看，确认到没有大尾巴，这才往里面走进来。
『莱恩你这恐惧症什么时候能好，』路南迦尔说，『要不我给你洗脑一下得了。』
“什么洗脑？！”莱恩德若惊。
『噢，噢，就是给你施加一个心灵暗示，』深海领主温柔无害道，『让你从此不再害怕鱼尾巴。』
莱恩德若：“…………”
他才不给。路南迦尔遗憾地靠回到泽弗罗斯的身上。
“看不到了，”凯撒说，“接下来又是好几天的无聊。来玩牌吧！我去把亚历克斯他们也喊过来。”
离开了港口，就是在茫茫的太空中漂。随着不断接近边疆，可停靠的星港越来越少，只有偶尔出现在窗外的独特星球能让大家感到那么一丝兴奋。亚历克斯的笔记库因此而多了许多桌游的进度。
一直到这一日——这场漫长的旅途终于迎来结束。
标志着旅途结束的并不是飞船成功抵达边疆的行星或者太空的兵站，而是在睡梦中刺入耳鼓的尖利的警报声。
路南迦尔从水箱里坐起身，表情有些茫然，毕竟无论在哪里，伟大领主的睡眠质量总是很好，系统小气泡啊啊啊啊着冒出来，【飞船被入侵了，宿主大大！是一种没见过的虫子！下面好像已经死了人。】
『别叫，我想虫子大概咬不着你？』
【不知道啊！】系统小气泡往他头发里钻，【看起来好可怕。】
是挺可怕。海妖敏锐的听觉能够清晰分辨出船体的合金结构被强酸腐蚀的声音。
他从舱室里冲出来。人鱼们聚集在走廊里，亚历克斯在清点以确保所有的人鱼全都在这里，而没有分散在飞船的其他区域。看到他出现，大家脸上紧张的神情都是一松，“路迦！”“王子殿下！”
『不要慌，』路南迦尔说，从人鱼们中间穿过，看到凯撒正在走廊的转角布置他他从海洋校区学会的防护结界，当下便转回走向另一个方向，『我们去到相对宽敞些的地方，且看人类怎么说。』
人鱼们跟着他来到了附近的大厅，听着开火的声音不时在飞船下方响起。泽弗罗斯这时带着莱恩德若和其他学院学生从人类的住宿区赶了过来，『军部在应对，暂时还没有给我们的指令。』
尽管没有下发指令，但这并不影响军部对人鱼们在这场突发事件中的表现产生意见，“王子殿下悠闲啊。”把伤员送过来的时候，来自军部的上校说。
『你管这叫悠闲啊？我明明是如此地认真负责。发现危机后，第一时间就来到了大家的身边，做好了准备随时来把大家给带走。』路南迦尔说，『毕竟我对你们也不了解……问一下情况哈，那些虫子能解决吗？会对这次航行造成什么影响？需要我带大家离开，另找落脚的地方吗？』
上校微微张开了嘴巴，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来回话。
“来、来帮一下！”有伤员捂着受伤的部位沉呻道。
路南迦尔向站在他身旁的几条人鱼点了点头。
人鱼们蹲下了身，使用能力治愈了人类身上的伤口。“不打了，”一个军校生说，“看起来是解决了？”
路南迦尔的目光缓缓转向上看。他看大家也跟着看，始终呆在大厅里的人并没有反应过来，而军部的几人脸色则是瞬间难看起来。
啪嗒一声。
一滴腐蚀了合金的酸液落在地板，向上滋滋腾起白烟。
系统说下面死了人。开火声也是从下面传过来。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飞船的下部，并未察觉来自上方的危险。
体型硕大的异虫狰狞的口器从管道的阴影中探出来。
路南迦尔的目光移转向站在他身前几步远的军部上校。看看他，又看看露头的虫子。『怎么样，』路南迦尔再次问道，『你们这船还行不行？』
上校从腰间拔出了枪，一道光梭闪过，被烧焦的虫尸从管道缝隙里坠落。他扶了扶通讯器，下达了新的作战命令。
路南迦尔没有出手，人鱼们也只是治疗了被送来的伤员。莱恩德若让泽弗罗斯用能力把他举到空中，倒溯时间恢复了一下大厅上方被异虫酸液蚀穿的部分，帮了算是微不足道的一点小忙，不过，这场战斗还是很快便迎来了结束。
边军的战舰靠近了这艘来自帝都的飞船，通过空间桥梁接驳，登船对入侵异虫完成了清扫，“我们正在追击这个虫群，眼睁睁看着它们扑到了你们船上！”身材高大的指挥官带着他的士兵大踏步穿过长廊，向后面大厅看了一眼，大喜，“来给我们送人鱼的，父神啊，这可真是太好了！”
“是啊，来给你们送人鱼的，”来自军部的上校说，向他伸出手去，挑了挑嘴角，“……这人鱼个个大爷似的，你们可伺候好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