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溪有个习惯特别好, 想不通的事儿就不想，绝不内耗自己。
既然她不理解为什么宋言秋会给她准备情侣拖鞋, 那她就找个借口——他可能为了在家人面前掩人耳目。
找到理由一切就都顺了下去，她甩甩头把杂乱的思绪都抛之脑后，掏出电脑，打开课件，准备今天的试课。
秦予鸣看她掏出熟悉的教具，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僵住了，喃喃道：“舅妈……你是来上课的吗？”
陶溪认真摆弄着, 头也不抬的温柔回应，“对呀，来给予鸣上课。”
“我不要啊——”秦予鸣哀嚎一声，“咚”得一下趴到沙发上，“今天不是星期六吗？”
宋言秋单手抓住他的胳膊，轻轻一用力将他提到沙发上坐好，“配合点。”
秦予鸣耸拉着脑袋，“我已经听过了，我都背过了。”
说罢, 他站起身整整衣领, 学着陶溪的模样理了理他根本不存在的刘海。
“小朋友们大家好。”他喜笑颜开地夹子嗓子，伸手打招呼。
一言一行活像陶溪的翻版。
连陶溪都看呆了, 眼睛眨了眨, 硬是一句话没说出来。
“还……挺像的。”宋言秋默默道。
陶溪缓缓点头，“太像了。”
秦予鸣得意地坐下，一副你看我多厉害的模样, “我都会了，我不想听了。”
陶溪屈服了, 无奈应下，“好吧。”
她视线落过一旁的宋言秋身上，顿了顿，认真道：“他不听，你听吧，我给你讲。”
宋言秋眯起眸子，指了指自己，认真反问，“是我？你确定？”
陶溪郑重点头，“没错，就是你，别怀疑。”
“咳。”宋言秋抵着鼻尖轻咳一声，忍俊不禁，“好。”
陶溪走过去拍拍他的肩膀，俨然已经把他当小孩子看待，“没事，别紧张，你就配合我，我让你回答你就回答。”
秦予鸣转着眼珠，好奇地听着两人对话，“舅舅要听课吗？！”
“对呀。”陶溪轻描淡写地应声。
一看玩起cosplay，秦予鸣的兴致被提起来，“我也听课。”
陶溪得意，拿捏小孩心里她还是很会的，“那就勉强也让你听一节课吧。”
“好！”秦予鸣迅速应下，在沙发上端正坐好。
“那我们开始上课啦！”
陶溪好整以暇，拉开小黑板，俯身蹲下，半跪在地上，“小朋友们大家好，我是桃桃老师。”
“桃桃老师好——”秦予鸣扯着嗓子响亮回应。
宋言秋愣怔一下，偏头看他一眼，也配合道：“桃桃老师好。”
陶溪点头，满意，“那请小朋友来自我介绍，我们互相认识一下。”
“来，从这位小朋友开始。”陶溪伸手朝向秦予鸣。
秦予鸣顺从地站起身，“大家好，我叫秦予鸣，我今年五岁了。”
“秦予鸣小朋友你好。”陶溪笑眯眯地和他打招呼，垂手示意他入座，继而视线转向宋言秋。
后者难得露出些拘谨，接收到陶溪目光后，他学着秦予鸣的样子站起身。
陶溪缓缓抬头仰视他，一米八八的身高，在蹲着的陶溪眼里就像个巨人一样。
宋言秋垂头看看半跪的陶溪，下一秒也单膝跪地，尽可能的与她平视。
两个成年人，像互相求婚般单膝跪在地上，视线在空中交汇，茫然无措的尴尬蔓延，怎么看怎么怪异。
宋言秋似乎也察觉到奇怪，垂眸看了两眼，才缓缓发言，“大家好，我叫宋言秋，今年30岁。”
低沉的嗓音配上童趣的语言，甚是出戏。
似是而非的一幕冲淡陶溪内心的尴尬，她忍着笑意抬手示意请坐。
宋言秋不自然地坐回沙发，一言不发，表情略显沉重。
陶溪轻咳一声接话道：“宋言秋小朋友你好。”
秦予鸣在一旁捂着嘴偷笑，脸都红温了，笑得肩膀一颤一颤的。
宋言秋斜睨他一眼，严肃道：“不准笑。”
秦予鸣艰难地收起笑容，抿着嘴拼命点头。
“好了！我们要上课了。”
陶溪稳住情绪，把节奏拉了回来。
“桃桃老师想跟小朋友拥抱一下，谁知道拥抱是什么意思？有谁愿意跟我拥抱一下？”
秦予鸣迅速举手。
陶溪伸手示意，“秦予鸣小朋友，请你来说一下吧。”
秦予鸣起身，认真回答：“拥抱就是两个人搂在一起，跟谁拥抱就说明跟谁是好朋友。”
陶溪满意点头，“秦予鸣小朋友回答的太好了！那请问你可以来跟我拥抱一下吗？”
秦予鸣平静摇头，“我想把这次机会让给我的好朋友——宋言秋。”？？？
轮到陶溪不会了，她反问：“为什么呢？”
宋言秋也向他投去不解的目光。
秦予鸣神情波澜不惊，扫一眼二人，认真解释道：“宋言秋是刚来我们班的小朋友，桃桃老师说过，我们要照顾新朋友。”
陶溪抿唇，有点不知该如何应对，理儿是那么个理儿，沉吟半天她艰难点头，“对。”
秦予鸣肉嘟嘟的脸扬起笑容，对自己甚是满意。
陶溪转头看向宋言秋，犹豫一瞬，试探问道：“宋言秋小朋友愿意上来跟我拥抱一下吗？”
宋言秋沉了沉，站起身，“嗯。”
陶溪手里冒出一阵汗意，这真的好怪，嘴上说着跟小朋友交流的话，实则是要跟一个成年男人拥抱。
她认命地站起身，宋言秋以缓步走至她面前。
秦予鸣坐在沙发一角，圆溜溜的眼睛瞪得老大，伸着脖子认真瞧着。
两人面对面，陶溪视线躲避开与他对视，拘谨地伸开胳膊，宋言秋喉结上下滚了滚，也伸开手臂。
两具身体凑近，陶溪觉得耳朵有些发热，他身上自带的清冽气息萦绕鼻尖，她心脏把控不住地“咚咚咚”跳不停。
下一秒，陶溪的脸触上他胸口的布料，温热的气息扑面而来，后背一股包裹感席卷身体，他微微收紧，她的脸颊紧紧贴到他胸口，耳边是清晰有力的心跳声。
“哇——”秦予鸣低低惊讶一声。
他的声音像一盆冷水，将陶溪恍惚的思绪彻底泼醒，还当着孩子面呢！
她迅速挣扎脱离宋言秋的怀抱，仓皇后退一步，尴尬道：“谢谢……宋言秋小朋友的配合。”
宋言秋垂下手，默默无言，退回到沙发上坐下。
一室寂静，落针可闻，陶溪呆呆地站在小黑板旁，宋言秋双手搭在膝盖上，垂眸，视线落在地面，耳廓染着淡红。
秦予鸣眨巴眨巴眼睛，提醒道：“桃桃老师，该夸奖小朋友了。”
“哦，对。”陶溪愣怔回神，“让我们一起表扬一下宋言秋小朋友。”
秦予鸣迅速领悟，侧身对着宋言秋，双手轻拍两下后对他竖起大拇指，“嘿！嘿！你真棒！嘿！嘿！你真棒！”
宋言秋嘴角抽了抽，抬眸望向他，神色沉沉，片刻后低声道：“谢谢。”
陶溪深吸一口气，稳定心神，继续推进课程。
“拥抱是一种亲密行为，你跟谁拥抱就代表你跟他是好朋友。接下来让我们听着舒缓的音乐跟你身边的好朋友拥抱一下吧。”
她掏出手机，播放起轻音乐。
秦予鸣享受地晃晃脑袋，主动抱住身边的宋言秋，小小的身子钻进他怀里，舒适的蹭蹭他的胸口。
宋言秋大手抚上他的发顶，轻轻地揉了揉，带着几分怜爱。
音乐结束，拥抱停止，陶溪主动提问，“请问小朋友们，你跟谁拥抱在一起？拥抱时你有什么样的感受？”
秦予鸣端正的举手，宋言秋侧眸看他一眼，也配合地举手。
陶溪伸手示意，“请宋言秋小朋友来说一下。”
宋言秋放下手臂，准备起身回答问题，陶溪连忙阻止，“你坐着吧，你太高了。”
“好。”宋言秋应下，坐回沙发认真回复，“我跟秦予鸣拥抱的，拥抱时让我觉得很幸福。”
“真不错，拥抱让你感受到了幸福。”陶溪夸赞。
“那秦予鸣小朋友可以来说一说吗？”她又看向秦予鸣。
秦予鸣点点头起身回答，“拥抱让我觉得很暖和，像穿了棉袄。”
陶溪点头，“哇，你回答的很认真，让我也感受到了拥抱的温暖。你请坐。”
“其实今天是森林的拥抱节。”陶溪从身后像变戏法似的变出大熊玩偶，“大熊也来参加拥抱节了，让我们一起来看看它在拥抱节里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吧！”
陶溪摆弄自制的绘本图书，富有感情、生动的讲述了整个故事。
宋言秋在她轻声细语中被缓缓代入大森林，似乎能看到大熊遭遇的事情，感受到大熊内心的情绪。
一节课结束，陶溪深吸一口气看向宋言秋，期待地问道：“怎样？什么感觉？”
宋言秋非常认可，“很好，生动，有代入感。没有多余的话，直截了当最重要。”
陶溪信心倍增，鼓气道：“那应该差不多了，我再细化一下教具就行了。”
“舅妈一定可以得第一名。”秦予鸣信誓旦旦道。
陶溪笑眯眯摸摸他的发顶，“那就借小福星吉言啦！”
“嘿嘿，那舅妈能不能奖励我玩会儿游戏机？”秦予鸣眨巴着大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陶溪看宋言秋一眼，后者默默点头。她又垂眸看向带着祈求目光的秦予鸣，大赦天下道：“那就奖励玩半个小时吧。”
“好耶！”秦予鸣一溜烟跑上二楼寻觅游戏机去了。
陶溪无奈地笑了笑，俯身开始收拾自己的教具。
宋言秋半蹲在她身边，帮她一起整理。陶溪轻轻抬眸，四目对视，脑海中又浮现起拥抱时的场景，那感受似乎又卷土重来。
她仓皇垂眸，还有点尴尬呢。
“留下吃晚饭吧。”宋言秋清冽的嗓音响起。
陶溪动作微顿，半晌喃喃道：“不了吧。”
“我会做锅包肉，阿鸣也想你能留下的。”宋言秋又道。
锅包肉诶，好厉害。陶爸都不会做呢！
陶溪抿唇，“那我尝尝你的手艺。”
宋言秋唇角轻扬，“好。”
—
日暮西沉，窗外渐染橙红，积云层层叠叠，温柔的蓝调时刻让整个世界陷入一片温柔的寂静。
陶溪被宋言秋安排在落地窗旁赏风景，坐在舒适的懒人沙发上，面前低矮的茶几上放着一杯温热的水。
她侧眸，视线从窗外转向室内，宋言秋的背影映入眼帘，宽阔的背影忙碌在厨房，脊背轻俯，腰间系着咖色围裙的绳子。
她原是要帮忙的，可宋言秋匆匆将她赶出来，催促她离开时还递给她一杯温水。
她理所当然的过来坐下，主要也怕给他帮倒忙，她确实不太会做饭。
“舅妈！”秦予鸣身影忽地闪现在二楼栏杆处，圆润的小脸从两根栏杆中间探出来，“你来陪我玩嘛！”
陶溪回神，起身朝他走去，“好呀，你想玩什么？”
秦予鸣神秘兮兮偷笑，“你来嘛你来嘛！”
陶溪知道他鬼点子多，指不定又有什么小九九。
顺着楼梯走上二楼，秦予鸣拉住她的手拽了拽，示意她蹲下身。
陶溪顺从的照做，秦予鸣凑上前，嘴巴覆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带你去看个秘密。”
“什么秘密？”
秦予鸣眨眨眼，“你跟我来，但是你要保密。”
“嗯……”陶溪沉吟一下，“好。”
秦予鸣伸出小拇指，“拉钩。”
陶溪看一眼，小指指尖勾住他的小拇指，“拉钩上吊一百年不许变。”
达成协议，秦予鸣轻手轻脚地领着她往走廊尽头的房间走去。
陶溪心中生疑，忍不住问道：“要去哪儿？”
“书房。”秦予鸣小声回应。
书房？陶溪蹙眉，顿时停住脚步，“不行，不能去。书房是隐私的地方。”
“没事的。”秦予鸣板起脸，“舅舅说我可以去书房看书。”
陶溪松开他的手，摇摇头，“那我不能去，你去吧。”
“为什么？”秦予鸣不理解，挠挠头，“你可以去啊。”
陶溪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思忖半天，一字一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个人空间，像书房、卧室都属于隐私空间，没有经过主人的允许不可以随便进入。”
“啊……”秦予鸣满脸失落，“那要不去问问舅舅？”
陶溪无言，窘迫道：“不能问的。”
她跟宋言秋可没熟到那个地步的，所有的亲密关系都是马甲啊！是马甲！
“不对，你不能问他，不能被他发现。”秦予鸣难住了，这题超纲了。
陶溪俯身安抚道：“我们去玩点别的，你想玩什么？”
秦予鸣心有不甘，不回应陶溪的问题，看一眼书房门，犹豫反问道：“我偷偷拿出来可以吗？”
陶溪扶额，“予鸣，你能拿出来，我也不敢看啊……”
“为什么？”秦予鸣想不通。
“走吧，我们去你的房间，玩个游戏？或者积木？画画？”陶溪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秦予鸣不情愿地再看一眼书房，还是迟疑。
“走啦。”陶溪拉拉他的胳膊。
最后一层防线被击溃，他屈服了，“好吧。”
秦予鸣带她去了他的房间，两人拿出跳棋玩了一会儿，陶溪又给他讲了会儿绘本故事，他去书房的心思渐渐就被打消了。
不知不觉窗外彻底黑透，夜幕降临，室内灯火通明。
两人趴在地毯上玩得不亦乐乎，清脆的笑声夹杂着明亮的声线，一阵又一阵的响起。
宋言秋推开虚掩的门正巧看到这一幕，陶溪手臂撑着，耳边的碎发垂在脸颊旁，翘着的小腿轻晃，轻声细语传出，“小兔子跳到月亮上……”
宋言秋悄无声息地上前一步，下一秒，小腿吃了一脚，沉闷一声，不轻，但也不疼。
始作俑者“噌”得一下坐起身。
“天……”
陶溪抱着绘本慌张回身，入眼是宋言秋颀长的身影。
“吓死我了。”陶溪拍着胸口，“我以为什么东西，硬硬的。”
宋言秋唇角抽了抽，“腿……”
陶溪缓过神，眨巴眨巴眼上下打量着他，“你怎么走路悄无声息的。”
宋言秋没想吓她，只是想看看他们在干嘛，没想到她会反应那么大。
“我忘了说话了。”
陶溪沉口气，可算安抚下“咚咚咚”跳不停的心脏，“好吧。”
“吃饭吧。”宋言秋道。
“好。”
陶溪和秦予鸣收起摆了一地的玩具，跟着宋言秋下楼。
开放式的餐厅，灰白色的大理石餐桌，米白色的餐具垫上摆放着白瓷碗碟，深红色竹筷。餐桌中间是四菜一汤，锅包肉、辣炒花蛤、北极甜虾、干煸豆角，还有一盅煨在砂锅里的奶白色骨汤，色泽鲜亮，香味扑鼻。
“好丰盛。”陶溪忍不住夸赞。
秦予鸣爬上餐椅，恭维道：“舅舅做饭最好吃了。”
“嘴太甜了。”陶溪笑道。
宋言秋递给他勺子，解释道：“像我姐夫。”
陶溪了然，“原来如此。”
一顿饭吃得愉快，宋言秋的手艺真的很好，她在这之前还很难想象他忙碌在厨房的画面。现在看来，真的是一个挑不出毛病的男人呢，长得帅有才华还贤惠，简直是天选男友。
吃完饭，陶溪主动揽起刷碗的工作。她虽然爱吃，但不会做饭，也不爱做饭，不过她可以洗碗，洗碗简单！
宋言秋想拒绝，但她执意如此，还推着他的后背一直把他推到厨房外。
“好吧。”他无奈地垂着胳膊，“你洗吧。”
“好！”陶溪转身进厨房，冲水，拿起洗碗布打泡沫。
宋言秋倚在门框边，单手插兜，歪头看着她聚精会神的侧颜。
“我报名去当评委了。”他忽然轻声道。
陶溪微愣，很快理解他话中含义，“啊？园里的比赛吗？”
“嗯。”
陶溪莞尔一笑，偏头瞧他，“那我贿赂你一下，记得给我投票。”
宋言秋挑眉，有意逗她，“不一定，我比较公正。”
陶溪冲着盘子上的泡沫，佯装为难道：“那我明天来送礼，茶叶盒子里装，嗯……白酒拆了包装塞在塑料袋里。”
“我是刚正不阿的人，会让你拿回去。”宋言秋笑道。
“唉！”陶溪叹息摇头，“那我还是好好打磨自己的课吧，宋老师贿赂不动呀！”
洗完碗时间也不早了，陶溪主动提出离开，宋言秋送她到门口，把东西放进车后座，不放心道：“到家发消息。”
陶溪系上安全带，歪头透过副驾驶的车窗看他，“没事儿，驾驶证拿了6年了，车技特别好。”
“嗯。”宋言秋颔首，“走吧，注意安全。”
陶溪应了声，启动车子，驶离小区。
—
安稳度过一周，来到周六，园内教师评比活动当天。
早上八点，被邀请的15位家长来到幼儿园。抽签选定的葡萄大一班的孩子也正常入园。
八点半，活动在小礼堂正式开始。
陶溪抽到的是上午第三个签，挺好的位置，家长和孩子都不是很疲累的状态。
她坐在礼堂后排，她身旁坐着王婉婷。
看着陈秀上台，王婉婷忍不住小声吐槽，“她不是要辞职嘛？怎么还非要争这个？”
“谣传吧，我觉得她不可能辞职。”陶溪分析道，“她这种性格去哪个幼儿园都不行，人谁能跟她搭的了。”
“是这么说，那为什么还要招聘？”王婉婷不解。
陶溪也不知道，摇摇头，“或许有别的打算吧。”
两人一边聊天一边听，陈秀选择的是小班艺术领域的音乐课程，各个公开课特别钟爱的《我的身体都会响》，目标是让幼儿在韵律活动中找出身体的各个部位。
她画了生动的图谱，但碍于抽到的是大班级部的幼儿，他们这个年纪已经无法对小班的课程产生兴趣，导致一部分孩子在神游，一部分孩子抢先回答，一节课下来乱糟糟的。
随着时间倒计时响起来，陈秀的教学还未结束，注定无法在十几秒的时间里收尾。在最终读秒结束后，她颓败地下了台。
“孩子不配合导致她节奏断档，光维持课堂纪律就耗费很长时间。”王婉婷点评道。
陶溪点头，“所以当时园长说随机抽取听课孩子的时候我就想着选中规中矩、简单的课程，不然遇到这种情况太伤了。”
王婉婷：“确实。不过她课上得不怎么地，就算上完整也没什么竞争力。”
说着话，抽到第二名的程老师上台。
王婉婷犀利点评，“我都不用听她的课，出了名的不知所云。”
陶溪想笑，“看来都有所耳闻。”
王婉婷：“那可不。她搭班老师天天出来嘲讽她，她这些头衔都是她搭档封的。”
“我也给你封一个。”陶溪调笑地搂住她的胳膊，“就叫狗贩子。”
王婉婷黑人问号脸，“哈？我可不爱养狗。”
陶溪蹭蹭她的肩膀，笑道：“不是，是Good Friend。”
王婉婷讶然，愤愤噘着嘴，思忖几秒后，道：“那你是卖粪的。”
“My Friend！”她呼呼道。
“我不是你的好朋友，我难过了，想哭。”陶溪佯装委屈，抹了抹眼泪，“还是淡了。”
王婉婷一个脑瓜嘣弹她脑门上，“说得是中文吗？大袜子。”
闲聊的工夫，程老师的课也快讲完了，王婉婷突然收起玩笑，认真道：“快到你了。”
陶溪也提起精神，“嗯，一会儿你帮我拿一下教具。”
王婉婷拍拍胸口，“包在我身上，加油！把她们统统打趴下！”
随着进入尾声，两人拿着准备好的东西站在台侧。程老师课程结束离开舞台，陶溪接过她手上的翻页笔，颔首道谢后拿着教具走上舞台。
第32章 第三十二杯桃桃乌龙
陶溪心态平静, 站在舞台上，视线扫过听课的孩子和众多家长, 情绪波澜不惊。
忽地，她目光落到宋言秋身上，后者唇角勾了勾，片刻后薄唇轻启，无声地说出两个字，陶溪发现自己会读唇语，他在说：“加油。”
她抿唇浅笑, 轻轻点头算是回应。
深吸一口气，她摒弃一切杂念，如同往常上课一般，半蹲下身子，开始了自己的课程。
试课试了无数次，细节打磨无数遍，有些话就像刻在骨子里似的，无论孩子回答的有多抽象她都可以从容应对，相比起来, 至少比那天让她和宋言秋拥抱简单多了。
在规定的时间里她完整将一节课上完, 说完最后的小结，她站起身, 微微鞠躬, “谢谢。”
收拾着教具走下舞台，下一位老师已经在等候，交出翻页笔, 她下意识地回头看向礼堂中间，恰好宋言秋也看了过来, 视线在空中交汇，宋言秋挑眉，笑得意味深长。
陶溪觉得自己今天有超能力，居然能读懂他的笑。
他好像在笑她说要贿赂他。
她眯了眯眸子，傲娇地瞪了他一眼，继而转开目光。
“超棒！”王婉婷上前拉住她的胳膊，“吊打她们。”
陶溪势在必得地扬扬头，“当然。”
一整天的时间都沉在评选当中，中午吃了饭，又进行下午的课程，直到三点，所有的老师全部讲完。
家长们评完分，没一会儿各个老师的平均分就已算出。蒋凝没有当场公布，而是组织家长和孩子离开幼儿园，抓紧回家休息。
人都走后，所有老师到会议室开会。
人齐入座，蒋凝拿着评分名单，开门见山道：“评选结果已出，能代表幼儿园参加市优秀教师评选的是——”
她顿了顿，缓缓道：“陶溪。”
话音落，众人脸上五彩斑斓，情绪各异。
陶溪目视前方，坦然起身微微颔首，“谢谢园长。”
蒋凝点头应下，反问众人，“老师们还有意见吗？”
一室寂静，此刻被打脸的人都闭上了嘴，什么多余的话也没有。
“那就由陶溪代表幼儿园参加。”蒋凝看向陶溪，“好好准备，争取拿奖。”
陶溪微微一笑，“好的，园长。”
“具体活动通知我发到你手机上，你再仔细阅读一下。”
蒋凝环视众人，“没事散会吧。”
会议结束，老师们陆陆续续离开会议室。
陶溪和王婉婷出门，隔着老远就听到走在前面的陈秀不避讳人的大声诋毁人，“指不定她私下怎么拉拢家长给她高分呢，都是黑幕。”
陶溪听得一清二楚，也不惯着她，有意和王婉婷调笑道：“没能力还龇牙，被打脸就跳脚，这种人设也少见。”
王婉婷配合发言，“是啊，拿到优秀教师某些人更得急了。到时候证书就摆在咱们班里，估摸着园长还得拍照放在门口的宣传栏呢。”
陈秀属炮仗的，立刻愤愤接话，“牛吹那么大小心砸自己头上。”
王婉婷无辜眨眼，“我拿不了，我吹牛还不行啊？你管得着？”
陈秀翻个白眼，怒气冲冲哼了一声，匆匆离去……
—
市评选定在一个月后，陶溪有十足的准备时间，她也不着急，每天按部就班的上班，选课、准备课件。
平平淡淡轻轻松松地过了一周，周五晚上，陶溪忽然接到宋言秋打来的电话。
她正在切西瓜，手上有水，艰难地拿起手机接通，用肩膀抵着，“喂，怎么啦？”
“忙吗？请求帮助。”宋言秋的语气并不着急。
陶溪轻松接话，“不忙，你说。”
她把最后一块西瓜皮扔进垃圾桶，在水龙头上冲洗下手，湿着就拿着手机往卧室走。
“实验二中要举行百年校庆。”宋言秋道。
“啊？”陶溪有些惊讶，“这么多年了，我怎么没听我妈说。”
“嗯。”宋言秋应了声，沉吟道，“刁校长邀请我回去给学生做演讲。”
“哇，太好了。”陶溪感叹，“你可是学弟学妹的学习标杆，肯定能鼓舞他们的。”
“嗯，所以你能陪我一起去吗？”宋言秋清冽的嗓音透过听筒。
陶溪微愣，邀请她吗？她可不是那种特别优秀的学生呀。
“我？我不行呀。”
“你很好，而且我需要一个女伴。”宋言秋语气无比认真。
陶溪思索一下，继而干脆地答应，“可以，我陪你去。”
宋言秋提着的心回落到原位，浅笑道：“那就麻烦你了。”
陶溪摆摆手，“没事，我们互相帮助。”
宋言秋：“下周六下午，我去接你。”
陶溪应下。
挂断电话，她出卧室去找陶妈，“妈妈——”
陶妈在清洗她刚刚切水果的菜板，“干嘛？”
“二中要校庆了。”陶溪道。
陶妈应了声，“建校一百年了。”
陶溪叉了块西瓜塞进嘴里，清凉微甜，一遍嚼一边含糊道：“居然都那么久了，我毕业好多年了诶。”
“可不，从十几岁的小孩变成二十多岁的小孩。”陶妈调笑道。
陶溪轻哼一声，“你参加吗？”
陶妈：“参加，我还没退休，能不参加嘛。”
“我也参加。”陶溪神秘一笑。
陶妈疑惑，歪头看她，“你去玩？”
“对呀，宋言秋喊我陪他去，他被邀请回去演讲。”陶溪笑眯眯解释。
“哦。”陶妈了然，“怪不得。”
陶溪莞尔，甜甜道：“妈妈，你下午陪我去买件漂亮的小礼服呗。”
“好。”陶妈宠溺的应下。
吃过午饭两人出门直奔商场，去了家小众的礼服品牌店。
店内装潢典雅精致，艺术感的橱窗内悬挂着最新款式的礼服，明亮的射灯照在高级闪亮的布料上，营造出一种奢华的购物环境。
陶溪在偌大的店铺里逛着，礼服按照款式跟颜色分类悬挂展示，扫过去就能一目了然看到每件衣服的细节。
陶溪还没挑到喜欢的，陶妈那边已经点了几套。
一件缎面抹胸拖地鱼尾裙，肩膀和胸口处是紫色的花团锦簇样式，衬得腰线纤细。
另一件则是双色拼接的，上身银色布料，刺绣花瓣和立体花卉点缀，腰线以下则是绸缎布料的深绿色开叉裙，独特的国风韵味。
陶溪蹙眉，一看就不是她的风格，“妈妈，我不喜欢。”
陶妈看着甚是满意，“为什么？多好看，大气。”
陶溪摇头婉拒，她抬手指向玻璃橱窗，模特身上穿得那件，“那款吧。”
—
校庆当天，宋言秋车停在楼下，陶溪从楼道里款款走出。
她今天化得妆面精致淡雅，及腰的黑发刻意卷了卷，半扎在脑后，细碎的刘海散在脸颊两侧，柔和的春风吹过，发丝抚过面庞。
宋言秋只觉心脏倏地停了一拍，她圆润的眸子明亮清澈，睫毛长而密，眼波流转间是勾魂摄魄的漂亮。
他晃神之际，陶溪已然走进，歪头望着他，眸子眨了眨，“怎么了？”
天气微凉，她在礼服外套了件黑色大衣，但依然难掩礼服的优雅华贵。
他回神，不自然地垂眸看着她，“很漂亮。”
陶溪莞尔，唇瓣轻轻上扬，“是吧，我也觉得。”
宋言秋偏头掩饰眸中底色，拉开车门，“上车吧，冷。”
陶溪俯身坐进副驾驶。
宋言秋上了车，陶溪才侧眸认真打量他。他今天穿了身深蓝色西装，黑色印花底，衬得气质矜贵优雅。
黑色碎发下的桃花眼深邃似潭，隐在无框镜片后倒有些失了色，即使如此，陶溪依然能回想起他那双勾人的眼。
“好帅！”陶溪夸赞道。
宋言秋系安全带的手一顿，“是吗？”
“是，绝对得把学妹们迷得神魂颠倒。”陶溪调侃道。
宋言秋蹙眉，认真了，“那我回去换件衣服？”
陶溪扑哧一下笑出声，“你怎么傻兮兮的，帅了不好吗，不能换！”
宋言秋抿唇点头，听话顺从。
启动车子，往实验二中开去。
“安老师他们在学校吗？”
陶溪回想起昨晚陶妈的吐槽，忍俊不禁，“在，我妈还被安排给学生写福赐福呢。”
宋言秋赞同，“安老师的毛笔字很漂亮，笔锋遒劲用力，入木三分。”
“可她不想写，她觉得太累了。”陶溪无奈笑道。
宋言秋：“单位的工作就是能者多劳，安老师写得好看自然会安排她去。”
“嗯。可惜我的字不好看，没学到我妈妈的精髓。”陶溪叹息。
宋言秋淡淡道：“你的字清婉飘逸，不是一个风格。”
“诶，你见过我的毛笔字？”陶溪疑惑，他们可不是一届。
宋言秋含糊地应了声，“碰巧见过一次。”
陶溪歪头思索，她高中时期没写过几次吧。
她还没想明白，车子已经开进二中校门，窗外的景色成功拉走她的注意力。
偌大的校园用移动围栏分割，车开进门只能右转往教师停车场去，他们上学时步行的梧桐路此刻被阻隔，铺上了红毯。
车子拐弯，她还好奇的伸头瞧着。
宋言秋道：“一会儿我们还是要从梧桐路那边走进去的。”
陶溪了然，她叹口气，不可思议地感慨道：“还是第一次开车进校园呢，高中的时光恍惚还在昨天。”
宋言秋淡淡应声，偏头看到她的侧颜，在日光下闪闪发光，确实，像梦一样。
停下车子，陶溪先解开安全带，“那个，我脱了外套吧，这样不太搭。”
宋言秋蹙眉，看眼窗外初春的天气，“会冷。”
陶溪摇头，“没事。”
说罢，自顾自地脱下大衣，一袭香槟色吊带礼服跃然于眼前。极细的同色系吊带悬在她白皙纤瘦的肩头，紧贴身形的鱼尾裙勾勒她极好的身材曲线。
“好了，走吧。”陶溪拉开车门准备下车。
宋言秋抬手拉住她的手腕，眸色暗沉，“冷。”
陶溪不以为意，“哎呀，没事，就这一段路，一会儿就进礼堂了。”
“那也冷。”宋言秋松开她的胳膊，抬手去解自己西装外套的扣子，“穿我的。”
陶溪抿唇淡笑，“没事，我抗冻。”
宋言秋不理她，自顾自地撤开身子脱下外套，轻轻一折递到她面前，“穿上吧。”
陶溪看一眼，不好再拒绝，只能接下，展开往胳膊上套。
下了车，衣服舒展开，陶溪才意识到他的衣服真的太大了，她穿在里面根本找不到人，手整个都藏在袖子里，轻轻一甩像水袖。
她伸着胳膊甩给他看，“你看，像不像戏服。”
宋言秋偏头看她，轻笑回应，“那也不能脱。”
“知道知道。”陶溪莞尔一笑，又甩了甩，玩得不亦乐乎。
两人并肩往入口去，校园里学生众多，经过他们的人都忍不住侧目回望。
走到梧桐路的起始点，整条路都铺着红毯，葱郁翠绿间红色系成为主旋律，不同的祝贺标语或悬挂或摆放，但无一不是美好的祝愿。
[百年树人，桃李芬芳。]
[百年华诞，继往开来。]
顺着红毯往前走，忙碌的志愿者学生穿梭引导，欢声笑语中一片祥和。
“感觉学校变化好大。”陶溪感慨万千。
宋言秋：“今年刚翻新了，后面又建了一栋宿舍楼，图书馆也扩建了。”
“真好。”陶溪忽地想起，“你还记得那年图书馆书架多米诺骨牌事件吗？”
宋言秋立刻回应，“记得。”
“那个学长太牛了，我记得应该跟你一级。”陶溪忍不住竖大拇指，“后面被全校通报批评，那么沉的书架，也不知道他怎么搞的。”
宋言秋沉吟片刻，“他是我们班的，据说当时是跟女朋友在图书馆吵架，一气之下锤了下书架，然后就轰然倒塌，一个砸一个，全倒了。”
“那他力气也够大的。后来去图书馆，管理员大姐逢人就骂，害她工作量增加。”陶溪笑道。
宋言秋轻笑，“嗯，在老师面前被骂得狗血淋头，在同学面前被夸不是一般人。”
两人闲聊着往前走，离签名墙越来越近，一个身穿白色礼服裙的小学妹迎上前，身上戴着红色绶带，说话轻声细语，“学长、学姐，请来这边签到。”
两人点头应下，跟着她往签名墙处走。
走近，等候的礼仪小学妹为两人递上签字笔。
陶溪找了个空白处落笔，写完“陶”字以后，她余光发现身旁的宋言秋根本没写，只在看她。
她疑惑，歪头询问：“你怎么不写？”
“我一会写在你旁边。”宋言秋淡淡道。
陶溪不明白，她旁边空的地方也不大呀。
她指指签名墙的另一侧，“那边空大。”
宋言秋摇头，刚想说话。
方才引着他们过来的小学妹先一步开口了，“学姐，学长想跟你名字挨在一起。”
说罢，她掩唇笑道：“好浪漫，磕死了。”
身旁递签字笔的小学妹也搭话，“嗯嗯嗯，学长学姐太般配了。礼貌问学长学姐是多少届？”
陶溪被她们说得都要脸红了，迅速写下“溪”字，递回签字笔，“我是08，他是05。”
“哇！居然不是一届吗？”小学妹惊讶道。
陶溪笑着点头，她移步，腾出位置让宋言秋签名，果然他把名字写在了她的名字下面。
放下签字笔，礼服小学妹礼貌道：“学长学姐可以去那边接福。”
签字区的小学妹小声祝福道：“学长学姐幸福哦！”
陶溪应了声，她都已经要习惯别人把她和宋言秋看作一对情侣了。
两人继续往赐福区走，陶溪远远就看到陶妈在俯身写字，周围围了不少学生跟老师，手里都拿着福卡。
两人排了一会儿就轮到他们。
陶妈抬头，赫然发现是自己女儿和“女婿”。
“欸，来啦？”
“对呀。”陶溪笑眯眯，“来接安老师的福啦。”
陶妈宠溺地应声，提笔在红色烫金福卡上落笔。
身旁另一位年纪大的女老师搭话询问，“这是？”
陶妈侧眸笑道：“我女儿。”
“溪溪？”女老师惊讶，“怎么感觉还是小孩，一转眼都那么大了。”
陶溪微笑点头，脑海中迅速思索，有些面熟，但她想不起来是哪位老师了。
“这是王老师。”陶妈开口为她解惑。
“王老师好。”陶溪礼貌问好。
王老师和蔼笑笑，视线落到她身旁的宋言秋身上，“这是？”
宋言秋开口接话，“王老师，我是宋言秋，您教过我地理。”
“哦！”王老师一拍脑袋，“想起来了，保送临大了是吧。”
宋言秋笑着颔首。
身边围观的学弟学妹都暗暗吸了一口气，低声交头接耳议论。
“好厉害！”
“我听说过，宋学长，学霸。”
“我也知道，我们班主任教过他，总跟我们说他的事迹呢！”
陶溪听得一清二楚，盘算着一会儿得学给宋言秋听。
“好了。”陶妈递上两张福卡给两人。
她目光落到陶溪身上时，埋怨了一句，“你的衣服呢？怎么穿言秋的衣服，他不冷吗？”
陶溪委屈又没法说。
宋言秋立刻开口接话，“我不冷，安老师。”
陶妈点头，“一会儿太阳落山了更凉，你俩快去大礼堂吧。”
应下，两人拿着福卡往综合楼走。
身影走远，王老师忍不住询问，“溪溪恋爱啦？”
陶妈也不藏着掖着，“嗯，谈着呢。”
“好啊，真好！两人般配，你有福了。”王老师笑道，“什么时候结婚啊？”
陶妈摆摆手道：“还没到那一步呢，顺其自然。”
“早结婚好，趁着年轻身体好生了孩子，往后就舒坦了。”王老师念叨着。
—
两人往综合楼走，陶溪拿着福卡晃悠，笑嘻嘻地打趣宋言秋，“刚才我可听见学弟学妹们夸你了，你的事迹还在二中广为流传呢。”
宋言秋眯了眯眼，“什么事迹？”
“保送，学霸，各种头衔。”陶溪歪头瞧他，“跟你一起出席我可有面子了。”
宋言秋目光定定看了她一瞬，忽然开口反问：“那你愿意跟我一起来吗？”
他其实得到的邀请只是请他来演讲，后面跟刁校长闲聊，刁校长打趣他，喊他带家属来。
他当时心动了一下，他很想陶溪能陪他一起来，所以抱着试试看的心态问了她，问得时候很怕她会拒绝。
幸好她没有。
“当然愿意。”陶溪的回答拉回他的思绪。
他淡淡一笑，“那就好。”
进了综合楼，陶溪今天的大难题才正式来临。
爬楼！！
大礼堂在六楼顶楼，学校没有电梯，意味着她需要走楼梯上六楼。
但她今天穿了一双极细的高跟鞋，她很少穿这么高这么细的，本来走路就慢很多，到了爬楼更是速度直降。
她一手提着裙摆，一手扶着扶手，一阶一阶的小心翼翼。
宋言秋不放心，便问道：“我扶你吧。”
陶溪点点头，“越往上走我越怕摔下去。”
宋言秋应声，单手握住她提裙摆的手腕，这是宋言秋第一次触到她的皮肤，没有任何布料的阻挡，触感柔软光滑。
陶溪边走边跟他说话，“一想到待会儿还要从六楼走下来，我就有点头大。”
“没事，我扶着你。”宋言秋淡淡回应，握着她手腕的手紧了紧，接着又松了松。
好难拿捏，会不会捏疼她？
好不容易走到六楼，陶溪放下裙摆，松了口气。
宋言秋也松口气准备往礼堂门口走去。
陶溪立刻开口阻止，“等等，把衣服给你。”
说罢，她捏着外套衣领，缓慢垂手轻轻脱下来。
透过窗棂，傍晚的斜阳照在她身上，她皮肤细腻光滑如绸缎，流畅的肩颈线条，立体白皙的锁骨，布满碎钻的裙身，在和煦暖阳下熠熠生辉。
“你穿上吧，室内就不冷了。”她淡淡道。
宋言秋顿了下，默默接过，他绅士地转开眸子，穿上自己的外套。
陶溪看着他扣好扣子，后退一步，托腮认真打量，下一秒发现异常，“等等。”
宋言秋不解，“嗯？”
“你领带歪了。”
说着，她上前一步，抬手抚上他的领带，轻轻一动，领带立刻回归正位。
宋言秋身子一僵，心脏微不可察地抽动一下，他放缓呼吸，浅浅垂眸，目光落在她发顶。
还未等他收回视线，她已然撤开步子。
“好啦！”她满意地点头，“好看。”
宋言秋忽地感觉心脏一空，淡淡的失落席卷。
片刻，他缓缓道：“走吧。”
陶溪浅笑着点点头，刚要迈步。
“等等。”宋言秋又唤住她。
她想笑，“感觉我们两个进门好难。”
宋言秋勾唇，“不是。”
他弯起手臂，手虚虚握拳覆在腹部，眼神看向陶溪，垂眸示意，“挽着好吗？”
陶溪莞尔一笑，立刻会意，抬手自然地挽住他的胳膊，“恭敬不如从命。”
她身上清清淡淡的香袭来，手臂温热的触感，她离他如此之近，他莫名安心。
两人步伐一致，缓缓朝大礼堂走去。
门口迎宾的小学妹礼貌鞠躬，“欢迎学长、学姐。”
宋言秋微微颔首，“26、27号位置。”
“好的，两位跟我来吧。”学妹做出礼仪手势。
迈步走进礼堂，内部空间宽敞，穹顶挑高极高，明亮柔和的光线笼罩整个空间。一排排的红色座椅上坐着零零散散的同学，都在欢喜雀跃的聊天。
顺着阶梯状排列的座椅一路往下，学妹领着两人来到正对舞台的第一排。
座椅上贴着数字号，数着往前走，到26号时，学妹礼貌道：“两位的位置，26号、27号。”
陶溪点头道谢。
抚着裙摆入座，抬眼就是宽敞的舞台，大屏幕上放着百年校庆的PPT，闪过的每一页是不同时期的校园光景。
宋言秋抬手看了下腕表，距离开始还有半小时。
他掏出手机，指尖滑动屏幕找到李星旭的聊天框，发去消息。
[你忙吗？帮我买双女士拖鞋送到二中。]
第33章 第三十三杯桃桃乌龙
傍晚六点, 校庆晚会正式开始。
舞台幕布缓缓拉开，音乐骤然升起, 一群身着古典舞蹈服的学生翩翩起舞，用优美灵动的舞姿拉开晚会的序幕。
陶溪坐在第一排，看得异常清晰，忍不住回想起自己的高中时代，也像舞台上的女生们一样灵动有活力。
一曲终，主持人大步走上舞台，在铿锵激昂的话语中迎接二中新的一百年。
接着就是刁校长上台致辞, 致辞结束后是一个歌舞。
此时戴耳麦的场控小哥哥俯身走了过来，到宋言秋身旁时低声道：“宋学长，请过来准备吧。”
宋言秋应下，侧眸看向陶溪，“等我一下。”
陶溪郑重点头，做了个打气的手势，“加油，我给你拍照。”
目送宋言秋到候场区，陶溪掏出手机准备拍照, 这种时候必然得留下纪念, 说不定还能拍到人生照片呢。
随着歌舞音乐结束，主持人上台报幕, “实验二中, 这所承载着我们青春记忆的学府，见证了我们的成长，见证了时代的变迁。在这里, 我们不仅学到知识，更学会做人。今晚, 有幸邀请到宋言秋学长，他既是学弟学妹的榜样，更是实验二中的骄傲。下面，让我们以热烈的掌声欢迎宋言秋学长上台致辞。”
主持人退场，宋言秋从台侧走出。
明亮的灯光下，他身影挺拔颀长，迈步坚定有力，一双眸子看向众人时沉静淡然。
陶溪抿唇，心跳忽地加快。
他在舞台上实在太耀眼了，夺目到让人心脏快骤停了，果然这就是人帅吗？
陶溪深吸一口气，视线一瞬不瞬地望着他的身影。
他缓步站定在演讲台前，轻轻俯身靠近麦克风，磁性沉稳的声音透过话筒传出，“大家好，我是05届学长——宋言秋。”
陶溪忽地勾起唇角，立刻举起手机，一定要给他拍到人生照片！她发誓！
镜头捕捉到他的身影，放大拉近，他的脸在屏幕中格外清晰。
陶溪认真构图，一下一下按着快门键，不同角度的照片留存，她脑子里突然响起沈老师说过的话，［他真的太好拍了。］
嗯，确实，她也感觉到了。
随着他最后一句祝福结尾，礼堂里响起震彻的掌声和爱凑热闹学弟的吹口哨声。
“学长好帅，学长我要跟你恋爱。”
一声响亮的男声传遍礼堂，接着就爆发一阵哄笑声。
陶溪忍不住回身去找“口出狂言”之人，随着学生的目光，视线聚集在一个寸头男生身上，他还骄傲地站起来冲着众人挥挥手，他身边的同学都社恐地捂着脸，生怕被人看到。
难道这就是E人和I人的不同吗？
I人只能是E人的玩具！
宋言秋回到座位上，陶溪笑着问他，“你有没有听到跟你表白的？”
宋言秋蹙眉，面色凝重，“听到了。”
“太逗了。”陶溪捂着肚子，“我笑得肚子疼。”
“我会郑重拒绝他。”宋言秋认真回应。
完了，陶溪更想笑了，“他在玩梗，你别当真。”
“嗯。”宋言秋默默应声，“我也是玩梗。”
好嘛好嘛！
“我把照片发给你，可帅了。”陶溪拿着手机翻着相册给他看。
他脸凑近，认真看着屏幕里的自己。
“我最喜欢这张。”陶溪指着照片，屏幕里的他视线正转向她这边，好巧不巧地正对镜头，立体的鼻梁上架着无框眼镜，眼神沉静淡然。
他轻轻应声，“你拍得很好。”
“是吧。”陶溪得意地笑笑。
接下来的节目大差不差，歌舞、朗诵，陶溪认真看了一会儿后就有点走神了。
她悄无声息转头看向后排，果然后排的学生们都昏昏欲睡。
宋言秋察觉到她的变化，偏头低声询问：“怎么了？”
陶溪摇摇头，“没事，我只是觉得学校还跟以前一样，什么晚会都能让人睡着。”
“无聊了？”他低笑。
陶溪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点点。”
“走，带你去个地方。”
陶溪微怔，“哪儿？”
宋言秋勾唇，“去了就知道了。”
说罢，他准备起身离开。
陶溪慌乱按住他的胳膊，扫了眼这一排，刁校长还坐在不远处认真看演出呢。
“不好吧！”
宋言秋淡淡摇头，“没事。”
“那你先走。”
“你呢？”宋言秋反问。
“你溜了我再溜。”
宋言秋沉吟半晌，轻声应下，“我在门口等你。”
陶溪点头，“行，你快走。”
眼看着宋言秋堂而皇之地离开，陶溪掏出手机看眼时间，焦灼地等了五分钟，才俯身悄咪咪从一侧溜走。
她没宋言秋那么大胆子，主要也怕引人注目，到时候对宋言秋也不好。
围着礼堂绕了一大圈才走出门口，出门就见宋言秋倚在走廊的墙上，双手插兜，视线瞥向另一侧。
“哒哒哒”的高跟鞋声拉回他的思绪，他转头看过来，“出来了。”
陶溪点头，抱怨道：“我怕被发现，绕了礼堂一大圈。”
宋言秋轻笑，“没事，刁校长知道学生都不爱看他办得活动。”
“那他干嘛还办这么传统的？让学生搞点新颖的不好吗？”陶溪迷惑。
“老年人的传统思想。”
陶溪无言以对，确实。
她抬眸看一眼远处，“走吧，你要带我去哪儿？”
“等等。”宋言秋忽地拿起地上的手提袋，“换了鞋子。”？？？
陶溪一脸茫然，“什么？”
宋言秋没接话，从手提袋里拿出一双女士拖鞋，淡蓝色，鞋面印着碎花。
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结结巴巴问道：“你…从哪儿变出来的？”
“我让李星旭送来的。”宋言秋俯身，将拖鞋放到她脚边，人蹲下身，淡淡道，“把裙子提一下。”
陶溪人都呆住了。
不是，他要帮她换鞋子吗？
宋言秋见她没动作，以为她不想换，又道：“你穿着高跟鞋下楼容易崴脚，换了吧。”
陶溪回神，忙道：“不是，没有，我…我知道。”
宋言秋应声，等着她提裙子。
她垂眸看着身姿挺拔的男人蹲在她脚边，她有些慌张，“我自己来吧。”
“你方便吗？”宋言秋反问。
她喃喃道：“还行。”
“我来吧。”宋言秋坚持己见。
陶溪犹豫了一瞬，思考着自己站着确实难换鞋，眼下这里也没个可以坐可以踩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气，“好……”
她缓缓提起裙摆，露出金色高跟鞋。
宋言秋面色沉静，骨节分明的手触到珍珠串的鞋带，指尖轻柔摆弄，卡扣弹开。
陶溪呼吸一滞，这个画面实在太异样了，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她还在晃神，宋言秋的手忽然抬到她身边，“抓着我，别摔倒了。”
她低低应声，左手覆在他宽大的手掌上，轻轻一握借着力后缓缓抬起脚。
他扶着鞋底轻柔为她脱下高跟鞋，继而拿起拖鞋，仍旧是捏着鞋底套在她脚上，动作轻缓认真。
“那一只。”他淡淡道。
陶溪乖巧地伸出另一只脚，看着他为她脱下，又为她穿上，一切变得那么自然，像排练过无数遍。
换好拖鞋，宋言秋把她的高跟鞋装进手提袋，起身道：“走吧。”
陶溪应下，偏头看他一眼，默默道：“又比你矮好多了，刚才穿着都快到你耳朵的位置了。”
宋言秋轻笑，“一会儿下了楼愿意穿就再换上。”
闻言，陶溪频频摇头，“不要了，这样脚腕都疼了。”
穿上拖鞋，她只觉步履生风，下楼梯的速度都变快了，提着裙摆一步一步，非常有节奏感。
宋言秋跟在她身后，无奈笑道：“你慢点。”
陶溪忽地停下步子，仰头笑得肩膀颤，“这个拖鞋跟台阶碰撞的声音好好玩，像老太太在咳嗽。”
宋言秋被她逗笑，垂眸轻轻看她，眼神里满是宠溺怜惜。
下一秒，措不及防间，她人忽地往后仰去。
陶溪人都傻了，笑太过分了，一个重心不稳要栽下去了。
“陶溪。”他慌张轻唤。
陶溪欲哭无泪，双手伸着试图抓着什么稳住身形，可徒劳无功，扶手离得实在太远了，她一瞬间想到，人还是不能太得意忘形。
思绪还在纷飞，突然感受到手腕的温热，一股力拽着她站稳，她视线寻找，宋言秋不知何时从楼梯顶端的位置出现在她身边，手掌牢牢抓着她，凭一己之力将她解救于水火之中。
她顺着力稳住身形，眼神空洞，心脏突突跳得加速。
宋言秋松了口气，幸而她没摔倒。
她张张嘴，喃喃道：“人真的不能得意忘形。”
宋言秋歪头看她迷茫的神色，“吓着了？”
陶溪闭闭眼，深吸一口气，找回自己的灵魂，“这次真吓到了，我以为要从这里滚下去了。”
“宋老师关键时刻挺身而出。”她偏头看一眼，距离地面还有十几阶台阶，这种情况如果滚下去得摔成什么样，她想都不敢想。
她感激地看向宋言秋，更激昂地夸赞脱口而出，“一身正气，无所畏惧。”
宋言秋方才的心惊胆战被冲散，随之而来的是轻笑，“天神降临吗？”
“没错！”陶溪声音铿锵有力。
说罢，她低头看一眼踩着的台阶，心有余悸，恳求看着他，“我们还是快下去吧。”
宋言秋笑着应声，拉着她手腕的手没松开，“我扶着你。”
他沉了一下，“以防万一。”
“嗯嗯嗯。”陶溪觉得非常有道理。
慢吞吞地下了楼梯，眼前就是综合楼的大门。
门外夜幕降临，深蓝色的天空笼罩校园，柔和的春风穿过枝桠，细细簌簌的树叶碰撞阵阵入耳。
“穿上。”宋言秋递来他的外套。
陶溪笑眯眯地摇头，“不冷。”
宋言秋不为所动，仍旧抬着手等着她接衣服。
她偏头对他莞尔一笑，突然挣脱手的桎梏，一溜烟小跑出了综合楼。
“陶溪。”宋言秋沉下脸。
她站定在门口，回身喊他，“快来，好凉快！”
她伸开手臂，仰头闭着眼深吸一口气，“是春天的味道。”
宋言秋微怔，他眸中印着她的身影，鲜活灵动，穿着礼服配拖鞋，在他们初相识的校园里。
他立即跟上，“凉快还往外跑。”
抬手把外套搭在她肩上。
陶溪瞥一眼身上的衣服，又看向只穿着衬衣的他，“你不冷吗？”
“不冷。”
她狐疑地打量着他，似乎不太信他的话。
“那你要带我去哪儿？要不我们去操场吧，先去车上拿我的大衣。”
他轻轻应声，他其实也没想到什么好地方，只是看她不想在大礼堂了，或许她饿了也可以去吃饭。
两人从综合楼走到停车场，陶溪穿上大衣，两人又往操场走。绕过教学楼，穿过一条石子路走到操场外。
操场上有不少逃出校庆晚会的学生，席地而坐，聚在一块闲聊。
两人顺着跑道在校园漫步，陶溪感慨万千，“现在想来高中时代是最幸福的时候，虽然学业繁重，但心境单纯，就一门心思想着长大，上大学，工作，独立。”
宋言秋垂眸静静听着。
“今晚校庆晚会让我想起好多事，高一那会儿我也是个无忧无虑的小孩，在舞台上翩翩起舞，一回想都隔了多少年了，记忆都变模糊了。”陶溪怀念感叹。
“我知道。”
“嗯？”陶溪疑惑，歪头看他，“什么？”
“我看过你在元旦晚会舞台上跳舞。”
陶溪诧异，“真的吗？你还记得。”
“嗯。”他温声应下，当然记得，他记得她很多事情。
“我高中都是听你的传闻，那会儿她们都说高三有个特别帅的学长，成绩还好。”陶溪笑眯眯地回忆。
宋言秋欲言又止，他想问她还记不记得，她给过他一把伞。
可话到嘴边，他还是没说出口。
在操场绕了一圈，陶溪穿着大衣微微发汗，肚子饿得咕咕叫起。
“我们去吃饭吧。”
“刚才想问你要不要去吃饭呢。”
陶溪抿唇轻笑，“但我要来操场，是吧？”
“没。”宋言秋认真摇头，“去哪里都行。”
陶溪：“那现在去吃饭，我带你去吃个超级好吃的。”
从操场走到停车场，上了车，陶溪打开手机导航，输入目的地——宁安街蟹黄面。
“你对海鲜不过敏吧？”陶溪试探问道。
宋言秋启动车子，平静回道：“不过敏。”
“那我带你去吃蟹黄面。”陶溪把手机立在中控处，“跟着导航，我有点迷糊。”
—
吃过面，宋言秋把她送到楼下。
“我回家了，你注意安全。”陶溪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宋言秋点点头，“今天轮到我了，看你上楼。”
“好。”陶溪温声应下，提着手提袋推门下车。
走到单元门口，她又回身对着他挥挥手，“拜拜。”
陶溪推门进家，屋里已经亮着灯光，她换下居家拖鞋，走进客厅，陶妈陶妈正喝茶看电视呢。
“你们这么早就回来啦？”陶溪好奇问道。
陶妈随意应了声，“结束没事就回来了，你俩去哪儿了？”
“去吃饭了，刁校长光校庆，不请人吃饭，饿得肚子咕咕叫。”陶溪埋怨道。
“你是一顿都不能落。”陶妈佯装嫌弃地笑她。
陶溪轻哼一声，“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今天可不少人夸你。”陶妈转言道，“都夸你跟言秋般配呢。”
陶爸点头附和道：“确实，老陈也跟我说。”
陶妈看向她，忽地问道：“你俩什么打算？”
她装傻充愣，“什么什么打算？”
“有没有结婚的打算啊？什么时候让两家父母见见面？”陶妈一连串的催促蹦出来。
“妈妈。”陶溪听得太阳穴直突突，“这才哪儿到哪儿，我们没打算。总要通过时间相处才能知道合不合适，你别催了。”
“这哪儿是催。”陶妈板起脸，有些不高兴，“结婚也是很繁琐的，不是你俩想好了说结就能立刻结的。双方父母见了面，商定一下时间，先订婚，你们相处着，慢慢再定结婚的日子，都要提前打算，现在酒店什么的都很难预约。”
陶溪有些烦躁，语气不好，“妈妈，你当初说只想我恋爱，恋爱以后催见面，见了以后立刻又催结婚，你到底想让我怎么样？”
“你这孩子！”陶妈横眉怒目。
“行了行了。”陶爸现身和稀泥，拍着陶妈的背给她顺气，目光看向陶溪挤眉弄眼，“不能跟你妈妈吵，有什么事好好说。”
陶溪无奈，虽心中有气，但也怕给陶妈气病了，不情不愿道：“妈妈，对不起。”
陶妈冷哼一声，“知道错就把我的话放到心上。”
“好好好，是是是。”陶溪应下，转身钻进卧室。
她一刻都不想再待了，再多听一句催促就要爆炸了。
可是陶妈没打算放过她，根本就不想放过她。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陶妈总是有意无意的跟她提双方父母见面的事，陶溪再三推脱应付，没想到直接把陶妈逼急了，甩下最后通牒，“我去找言秋谈谈。”
好好好。
陶溪怕了，“我来说，我来说，OK？”
“两天时间，商量好告诉我。”陶妈气势汹汹而去。
陶溪蒙着被子躺在床上，怎么办？愁死了，破不了局了，给自己玩进去了。
她思索了一晚上，必是不能让陶妈去找宋言秋的，可她又能怎么处理呢？
黔驴技穷，实在穷途末路了。加之市优秀教师评选迫在眉睫，她只好被迫找到宋言秋。
这天下班，宋言秋一如往常来接她。
她上了车，思索很久才犹豫开口，“宋老师，我想跟你说点事情。”
她语气严肃，宋言秋也不敢马虎，“怎么了？有话直说就好。”
陶溪偏头瞧了眼后座的秦予鸣，他沉在游戏机里，似乎听不到他们说话。
她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没办法继续跟你协议恋爱了。”
宋言秋心口一颤，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片刻才哑声开口：“为什么？”
“我妈开始催婚了，校庆结束后不知道是谁跟她八卦，她一直提这个事。”陶溪说出来终于如释重负。
其实她纠结的原因很多，她不是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那种，宋言秋帮了她不少，最起码在她穷途末路的时候挺身而出，她很感谢他。
她却没帮他什么，就突然要提出结束合作，有些愧疚。
“安老师想让你结婚？”宋言秋问道。
陶溪默默点头，“她就是传统思想，认为我快三十了。”
宋言秋没讲话。
车子在红绿灯路口停下，他缓缓踩下刹车，下一秒，清淡的声线透出，“我可以结婚。”
陶溪身子一僵，机械地转头看他，愣了半晌才找到自己声音，“不是这个意思。”
宋言秋定定看着她，眉眼深邃，语气沉静，“我认真的。”
“不用不用不用。”陶溪忙摆手，“我不想结婚的，你别误会，我没有强迫你帮助我，你别多想。”
“我是自愿的。”宋言秋眼神坚定，一点犹豫都没有。
车外响起鸣笛声，亮着绿灯，前方车子已然通过路口。
“绿灯了。”陶溪提醒他。
宋言秋默默转头启动车子。
一路车内寂静无比，只能听到发动机隐隐的轰鸣声。
到了陶溪家楼下，车子停稳，她才沉重开口，“真的很抱歉，宋老师。我不能拖累你跟我结婚，恋爱可以是合约，但婚姻不能是。我虽然不想结婚，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些爱情引领的婚姻是十分神圣的。很感谢你帮助我，对于没能倾尽所有的帮你，我很愧疚。”
宋言秋垂着眸，视线落在方向盘上，不知在想什么。
陶溪叹息一声，“我先回家了。往后就不用麻烦你来接我了，如果被我妈看到就不好了。”
宋言秋仍是一动不动地垂着头，十指相交搭在腿上。
陶溪不知道他怎么了？或许他的家庭真的很难应付吧？
大约是这样的，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她有难对付的老妈，他也有难对付的家里人。
陶溪侧过身子看向车后座的秦予鸣，温声道：“予鸣，我回家啦，拜拜。”
秦予鸣一无所知，开心地扬起头，对她挥了挥手，“舅妈再见，明天见。”
舅妈……
陶溪抿唇，垂眸转开视线，“明天见。”
她解开安全带，还是看向宋言秋，他仍维持着刚才的动作，隔着镜片无法窥见他的情绪，但能感知到他的气场很颓靡，周身莫名的笼罩着一股寒气，她隐隐觉得冷意。
她不再多想，轻声道：“我回家了，宋老师。”
隔了片刻，宋言秋缓缓转过目光，表情无异，声线清淡，“回家吧。”
陶溪应了声，缓慢推开车门，俯身下车。
下了车，她后退几步，对着车窗挥挥手，示意他先走。
嗯，今天轮到她看着他走了。
副驾驶车窗徐徐落下，宋言秋偏头轻声道：“我看你上去。”
“该……”陶溪欲言又止，点点头，“那我上去了，注意安全。”
“嗯。”
陶溪顿了顿，转身走进单元门。
楼道光线暗，她视线落在地上，缓慢朝电梯走。
只是协议结束，为什么心口闷闷的。
或许人就是这样的，任何一段关系突如其来的结束都会带来刺痛的后遗症。
第34章 第三十四杯桃桃乌龙
暮春时节, 绿荫冉冉，万紫千红。
市优秀教师评选进入倒计时, 陶溪变得忙碌起来，每天试课，调整课件，忙起来晚饭都顾不得吃，就是埋头做教具。
敲门声突然响起，打断她的思绪，抬头望向门口, 陶妈探进身子。
“溪溪，吃点东西吧。”
陶溪摇头，“我不饿，妈妈。”
陶妈叹口气，眸中升起一阵怜惜，“你都好几天不吃晚饭了。”
“我不饿就不想吃了，正好还能瘦两斤。”陶溪笑眯眯回应。
陶妈张张嘴，还想说什么。
陶溪立刻赶她走，“我在忙, 你去吃。”
陶妈无奈, 只能应了声出门。
关上卧室门，她朝厨房去, “老陶, 老陶。”
陶爸得空应声，“还不吃？”
陶妈愁眉不展，“哎！你说怎么就突然分手了呢。”
“不合适吧。”陶爸沉声道, “不合适就得分手，强迫走下去也会出问题的。”
“嗯, 你说得对。”陶妈赞同，“可是溪溪应该难过吧，都好几天了，饭也不吃，就窝在屋里干活，我心里是真心疼。”
陶爸放下锅铲，擦了把手，“我去喊她。”
敲开陶溪门，她正蹲在地上裁纸板。
“溪溪，吃点饭吧，不吃晚上该饿了。”陶爸柔声劝慰。
陶溪头也不抬地挥着刻刀：“我不饿爸爸，你们吃，我饿了我就吃。”
“一会儿菜凉了。”陶爸又道。
陶溪无奈，只能抬头看他，“我下午在幼儿园吃了水果跟蛋糕，真不饿。”
陶爸劝不动，只能应了声，“那你别太累了，需要帮忙就跟我说。”
“嗯嗯嗯。”陶溪继续跟纸板斗智斗勇。
关上门，陶妈期待地看向陶爸，“吃吗？”
陶爸缓缓摇头，“她说下午在幼儿园吃东西了。”
“哎！那以前也吃啊，回来不也是照常吃饭，怎么这段时间就不吃了呢？”陶妈千愁万绪。
“别着急，晚点我们再问问她。”陶爸顺着她的后背，“小兰，我也得多说一句，你不要太给溪溪压力，现在年轻人也很焦虑。”
陶妈垂眸掩鼻，喃喃道：“我也有些后悔了，我总想着她也不小了，总得考虑终身大事吧。”
“话是这么说不假，可我们也不知道两人相处如何，或许不是很合适，你只是看到别人说他们般配，就着急忙慌的催着结婚，可能这就是迫使两人分手的因素。”陶爸认真为她分析着。
陶妈闻言更是心疼，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没想那么多呀！都是你，你怎么不拦着我点，现在马后炮。”
“是，怨我，我没帮你出谋划策。”陶爸揽着她的肩膀，“吃饭，吃了饭我想办法。”
—
陶溪把围栏教具裁好已经接近凌晨，起身喝了口水，伸个懒腰，觉得肚子有些饿了。
她看眼书桌上的钟表，太晚了，吃了直接睡觉伤胃，她狠狠心，算了，不吃了。
洗了把脸，躺到床上，关上灯，屋里陷入一片漆黑，只有隐隐的光透过窗帘照进来。
她侧躺着，怀里抱着小狗玩偶，思绪开始乱飞。
似乎很久没见宋言秋了，她最近忙着备课，下午放学的活儿都被王婉婷揽了下来，蒋凝也将她的放学岗、晨检岗匀给了其他老师。
没了这些事儿，她轻易见不到家长，自然也遇不到宋言秋来接秦予鸣。
他在忙什么呢？她有点好奇。
那天户外活动，秦予鸣偷偷跑到她面前，悄无声息地邀请她周末去他家玩儿，她以工作忙的理由婉拒了，不知道秦予鸣有没有告诉宋言秋。
她叹口气，闭上眼睛。
这次评选给她的压力挺大的，身上担负着幼儿园的荣誉，蒋凝总是暗示她要好好准备，她也焦虑了，怕会辜负大家的期望。
算了，她翻个身，还是睡觉吧。
摒弃掉没用的想法，没一会儿就沉沉进入梦乡。
周五，陶溪一大早起床，洗漱后化了个淡妆，又刻意把长发梳成高马尾，看着镜中的自己，她暗暗打气，今天的比赛一定要加油！
踏出卧室，陶妈端着牛奶杯子走过来，“溪溪，喝牛奶。”
陶溪接过杯子，甜甜道：“谢谢妈妈。”
“一会儿再吃个鸡蛋。”陶妈柔声道。
陶溪将牛奶一饮而尽，“我想吃包子。”
“好，有包子，愿意吃什么就吃什么。晚上想吃什么给你爸发微信，让他去超市买菜。”陶妈宽慰不少，总算这两天开始正常吃饭，许是从失恋中慢慢走出来了。
一个包子下肚，陶溪收拾东西准备出门，陶爸帮她拿着教具，陶妈不放心的嘱咐道：“老陶，慢点开车。”
陶爸点头，“行，放心。”
陶妈又看向她，“别紧张，尽全力就好。我就不去了，我今天上午还有课，让你爸陪你。”
她搂住陶妈的脖子，“放心吧妈妈，我给你拿奖回来。”
“好，好，有奖没奖都是我的好女儿。”
两人刚要出门，陶妈忽地大喊一声，“等等，等等。”
陶溪迷惑。
陶妈一路小跑到阳台，“兔子兔子，把兔子忘了。”
“啊！对！兔子。”陶溪一拍脑袋，把它忘了可完了，这可是她今天课程的主角啊。
陶妈把粉色笼子提过来，里面窝着一只纯白色的小兔子，此刻正迅速蠕动着嘴巴啃菜叶子。
陶溪接过，抱着陶妈脸颊亲了一口，“感谢妈妈。”
陶妈佯装嫌弃地抹下脸，“都是口红。快去吧，一会儿该堵车了。”
陶爸开着车到了实验幼儿园门口，车子停进停车场，两人抱着一堆教具往教学楼走。
到了楼前，有保安指挥着签到，看到她手里提的小兔子，保安笑着问：“小兔子也来上课啊？”
陶溪放下签字笔，笑眯眯地回应：“小兔子来讲课。”
到了候场区，她把教具又认真的整理了一遍，她有一个较大的围栏教具，是她费了好多天，用纸板一块块拼接起来的。
候场的老师看到她又是大型教具又是活得小兔子，还有一兜青菜萝卜，纷纷过来跟她搭话。
她这堂课是小班的科学领域课程——《可爱的兔子》，目标是让幼儿了解兔子的特点、生活习性，增强幼儿对小动物的喜爱。
等了一会儿，有个本园的短发老师过来找她，“陶老师是吗？”
陶溪立刻起身应声。
短发老师笑着点点头，“给您安排的是我们班的孩子，我带您过去先熟悉一下孩子吧。”
“好的，谢谢老师。”
跟着短发老师去了班级，她详细给陶溪介绍了一下每个孩子情况，让陶溪自主跟孩子先熟络一下。
互动了一会儿，陶溪被告知快到她的课程了，她回候场区摆道具，短发老师则帮她把孩子领过去。
在陶爸的帮助下，她很快布置好教具。
和评委知会一声，她出门领孩子。
二十位幼儿排着小火车跟着陶溪进场，在小椅子上挨个坐下。
她蹲下身，课程正式开始了。
通过儿歌导入情境，PPT展示小兔子的特点和习性，孩子听得无比认真，她也讲得十分流畅。
引出小兔子后，她询问：“小朋友们想不想和小兔子一起玩呢？”
“想！”整齐的童声回应。
“那请小朋友排成小火车，我们去看小兔子。”
一个接一个地拉着衣摆，陶溪领着他们来到教室一侧。
刚凑近围栏，就听取“哇”声一片。
“哇！真是小兔子！”
“哇！是一个白色的小兔子。”
陶溪想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她满意地点点头，“请小朋友观察一下小兔子的眼睛，嘴巴是什么样子的？”
在逐步引导下，认识完兔子的特点。陶溪又把准备好的青菜、胡萝卜分给小朋友，“请你们试着喂一下小兔子吧。”
认识完特点和习性，陶溪又呼应了一下儿歌里的爱吃萝卜和青菜，做完总结，整个课程完美收尾。
领着小朋友离开教室，陶溪又辗转回来收拾教具。
出了教室门，刚刚带她的短发老师在等着她，“陶老师讲得很好，可以回家休息了，大概下周才会出成绩。”
陶溪颔首感谢，“谢谢老师，今天麻烦您了。”
短发老师笑着点头，“注意安全。”
两人抱着教具下楼，陶爸忍不住赞叹，“讲得特别好，我偷偷在后面听了。”
陶溪也很满意自己今天的表现，感觉比在幼儿园时讲得都好。
尽人事，听天命。她努力了，就看成绩如何了。
忙碌过后的空虚装满她的周末，在家刷了两天的剧，又到了新的一周。
结束评选，陶溪找蒋凝申请回了放学岗和晨检岗。
周二，正好轮到她的放学岗，她提前到园门口执勤。
穿上红马甲，站在传达室的台阶上，视线有意无意地扫向门外，不知道是谁来接秦予鸣呢？
她看了好几圈，也没看到宋言秋的车。
到了放学时间，小班陆陆续续放完，轮到草莓中一班。
王婉婷领着孩子走到门口，喊到秦予鸣名字时，宋暮云的身影闪出。
陶溪愣愣看着，宋暮云接过秦予鸣后抬眸对她轻轻一笑。
她一时晃神，半晌才笑着点点头。
怎么宋言秋不来接孩子了？
目送宋暮云和秦予鸣上了车，车子开远。她回过神，中班级部已经快放完了。
三个级部放完学，等着门口走得没了人，陶溪脱掉值班马甲回办公室拿东西。
刚到办公室，她手机震了一下，拿出来查看，是教师群里的消息。
[蒋凝：会议室开会。]
她放下包，转身拿起桌上的笔记本和笔，出门往会议室去。
人齐落座，蒋凝才笑意盈盈道：“好消息。”
陶溪认真看着，下一秒，蒋凝视线转到她身上，四目相对，陶溪微愣，什么意思？
“恭喜，陶溪以第3名的好成绩拿下市优秀教师荣誉。”蒋凝缓声道。
陶溪微愣，眨巴眨巴眼，她怎么不知道。
蒋凝看出她的疑惑，反问道：“你没看消息吗？”
陶溪摇摇头，立刻掏出手机查看。
果然上次蒋凝拉她进的评选群里发了word文档，点开就是每个人的成绩，她位列第三。
前五名都可以拿到称号，所以她也有。
她莞尔，有些开心，没想到会有那么好的成绩，毕竟参加评选的都是市里很优秀的老师。
蒋凝：“根据我们的工资标准，得到市级荣誉的老师每个月工资涨200元。”
陶溪颔首，“谢谢园长。”
“不客气。”蒋凝笑了笑，“日后这样的活动我们还是在园里先评选，优秀的就代表幼儿园出去比赛，得奖一样上涨工资。”
会议室没人说话，蒋凝又道：“今晚庆功，一会儿庄稼宴聚餐，老师们收拾东西吧，饭店集合。”
会议结束，蒋凝先一步离开会议室，老师们陆陆续续挽着离开，交头接耳的讽刺。
“园长还给她庆功，真有意思。”
“就是啊，这次机会来得名不正言不顺的，脸皮真厚。”
王婉婷听不惯，嘲讽道：“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柠檬精。”
陶溪心情好，不愿跟她们计较，伸手挽住王婉婷，“别搭理她们。”
两人相携离开，王婉婷道：“打她们的脸可太爽了。”
陶溪莞尔，“是挺爽的。”
回办公室拿东西，她和王婉婷一起骑电动车去饭店。
到了包间，两个圆桌上都坐了老师，没一会儿人来齐了，蒋凝数了数，察觉不对，问道：“陈老师呢？”
陈秀的配班老师道：“哦，园长，忘了说了，陈老师不来了，她说身体不舒服。”
“哦，行。”蒋凝不甚在意。
王婉婷凑到陶溪身边，悄声笑道：“估计破防了。”
陶溪抿唇，“给她气得难受了。”
片刻，上了菜，蒋凝举杯道：“第一杯，让我们恭喜陶溪，拿到市优秀教师荣誉。”
陶溪遥遥举杯，“谢谢大家。”
“恭喜！”沈老师衷心祝福，接着几个和陶溪交好的老师也接话祝福，只有陈秀班级的老师和草莓中二班的老师不接茬。
抿了口饮料，动筷子吃饭。
各怀心思的饭局，陶溪吃得也不痛快，觉得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吃了一会儿，蒋凝又举杯，“第二杯，希望我们幼儿园越来越好，不辜负老师们的付出。”
陶溪又喝了半杯饮料，得，饱了。
接下来的时间过得漫长，陶溪百无聊赖地听着，意兴阑珊地喝着茶。
饭局到了结尾，蒋凝又说了两句，就准备各回各家。
陶溪套上风衣背着包走出包间，兜里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她停下步子，掏出来一看，屏幕上闪动着异常异常异常熟悉的名字——宋言秋。
她呼吸一滞，手不知觉的起了一阵汗意。
王婉婷在前面等着她，看她拿着响得手机不动，问道：“干嘛呢？不接电话也不走。”
陶溪回神，结结巴巴道：“那个……你先走吧，我接个电话。”
王婉婷疑惑，但也没多问，“那我走了，你骑车慢点。”
“嗯嗯嗯。”陶溪仓促应下。
王婉婷走远，她的手机还在震动，她吸口气，接听放到耳边，“喂。”
“舅妈。”秦予鸣奶声奶气的声音透过听筒，“舅舅不吃饭，你来抓走他吧。”
“什么？”陶溪愣怔一瞬，有些听不太懂，“怎么回事？”
秦予鸣哼一声，“他不听医生的话，舅妈你快来！”
什么跟什么？哪儿跟哪儿？陶溪听得云里雾里的。
“你在跟舅舅玩过家家吗？”
他是医生？宋言秋是病人？
“不是的，舅舅真的不吃饭，舅舅是病人。”秦予鸣有些着急，说话颠三倒四。
所以宋言秋病了？？
陶溪还未开口，电话那头就传来宋言秋的声音，“喂，是我。”
陶溪立刻应声，“喂，你怎么了？”
“没事，别听阿鸣瞎说，就是胃口不太好。”宋言秋淡淡道。
陶溪蹙眉，“你生病了？”
“舅舅生病了！”秦予鸣的声音在那边高喊。
宋言秋无奈，低声道：“没事。”
“你在哪儿？”陶溪反问。
宋言秋顿了顿，“在医院。”
医院？这么严重？
“你把地址发给我，我马上过去。”
挂断电话，陶溪在饭店打包了两份粥。
怪不得最近他都不来接孩子，居然是生病住院了。
虽没了协议关系，两人还是朋友，之前他那么帮她，她理应在他生病的时候去看望一下。
与此同时，宋言秋发过地址后放下手机。
李星旭忙问：“怎么样？”
“她一会儿过来。”他语气里带了些欣喜。
秦予鸣立刻凑上来，“舅舅答应我的乐高不能食言哦！”
“嗯，明天让星旭叔叔带你去买。”宋言秋顿了顿，“一会儿舅妈来不要多说话。”
“好啦，我知道了！”秦予鸣晃着脑袋。
李星旭得意地扬扬头，“哥们儿的办法有效果吧。”
“嗯，谢了。”
李星旭咂咂嘴，“其实也是你会生病，恰巧这时候犯胃病。”
宋言秋轻睨他一眼，“我心情不好。”
“懂懂懂，从天堂跌入谷底谁能乐意吃饭，可是哥……”李星旭沉吟道，“你不往前进展也就算了，还往后退。”
宋言秋垂眸没接话。
“你咋还不表白呢？”李星旭急得要死。
宋言秋摆弄着手机，声线轻缓，“她不想谈恋爱，更不想结婚。”
“为啥？”
宋言秋抿唇，无奈看他一眼，“我也不知道。”
李星旭搞不懂他的弯弯绕绕，“你表白试试呗，万一她对你有意思呢，一拍即合，不就恋上了。”
“她本身就不想谈，我表白她大概率会拒绝，连朋友都做不成，见面只有尴尬。”宋言秋定定盯着他，挑眉，“你给我解答一下，我图什么？”
“好好好。”李星旭频频点头，“你说得有道理。”
“那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啊！”李星旭比他都愁得慌，“万一哪天她遇到心动的男人，你不是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宋言秋忽地垂下眸，心动的，她心动的是什么样子？他猜不到，但应该不是他这样的。
他自嘲地笑笑，“没机会就没机会了。”
李星旭沉沉叹气，“爱情好难！”
—
按着宋言秋给的位置，陶溪顺利到了病房门口，看一眼门上挂得牌子，写着病人名字：宋言秋。
她轻轻叩响门，等了一会儿门从里面打开，秦予鸣身影显现，“舅妈舅妈。”
陶溪微微一笑，“你舅舅怎么样了？”
秦予鸣忽地皱起眉，包子脸皱成一团，“不怎么样，他总是胃疼，妈妈让我在医院陪他照顾他，怕他疼晕了医生不知道。”
“啊……”陶溪吸一口气，“这么严重吗？”
“嗯嗯嗯，可厉害了，他疼起来都在地上打滚。”秦予鸣言之凿凿。
病房内，李星旭对着宋言秋竖大拇指，轻声说道：“阿鸣牛。”
宋言秋抽了抽嘴角，他也不知道秦予鸣都在哪儿学得这些。
陶溪担心地蹙起眉，拉起秦予鸣的手往病房里走。
病房内干净整洁，正对门的矮几上放着一束花，冷色灯光照得屋内明亮，宋言秋穿着一身灰色睡衣，半靠在中间的病床上，手上还扎着输液针，望向她的一双桃花眼带着些许的倦怠。
“你来了。”宋言秋轻声开口。
陶溪点点头，将打包的粥放到矮几上。
李星旭让出床边的凳子，“小陶溪，坐吧。”
陶溪微微颔首，指了指沙发，“我坐这边。”
她视线转向宋言秋，担心道：“很严重吗？怎么住院了？”
“没事。”宋言秋语气轻描淡写，似是真的没关系。
但陶溪是不信的，看他清瘦的模样，手上还挂着吊瓶，一点都不像没事的样子。
“胃病加肠胃炎，高烧，医生建议住院输液。”李星旭翻个白眼，“还说没事，烧到39.5℃，要不是暮云姐知道，他还在家抗着呢。”
“就是，是妈妈送他来的医院。”秦予鸣附和道。
陶溪蹙起眉，瞧一眼宋言秋，“都这样了还不吃饭。”
宋言秋抿唇解释：“吃了胃疼。”
“那也得吃，少吃多餐。”陶溪解开带来的粥，摸着外包装还是热的，“喝点粥吧。”
“嗯。”他乖巧应声。
陶溪扫一眼病床，“是不是有那种床上的小桌子？”
李星旭赶忙起身，“有有有，在这呢。”
说罢，他弯腰摆弄，一拉一扣，小桌子顺利支在床上。
陶溪从随身的包里拿出酒精湿巾，仔细把桌面擦拭一遍，又从包里掏出普通湿巾擦了一遍。
李星旭对着宋言秋挑挑眉，继而轻咳一声，“那什么，小陶溪，我得先送阿鸣回家。”
陶溪不以为意，扔掉湿巾道：“嗯嗯，回去吧，不早了。”
“我就不回来了。”李星旭抬手指指还剩一半的吊瓶，“你守着点吧，昨天他睡过去，我也没看着，都回血了。”
陶溪满口应下，“放心吧，你们回去吧。”
宋言秋眯起眸子瞪向李星旭，他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李星旭挑挑眉，哥们儿是在帮你。
目送两人离开，陶溪把粥端到小桌子上，“红枣枸杞粥，甜的，不知道你喜不喜欢喝。”
“我都行。”宋言秋微微勾唇。
陶溪又扯出一张酒精湿巾，“我给你擦擦手吧。”
第35章 第三十五杯桃桃乌龙
宋言秋愣了一下才明白她的话, 轻轻应声后才缓慢抬起手，宽大的手掌平摊在她面前, 骨节分明的指尖笔直修长。
陶溪一手握着湿巾，一手捏着他的手腕，湿漉漉的纸巾覆在他温热的手心，一下一下地轻柔擦拭，指缝指尖手背，一丝不苟。
这个工作她可是做的得心应手了，教小班孩子时每天都要做。
扔掉湿巾, 她又拿了一张干净的擦拭他每一根手指，隔着湿巾，她温柔地握着他的手指，由上到下，动作轻缓。
宋言秋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她手的热度隔着冰凉的湿巾让他仍觉灼烫。耳朵不知不觉染了色，抬眸小心翼翼看向她，她侧脸认真专注，睫毛一眨一眨, 如蝴蝶振翅般轻颤。
“好了。”陶溪自顾自地放开, 把湿巾顺手扔进垃圾桶。
宋言秋轻轻应声，收回灼热的手。
“那一只。”
宋言秋乖巧抬起抬起扎着输液针的左手, 她放慢动作, 并未因为左手无法吃饭而忽略它，轻手轻脚地擦了手心又擦手指。
做完饭前工作，陶溪拆开一次性勺子递给他, “吃吧。”
宋言秋乖巧接过，“你还吃吗？”
“我吃过了, 我今晚吃得庆功宴。”陶溪笑眯眯的跟他分享。
“庆功宴？”宋言秋思忖一瞬，“拿奖了？”
她欣喜点头，“第三名，前五名都可以拿到市优秀教师的称号。”
“那要恭喜你了。”宋言秋轻笑，“想要什么礼物？”
“得奖也有礼物吗？”
宋言：“当然，你不是说过小孩子需要鼓励？”
“可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宋言秋认真看向她，“在我这里都一样。”
“这样嘛？”陶溪狐疑地看着他，继而摸着下巴思忖道，“既然你都开口了，我也不客气了。”
宋言秋轻笑，“洗耳恭听。”
她瞳仁一转，“那你就快好吧！我听说商悦城新开了一家冷饮店，有好吃的雪花冰，等你好了我们一起去。”
“不带予鸣。”她笑道。
宋言秋搅着粥的手一顿，缓缓应声，声线带着深沉的笑，“嗯，不带他。”
在陶溪的注视下，宋言秋喝了一碗粥。她甚是满意，把盒子扔进垃圾桶，叮嘱道：“还是要吃饭的，不然什么时候能养好。”
“我会吃的。”
陶溪把小桌子擦干净收起来，抬头看眼吊瓶，还有三分之一，还得输一会儿呢。
“你睡会吧。”她发现他瘦了不少，离得近了还隐隐能看到眼底的乌青，大抵近几天都没休息好。
“没事。”他不想睡，他已经很久没见她了。
陶溪板起脸，“你都有黑眼圈了，想变成大熊猫吗？”
“不想。”
陶溪给他拉拉被角，哄道：“那就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一会儿我喊你。”
他拗不过她，应下声，半靠在枕头上阖上眸子。
陶溪坐在床边的小椅子上，双手托着下巴，盯着他的睡颜，桃花眼隐去，没了平日的沉静淡漠，容颜尽显柔和。纤长浓密的睫毛偶尔轻颤，示意着他还未沉睡。
她抬手关掉主灯，只留一旁的暖光灯亮着。
昏暗的光线下，她也无事可做，撑着下巴发了会儿呆，不知不觉困意来袭。昏昏欲睡间闭会儿眼睛，接着又惊醒，看一眼吊瓶，不见异样。
不知重复多少次后，她终是顶不住，趴到病床上睡着了。
下一秒，宋言秋悄然睁开眸子，目光认真打量着她，她双手垫在脸下，只露出一半的侧颜，细碎的刘海有些杂乱地盖在眼皮上，呼吸轻缓悠长。
他盯了很久，鬼使神差地抚上她脸侧的碎发，动作轻轻柔柔，生怕惊动她。
许是感觉到异样，她忽地蹙起眉，不耐地哼唧一声。
宋言秋呼吸一滞，慌乱地收回手，然而她只是蹭了蹭脸，又沉沉睡去。
他不敢再动，只是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她。
时间过得很快，吊瓶里的药水见底，他等了一会儿，连滴管里的药水也所剩无几。
他叹息一声，伸手按响护士铃。
轻微的声响让陶溪猛然睁开眼睛，“噌”得一下坐起身，下意识抬头去看吊瓶。
“没事，我按铃了。”宋言秋出声安抚。
陶溪一拍额头，懊恼道：“我怎么睡着了。”
门被推开，护士戴着口罩进门，“宋言秋是吧，今天挂完了，我给你拔针。”
陶溪起身让出位置，护士拔掉输液针头，查看了一下留置针，“试体温了吗？”
宋言秋：“没。”
护士踮脚拿下吊瓶，看一眼陶溪，“给他试一下啊，38℃以上就吃个退烧药。”
陶溪：“好的，谢谢。”
护士离开，陶溪从床头柜拿出水银体温计，确认水银位置在35℃以下，用酒精湿巾擦拭干净才递到他面前。
宋言秋接过，单手解开睡衣第一个扣子，扯了扯衣领，露出一片冷白的皮肤。
陶溪不自然地偏头撇开视线，仓皇地后退一步，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可她压根没注意身后是她坐过的椅子，这一退正好碰到椅子，身形不稳就要往后摔。
她暗叫倒霉，怎么这两天光摔。
下一秒，手臂被人抓住，她知道，又是宋言秋在救她。
身子被一股力拉着往前去，她尽力稳住身形，可前进一步膝盖又碰到床边。
好疼，她倒吸一口凉气，腿一软，人直直就朝前扑了过去。
转眼间，脸撞到一股坚实的硬物，还带着有一股温热，她垂眸一看，是宋言秋的胸口！！
领口还半敞着，她轻轻一扫就能看到他冷白的皮肤，和鼓起的胸肌。
天，她觉得人都要昏厥了，眼前一阵发黑，这可怎么办啊！！看到他身体了！
宋言秋维持着这样的姿势不敢动，她的脸紧紧贴在他胸口，是他从未想过的，视觉上的冲击激起身体的异样，他能清晰感受到她呼出来的热气扑在皮肤上，带起全身战栗。
他喉结上下滚动，手紧紧握拳，哑声问道：“没事吧？”
陶溪猛地清醒，人立刻撑着床边站起来，脸和耳朵烫的吓人，“没……没事。”
宋言秋轻咳一声，垂眸道：“没事就好。”
“谢谢。”她鞠躬道谢，人都快傻了。
“嗯。我……体温计找不到了。”？？？
陶溪慌乱抬头，“啊？”
宋言秋隔着睡衣摸了摸腹部，“没找到。”
不是吧？这东西摔烂水银就出来了，很危险呢。
“你掀开被子找找。”陶溪轻咳一声，立即闭上眼睛，“那什么，我不看。”
宋言秋扶额，“我穿衣服了。”
他掀开被子，抖了抖上衣衣摆，体温计从他腰侧落到床上。
“幸好。”陶溪松口气。
宋言秋拿起来看了眼，陶溪立刻回身躲避，她不想再看他的身体了！！！
她垂眸打开手机，定了10分钟的倒计时。
宋言秋试上体温，默默扣好扣子，转移话题，“安老师没再催你吧？”
陶溪回身坐下，思忖了一下最近陶妈的状态，自从她跟陶妈说了两人分手，陶妈追问了几次缘由，她用不合适搪塞了过去。之后可能是看她太忙，都没有提过这件事。
“没，我跟她说了她就不催了。”
“那就好。”他回得违心。
十分钟后，他拿出体温计，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没烧。”
“多少？”陶溪拿过他手中的体温计仔细查看，“37℃，没烧。”
宋言秋应了声，“我没事了，你回去吧，时间很晚了，不安全。”
陶溪点了点头，“那我回去了，改天再来看你，你记得好好吃饭。”
“好。”
陶溪出了门，一路坐电梯到地下停车场，开上车回家。
—
之后的连续几天，陶溪每晚下班都去医院看望宋言秋，顺带带着陶爸或者陶妈做得饭。
起初陶妈见她往保温桶里盛菜很是奇怪，她编了个幌子，说柳书忆肠胃炎住院了，陶妈甚是担心，每天都变着花样做清淡的小菜。
宋言秋更是开心的，最起码有了由头见陶溪，难受的肠胃炎也不算什么了。
在陶溪悉心的关照下，宋言秋终于康复，面临出院，陶溪自然是高兴的，这下又换宋言秋忧愁了。
出院之后，宋言秋坚持每天去接秦予鸣，目的就是和陶溪匆匆打个照面，好几天，好几天，都没能搭上话。沉了一周，他实在忍不住，终于给陶溪发去消息。
陶溪刚吃完晚饭，半躺在沙发上消食呢，手机忽地震动，她懒散地拿起来查看。
[于秋时：在忙吗？方便吗？]
她猛然坐直身子，低头打字回复：[没，怎么啦？]
陶妈被她吓一跳，狐疑地瞅她一眼，“干嘛呢，一惊一乍的。”
“没事。”陶溪起身往卧室走，“我去躺会儿。”
“刚吃完就躺，你们这些年轻人的肠胃病就是这么来的。”陶妈振振有词地批评着。
陶溪敷衍地应了两声，转身把卧室门关上。
她倚在门板上等着回复，下一秒，绿色框闪出，他的消息回到：[我可以去找你吗？]
陶溪抿唇，思索一瞬，[好。]
[于秋时：一会儿到了给你发消息。]
陶溪回了个ok的表情包，熄灭手机，去衣柜里掏衣服。
她一边换衣服，一边思忖着要不要让宋言秋把车停远点，她实在怕陶妈发现异常，但又觉得直接这么说不太好，犹豫半天，打算还是等她上了车再找个理由让他开走吧。
换完衣服走出卧室，陶妈又问：“你出门？”
陶溪目不斜视，“我出去溜达溜达，你不是说吃完躺着对肠胃不好。”
“嗯，这才对嘛，外面现在暖和了，出去走走消消食多好。”陶妈夸完，看向陶爸，“要不我们也出去走走？”
陶爸打开电视机，“今晚电视剧大结局，你不看了？”
“哦，对。”陶妈一拍脑袋，对陶溪道，“你去吧，改天我跟你爸再出去，先看了电视剧。”
陶溪应了两声迅速出门，她刚才都已经想好怎么婉拒陶妈了，幸好今晚播大结局，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保佑她。
出了电梯，陶溪手机震动，她以为宋言秋来了，加快步子跑出单元门，结果眼前是空无一物的街道。
她掏出手机查看，看到他发来的消息，[我在25号楼前面的小广场，你来这边吧。]！！！
他了解，他知道，他怕她妈妈发现。
她浅笑着收起手机，大步朝25号楼走去。
转了个弯，隔着老远就看到熟悉的车子。
黑沉沉的天，星星微光闪烁，广场上响着轻缓的交谊舞音乐，昏暗的路灯下，浓密的树影和他颀长的身影落在地面。
他背对她站在车边，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似是在打电话。
她缓步走近，他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烦躁传进她的耳朵，“我说了，跟谁结婚，对方年龄多大，和我没有任何关系，我不去参加婚礼。”
陶溪脚步微顿，他在跟谁打电话？似乎情绪很差。
家教告诉她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所以她需要走远点，等他打完电话再过来。
她转身往回走，走到直至听不清他的对话。
百无聊赖掏出手机就看到柳书忆发来的消息，[大瓜大瓜！]
她兴致大起，一边在原地溜达，一边打字回复，[什么什么？]
[柳书忆：无敌炸裂瓜，包你吃撑。]
[陶溪：快说快说，不带这么吊人胃口的。]
她消息发出，柳书忆那边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她也不着急，猜测着她应该正在疯狂打字。
等了几十秒，一大串黑色字体“嗖”得一下出现，绿色对话框占据整个屏幕。
她隐隐兴奋，抱着手机开始看，[我跟你讲，苏达不是被富婆包养了嘛？据说那个富婆骤然离世，他跟富婆的孩子争家产……]
陶溪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居然会有这样的事情，她看得入迷，一字一句认认真真读着，脚下步子也不见停歇，来回在原地踱步。
忽地，她只觉前方投下一片阴影，眼前的事物暗了色，饶是她看得再入迷，这会儿也惊了一下，什么东西？
她猛地抬头，“砰——”得一声，额头一阵痛感。
“嘶……”宋言秋吸吸抽了口气。
陶溪捂着额角抬眸，宋言秋站在她面前，指尖抵着下巴，眼眶泛红。
“你没事吧？！”她仓皇问道。
宋言秋摇了摇头。
陶溪拉开他的手凑近仔细看，只瞧见下巴一块明显的红印，她深觉惭愧，指尖轻柔触了触通红的皮肤，“疼吗？”
她凑得太近，忽闪地睫毛尽在咫尺，呼出的气息带着清淡的甜香钻进他的鼻尖。
他抿唇，不疼也要疼的。
淡淡应声，“疼。”
“啊……这可怎么好，我去买冰袋吧。”陶溪有些着急，撤开身子就要走人。
宋言秋眼疾手快抓住她的手臂，“一会儿就好了。”
陶溪迟疑地看着他下巴上通红的印子，明天别紫了就好，她的力道着实有点大了，不过谁让他悄无声息地过来，她根本没听到声音。
宋言秋向前一步，指尖触到她额头的印子，“你疼吗？”
她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一点。”
“那还是去买冰袋吧。”宋言秋认真道。
这次换陶溪阻止了，“别，没事的，你不是说了，一会儿就好了。”
宋言秋不为所动，“万一肿了呢？”
“怎么我说给你买冰袋你就没事，我说没事你怎么不信？”陶溪眯了眯眼，“我没那么娇气。”
“你跟我不一样。”宋言秋板着脸，神情严肃。
陶溪莞尔，“一样一样，我可不比你多脑袋少胳膊的。”
“你找我干嘛呀？”她迅速转移话题。
宋言秋看她不情愿，也不再强迫，思索着多关注着点吧。
他将视线移到她眼睛上，“等一下。”
说罢，他转身往车的方向去，陶溪疑惑，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他走至副驾驶位置，拉开车门，一个将近半米高地黑色手提袋被拿了出来。
陶溪疑惑地歪头瞧着。
他关上车门，手提袋递到她面前，“获奖礼物。”
“哇……”她眨巴眨巴眼睛，不可思议，“不是说去吃雪花冰吗？”
“不冲突。”宋言秋淡淡回应，“打开看看吧。”
陶溪展开手提袋，入眼是个黑乎乎炸毛的东西，她怀疑地瞧着，“不是吓人的吧？”
宋言秋扶额，送礼物把人吓到他应该是独一份吧。
他无奈道：“不是，我会那么坏吗？”
“嗯……那倒不会。”
她迟疑地伸进手，揪住炸着的黑毛提出来，一个白脸僧面猴玩偶赫然出现在眼前，整个比他们上次抓的大一圈，长相也略有不同，但同样的大白脸，黑到发亮的大鼻子。
炸毛的黑发分成三份，两边个用粉色带花皮圈扎成小辫儿，头顶一份则用黄色发夹夹着。
“好丑。”陶溪点点它的鼻子。
宋言秋蹙眉，试探道：“不喜欢？”
他以为她很喜欢这个玩偶的，不然上次抓娃娃怎么进门就选中了它。
“没。”陶溪摇摇头，“就是它太丑了。”
他觉得自己意会错了，她或许真不喜欢这个丑玩偶。
他沉吟片刻，“还有别的。”
陶溪用胳膊夹住白脸僧面猴，手再度伸进手提袋，触到一个硬质的方形盒子，拿出来一看，米色浮雕烫金包装盒。
扣开包装扣，珠光雪梨纸上安静躺着一个米白色吸管保温杯，瓶身印着白色小狗，头顶蓝色礼帽、脖间围着蓝色礼结，背景是清亮的草地蓝天，绅士小狗拿着扑蝶网，眼前是展翅飞舞的粉翼蝴蝶。
“哇！好可爱！”陶溪指尖戳了戳小狗，“扑蝴蝶的小狗。”
宋言秋浅笑看着她的表情，知道这个算是买到她喜欢的了，至于这个大一号的白脸僧面猴，她不喜欢他就带走吧。
陶溪不知他在想什么，仔细的把保温杯放回盒子，“我们去吃雪花冰吧，本来想着等你胃病恢复一下再带你去的。”
“没事，我可以少吃一点。”
“那走吧！”陶溪雀跃走向车子。
“哦对了。”她忽然回身，笑意嫣然，“谢谢你宋老师，礼物我很喜欢，我要每天都用它喝水。”
宋言秋步伐微顿，浅浅勾唇，“不客气。”
上了车，宋言秋偏头瞧她一眼，“你额头还疼吗？”
陶溪伸手摸着触了一下，“不了，你呢？”
“我没事。”宋言秋道。
“那就好。”陶溪拿出手机导航商悦城，“这是我上次在探店看到的，味道应该都差不多，但是环境很好。”
宋言秋应了一声，启动车子。
冷饮店在商场的外围商圈，两人把车停到地上车位，悠闲漫步走了一段就看到冰店的招牌。
夜晚店铺亮着暖黄色的灯光，白蓝相间的招牌上画着一只巨大的蓝色猫咪，眼睛向下瞧着，身旁立体凸起的英文写着：Boo~
进了店门，店铺不大，可爱温馨的装修让人觉得舒适至极。一个个圆形小桌上铺着马卡龙色系的方格桌布，每个桌面上都摆放着一个绿植盆栽。
“你想坐哪儿？”陶溪歪头问道。
宋言秋环视一眼，“都可以。”
“那就这里吧。”她指向靠墙的桌子，“没有顶光，紫色桌布更显白。”
宋言秋在心里默念一遍，细心记下，选位置很重要。
入座，店员拿着菜单过来点单，“两位请看一下菜单。”
宋言秋接过，自然递到陶溪手上。
陶溪垂眸认真看着，牛皮纸缝起的菜单本上每一页都是可爱的雪花冰照片，西瓜样子的，抹茶可爱怪物的、头顶大块杨梅的，感觉都好可爱。
“你喜欢抹茶吗？”她抬眸看向宋言秋。
后者淡淡点头，“我吃不了太多，选你喜欢的口味。”
她应声，对店员轻声道：“那就这个抹茶的吧。”
“好的。”店员接过菜单，“两位稍等。”
等待的时间，陶溪拿手机拍了几张照片，环视店铺，人很少，除了他们这一桌，只有在不远处还坐了一对小情侣，两人恩爱有加，女生正搂着男孩的脖子拍合照。
合照……她忽地想起她好像跟宋言秋也有合照，去年秋季运动会的时候，可是她好像没保存到手机上，那应该找不到了。
她盯着小情侣走神，宋言秋循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她在看什么？
“两位的雪花冰。”店员端着托盘走过来，打断陶溪的思绪。
抹茶雪花冰端上桌，精致的颜值瞬间吸引她，冒尖的冰身通体撒着抹茶粉，正面贴着两个翻糖做的眼睛，头顶大泡芙，泡芙上端还坠着一个粉色爱心饼干。
“可爱吧！”陶溪期待地看向宋言秋。
他勾勾唇点头应声，“可爱。”
陶溪开心地眨眨眼，“我要拍两张照片给书忆看。”
说罢，她掏出手机，近景远景拍了好几张。
“陶溪。”宋言秋突然开口。
她微愣，迷惑抬眸望向他。
他声线极淡，吐字清晰，“我们拍合照吧。”
第36章 第三十六杯桃桃乌龙
陶溪愣了一会, 反复推敲琢磨，她没空耳吧？他是说合照？是合照, 不是喝茶，不是核销，不是猴子？
她咽了下口水，试探反问：“合照？”
宋言秋摸不准她怎么想的，但话已出口只能硬着头皮，“嗯。”
“好。”她冷静应声，虽然她真的不明白宋言秋为什么突然要跟她合照。
她起身, 学着刚才那位女生的样子，拖着椅子坐到宋言秋身边，继而移了移身子朝他靠近，可即便这样，距离还是有些远，镜头无法容下两人。
她抿唇又挪近几分，肩膀抵着肩膀，她的脸和他的脸共同出现在取景框中。
没有顶光，照的她皮肤白皙红润, 背景是暖色墙面上悬挂的绿植, 氛围感强烈。
她脸颊觉得一阵热，他的气息太近, 姿势太暧昧。
她垂眸稳定一下心绪, 抬头看镜头，轻声对他道：“我说123，要笑笑。”
“嗯。”他声音低哑。
“1、2、3。”
她莞尔浅笑, 他也是。
按下快门，照片闪现保存。她立刻撤开身子, 一刻！一刻也无法凑那么近了，她心都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了。
点开相册的照片看了一眼，十分完美。
“你看。”她放到他面前。
宋言秋垂眸认真看着，照片里的她笑意清甜，杏仁眸子弯起如月牙，而他…他觉得不重要。
“好看嘛？”她轻声询问。
“好看。”
陶溪莞尔，“那我一会儿发给你。”
收回手机，她递给他勺子，“我们尝尝吧，一会儿要化掉了。”
入口是抹茶的清香混着奶油的甜，冰冰凉凉。
“好吃。”她忍不住赞叹。
他浅浅勾唇，她喜欢吃甜的，所以这些都很符合她的口味。
一边闲聊一边吃，雪花冰一边被吃一边化，最后只剩碗底一点水。
结账出门，上了车，他往她家的方向开。
窗外是繁华的夜景，闪烁不停的霓虹灯勾勒着城市的轮廓。
快到小区门口，陶溪忽然道：“你一会儿在门口的药店停一下吧。”
宋言秋蹙眉，“怎么了？头还是疼？”
“不是不是。”陶溪见他反应大，急忙解释，“我就是最近老摔，我猜测是缺钙了，我要买瓶钙片补一补。”
“不一定是缺钙。”宋言秋理性分析，“可能是注意力不集中，或者是脊髓长时间受压，比如颈椎病或者腰间盘突出压迫导致的。”
陶溪诧异，忙道：“我没有颈椎病，也没有腰间盘突出，或许是……注意力不集中？”
她思索着这几次摔倒，好像是在走神的时候。
越想越觉得他说得十分有道理，她摆摆手，“不吃钙片了，我要锻炼注意力。”
宋言秋轻笑一声，“嗯，跟阿鸣一样，多玩华容道。”
她轻哼一声，“没想到你还对医学略有研究。”
“我爸是医生。”
陶溪有些惊讶，她居然都不知道。
“他现在退休了，常年在国外。”宋言秋又道。
“哦，这样啊。”陶溪了然。
车子停到她楼前的路上，宋言秋不敢再往前开。
“我走回去吧。”她解开安全带。
“我在后面跟着你。”
说罢，宋言秋跟着她一块下车，熄灭车灯，路上只剩昏暗的路灯。
“不用啦，就这么一段路了。”陶溪笑着摆摆手。
“太黑了。”宋言秋知道她的顾虑，继续说道，“我不会离你太近，看你进单元门我就回来，不会让安老师看到。”
陶溪抿唇轻声应下，心里却说不上来的难受。
她走在前面，影子被拉得很长很长，偶尔偏头，能看到他投在地上的影子，不远不近的跟着。
走到单元门口，她忽地停住脚步，转身回望，他站在远处的树影下，身影晦暗不明。
她挥挥手，用不高不低地声音道：“你回去吧，注意安全。”
“我看你上去。”
她顿了顿，轻轻点头，转身进了单元门。
上楼，推门进家，她将脚下的鞋子一踢，套上拖鞋直奔卧室。
陶爸陶妈还在客厅看电视剧，看她神出鬼没的样子面面相觑。
回身关上卧室门，她直奔窗边，街道上空无一物，他原本站得树下没了人。她贴着玻璃尽可能地往路的尽头看去，他的背影出现，挺拔修长，缓步朝车子而去。
看着他车子启动驶离，她才缓缓拉上窗帘换衣服。
换完衣服，拿着水杯去厨房倒水。
陶妈见她出来，好奇问道：“刚刚跑什么？”
“走的太热了，我想换衣服。”她早已把谎话编好，自然张嘴就来。
陶妈没多问，目光继续投到电视剧上。
最后一幕演完，全剧终的标识出现，陶妈松口气，又道：“你来，跟你说点事情。”
陶溪端着水杯走到沙发上坐下，见两人面色凝重，心底惴惴不安，“什么事？”
“你爸的意思是想给你奶奶他们租房子，眼看着时间越来越近，得看房子了。”陶妈缓缓说道。
陶溪垂眸思索，她其实愿意给他们租房子，但前提还是租金问题，她不愿他爸爸忍气吞声吃下这个亏，越是当软柿子越是被他们捏。
“爸爸，我不反对租房子，但我想问你租金怎么办？”
陶爸叹口气，“我就掏了吧。”
“半年，没多少钱，他们对我们好，根本不需要计较这些。”陶溪顿了顿，“但是他们怎么对我们的？”
陶爸垂下头不说话。
陶溪思忖片刻，“这事儿我觉得先不着急，我有个同学家里也是拆迁的，我明天联系他问问拆迁的具体规划和安置方式，了解清楚了再说。您觉得呢？”
“我同意溪溪的想法。”陶妈接话，“我们不能当傻子，她说半年搬进去我们就信了，万一安置要很多年，我们岂不是就得当冤大头。”
陶爸想了想，点头，“行，溪溪先问问再做打算。”
—
翌日，恰逢周末，陶溪醒了就联系起柳书忆。
[醒了吗？]
柳书忆回得很快，估摸着正在抱着手机，[醒了呀。]
[陶溪：你今天有时间吗？下午去逛街。]
[柳书忆：有有有，老婆约我当然有时间。]
[陶溪：我还得麻烦你个事儿。你是不是跟陈灏泽联系挺密切的？]
[柳书忆：对啊，我俩天天一起吃瓜，苏达那事儿就是他跟我说得。]
[陶溪：那你问问他有没有空，晚上我请他吃饭。我想问一下关于拆迁的事。]
[柳书忆：好，我给他打个电话，一会儿回你。]
陶溪回了个表情后熄灭手机，起身叠好被子的工夫，柳书忆的消息就发来了。
[他有空，你定时间位置吧。]
[陶溪：好，那就晚上六点半，你想吃什么？]
[柳书忆：我们常去的那家烤肉？]
[陶溪：okok，你发给他吧，我们下午两点商悦城见。]
—
下午，两人在商悦城一楼碰面。
柳书忆穿了件初春的连衣裙，复古大裙摆，蕾丝缝边，明艳张扬。
陶溪挽住她的胳膊，亲昵道：“带你去买衣服。”
柳书忆挑眉，“这么好。”
“发工资了嘛，当然要买买买啦。”
两人直奔常去的品牌店之一。
店里此时全是上新的夏装，各式各样的款式，甚是好看。
陶溪转了一圈，挑了两件喜欢的，试穿后觉得还不错，统统收入囊中。
“你试下这一件。”柳书忆指着橱窗的油画吊带短裙，裙摆是层层叠叠的蕾丝。
陶溪蹙眉，“我穿会好看吗？”
“试试，试试又不要钱。”柳书忆撺掇道。
陶溪接过店员递来的衣服，迟疑地走进试衣间。虽然她和柳书忆很难眼光相似，但柳书忆审美好，总能一眼看出她穿什么款好看。
果真换完出来让人眼前一亮，她站在试衣镜前，本就白皙的皮肤被衣服衬得发光，笔直修长的双腿交叠站着，格外夺人眼球。
“看吧，多好看。”柳书忆扬扬下巴。
陶溪莞尔，抚了下耳边碎发，对店员道：“这件也要。”
逛完第一家，再去第二家。
这家的风格完完全全符合柳书忆，她进门就看上迎面模特身上的连衣裙，艺术流浪风，浅蓝色印花，裙摆是不规则的剪裁，还坠着流苏。
陶溪不会对她的审美提出任何质疑，她只需要付钱就好。
店员拿了衣服递给柳书忆，她转身进了试衣间，出来时已是一身靓丽。
她在陶溪面前转个圈，“怎么样？”
“好看。”她夸得真心，是真的好看，柳书忆的风格不是一般人能驾驭的，但她又完完全全是为这种风格而生的。
换下后，店员打包，陶溪挽着她道：“再挑一件。”
柳书忆轻笑：“不挑了，这件我太喜欢了。”
“挑嘛！”
柳书忆斜睨她一眼，“攒点儿钱。”
陶溪歪头枕着她肩膀，她知道柳书忆不愿花她的钱，但她确实觉得这一件衣服无法跟她送她的包相提并论，强迫买，她又不肯，陶溪只得作罢，想着日后再给她买点别的。
逛完两人又去吃了雪花冰，一边吃一边闲聊。
差不多到了约定的时间，柳书忆接到了陈灏泽的电话，他已经快到烤肉店了。
两人急匆匆从冷饮店出来，上到六楼的烤肉店。
刚站定在门口，陈灏泽远远就走了过来。
“大家好啊~”他笑着打招呼。
陶溪笑着接茬，“班长好啊。”
柳书忆上下打量他一眼，“你什么时候剪得头发？”
陈灏泽摸了下刘海，“就那天跟你吃了饭以后啊。”
陶溪在一旁听着，看来两人私交甚好呢。
跟着店员进了餐厅，点好菜，陈灏泽才开口问道：“陶溪，你家要拆迁了？”
陶溪咽下口中的水，“老家，我奶奶他们那边。”
“啊，我猜猜，是吕家镇那边吧？”
陶溪没想到他一语中的，惊讶道：“你怎么知道？”
“拆迁后我习惯关注这些消息了。”陈灏泽笑道，“你想问什么，我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陶溪：“我想问一下你家当时拆迁后多久搬进去的？”
“我们那片区当时是直接入住新房了，我们不是原拆原盖。但是我看吕家镇那边应该是有个租房期的，具体时间说不准的，可能几个月，也可能一年、两年。”
陶溪点点头。
陈灏泽又道：“不过不用担心的，租房期政府会补贴租房费用，每人每月应该是500块钱，直至搬进新房。”
“租房费？”陶溪诧异，“确定吗？”
陈灏泽疑惑道：“当然，你不知道吗？”
她垂眸摇摇头，“不瞒你说，我们家情况很复杂。”
她说什么也没想到陶奶奶能有那么大的心机，瞒下有租房费的事情，装作一无所知的来找她家要钱租房子，真的当他们一家是傻子吗？
“你有叔叔伯伯？”陈灏泽大抵猜到了，“如果是这样，应该很麻烦。”
她自嘲地笑了笑，“何止是麻烦。”
“我们也不是外人，我有话直说了。”陈灏泽顿了顿，轻咳一声，“该争得就得争。”
“嗯，我知道。所以我才想咨询咨询你，了解一下。”
陈灏泽掏出手机，“这些讯息网上都有，我把公众号分享给你，你可以再回去看看，不明白问我就行。”
“好，太感谢了。”
店员端来炭火和肉，一一摆放在桌子上。
陶溪招呼道：“吃饭吧。”
三人聚在一起闲聊，陶溪也第一次近距离见识到两人的吃瓜神级现场，谁的瓜陈灏泽都略知一二。熟到她们的同学、老师结婚离婚，陌生到哪家店的老板出轨打牌，他都了如指掌。
吃着吃着，瓜就吃到她自己身上了。
陈灏泽抿了口水，问道：“陶溪，你跟郑旭没联系了吧？”
她连忙摇头，“没。”
“可别让她跟郑旭有联系，她能疯了。”柳书忆嘲笑道。
陈灏泽：“我猜着也没联系了。那你们可能不知道，他找了个女朋友，据说也是相亲。”
陶溪诧异，“他又相亲了？”
“嗯，不相亲他很难成家。”说着，陈灏泽拿出手机摆弄着，“我给你看看，我只能说这个女生跟你的气质好像。”
“什么什么？”柳书忆已经期待起来了。
等了几秒，陈灏泽把手机递到陶溪面前，“这就是，他发在朋友圈的官宣照片。”
她接过，柳书忆脑袋也凑了过来，屏幕上是郑旭和女友的合照，两人脸贴脸挨在一起，他依旧是油腻的模样，头发喷了许多的发胶。女生长得很漂亮，及肩的短发，齐刘海，圆脸，眼睛很大很亮。
陶溪倒没觉得女生跟她相似，反而是柳书忆惊讶道：“真的好像。”？？？
“哪里像？”陶溪不明白。
柳书忆咂咂嘴，沉吟道：“不是长得像，是气质，那种气质。”
“对，气质。”陈灏泽附和道。
“就是一种温婉的感觉，女生该不会是老师吧？”柳书忆狐疑道。
陈灏泽笑了，“是，你猜对了。”
柳书忆一拍大腿，“我简直是个天才！”
陶溪把手机还给陈灏泽，还是没看出她们说得气质相似。
陈灏泽熄掉屏幕，继续八卦，“郑旭变了很多，我觉得陶溪给了他很大的刺激。”
“我？”陶溪指了指自己，“我没刺激他吧？比起他说我的那些话，我只是实事求是。”
陈灏泽以为她误会了，忙摆手，“我的意思是你泼醒了他，他以前一直是唯我独尊类型，觉得天大地大他最大。那天我跟他聊天，他谦逊了很多，而且对女朋友很好，不会像以前那样不考虑别人感受了。”
即便陈灏泽这么说，陶溪还是无法对郑旭改观，他做得那些错事已经在她高中时期留下阴影，她实在无法以平常心看待他。
“挺好的，最起码能找到适合他的。”她淡淡说道。
“对。”陈灏泽附和。
陶溪松口气，笑道：“我是真被他吓怕了，庆幸他不喜欢我了。”
一顿饭吃得心满意足，三人在停车场分道扬镳。
陶溪回了家，陶爸陶妈还没睡，她把问到的情况跟两人说了一下，又找出陈灏泽给她看得关于吕家镇拆迁的相关通知。
老两口戴着眼镜细细看了一遍，算是把拆迁的具体情况摸清楚了。
陶溪嘲讽一笑，“所以政府是有租房费用的，每个月每人500元，他们两个人就是1000元，在市里租一套差不多的楼房一个月不过2000多，这个钱在镇上租个楼房绰绰有余吧。”
陶爸无言，陶妈看他一眼叹口气。
“他们明摆着是想把这钱留起来，薅我们家，让我爸掏钱租房子。”陶溪没藏着掖着，把自己的猜测全都说了出来。
“那我们也不傻，他们愿意自己存点钱我也理解，但有话就明明白白的摆在明面上。租房子可以，他不掏钱就让老二跟我们一起掏。”陶妈冷声道。
陶溪没接话，看向陶爸，“爸爸，你怎么想得？”
陶爸沉吟片刻，叹口气，“我明天下午没课，我回去一趟探探他们的口风。”
“我请假跟你一起。”
陶溪不愿他自己回去，他自己回去，回来应该就掏了钱租了房当了冤大头了。
“我还是得跟你们说清楚，这租房期没有准确时间，几个月有可能，几年也有可能。别抱着吃亏是福的想法，几个月我们就认了，几年可就不是个小数目了。”
她的话是说给陶爸听得，她希望他能看明白。
—
翌日，周一。
陶溪到了幼儿园就去找蒋凝请假。
敲开办公室门，蒋凝在沏茶。
陶溪礼貌道：“园长，我下午请个假，回趟老家。”
“行，你跟搭班老师协商好就行。”
陶溪应了声，“那我先走了，园长。”
“嗯。”蒋凝应下。
她转身刚要拉门出去，身后蒋凝又唤住她。
“对了，你先别走，你晚上开不了会，我跟你说一下。”蒋凝指了指沙发，“坐。”
陶溪点点头坐下。
“喝水吗？”蒋凝问道。
“不喝了，我办公室烧了。”
蒋凝入座，打开天窗说亮话，“你的市优秀教师的称号给我们幼儿园带来了质的飞跃。”
陶溪不明所以，“怎么了？”
“市教育局有个联盟教育教研活动，主要目的是为了帮扶乡镇幼儿园提高教育教学质量。周末我接到通知，我们园作为第一批试验园，和青兰镇中心幼儿园组成联盟，结对帮扶。”
陶溪了然，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他们乡镇学区的幼教辅导员是刚上任的，之前是中心小学的一名数学老师，因为学前缺人手就被顶上去了，但对幼教是一无所知，所以联系我想要来我们幼儿园参观。”
陶溪继续点头，没多言。
“我想着他来得时候你跟我一起接待一下，日后的结对帮扶也以你为首。到时候青兰中心幼儿园的骨干教师也会来我们园观摩学习，我们园也需要到他们园里送课。”
“知道了。”陶溪应声。
“下个月给你加奖金，辛苦你了。”蒋凝满意地拍拍她的肩膀。
陶溪莞尔，只要给钱，什么都能干。
离开蒋凝办公室，她回班里跟王婉婷换班。
忙到中午吃完午饭，看着孩子们安睡，她才回办公室拿着包回家。
到家时陶爸已经回来了。
“走吧。”陶爸提起门口的牛奶跟排骨。
陶溪看了眼没说话。
相顾无言，开着车往镇上走。
一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熟悉的门口。
两人下车，陶溪提着牛奶，陶爸提着排骨。
进了院子，客厅门敞开着，能听到里面电视上播放的京剧。
“爸，妈，我跟溪溪回来了。”陶爸一边唤一边往屋里走。
一只脚刚踏进客厅门槛，陶奶奶神色慌张地从里屋走出来，手里不知拿得什么东西，情急之下塞进了自己衣服里。
“溪溪来啦。”她语气亲昵地唤着，手臂紧紧夹在一侧，努力隐藏衣服下的东西。
陶溪装作若无其事地转开视线，应了声，“奶奶。”
“快坐快坐。”陶奶奶伸手招呼着，却也不敢离她很近，似乎怕暴露什么。
陶溪把东西放到茶几，自然地坐到单人沙发上。
“我去叫你爷爷。”她慌里慌张地往厨房走。
陶溪挑眉，“奶奶，我爷爷在厨房？”
“没…没。”陶奶奶支支吾吾，“我…我去给你拿点水果，你爷爷他出去打扑克了，我一会儿喊他回来。”
“我爸在哪？我去吧。”陶爸接话。
陶奶奶无措地站在厨房门口，遥遥指了指，“在你二叔家，你去吧。”
说罢她仓促转身进厨房。
陶溪知道她在藏东西，不想让他们看到的东西。
第37章 第三十七杯桃桃乌龙
陶爸出了门, 客厅里只剩陶溪自己坐着。
陶奶奶钻进厨房有几分钟，一直没出来, 也听不见什么动静。
她觉得先下手为强，起身缓步往厨房门口走。
半个身子探进厨房门，陶奶奶背对着在橱柜那里摆弄着，全神贯注，显然没听到她已悄悄过来。
她走近，“奶奶，你在干嘛？”
就是这一瞬间, 她看见橱子里有一个红色布包，鼓鼓囊囊，里面不知装得什么。
陶奶奶吓了一哆嗦，手往橱子里一塞，接着抽出关上橱子门，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完全看不出已是将近八旬的老人了。
陶溪歪头瞧着，佯装天真地眨眨眼，“水果呢？奶奶。”
“在这儿呢, 在这儿呢。”陶奶奶仓皇走向一旁的矮柜, 从红色塑料袋里拿出苹果香蕉，“你吃什么？”
陶溪浅笑, “不能都吃吗？”
“能, 能。”陶奶奶咬咬牙，“都吃，都吃。”
她扯下一根香蕉递到陶溪手上, 自己则拿着一个苹果往水池去。
陶溪垂眸看了眼手里的香蕉，又看向那个盖得严丝合缝的橱子, 会是什么呢？
洗完苹果，陶奶奶催促着她，“走走走，去沙发上坐着。”
陶溪不动声色地应下。
啃了一根香蕉和半个苹果也没等到陶爸跟陶爷爷回来。
陶奶奶也有点坐不住了，起身往门口瞧了好几次。
“奶奶，要不你去找找吧？”陶溪乖巧询问。
她神色为难，又想去，又有什么顾虑，“不去了，等会儿，可能你爸跟你二爷爷聊起来了。”
又是十几分钟的等候，陶奶奶实在坐不住了，“溪溪，要不你去找他们回来。”
陶溪抿唇，“我不知道我二爷爷家在哪儿，你去吧，奶奶。”
“我……”陶奶奶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踌躇片刻，“走，你跟奶奶一起去。”
陶溪想笑，这么怕把她自己放在家里？这得是什么稀世珍宝，怕被她发现。
“好。”她笑着应下，既然她奶奶这么害怕，她当然得顺水推舟。
陶奶奶松了口气，拉着她出了门。
走到门口，陶溪回身看一眼大敞的门，“奶奶，不用锁门吗？”
“没事，立时就回来了。”陶奶奶不在乎地摆摆手。
陶溪点点头，看来不是什么贵重物品。
这个时间，村子的街上坐了不少晒太阳的老年人，陶奶奶领着她，每走几步就要停下寒暄。
“对，我大孙女。”陶奶奶笑着搭话，“漂亮，还没结婚呢。”
陶溪不认生的乖巧跟在她背后喊人。
穿过一条胡同，马上就要到她二爷爷家，她忽地停下步子，“奶奶，我有点肚子疼。”
“啊？”
陶溪蹲下身捂着肚子，眉头紧蹙，看起来甚是难受，“好像因为水果有点凉。”
“那咋整？”
“没事，我在这儿蹲会儿吧，你去喊我爷爷他们吧。”陶溪懂事道。
陶奶奶应声，“行，那你在这等等。”
说罢，她步履如飞往远处走去。
眼看着她进了一户人家，陶溪立刻起身往回跑，她倒要看看究竟是什么。
一路脚底生风，进了大门她直接从侧边的小门走近厨房，直奔橱子。
拉开橱子门，红色的布包映入眼帘，她迅速拉开，里面包着一沓文件，她抽出仔细阅读，上面赫然印着：吕家镇陶家村拆迁协议。
她一目十行，上面印着有关房子赔付等一系列相关政策。
看完一页又一页。
她大概了解了整个拆迁政策，远远不止网络上那些简单的信息，落实到村子是更为完善的赔偿方式。
她爷爷这套房子确实只能赔两套楼房，但房子里的设施，如水井、空调、电视机等这些都可以折合成现金，所以这套房子还能再额外赔偿20万，这20万可以要现金，也可以等后续买房用。
买房是什么意思呢？
是指他们可以向开放商再低价购买回迁的楼房，每平2000元，20万就能买一套100㎡的楼房了。
陶溪心跳加速，一时间难以消化看到的这些。
里面不光记录了这些，还清晰写了租房期为一年，租房费用等。
所以她们一家彻彻底底被算计着呢。
不允许陶爸继承房子，更想要免费要走属于陶爸的面积。隐瞒有20万的现金，又或者打算着直接再用这个钱为他们小儿子买一套房子。
虚构了半年的租房期，隐瞒租房费用，想套着陶爸给他们租房子，到时候半年变一年，只能当冤大头。
他们太清楚陶爸老实了，知道他不会拉下脸闹翻。
陶溪嗤笑一声，把协议按原样地装进布包，而后拿着布包往客厅走。
她刚坐到沙发上，就看到陶奶奶慌慌张张地往家里跑，“溪溪，溪溪。”
她倚靠在沙发背上，懒懒应下，“这里。”
陶奶奶推门而入，她目光淡淡地望去，身旁是显眼的红色布包。
陶奶奶一瞬慌了神，大步流星地过来就想拿走包，陶溪先她一步握在手里，“等等，这么有趣的东西不得一起看看？”
陶爸陶爷爷跟在后面进屋，见屋里气氛诡异，陶爸还一脸迷茫。
陶奶奶迅速看了看陶爷爷，眼神示意，陶爷爷立刻发现，脸瞬时垂了下去。
陶溪拿着布包起身，缓步走向陶爸，“您看看。”
“行了，都坐下吧。”陶爷爷怒气冲冲地一甩胳膊，走向一旁的太师椅。
陶爸接过，不解问道：“什么东西？”
陶溪：“您看看就知道了。”
相顾无言，屋里鸦雀无声，偶尔只听得陶爸那边纸张翻阅的声响。
几分钟后，陶爸沉着脸把协议塞进布包，看向陶爷爷，“爸，什么意思？”
“家里的事儿不用你插手，我还没老糊涂。”陶爷爷避重就轻道。
陶爸深吸一口气，“我不插手，所以我连知情权都没有吗？”
“老家的房子跟你没关系，回迁的楼房也跟你没关系。”陶爷爷不装了，话直截了当地甩出来。
“那为什么找我给你们租房子，为什么让我掏钱，明明……”陶爸垂头粗粗地喘着气。
陶溪抚上他的后背，“爸，别生气。”
“为什么？你是我小子，让你掏钱不应该吗？”陶爷爷愤怒起身，“我跟你妈养你这么大，供你上学，你现在条件好了，就不想管我们了。”
“我怎么就不管你们了？”陶爸哑声问道。
陶爷爷：“那就别斤斤计较这些钱！”
陶溪怒火中烧，夺过布包往地上一扔，“这些钱？这些钱是小钱？我爸拿过你们一分钱吗？你们养他长大的钱他早还了不知道多少倍了。你们有把他当过你们的儿子吗？有把我当过陶家的孩子吗？”
“你小叔他日子难过。”陶奶奶叹息着装可怜。
陶溪抬手制止她继续说下去，“翻来覆去不过是给你们的偏心找理由而已。既然你们有租房费用，自己租就好了，我们家没钱。”
“房子，我们不多要，属于我爸的那份给我们就行。如果你们想要，那就按市场价买。”
“陶成义，你真是白眼狼啊！你养得闺女也是白眼狼！”陶爷爷连声拍着桌子，一下一下震耳欲聋。
陶爸忽地一下抬起头，满脸通红，眼眶里积了一圈泪水，“我不是白眼狼，我给你们钱了，我照顾你们了。”
“跟父母掰扯钱，你真能啊！我们担当不起你的照顾，不敢要你的钱。”陶爷爷指着陶爸鼻子，怒吼道，“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滚！你滚！！”
陶爸紧紧咬着牙，愣怔看了陶爷爷片刻，忽地转身离去。
“爸！”陶溪立刻跟上去。
陶爸垂着头一股脑往外走，大步流星，不见停歇。
陶溪小跑跟在他身后，“爸，爸。”
忽地，陶爸停下步子，人站在原地不动了。
下一秒，手扶住脑袋，颤颤巍巍摇晃起来。
“爸！”陶溪慌了神，跑上前扶住他，“爸，你怎么了？爸？”
陶爸闭着眼睛，喘息道：“溪溪……”
陶溪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拖着他就往车边走，“我们去医院。”
踉跄着好不容易把陶爸塞进车后座，陶溪系安全带的手都在颤抖，她启动车子，颤着声问：“爸，你什么感觉？”
陶爸闭着眼睛靠在后座上，□□，回答有气无力，“我只是有点…晕。”
陶溪深吸一口气，尽量稳住情绪，“好，你别生气，我们现在去医院，你要是很不舒服就告诉我。”
陶爸沉沉应了声，眉头紧蹙，手不停地揉着太阳穴。
陶溪通过车内后视镜观察着，不断和他说着话。
车子在空旷的乡村小路上奔驰，窗外景色匆匆逝去，陶溪手脚冰凉，身子不住地颤动。
陶爸没有慢性病，平时身体健康，为什么会突然这样，她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爸？爸？”她又连叫几声。
可这次陶爸没有任何回应，只是闭着眼睛粗重喘着气。
她脑子一片空白，一门心思就是往医院开。
红灯，前面一排等待行驶的车辆，她被迫刹车，拿起手机，指尖颤着，犹豫要不要打电话给陶妈。
后座响起陶爸轻飘飘的声音，“溪溪……别告诉…你妈妈。”
“好，好，好。”她满口答应着，眼泪顺势滑落眼眶，手只能紧紧捏着手机来稳定颤抖。
她该怎么办？她好害怕。
忽然，脑海中浮现一个名字，她吸吸鼻子，抬手抹掉眼泪，找到他的电话，立时拨了过去。
车里响起等待接听的铃声，窗外的路灯一直亮着红色。
时间好漫长，一秒如同往日的一分钟，怎么都度过不了。
十秒……五秒……
绿灯亮起，她按着喇叭催促前面的车辆。
而就在下一秒，电话接听，传出宋言秋沉静的声音，“喂？”
“宋言秋，帮帮忙，我爸好晕，怎么办？”她似抓住最后一棵救命稻草，声音带着哭腔着急道。
宋言秋匆忙问道：“怎么回事？晕？高血压？心脏病？”
陶溪摇头，“我不知道，他没有这些病。我在去医院的路上。”
“你在开车吗？你先冷静，告诉我你走在哪条路上，你打算去哪家医院？”
他的声音如同镇定剂，让她立刻冷静下来，她抬手抹一下眼睛，眼前世界变得更清晰一些。
视线扫过熟悉的路，“我在从吕家镇往市里开，在新华路上，我要去市二院。”
宋言秋：“好，车牌号告诉我。”
“15N1C。”陶溪迅速报出。
“你就奔着市二院开，可以闯红灯，但一定看好路况，我在医院等你，你别担心，别着急，不会有事的。”
陶溪吸吸鼻子，连连应声。
“我挂掉电话，你别着急，注意安全。”宋言秋反复嘱咐。
电话挂断，陶溪加快车速继续往市二院开，两个路口后，一旁的车道上忽然出现一辆警车，接着又从后方多出两位骑警。
警车和骑警在车流里穿梭，很快开到她车子前方，鸣笛的声音响彻整个街道，周遭的车辆有意识避让，一条生死时速的车道被硬生生拉开。
陶溪知道是来帮她的，她加快车速跟上警车，一路闯红灯加逆行，十几分钟后到达市二院急诊门口。
医护人员和宋言秋已经等在门口，她刚停下车子，护士迅速围上前拉开车后座，陶爸被从车里架到担架床上。
陶溪推开车门，脚落地时腿发软，险些跪倒在地。
宋言秋眼疾手快迅速拉住她的胳膊，她忽地一下泪流满面，“我爸……”
“没事，绝对没事。”宋言秋拉住她的手，触感冰凉如水。
跟在医护人员身后进了急诊，医生迅速进行检查，一测血压高压193，医生立马安排心电图、脑部CT、血常规。
看着陶爸被推进心电图室，陶溪眼泪止不住的流，握着宋言秋的手抓得特别紧，“怎么办，怎么办。”
“应该是突发高血压，不会有大问题。”宋言秋搂住她的肩膀，手一下一下地轻拍着安抚她。
“都怪我，我不该争的，什么房子什么钱。”她泪眼朦胧，哭得鼻头通红。
“我什么都不要了，我只想让我爸爸好好的。”她转身抱住宋言秋，头埋在他胸口，传出一阵阵轻啜地哭泣声。
宋言秋从来没见她如此脆弱过，手揉着她的头发，“没事，不怪你。”
泪水洇湿他的衬衫，在肌肤上留下湿漉漉的感觉。
他紧了紧手臂，把她牢牢圈在怀里，希望能让她有些安全感。
片刻后，她终于停止哭泣，茫茫然抬起头，脸色惨淡如霜，眼眶则红了一大圈，碎发黏在脸上，泪痕布满脸庞。
宋言秋轻轻抬手，指尖拭去她的泪水，“别哭了，没事，相信我。”
陶溪盯了他好久，才喃喃应下，“好。”
等了一会儿，护士将陶爸推出来，她红着眼立刻围上去。
医生摘下听诊器，“叔叔急性血压升高，给他服用了紧急降压药，缓一会儿再测血压。”
陶溪满口应下。
宋言秋点点头，“谢了。”
医生摆手，“没事，我去租个轮椅，一会儿推着叔叔去拍脑部CT。”
陶爸躺在急诊床上，眼睛闭着，手搭在额头上。
陶溪凑上前，轻声询问，“爸爸，你怎么样？”
“没事，溪溪。”他艰难地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疲倦的笑。
陶溪握着他的手，泪夺眶而出，声音却柔声，“你有不舒服要说。”
陶爸轻轻应声。
床边有个小椅子，宋言秋拿到她脚边，“你坐一会儿。”
她摇摇头，“你坐吧。”
“你站了很久了。”宋言秋握住她手腕，像哄小孩似的哄着她坐下。
他抬眸看一眼陶爸，俯身轻声询问，“安老师知道吗？”
陶溪抹掉眼泪，哑声道：“没告诉我妈妈，爸爸不想让她担心，等晚点我再打给她。”
宋言秋点点头。
等了片刻，那位医生推着轮椅走了过来。
他俯身询问道：“叔叔，怎么样了？”
陶爸缓缓睁开眼，“好多了，不那么晕了。”
“行，那我带您去拍CT。”
医生和宋言秋合力将陶爸扶到轮椅上，宋言秋抢先推着往电梯走。
陶溪和医生跟在后面，她偏头瞧了他一眼，他穿着白大褂，脸上戴着医用口罩，看上去很年轻。
她猜测他跟宋言秋是认识的，不然哪有医生会如此亲历亲为的照顾病人。
医生意识到她的视线，偏头和她目光交汇，浅笑道：“嫂子，我叫卫霄，叫我小卫就好。”
嫂子？
她微愣，是把她当作宋言秋的女朋友了吧。
她没多言，礼貌称呼道：“卫医生，谢谢。”
“不用客气，举手之劳，我是言哥父亲的学生。”卫霄说道。
原来是这样的关系。
到了CT室门口，卫霄推着陶爸进去检查，两人照旧等在门口。
陶溪情绪恢复许多，看向宋言秋，眼里满是感激，“今天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根本不知道怎么处理。”
他偏头对她笑笑，“没事，你什么事情都可以给我打电话。”
她今天下意识想打给他，她觉得除了陶妈，能让她安心的只有他了。
几分钟后，陶爸被推了出来，卫霄道：“一会儿来拿报告，再去查血常规。”
宋言秋接过轮椅推着继续去下个地方。
卫霄跟在身后，对陶溪说道：“叔叔这个情况过后得长期服用降压药了，不能受刺激生气。”
陶溪：“我会注意的。”
“我建议住几天院，待会查完血我给他办理住院，留院观察几天，没事就可以回家了。”卫霄道。
“谢谢。”
做完检查，卫霄直接把陶爸带到住院部住院，没一会儿护士就拿了吊瓶来给他输液。
看着陶爸神态好转，陶溪也放下心，试探问道：“爸爸，我得给妈妈打个电话。”
陶爸沉吟道：“别说得很严重，别让她担心。”
“好。”陶溪满口应下，转身看了一眼宋言秋，示意自己出去打电话。
陶溪离开，病房里只剩陶爸和宋言秋。
宋言秋关心道：“叔叔，喝点水吗？”
陶爸点了点头。
宋言秋把晾好的温水递到他嘴边。
陶爸不好意思让他喂，腾手接过，自己喝了两口才递给他。
“言秋，你跟溪溪在闹别扭吗？”
宋言秋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沉了半晌，“没有，我们只是朋友。”
陶爸叹口气，“两人如果有矛盾就好好解释，感情总要经历波折，互相理解包容才能长久。”
宋言秋沉默点头。
如果真能发展到有矛盾那一步就好了。
片刻后陶溪进门，宋言秋看一眼窗外，天光渐暗，暮色四合，生死时速过后已是傍晚。
他偏头对陶溪道：“我回去做饭，一会把晚饭拿来。”
陶溪连忙摆手，“不用，太麻烦了，待会去楼下食堂买饭就可以。”
“不麻烦。”宋言秋起身，看向陶爸，“叔叔，您好好休息，我一会儿再来。”
“辛苦你了言秋。”
宋言秋微笑颔首，“没事。”
他迈步走出病房，陶溪紧接着跟了出来，两人并肩往电梯口走。
“谢谢，幸好有你。”她看着他，眸子里满是真挚的谢意。
他浅浅勾唇，忽地抬手揉揉她的发顶，像往常对待秦予鸣似的。
“回去吧，叔叔自己在病房里不行。”
她忽地心脏一颤，眼前的景象变得有些恍惚，目光交汇，她在他眸子里看到了许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回去吧。”他柔声道。
她仓皇低下头应声，耳边全是自己“咚咚咚”的心跳声。
他的手收回，转身走进电梯间。
发顶是空空的感觉，她神思恍惚，直至他进了电梯，她才若有所思地回了病房。
陶爸输完一瓶药后，陶妈慌慌张张地进了门，抬眸看到陶爸躺在床上的瞬间，她立刻掩鼻哭了起来。
陶爸伸手，“小兰。”
陶妈立刻走到床边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啊，干嘛气自己啊。”
陶爸抚着她的手背，“没事，这不好好的，就是血压高了点儿。”
“胡说。”陶妈泪水决堤，滴答落在床单上，“你要是有事我跟溪溪可怎么办。”
“没事没事，我好好养身体。”陶爸抬着输液的手，艰难地擦掉她脸颊的泪痕。
陶妈吸吸鼻子，胡乱擦掉泪，“我回家去做饭，我们好好养。”
“别回去了妈妈。”陶溪立刻出言阻止。
陶妈泪眼婆娑地看向她，“也好，家里什么菜也没有了，我先去楼下买点吃，明天再做。”
“不用。”陶爸安抚地拍拍她胳膊，“一会儿言秋送来。”
陶妈嘴巴半张，眼里还是泪，“言秋？”
陶爸无声地点点头，陶妈意欲开口询问，陶爸又轻轻摇了摇头。
陶妈懂了他的意思，没再多问，“好，好，那等会儿。”
第38章 第三十八杯桃桃乌龙
病房门轻叩敲响, 卫霄穿着一袭白大褂推门而入，这会儿他没戴口罩, 温柔俊朗的面容展现出来，唇角略微弯着，给人一种亲切柔和的感觉。
“叔叔，感觉怎么样？”卫霄温声道。
陶爸疲倦地笑笑，“好多了，也不晕了，就是累。”
“好好休息就恢复了。”卫霄将手上的报告递给陶溪, “CT和血常规的报告都出来了，CT正常，血脂稍微有些高，以后饮食得注意，少油少盐。”
“谢谢卫医生。”
卫霄浅浅笑了下，“没事，多注意，我先走了。”
陶妈起身送他，“辛苦了, 医生。”
卫霄离开, 门关上，陶妈和看向陶爸, 眼神询问医生的来头, 陶爸摇头表示不清楚。
陶妈视线转向陶溪，柔声道：“溪溪，你跟这个医生认识吗？”
陶溪犹豫一瞬, 还是如实道：“宋言秋的朋友。”
“哦哦。”陶妈只是应了声，没再多说话。
窗外最后一丝天光消失, 黑暗笼罩城市。
屋内亮灯时，宋言秋提着两个保温桶风尘仆仆而来。
一份是陶爸的专属营养餐，清淡可口，好消化。一份则是丰盛版的晚餐，荤素搭配。
陶妈接过他递来的保温桶，“言秋，麻烦你了，还准备那么多。”
宋言秋轻轻一笑，把另一个饭盒放到茶几上，“没事阿姨，你趁热吃吧，我照顾叔叔。”
陶妈满意地点点头。
宋言秋熟练地支起小桌子，学着陶溪的模样给陶爸擦干净手，陶溪站在一旁想帮忙，他偏头道：“你去吃饭。”
她摇摇头，“我来吧，你先去吃。”
“我吃过了，你去吃，凉了吃了胃疼了。”
陶溪还是摇头，她没有胃口，总还是心有余悸的害怕。
宋言秋没再强迫她，思忖着待会儿带她去吃点喜欢吃的。
陶妈在一旁听着，心里对宋言秋是一百个满意，会照顾人、有责任感、贴心细心，真不错。
这时，宋言秋口袋里的手机突然轻响，他拿出来看一眼屏幕，神色晦暗不明，“我去接个电话。”
陶溪点点头，目送他离开病房。
十几分钟后，一直不见宋言秋回来，陶溪起身拿起水壶，道：“我去接点水。”
“还有……”陶妈“有”字刚吐了一半，陶爸一个眼神递过去，她立刻缄口不言。
陶溪自顾自离开病房，远远看到宋言秋站在走廊尽头的窗边。
窗外夜色浓稠，他背影透着形单影只的寂寥，一手扶着窗台，一手接着电话。
她缓步朝他那边方向的水房走去，临近水房门口就听到他烦闷的声线，“我会去，算是还给你帮忙的人情。”
“也就这一次而已，我留了卫霄的联系方式。”
“我姐？她认不认你这个父亲都未可知，我管不了，你自己打电话找她。”
陶溪步伐微顿，垂眸迅速走进水房。
水壶里有半壶热水，混着又接了半壶，盖上盖，提着往水房外走。
出门，再次下意识抬眸看宋言秋的方向。
他也在此刻忽然转身，四目相对，他动作微顿，接着对电话那头说道：“挂了。”
陶溪静静看着他收起手机走过来。
“怎么了？”他声音温和。
“没。”陶溪扬扬手里的水壶，“我来接水。”
“饿吗？”
她缓缓摇头，“我们下去走走吧。”
住院部后面是一个大广场，夜晚亮着灯，还算明亮，外围摆着成排的长椅，此时有寥寥几个病人坐着放风。
两人围着广场漫步，并肩而行，步伐出奇的默契一致。
沉默着走了半圈，她才忽然唤他，“宋言秋。”
这是她第二次喊他的全字，第一次是在车上，无措情绪下慌乱喊出的，而这次是异常的认真。
“嗯？”
陶溪沉沉叹口气，说不出来的忧愁，“你帮了我好多，我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了。”
他对她太好，好到她的人情又要还不清了。
如果她没猜错，他今晚应该在跟他父亲打电话吧？上次应该也是。
他们关系似乎并不好，他有求于他的父亲？是为了她吗？
宋言秋放缓步子，偏头看她一瞬，而后自然转开，语气淡定，“不用谢我，我生病你也照顾我了，我们是相互的。”
“可我觉得我没做什么。”陶溪失落地揪着衣服下摆，一下一下。
宋言秋轻轻笑道：“你给我送饭，还帮我擦手，还陪我输液。”
陶溪认真摇摇头，否定他的说法，“我们是朋友，这都是应该做的。”
朋友……
宋言秋悠悠叹口气，道：“是，我们是朋友，互相帮助。”
话音落，他又补了一句，“我们都是热心的人。”
“好吧。”她沉吟片刻，她确实比较热心，宋言秋跟她是一样的性格。
她松口气，接受这个说法，“等我爸爸出院，我们再去探店。”
宋言秋挑眉，点头应下。
“谢谢你，宋言秋，你真的很好。”她眼眶有些红，但唇角却勾起淡淡的笑。
宋言秋盯了她一瞬，桃花眼里缱绻着无限深情。
“要去吃东西吗？”
“不啦，我心情好多了。”她深吸一口气，微凉的空气吸入身体，她轻笑道，“我要回去吃你做得饭。”
“好。”
她心情好他就心情好。
—
陶爸在医院住了三天，陶溪请了三天假照顾他。
一天三顿饭，早饭是陶妈做了送去，而午饭晚饭全都被宋言秋揽了下来，各种换着花样的营养餐。
吃得陶爸满意，哄得陶妈开心，陶溪心里则五味杂陈，说不清的感觉。
偶尔沉下心来想，她觉得自己像是处在一片满是迷雾的森林中，看不清远处的路，但隐隐又觉得路就在前面。于是只能蒙着头走，跌跌撞撞，抓不到落点。
陶爸出了院，满血复活，请了几天假的陶溪也终于要上班了。
她其实还是蛮想上班的，倒不是因为愿意当牛马，只是单纯不想因为这样的事情请假，再也不想了。
一大早刚到办公室，蒋凝就找了过来。
“你父亲怎么样了？”蒋凝关心道。
陶溪笑了笑，“谢谢园长关心，已经出院了，没事了。”
“那就好，幸好你今天来了，不然我要忙死了。”
蒋凝说完瞥了眼陈秀，陈秀也眼神一瞬不瞬地在看她，她不甚在意地转回视线，继续对陶溪说道：“今天青兰镇学区的幼教辅导员来参观，一会儿你得陪我去接待。”
“好的。”陶溪坦然接下。
“你是上午班对吧？我找个人替你。”蒋凝抬手看眼手表，“对方应该九点多过来，到时候我给你发消息。”
“好。”
“我走了，你先忙着。”
说罢，蒋凝转身离开，没再给陈秀任何目光。
办公室门关上，陈秀开启挑事儿模式，“陶老师，你要升职了吗？”
陶溪这两天忙得心焦气燥，她自己往枪口上撞，她也没什么好语气，“升什么职？我们幼儿园除了园长就是老师，还有其他职位？”
“副园长呗。”陈秀阴阳怪气道。
陶溪挑眉，“听着挺好的，你去帮我争取吧，争取到我就升了。”
陈秀听不懂嘲讽，还爱搭话。
“你这话说得，我争取不得给自己争取。”
陶溪嗤笑一声，觉得她像跳梁小丑，“也行，你给自己争取吧，希望陈副园长到时候可别私底下给我穿小鞋。”
“你别乱说话。”陈秀听着这称号觉得不太对头。
陶溪笑了笑，还以为她什么也听不懂呢。
“我什么也没说，不是你自己说得？”
她懒得继续跟陈秀掰扯，转身去找王婉婷说明情况。
上午九点，陶溪收到蒋凝的消息，陪同她在幼儿园门口等人。
几分钟后，一辆黑色轿车徐徐开了过来。
停稳，蒋凝迎上前，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俯身从驾驶位下来，自己开车，独身一人，没有任何陪同。
他看上去年纪不大，穿着一件黑灰拼接的运动外衫，身材魁梧。短发寸头干净利落，眉骨硬朗，是冷漠又坚毅的长相，不禁让人联想到保家卫国的形象。
“蒋园长，你好，我是苏文墨。”
蒋凝与他轻轻握手，“苏老师好。”
说罢，她侧身介绍道：“这是我们园骨干教师陶溪，陶老师。”
陶溪垂眸微微颔首，“苏老师，你好。”
苏文墨视线落在她身上，短暂停留后笑了笑，“你好。”
“苏老师，我带您参加一下幼儿园吧。”蒋凝礼貌抬手迎着他往里走。
两人走在前面，陶溪默默无闻跟在后面。她不善于社交，只要蒋凝不叫她，她绝对就是沉默寡言的陪同。
蒋凝领着他先在院子里逛了逛，种植区、大型玩具区域、攀爬区域。
苏文墨认可地点头看着，也没有太多话。
从院子里进了大厅，蒋凝又介绍门厅地绘画展览区，“这是我们孩子的作品，半个月更换一次，随着省编教材的主题。”
苏文墨也是默默看着。
蒋凝：“我们再去小一班看看。”
拐弯进入樱桃小一班，陈秀正在上课，看到有人进来，微笑点了点头。
苏文墨环视一眼装修，围着班级走着，刚转到后排，突然有个孩子哇哇大哭起来，保育老师立刻走过去哄，结果一个哭，另一个也哭，刚入园的孩子瞬时乱成一锅粥，高喊着找妈妈。
苏文墨显然第一次见这种阵仗，愣愣好奇看着。
蒋凝不好意思笑道：“刚入园的孩子胆子小，看到陌生人会出现这种现象。”
他了然地点头，“那我们出去吧。”
出了班级，苏文墨才开口问第一个问题，“蒋园长，在来您园里之前我看了我们乡镇所有幼儿园，我觉得跟您这边差距很大。”
蒋凝沉吟道：“我们是私立园，跟公立幼儿园是略有不同的。”
“所以你们的硬件设施、教师工资都是自给自足，对吗？”
蒋凝没有隐瞒，坦然道：“是的。”
“那你们幼儿园很厉害。”他夸得诚恳。
陶溪默默在一旁听着，苏文墨给她的感觉是个城府比较深的人，说得话做得事都是经过考量的。
倒不是说不好，而是会让人觉得不实在，她不太愿意接触这种人，因为她怕会做错事说错话，被人揪住小辫子。
蒋凝领着他继续往楼上走。
他开口和蒋凝探讨着，“你们这边会有小学化倾向吗？”
“没有。”蒋凝答得干脆，“市教育局明确禁止小学化倾向。”
“我知道。”苏文墨沉吟道，“但农村屡禁不止，我们那边的中心幼儿园也有这种情况，使用一年级教材教学。”
他看着蒋凝，“我请教一下，你们是怎么禁止的？”
蒋凝思考片刻，“首先必然是不让老师教小学化的知识，其次跟家长有很大关系，偏年轻的家长会抵触孩子过早学习小学知识，所以还是要多做家长工作。”
“那如果家长一直要求呢？”苏文墨又问。
蒋凝蹙眉想了想，转身看向陶溪，“要不还是让陶老师跟您说吧，我退居二线很多年了，跟家长接触少。”
陶溪被cue到，点点头，不卑不亢接话道：“苏老师，像这种情况可以先跟家长沟通小学化对孩子带来的危害，然后表明园所选择的教学方式有哪些好处。”
苏文墨疑惑问道：“家长会买单？”
陶溪摇头，“一开始不会，需要一次次沟通，再就是让她看到孩子的进步。”
“了解了。”苏文墨笑了笑，“果然来这边能学到东西。”
蒋凝附和地笑笑，“互相交流学习，您对学前教育不熟悉，慢慢了解就上手了。”
上了二楼，苏文墨又问道：“陶老师现在还在一线？”
陶溪应声，“是的。”
“方便去陶老师的班级看看吗？”
陶溪和蒋凝对视一眼，点头道：“可以的。”
她带头，领着他们往草莓中二班走。
进了班级，王婉婷正组织着孩子上厕所洗手，孩子们见陶溪进来，热情喊道：“桃桃老师——”
陶溪心下放松，觉得自己还是比较适合和小孩子待在一起。
苏文墨见此，说道：“陶老师很受孩子们的喜欢。”
蒋凝有些骄傲，“是的，陶老师是我们幼儿园最受欢迎的老师了，家长满意，孩子喜欢。”
苏文墨转着走到阅读区，仔细打量着绘本书。
秦予鸣刚从厕所出来，抬头看到陶溪在，连手都顾不得擦，甩着水花就跑了过来，“桃桃老师，你怎么才来。”
陶溪蹲下跟他解释道：“我今天在忙别的事情。”
“好吧，你知道吗？我们班里来了个新老师，叫静静老师。”秦予鸣开心地跟她分享。
陶溪笑着摸摸他的头发，视线往下，忽地发觉他衣服下摆垂着块白色布料，和他深灰色的裤子形成鲜明对比。
她疑惑问道：“予鸣，你穿得什么呀？”
秦予鸣不以为意地瞥一眼自己的衣服，道：“衣服呀。”
陶溪：“我能看看吗？”
“桃桃老师随便看。”秦予鸣大咧咧地抬起胳膊，似是接受她的安检。
陶溪狐疑地捏住他腰间那块白布，轻轻拽了拽。
只听秦予鸣“额”了一声。？？？
什么情况？陶溪一脸懵。
秦予鸣吧唧吧唧嘴，疑惑地挠挠脖子，“怎么脖子还有点疼？”
陶溪深觉不妙，“我能看看你里面穿得什么吗？”
秦予鸣乖巧地点点头。
她迅速拉开他运动外套的拉链，入眼赫然惊了她一下。
他里面穿了一件白色长袖，左边的袖子正常穿在胳膊上，而右边袖子里空空如也！什么也没有！就那么垂在一侧。
右胳膊呢？
他的右胳膊是和脑袋一块从领口钻出来的。
好好的一件圆领长袖硬生生被穿成袈裟，肩膀露在外面，领子卡在腋下。
好嘛，怪不得她一拽他觉得脖子疼，这么卡着不疼才怪。
“予鸣啊，你这是怎么穿的？！”陶溪忍俊不禁。
他迷惑地垂下头，下一秒，“啊？怎么这样？”
苏文墨被两人的对话吸引，转头看了过来，接着就是爽朗一笑，“这小孩真有意思。”
秦予鸣看看他，又低头看看衣服，脸瞬间就红了。他愤怒地捂住衣服，怒气冲冲地瞪向苏文墨，“你笑话我！”
陶溪心叫不好，他脾气大得很，又十分要面子，苏文墨这么说他，他肯定是要生气的。
她急忙拉住他的手，安抚道：“予鸣，我跟你去午休室换下来好吗？”
秦予鸣不接话，仍旧抬头怒瞪苏文墨。
苏文墨似乎很少见这样的小孩，和蒋凝调笑道：“小孩还挺好面子呢。”
这句话犹如雪上加霜，秦予鸣肉乎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抬手直指苏文墨，大吼道：“你不礼貌！”
陶溪脑袋嗡得一声，立刻拉下他的手，柔声道：“予鸣，听话，我跟你去换衣服。”
秦予鸣气得直跺脚，为何桃桃老师不批评那个男的！
陶溪回身看眼苏文墨，礼貌道：“苏老师，不好意思。”
说罢，她硬拉着秦予鸣往午休室走。
离开班级，进了对面的午休室，关上门的瞬间，秦予鸣的泪一下子就流了下来，“桃桃老师，他笑话我。”
陶溪心疼地搂住他，“他不是那个意思。”
“他就是，班里那么多小朋友都听见了，我回去他们肯定都笑话我。”他眼泪越流越多，整张脸瞬间就被泪水肆意占据。
陶溪抬手擦着他的泪，她知道他要面子，“好了好了，予鸣不哭。”
他不为所动，哭得越来越凶，“你都不…批评…他，他明明就是…做错了。”
“是是是，他做得不对，他不该那么说。”
她也很委屈，苏文墨开口说了已经无法挽回了，大庭广众之下，当着孩子和蒋凝的面，他又是才参观的客人，她实在无法开口指责他。
她拍着秦予鸣的背，耐心安抚道：“每个人都要面子，你要面子，他也要面子，我不能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批评他，对不对？你们平时犯错我也是私下偷偷批评，对不对？”
她尽量给他讲通道理，“他这么做是不对的，没有人的时候我一定会批评他，好不好？”
他抽泣片刻，慢慢止住哭声，吸吸鼻子，搂住陶溪的脖子，“桃桃老师，不，舅妈，我想回家，我要回家，我不想在幼儿园了。”
“好好好。”陶溪满口应承着，“那我先给你把衣服换了好不好？一会儿我送你回家，可以吗？”
他思索片刻，点了点头。
陶溪帮他脱掉外面的运动外套，揪了揪空荡荡的袖子，又戳了戳他露在外面白花花的右胳膊，“你看多可爱。”
“真的吗？”他声音哽咽。
“当然是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人。”陶溪一边说着，一边给他换衣服。
经过一早上的硬撑，衣领早已变形，从圆领变成了不规则形状。
“谁给你穿得，怎么会穿成这样？”
他尴尬地挠挠脸，“是我自己穿的。”
“哇，那你已经很棒啦！”陶溪给他提供足够的情绪价值，“好多小朋友都不会自己穿衣服呢。刚开始自己穿肯定是会穿错的，只需要勤加练习就好了。”
陶溪一边给他穿，一边讲解道：“下次摆正衣服，先把脑袋穿上，在伸上胳膊，这样就不会穿错了。”
秦予鸣认真学着。
陶溪莞尔一笑，帮他套上运动外套，“那你还要回家吗？”
他垂下头，指尖揪着衣摆，犹豫道：“我…想想。”
“没事的，没有人笑话你，我们班的小朋友都是有礼貌的小朋友，对不对？”她继续温柔诱哄。
“嗯……”他踌躇片刻，“那我不回家了吧。”
“这就对了！你回家会错过今天学习的知识，还拿不到全勤小明星，太可惜了。”
他认真点头，“你说得对桃桃老师。那那个男的还在我们班吗？”
陶溪：“肯定不在了，他只是来参观学习的老师，听说我们班的小朋友聪明，所以才来看看你们。”
“哦。”他嘟起嘴，“那我也不喜欢他，他太没礼貌了。”
陶溪揉揉他的头发，“没事，他不会再来了。”
回了教室，果然蒋凝和苏文墨都不在了。
王婉婷见她回来，凑上来询问，“那男的就是青兰镇学区的？”
陶溪点点头。
王婉婷：“这么年轻。我以为是个老头子呢。不过他怎么惹到予鸣了？”
“予鸣衣服少穿了根袖子，他看到就笑话他了。”陶溪无奈。
王婉婷皱眉，“不应该啊，都是幼教行业，应该知道尊重孩子啊。”
“他不是，他是个半路出家的。”
王婉婷了然，“这样啊。”
—
晚上，宋言秋哄秦予鸣睡觉，讲完绘本故事，他还是瞪着大眼睛不见困意。
宋言秋和他闲聊道：“阿鸣今天再幼儿园开心吗？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
秦予鸣脸上原本还带着笑，听完这话立刻垂下脸。
“怎么了？”宋言秋察觉他的异样，捏捏他的脸。
“我今天不开心。”他嘟着嘴喃喃道。
“为什么？”宋言秋原本只是想听一听有关陶溪的事儿，谁知勾起了他的伤心事。
秦予鸣奶呼呼地叹口气，肉嘟嘟的小手揪了揪自己的睡衣衣领，“我今天穿错衣服了，把手从脑袋这里伸出来了，舅妈发现的，结果她后面那个男的笑话我。”
宋言秋敏锐捕捉到重点，“男的？”
“嗯。”秦予鸣不爽地皱起眉，用手比划着，“就是一个很高很壮的男的，他笑话我。”
“他为什么去你们班？”
秦予鸣歪着头想了想，“舅妈说他是来参观的老师。”
他点点头，嗯，他想多了。
第39章 第三十九杯桃桃乌龙
陶爸出院后, 家里没人再提起关于拆迁房的事儿。陶溪想得很明白，她不在意了, 也不想争了，比起陶爸的身体，钱和房子都不重要。
她没问过陶妈，但她猜测陶妈也是这样的想法。
倒是陶爸主动提起了这件事儿。
晚上吃完饭，一家人坐在客厅看电视闲聊，陶爸忽然开口，“我想了想, 房子咱不租了，等找来再说。”
陶妈和陶溪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应下。
陶爸笑了，“你们还挺有默契。”
“爸爸。”陶溪唤了他一声，“你只要好好的，怎么样我都可以接受。”
“我也这么想。”陶妈笑着附和，“老陶，我们一家人比什么都重要。”
陶溪不知道陶爸想明白没有，但那天陶爷爷说了那样的话, 他不仅生气也伤心吧, 不然怎么会高血压。
但她不想干涉太多了，她无条件支持陶爸的决定, 只要他好好的。
“溪溪。”陶妈忽然开口叫她。
“嗯, 你跟言秋……？我还是多嘴想问一句。”
陶溪知道这一天总要来的。
“我跟他只是朋友，妈妈。”
陶爸识相地戳了一下陶妈胳膊，后者, “好吧好吧。”
深夜，陶溪躺在床上, 思绪纷飞。
她以朋友关系回复的陶妈，其实她自己心里也没底，她隐隐觉得自己对宋言秋跟以前不同了，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但当她意识到这点时就是在陶爸住院那天，她害怕时心里想到的除了陶妈就是他。
为什么没想到柳书忆呢？她不应该跟柳书忆更亲密吗？两人可是从小长到大的朋友啊。
她跟宋言秋不过是去年才熟悉起来，说到底也是普通朋友。
一个念头在她心里萌芽，她猜到什么，又无法自证，像被困在一个磨砂玻璃罩里，只要鼓足勇气推开，外面就是清晰的答案。
睡不着了，越想越精神。
从床头柜上摸索到手机，点亮屏幕，刺眼的光让她眯起眼。
点开微信，下划找到柳书忆的对话框。
[睡了吗？]
消息发出才察觉到已经是凌晨以后了，她没抱着柳书忆能回复的心，明天不是周末，她肯定早早就睡了。
手机刚放到枕边，轻微震动。
[柳书忆：没呀，咋啦？]
救星！失眠夜的救星。
[陶溪：我睡不着，失眠了，有点焦虑。]
[柳书忆：？？？咋啦，跟我说说，我帮你开解开解。]
陶溪叹口气，小孩没娘说起来话长。
[陶溪：要不出去吃烧烤吧？]
[柳书忆：好，我去接你。]
她爬起来套上衣服，轻手轻脚地开门下楼，在单元门站了一会儿，柳书忆的车就开了过来。
上车，她抬眸就看到柳书忆深夜一脸浓妆，红唇烈焰，头发做了造型，精致漂亮。
她不可置信地眨眨眼，“你干嘛去了？”
柳书忆对她wink一下，“刚约会回家。”
“你又恋爱了？？”她埋怨道，“为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不是你的好闺蜜了。”
柳书忆讨好地笑笑，“暧昧期，暧昧期。”
“跟……”她摸着下巴盘算着。
“不会是陈灏泽吧？”
柳书忆嘿嘿一笑，“你小子眼好尖啊。”
陶溪轻哼一声，“要不是我发现，你还瞒着我呢。”
“我错了，日后保证提前报备！”
“那看在你深夜陪我出门的份上原谅你了。”陶溪大手一挥，似是赦免天下的架势。
柳书忆：“多谢溪溪大人。”
“所以，大人怎么就不开心了？”
她悠悠叹口气，措辞良久，找到话题的线头，“我情窦初开了。”
“啥玩意儿？？？”柳书忆以为自己耳朵有问题，这种话居然能从陶溪嘴里听到。
“不是……你细细说说。”
陶溪闭了闭眼，下定决心说道：“我，好像喜欢上宋言秋了。”
“天呐天呐天呐！！！”柳书忆要疯了，“果然吗？果真吗？你真的动心了吗？”
“早知道不跟你说了。”陶溪噘着嘴轻睨她一眼。
柳书忆：“好好好，我的问题。我丝毫没有笑话你的意思，我认真点。”
她清清嗓子，“你怎么发现的？下一步要怎么做？”
“前两天我爸突然住院了……”
陶溪把几天前的事情一五一十，事无巨细地讲给柳书忆。
直至到了烧烤店，两人入座，她才说完，“就是这样，我觉得很奇怪，太奇怪，我为什么会想到他，为什么没想到你，以前我有事都是给你打电话的。思来想去，我觉得我可能是喜欢上他了。”
柳书忆眨着眼睛看她，明亮亮的眸子，笑容宠溺，“天呐，溪溪宝宝，你简直就是个懵懂的女孩子，太可爱了吧！”
“什么……”
“果然是情窦初开呢！就这么迷迷糊糊爱上了宋言秋，他真是赚大发了好吗？！”柳书忆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
“你要恋爱吗？要我教给你吗？”柳书忆兴奋不已，说话前言不搭后语。
陶溪咽了咽口水，“我没想那么多，我就是隐隐这么觉得而已。”
“你想每天都见到他吗？你想跟他一起旅行吗？纽约的圣诞，北海道的雪，魁北克的枫叶，你想吗？你想跟他共度余生吗？你想吗？”
陶溪呆呆看着，叽里咕噜吐出那么多话，她一句都还没消化完呢。
柳书忆期待她的回答。
“我……”
“没想过。”
“好，没关系！你这只是懵懂的爱意。”柳书忆继续为她刨析，“你觉得他喜欢你吗？”
这个问题把陶溪难住了，她发呆似的思考半天，得出结论，“应该不吧？”
“No，No，No，他应该喜欢你。”柳书忆的直觉告诉她，宋言秋绝对对陶溪有好感。
“如果他不喜欢你，你找他帮忙他为什么要去？”
陶溪蹙眉，“朋友之间不就是互相帮助的吗？他住院我也去照顾他了。”
“你跟陈灏泽是朋友吗？”柳书忆反问。
“是啊。”
“那他父亲住院了，喊你去帮忙，你会中午送饭，晚上陪护吗？”
陶溪立刻道：“我肯定不啊！他干嘛找我，不是还有你。”
柳书忆摊手，一副你看吧的模样。
“朋友可没有你们这样的。”
这下换陶溪不会了，是这么个道理吗？她是个恋爱小白啊，真的不太理解。
“所以你要尝试跟他恋爱吗？恋爱是要牵手、接吻、约会，他会送你礼物，你们会去各种地方留下回忆。”
她头摇得像拨浪鼓，“不要，不会，你放心。”？？？
“我放什么心！！！”柳书忆急得跳脚，“你不是喜欢他吗？”
陶溪蹙眉，不理解道：“我就是一点点好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的，现在这样也挺好的。”
柳书忆扶额，“溪溪宝宝，你会后悔的，如果有一天他恋爱了，要跟别人结婚了？”
陶溪呼吸一滞，心脏猛地抽了一下，会有这种情况的，对吧？
店员抓着一大把烤好的羊肉放到盘子上，扑面而来的烟火气混着肉香，垂涎欲滴。
她下意识地拿起一串递给柳书忆，“吃。”
柳书忆愣了一下，呆呆地接过，“所以你咋想的？”
“我再想想。”
柳书忆无言，频频点头，青春期懵懂的女孩子还是要一点点发现自己内心的。
陶溪发现，跟柳书忆吃了一顿烧烤不仅没解决了眼下的问题，还牵扯出了一堆层出不穷的问题。
回到家已经将近凌晨两点半，她刷了牙躺在床上还是睡不着。
第二天还要上班，她只能强迫自己闭上眼睛。
一只羊……两只羊……三只羊……
终于在不知不觉中进入梦乡。
之后的几天她都“为情所困”，偶尔遇到宋言秋来接秦予鸣，她都能想起自己懵懂的感情，只觉难以面对，有种你把我当朋友，我却爱上你的感觉。
持续了几天，临近五一假期，繁忙的工作让她暂时忘掉感情方面的困惑。
刚组织了班级的劳动节主题活动，蒋凝就开会通知青兰镇中心幼儿园要来观摩，她被安排到时讲课，只有短短的一周准备时间，又要备课讲课，又要大扫除、装饰幼儿园。
连续几天陶溪都要加班到九点才能回家。
这天晚上，她拖着疲惫的身体骑上小电驴，刚出幼儿园门就看到一辆熟悉的车子停在街道一侧。
她刹车，歪头瞧一眼车牌的工夫，宋言秋已经从驾驶位上下来了。
他穿着一件浅蓝色开衫，里面套着一件纯白色短袖，黑色碎发在春风的吹拂下轻轻飘动。
她发愣，视线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心脏的跳动下意识加速，呼吸变得有些急促。
她迅速垂眸，只觉耳朵脸颊发烫的吓人，现在恐怕要跟北极虾一个颜色了。
怎么回事？以前为什么没有这种感觉，天，太奇怪了。
他沉静柔和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我送你回家，明天再送你上班。”
她思索一瞬，点了点头，将电动车骑回车棚。
再出来时，她已将情绪调整好，尽量避免与他正面对视。
上了车，她问道：“你怎么来了？”
一想，“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在幼儿园？”
宋言秋轻笑，“阿鸣说你最近都在加班。”
陶溪蹙眉，有些疑惑，“他怎么知道的？”
“我不知道。”他答得老实。
陶溪没有继续追问，或许是平时跟王婉婷闲聊被秦予鸣听到了，他是个有心的孩子。
车子缓慢在街道上行驶，宋言秋偏头问她，“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幼儿园有晚饭。”
“那还要吃点别的吗？”他又问。
她忽地一笑，“不吃了，哪能吃那么多。”
他轻轻应声，那只能送她回家了。
往陶溪小区缓慢的开着，他询问道：“怎么这两天要加班？以前很少见你加班。”
一说起这个陶溪就来气，“别提了，最近有个活动，下周有来观摩的老师，为了门面得大肆搞环创。”
“环创？”
她点头为他解释，“就是环境创设，美名其曰用环保的设备和材料装饰教室和幼儿园的环境，为幼儿提供丰富有趣的环境，激发促进他们的学习兴趣和身心健康。”
宋言秋了然，“那需要我帮忙吗？”
她摇摇头，“不……”
“不”字刚说出口，她忽地想到什么，“要不你帮我来做环创吧！”
宋言秋挑眉，意外之喜。
“好。”
抓到壮丁了，她欣喜道：“那你明天下了班来吧，有晚饭。”
“好。”
车子停到楼前远处的路口，他像上次一样跟在她身后送她回家。
路走了一半，她忽地停住步子，回身看向他。
宋言秋愣在原地，不解地蹙眉，“怎么了？”
“你过来。”她语气凶巴巴的。
他站在原地不动，抬眸看了眼万家灯火，“怎么了？”
她有些烦躁，一甩手朝他走去。
宋言秋不知道她一系列操作是什么意思，只能在原地站着。
下一秒，她走至他面前，仰头认真看着他，黑眸闪闪发亮。
“我们一起走。”
“嗯？”他有点没反应过来。
忽地，手臂感觉到触碰，他垂眸，她白皙的指尖牢牢捏着他的小臂。
陶溪和他并肩而立，偏头就能看到他轮廓分明的侧脸。
“我说，我们一起走。”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目光上移，四目相对。
昏暗路灯下，近在咫尺的距离，他似乎能在她的瞳仁里看到自己的倒影，微微闪着光。
“安老师他们……”
他声音轻缓低哑。
她瞪着眼睛，一字一顿道：“我说了算！”
下一瞬，她拉着他的胳膊自顾自往前走。
她不能再同他对视了，心脏已经要从嗓子里跳出来，他的气息围绕接近，她如坠迷惘之地。
就这么奇奇怪怪地走到单元门口，她放开他的胳膊，回身看他，“别忘了明天去帮我。”
他唇角勾着浅浅的笑，缓慢点头应声。
她躲开他的视线，“我走了。”
“嗯。”
他笑意渐深，看着她身影进了电梯。
转身离开单元门口，他单手插兜，心情愉悦地看向天空，夜幕浓稠，繁星闪烁，明天是个好天气。
—
翌日，他准时出现在幼儿园门口。
陶溪接她进门，发现他手里提着两个保温袋。
她好奇问道：“你拿的什么？”
“奶茶。”
陶溪：“奶茶？”
他笑了笑，“拿给你同事。”
她垂眸咕哝两声，“不用买给她们，买给我自己就好了。”
他闻言笑出声，歪头努力去瞧她的表情，“当然有你的。”
“我知道！”陶溪佯装生气地瞪他一眼，“我帮你拿。”
说罢，她伸手想帮他提一兜。
他轻巧避开，“没事，沉，我来。”
进了班级，陶溪把两大兜奶茶拍了个照片发到教师群，[老师们来拿奶茶。]
消息发出，她熄灭手机，对着在忙碌的王婉婷两人喊道：“婉婷，园姐，你们看喝什么。”
王婉婷放下手里的刻刀，调笑道：“我们沾了陶溪的光了，加班也有奶茶喝。”
陶溪瞪她一眼，“快选，一会儿可没了你喜欢的。”
说着话的工夫，离着近的几个老师来拿奶茶。
进门看到宋言秋，都面面相觑。
沈老师跟陶溪关系好，自然打趣她，“看看人家陶老师，都拉家属来帮忙，你们也把你们的男朋友、老公什么的喊来。”
王婉婷附和道：“如果可以，我想让我爱豆来帮我做环创。”
厨师长徐燕也搭话，“我没陶老师的好福气，我老公在家看孩子写作业呢。”
陶溪被她们打趣的有些羞赧，轻咳一声，“快喝快喝。”
闲聊了几句，老师们也都拿着奶茶回去干活了。
屋里剩下他们四人，陶溪环视一眼还没完成的区角，安排道：“宋老师，你来帮我剪字吧。”
宋言秋乖巧地跟她去建构区。
地上跟桌上杂乱的摆放着各种工具，插排上插着热熔胶和泡沫切割笔。
陶溪递给他剪刀和一沓打印的字体、图片。
“你看，就这样，不要沿着边边剪，留一点边。”她演示给他看。
宋言秋认真瞧着，点点头，接过剪刀开始上手。
一米八八的身高蜷缩在小椅子上坐着，宽大的手掌拿着小号的剪刀，低头仔细剪着手里的纸张。
他的侧颜立体精致，凝视物体时目光沉静认真，唇瓣轻抿透露出他此刻有些紧张，陶溪怎么看都觉得可爱。
悄无声息地瞧了一会儿，她才含笑低头去忙自己的工作。
粘完展板，她要画点卡通人物做点缀。
伏案拿着马克笔在白纸上涂涂画画，宋言秋在一旁认真看着。
各式各样的线条连接成一个可爱的卡通儿童，闪闪亮亮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长睫毛。
“你会画画。”
她莞尔浅笑，“唰唰”两下画出卡通儿童的长发。
“你不知道吧！”
“嗯，高中时没见过。”
“是后来来幼儿园才学会的。”她笑着解释，“幼儿园要教给小朋友画画的，有时候也要画环创上的东西，慢慢就学会了。”
“来，你帮我涂色吧。”她把画好的图纸递给他，“涂完再剪下来。”
“涂色……涂什么颜色？”他对画画不太熟悉呢。
“都可以，你随便涂。”
她起身转到桌子的对面，拿着切割笔开始跟KT板斗智斗勇。
按着轮廓割完一面，放下切割笔，把多余的掰掉，再割另一半。
在原位的切割笔因为多余的板碰了一下，转圈滚走，她完全不知情，下意识去拿，手直接触到发热的前端。
“啊——”她下意识低呼一声。
宋言秋闻声立刻起身走过来，“怎么了？”
她甩甩手吹了两下，“没事没事。”
他蹙眉，压根不信，握住她的手腕去看，大拇指和食指红了一大片，隐隐见起了水泡。
“我弄。”他拿起KT板。
“我来吧。”陶溪怕他不熟练再烫着。
他固执己见，不去看她，低声道：“你教给我。”
“好吧。”她无奈，只好依他。
她站在他身侧，俯身手指着KT板上画的轮廓，“就用切割笔按着这个轮廓割下来就好，跟剪东西差不多。”
说罢，她握住他拿着切割笔的手，指引着他到轮廓的边缘。
温热的小小手掌包裹着他的手背，稍稍用力捏着他的拳头。
他呼吸变缓，嗓子发紧。
稍稍偏头就能清晰看到她的侧颜，他只需多挪动一些，就能和她的脸颊触碰在一起。
“学会了吗？”她轻软的嗓音响在耳畔。
他抿唇沉沉应声。
他想再侧头悄悄看她时，她已经离开，呼吸间没了她的气息，手背没了她的温度。
他默默叹口气，时间过得也太快了。
一直忙到晚上九点多，草莓中二班的环创终于完成。
陶溪伸个懒腰，“天，加班终于结束了。”
“不，你还没结束。”王婉婷提醒她，“别忘了下周你还要讲课。”
她闭上眼睛想晕倒，“我摆烂了，我随便了，就讲下周备得课了，实在分身乏术了。”
王园：“别累着自己，不值当，又不是比赛，随便讲讲就好了。”
王婉婷也附和道：“对对对，身体最重要。”
收拾好垃圾，关上灯，四人往幼儿园门口走。
在门口挥别，她上了宋言秋的车。
他照旧把车停到路口。
下车后，陶溪看着他，“跟我一起走。”
他勾唇轻笑，“嗯，我知道。”
两人并肩而行，路走了一半，宋言秋迟疑道：“我过两天要出国一趟。”
她微愣，“要出差吗？”
“不是，我爸要再婚了。”
陶溪忽然想到那晚他打电话时说得话。
宋言秋：“对方比他小20岁，中英混血。”
“在国外办婚礼吗？”
“嗯，想让我和我姐去参加，是不是很讽刺。”他自嘲地笑笑，苦涩又寂寥。
“你不愿他再婚吗？”
他抬眸看向远处，声色清冷，“不，是我觉得他没必要结婚，他无法跟任何人组建家庭，他的脾气只适合自己生活，他再婚只是在耽误其他人的幸福。”
“其实那天你打电话我听到了一点。”
“但我不是故意的。”她迅速解释。
“我知道。”他轻轻一笑。
“那天在医院我也听到一点点。你是为了帮我才去的吗？”
“不是。”他回得干脆，他不想她多想，不想她有压力。
“跟你没关系，是我自己想去的。”
他说谎，她知道，她又不傻，第一次打电话还强硬的说不会去，第二次打电话说还人情才去。
她忽然偏头看向他，神色认真，“谢谢你，宋言秋。”
“你不要多想，我无论如何都要去的。”
他停住步子，抬手抚上她的发顶，轻轻揉了揉，眸光灼热，声线温柔，“我很快就回来。”
陶溪呼吸一滞，熟悉的心动过速再次来袭，那些隐藏在心底，曾经微不可察的情愫缓慢泄露，一点一滴的流淌积攒变成惊涛骇浪。
她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
如果上次是一点点，这次是好多好多好多！
第40章 第四十杯桃桃乌龙
新的一周, 宋言秋飞英国，陶溪忙着接待来观摩的骨干教师。
苏文墨带队, 除了青兰中心幼儿园的园长以及骨干教师以外，他还从他们镇上其他幼儿园选了几位老师一起来学习。
陶溪默默无言地跟在蒋凝身后，听着她侃侃而谈，介绍幼儿园的各方面。
陶溪正走神的跟着，忽然，身旁一个年轻教师上前和她搭话，“你好, 老师，我想问一下洗手间在哪里？”
她回神看向对方，圆脸和善面容，长发低低地挽在脑后，笑容亲切温和。
“在一楼右边有一个。”
“好，谢谢。”年轻老师腼腆笑着，悄然从一旁离开。
她走了，陶溪走不了，被迫跟在大队伍后, 一路上到顶楼大礼堂。
入座十几分钟后, 沈老师拿着话筒走上舞台，活动正式开始。
蒋凝先致辞, 讲了一串冠冕堂皇的客气话, 继而两个幼儿园的园长举行结对仪式，签订结对帮扶协议，握手合影。
第三个环节就到了陶溪的主场, 课程观摩。
沈老师长篇大论介绍完她后，王婉婷迅速将教具摆到舞台上, 一切准备就绪，音乐响起，她领着孩子缓慢入场。
自己带出来的孩子和十分拿手的课程，她教授起来轻而易举，没有任何压力。
二十分钟过得很快，一节课完美落幕，礼堂响起掌声，她鞠躬后领着孩子离场。
到了候场区，夏乔木问道：“桃桃老师，我们表现好吗？”
她俯身捏捏他的脸颊，“当然好啦，你看台下都在给你们鼓掌呢！”
秦予鸣在一旁听完，立即反驳道：“不是的，是因为桃桃老师讲课好才鼓掌的，她们都夸奖桃桃老师。”
陶溪扑哧一下笑出声，“也对，但是没有你们，我自己也无法讲课，对不对？”
夏乔木叉着腰，和秦予鸣争执起来，“就是就是，我们也很棒。”
秦予鸣又想接话，陶溪急忙出声阻止，“走啦走啦，我们回教室，一会儿爸爸妈妈就来接你们回家了。”
两个小祖宗太容易吵架了，谁都不肯让谁，她可要避免在大庭广众下闹笑话。
她的转移话题十分成功，秦予鸣的注意力一下集中到她身上。
“桃桃老师，今天是我爸爸来接我。”
“好，我已经知道啦。”
她面上不显，心里却想到宋暮云说她也要去英国。
“我妈妈跟舅舅出国了，你知道吗桃桃老师。”他边说边笑，洁白的牙齿龇着。
他这话问得不老实，小小年纪还探她的话。
她轻哼一声，“予鸣不乖。”
“嘿嘿。”他挠着脑袋傻笑。
一路有说有笑的回到教室，王婉婷和王园留下看孩子，她又折返回大礼堂待命。
在偏僻的角落落座，听着大班级部范老师的课程，新颖有趣，孩子们也十分配合。
半个小时后，课程结束。
蒋凝上台说了几句结尾，继而留下观摩老师们在园里用餐，尝尝幼儿园厨师的手艺。
众人陆陆续续被引领到小一班教室，落座后互相交流闲聊着。
早上和陶溪搭话的那位年轻老师又凑过来，不似之前那般腼腆，语气热情道：“陶老师，你课讲得真好。”
陶溪看向她，礼貌疏离，“谢谢。”
“你现在是教中班吗？”
陶溪点点头算是回应。
“我也正教中班呢，中班的孩子下学年真的好调皮，太难带了。”她说起来刹不住车，天马行空的和陶溪聊着。
陶溪兴趣缺缺，脑子里还挂念着为什么王婉婷跟王园还没过来，是不是有孩子还没走？
脑子里想着，人就走了神。
“陶老师？”
她回神，不好意思笑笑，“我还有点事，晚点再跟您聊，不好意思。”
“没事没事，你快去忙吧，打扰你了。”
陶溪匆匆出门，转身上楼直奔班级，到了门口才发现两人在屋里看电视剧看得正欢。
“你们两个居然偷懒。”
王婉婷哈哈大笑，搂着王园胳膊，“园姐，被逮住了。”
陶溪叉着腰，佯装生气道：“我说怎么等半天等不到你们，都要吃饭了。”
王婉婷：“我俩不想去凑热闹，打算一会儿偷摸去厨房找点吃得呢。”
“那你们舍得扔我自己在哪儿。”陶溪哼了一声。
“你乖，你去，你走了园长一会儿就发现了。”王婉婷笑眯眯地劝着她，“就容许我们躲会儿清闲吧。”
“好好好。”陶溪无可奈何，“我就是以为有家长没来接孩子，所以才过来找的。”
“嘿嘿，你最好了最棒了。”王婉婷不吝啬地夸赞着她。
陶溪摆摆手，“得了吧，我走了，你们看吧。”
出了门，她溜溜达达地往回走，她其实也不想回去，但王婉婷说得有道理，指不定一会儿蒋凝发现她不在就找了她来。
哎！叹口气，转身下楼。
刚到一楼，苏文墨正巧从洗手间出来，两人走了个碰头，她礼貌打招呼，“苏老师。”
“陶老师。”苏文墨浅浅笑了笑，“今天陶老师的课讲得真好。”
她微微颔首，“苏老师过奖了。”
两人殊途同归，一起往樱桃小一班走着。
苏文墨：“陶老师有没有教学经验可以传授一下？”
她缓声道：“我不是科班出身，都是自己摸着石头过河，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经验。”
“陶老师太谦虚了，今天这堂课，你能很快让孩子把目光聚集到你身上，轻轻松松引起他们的兴趣。”
苏文墨夸得细节，陶溪只好笑着说了两句，“我习惯用情景游戏来激发孩子的兴趣，小孩子都喜欢有意思的。”
“我很佩服陶老师。”他这话把陶溪抬得很高。
“不敢当，苏老师太会说话了。”
几句闲聊间就已经到了小一班门口，陶溪侧身，礼貌地伸手请他先进。
此时屋里已经拉开桌子，各种美食摆放其中，老师们围桌而坐，准备用餐。
蒋凝看她进来，忙凑上前，低声耳语，“陶老师，你去厨房帮一下徐燕姐，她那边忙不过来。”
她满口应下，转身匆匆离去。
不是多乐意干活，是真的不愿在这种地方应酬。
到了厨房，她才发现原本来蹭饭吃的王婉婷和王园都在帮忙干活。
所有人忙得不可开交，做点心的、炒菜的、洗锅刷碗的。
她从更衣室套了件围裙，带上帽子口罩就参与其中。
徐燕见她来，满心欢喜，“又有来搭把手的了。”
她有些羞赧道：“可是燕燕姐，我不会做饭……”
徐燕大咧咧摆摆手，“没事没事，你就帮我们洗洗菜刷刷盘子就行。”
这活她能干！
不知忙了多久，准备的所有餐食都做完了。
她疲惫不堪地摊在椅子上，心如死灰。
徐燕看着她，笑眯眯道：“怎么从刚刚的活力四射变成这样了。”
“燕燕姐。”她欲哭无泪，“你们这活好忙好辛苦啊。”
她来来回回走得腿酸，弯腰洗碗刷锅腰酸。
徐燕笑呵呵地脱下围裙展示给她看，“呐，你看，我都戴着护腰，习惯了也就这样了，谁让喜欢做饭呢。”
陶溪：“我不喜欢做饭，我只喜欢吃。”
“那你是有福气的。”王园打趣道。
“来来来，光忙了，还都没吃饭。”徐燕从蒸车里掏出热乎乎的饭菜，拿筷子招呼着众人吃饭。
忙碌过后的饭永远是最美味的，怎么吃怎么香。
陶溪吃了一小碗米饭，还吃了一块油饼。
吃完收拾完卫生，蒋凝喊着众人去会议室开会，她们才知道原来观摩的老师都已经离开。
蒋凝简单说了说今天活动的成功，又说了最重点的，给老师们加加班费，得了一片欢呼后，她宣布散会回家。
陶溪拖着疲惫的身子进家门，家里没人，陶爸陶妈都在学校。
她换下睡衣往床上一躺，伸个懒腰，抬眸是天花板上阳光留下的影子，乳白的墙色，光斑柔和照耀，微风偶然吹动窗帘，影子变了形状。
她妄图伸手去触摸阳光，却发现阳光离她甚远。但不妨碍这是一段轻松慵懒的时光。
耳边手机轻震，她恍然回神，拿起查看。
宋言秋发来一张照片，主体是下飞机时的廊桥，背景能看到机场灰蒙蒙的天。
[我到了。]
她下意识扬起唇角，侧身抱着手机打字回复：[我也回家了。]
等了几十秒，他又回复到：[累吗？我在等行李。]
[图片]
照片里是机场的转盘，拍到了宋暮云的侧脸，在低头看手机。
她浅浅笑着，指尖戳着屏幕，[还好，讲完课我在厨房帮忙刷碗，厨房的工作好辛苦。]
消息发出，她又打字，[我看到了姐姐，还是很漂亮~]
这次是几分钟后才收到他的回复。
[我把你的话转达给她了，她很开心。]
[陶溪：那你再告诉她，予鸣很好哦，还跟我分享你们去国外了。]
[于秋时：那你呢？]
她看着消息，眨巴眨巴眼，疑惑打字，[我？]
[我也很好呀！]
[于秋时：嗯，好好照顾自己。]
她抿唇，心里莫名甜甜的，好像还挺开心的，也不觉得累了。
[陶溪：你也是，宋老师~]
哎！
她扔下手机，叹口气，好像真的喜欢上他了，这可怎么办，第一次喜欢人，还挺没经验的。
手机‘叮’的一声响，打断她的思绪，缓慢垂眸查看，这次不是宋言秋的消息，而是一个好友请求。
[墨请求添加你为朋友]
她微愣，为什么会有人莫名加她微信？
思索一瞬，点开对方头像，是一个男人侧头背对镜头站在雪山前，怀里抱着一只橘猫。
她认识这个人吗？
放大头像中人物的侧脸，只是下一秒，她就认出了——是苏文墨。
他怎么会有她的微信？蒋凝给他的？可是为什么蒋凝没说？
犹豫短暂的时间后，她还是点了接受。
返回界面，他的消息已然发了过来，[陶老师，我是苏文墨。]
自报家门式的打招呼，她也礼貌回应，[你好，苏老师，有什么事吗？]
[墨：仰慕陶老师，所以加了你的微信。]
陶溪总觉得他怪怪的，他一个学区的幼教辅导员，跟她又没有什么工作来往，她们园只是和青兰镇中心幼儿园有帮扶活动而已，跟他没多大关系吧？
况且她只是一个幼儿园的普通老师，他何至于仰慕到加她的微信呢？
百般疑惑，她还是礼貌回复。
[苏老师谬赞了。]
[墨：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道陶老师能答应吗？]
陶溪有些烦躁，不情之请就不要说了嘛，这么问了让她怎么回答？
硬着头皮，[您说。]
[墨：我想请陶老师来我们中心幼儿园讲一堂课，让我们这边的老师都学习一下。陶老师的课实在是让人受益匪浅，是我在这边老师身上从未看到的，新颖有趣。]
陶溪蹙眉，她的消息刚发出去，他这一串长篇大论就发了过来，明显是知道他问了她没办法回绝的。
但是讲课？她貌似说了不算。
指尖触到屏幕，她平静打字：[苏老师很抱歉，关于讲课的事我无法回复你，这些事情需要您跟蒋园长商议，如果她让我去，我就去，我是听命于领导的。]
沉了片刻苏文墨才回复。
[好的，陶老师，我联系一下蒋园长。]
她回了个OK的表情，苏文墨也没再回复。
—
艰难熬到周末，终于迎来劳动节假期，陶溪睡到自然醒，睁眼满室暖光。
揉着眼睛拿起手机，屏幕一连串的通知消息，全都来自于宋言秋。
她眯着眼扬起唇角，初醒的浑沌一扫而空。
[在临街店里看到一只很可爱的小狗摆件，跟你办公桌上的很像。]
[图片]
[图片]
第一张照片中金黄毛发的小狗摆件在橱窗里晒太阳，第二张照片就已经被他拿在手里，隐约还能看到背景里的购物袋。
他买下它了。
她喜悦的关掉照片，继续往下看。
[姐给你买了很多礼物，但是在买裙子时犯了难，不知道你喜欢紫色还是黄色，这两个颜色我都见你穿过，就都买下了。]
她微愣，居然买给她那么多礼物吗？
继续往下滑动，是他拍得晚餐的照片，还有几张风景照。
她像皇帝批阅奏折般挨个查看，滑到最下面，看到他几分钟前刚发来的消息。
[假期了，你应该在睡懒觉。]
[我刚忙完躺在床上，明天婚礼，后天我就回去了。]
她点开键盘，挨个消息回复。
[金毛小狗跟我的白毛小狗很般配诶！]
[帮我谢谢姐姐，不要再给我买礼物了，我已经很开心了。]
[那个灯光交织的天使好漂亮。]
最后一条消息：
[我醒啦！你是要睡觉了吗？]
他回得很快，[我可以等一下再睡。]
陶溪起身拉开窗帘，靠在窗边浅笑打字：[今天临城的天气可好了，感觉夏天就要来了呢。]
她拿手机拍了一张窗外的景色，苍翠的树叶轻晃，沐浴着闪耀的阳光。
同一片天空下，地球的另一端。
宋言秋倚在床头，目光落在手机屏幕上。
[希望伦敦明天也可以有个好天气。]
消息发出，他点开照片，窗外的风景并未吸引他，反而是透明玻璃窗里映出的身影，长发随意散着，鬓角处的碎发别在耳后，模糊的侧颜印在玻璃上，能隐约看到她唇角漾起的微笑。
他侧身调暗台灯，思绪纷杂。
总觉得好久没见她了。
指尖自然地轻触屏幕，字打出。
[我想你了。]
四个字安静等在回复框中，等待主人按下发送按钮。
他垂眸摇摇头，指尖移到删除键，上滑清空。
换成：[记得吃早饭。]
陶溪收到消息，认真回复：[我会好好吃的，但是，你该睡觉了。]
[于秋时：嗯，那晚安。]
[陶溪：晚安，好梦。]
熄灭手机，她抬眸看着窗外，阳光明媚，街道两旁的树叶逐渐茂密，春天已趋近于尾声，她更期待夏天的光临了。
吃过早饭，她意外接到蒋凝打来的电话。
看着屏幕上跳跃的名字，她疑惑蒋凝为什么在节假日联系她。
“喂，园长。”
蒋凝熟悉的声音传来，“陶溪，在忙吗？”
“暂时不忙，有事吗？”
“那你下午陪我去见一下苏老师吧。”
陶溪蹙起眉，又是苏文墨，节假日为什么要见他？
“有什么事吗？”
蒋凝：“他想邀请我们园的老师去给青兰镇中心幼儿园送课，想见面详谈一下，你陪我去吧。”
陶溪没有立即接话，思考片刻，道：“我就不去了吧园长，你们商议就好，我听你安排。”
“没事，没外人，你一块去商量商量吧，看看我们怎么安排合适。”
蒋凝如此要求，她没办法再推脱，只好应下，“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育才街岸山咖啡厅。”
到了下午，她骑车去了约定的咖啡厅。
推门而入，蒋凝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她对着陶溪招招手，轻声道：“陶溪，这边。”
陶溪走上前，坐到她身旁的空位上。
“苏老师还要再等一会儿。”蒋凝道。
她点点头问道：“送课这么着急吗？在计划之内吗？”
她猜测苏文墨是找了蒋凝，不然蒋凝有这个打算会提早告诉她，不会突然在假期联系她。
果然，蒋凝说道：“是说了要送课的，我想着等五月底再商量，但是苏老师说趁热打铁，说他们那边老师来我们园听课回去都受益匪浅。”
她点点头没多说话，真如她猜测，是苏文墨在后面推动的。
但是他的目的是什么？她暂时猜不到。
等了片刻，苏文墨风尘仆仆，姗姗来迟。
“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车。”
蒋凝笑了笑，“没事，节假日正常，这边又是商圈。”
她把菜单推到苏文墨面前，“您看看喝点什么？”
苏文墨接下看起来。
蒋凝偏头对着陶溪道：“我去一下洗手间。”
陶溪点点头，起身为她让出位置。
再入坐，苏文墨笑着把菜单递给她，“陶老师喝点什么？”
陶溪接下放到桌子上，语气疏离：“谢谢，我跟蒋园长点过了。”
此时，咖啡厅外，李星旭揣起手机，推门进店直奔点餐台。
“你好，我们扫码点单。”服务员礼貌道。
李星旭应了声，掏出手机扫码。
“叮”一声，界面弹出，他看了眼手机，环视一眼店内，打算找个空位置坐下慢慢选。
视线一转，赫然看到窗边坐着的陶溪。
他微愣，这么巧吗？
正要迈步过去打招呼，目光扫到她对面。
他倒吸一口凉气，她对面坐了个陌生男人。
他下意识后退躲到隔断屏风后，生怕被她发现。
眼睛透过缝隙，陶溪的侧颜看得清晰。
隔着很远，他听不到两人对话，但窥探陶溪的表情，平静无波澜。
那个男的背对着他的方向，他只能大概看清一个侧脸，很年轻，长得也还行。
难道是相亲？？？
他心中警铃大作，她相亲，宋言秋可怎么办？？
他拿着手机，迅速点了杯咖啡，退出小程序，直接找到和宋言秋的对话框，“哥，哥，陶溪好像在相亲，跟一个男的！！！！”
宋言秋并没有回他，急得他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原地走来走去。
盯了半天，服务员端着托盘往两人那边去，他眨眨眼，聚精会神继续看。
三杯咖啡依次摆放在桌上，陶溪把其中一杯拿到她身旁的空位处。
李星旭迷惑了，难道还有人？
“3019在吗，3019请取餐。”服务员在点餐台轻唤。
他还沉在思索中，压根没听到。
“3019请取餐。”又是一遍。
他忽然回神，意识到自己的咖啡好了，低着头缩着脖子往取餐台。
店员狐疑地看着他奇怪的造型，问道：“3019现在喝还是打包？”
他清清嗓子，用粗犷奇怪的声线回道：“打包。”
店员皱起眉，低头看看咖啡又抬头看看他，这人真是奇怪极了。
装好袋，李星旭迅速接过，侧身悄无声息往陶溪那边看了一眼，赫然发现她身边多了个女人。
他有些懵，暗自嘟囔道：“不是相亲？朋友？”
他搞不清三人的关系，不敢轻举妄动。
奈何这咖啡厅连个隐蔽一点的位置都没有，他总不能拿了咖啡躲在屏风后面观察吧。
思来想去，他只好推门离开。
咖啡厅外，他躲在一辆车尾后，从缝隙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咖啡厅的窗户。
他摸着下巴打量陶溪对过那个男人的脸，皮肤有点黑，长得挺凶的，照宋言秋差远了。
他松口气，又去瞧陶溪身旁的女人，这一眼望过去，他认出了。
这不是陶溪的园长吗？
不是相亲？是谈工作？？
他不敢太靠边，退回到车前端。
这下可完蛋了，还跟宋言秋说陶溪在相亲……
他掏出手机，宋言秋没回复，估摸着还没睡醒。
消息是撤不回了，要不就再说一句？就说陶溪是在谈工作？
他咬着手指思来想去，说？不说？
他蹲在路边，插开咖啡，猛喝一口，冰凉苦涩。
算了！将错就错，装不知道！
他看着宋言秋还是得逼一把的，小陶溪明显对他很好，说不定已经对他略有好感。他就一直玩稳妥的，说什么也不敢表白。
这么拖下去，拖黄了也未可知。
他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就当他离开的早，没看到蒋凝来，宋言秋问，他就说陶溪好像在相亲，反正是跟一个男的在咖啡厅。
说不定宋言秋一着急，直接表白，两人顺利在一块，他就是那个最强助攻！
心下决定，他也不纠结，就等着宋言秋回消息了。
地球的彼端，宋言秋被闹钟唤醒。
蹙眉睁开眼，放空片刻后起身下床。
习惯性地拿起手机查看消息，没收到陶溪发来的，却看到李星旭的。
点开匆匆掠过，如一盆冷水从脑袋上浇下来。
困？已经不困了，人都凉了。
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底蔓延，他用力攥了攥手，压下翻涌的苦涩，打字回复：[仔细说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