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凝没告诉陶溪后续跟苏文墨是怎么联系的, 但她猜到必然是不欢而散的结局。
因为当她去青兰中心幼儿园送课的时候,她并没有见到一直“亲历亲为”的苏文墨。
无论如何, 这让陶溪很开心,因为她并不愿跟苏文墨多接触。
从青兰镇回来已是中午,蒋凝的车停在宣传栏前,她先下车,站在车前等蒋凝打完电话。
视线忽然扫到宣传栏,经过风吹雨打,玻璃框里面的照片跟公示都起皱泛黄, 字体颜色减淡模糊。
公示……
她凑近去看,公示下面是一张联系单,上面写着各个班级的主班老师、配班老师、保育老师的名字以及联系电话。
蒋凝下车,发现她在弯着腰看东西,疑惑凑上前,“你在看什么?”
“没。”陶溪起身,“我看有联系方式,都发黄了。”
“嗯,该换了。”
蒋凝锁上车, 两人并肩往幼儿园走。
走至院子中间, 蒋凝忽然停下步子,“有你的电话就可以加上你的微信, 对吧?”
陶溪眼睛一亮, “对。”
“所以有没有可能苏文墨是这样加得你?”
“有可能。”她点头,真的有可能,毕竟如果蒋凝没告诉他, 他从哪里能得到她的信息呢?
“他今天没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陶溪揣着明白装糊涂地摇摇头。
“我说不打算让你调动过去教学, 他问为什么,我说你在备婚,很忙。”
“啊???”陶溪目瞪口呆,“这是什么借口。”
蒋凝笑道:“我其实可以不用这个借口,但我只是想再告诉他一次你有男朋友,让他别再纠缠你。他明里暗里跟我问过你挺多次,我猜测他对你有什么想法,而且我看出你有些反感他。”
陶溪佩服地竖起大拇指,继而调笑道:“园长,你那么聪明,怎么就会在之前的事儿上栽跟头呢。”
“嗐!”蒋凝摆摆手,“还是傻实诚呗。”
—
晚上下班,宋言秋在门口等她。
上了车,她习惯性看向后座,结果空无一人。
“诶,予鸣呢?”
她心下一凉,不会把孩子丢了吧?
见她有些慌神,宋言秋立刻握住她的手,安抚道:“姐接他走了。”
“哦哦哦。”她松口气,抚着胸口,“吓死我了,我以为找不到了呢。去年的事儿都让我留下心理阴影了。”
宋言秋摩挲着她的手背,“他现在在你的教育下十分乖,平时做什么都报备,不会自己偷偷擅自行动了。”
“那就好。”
“还有一件事。”
他忽然表情严肃,陶溪眨巴眨巴眼,等着他说下去。
“安老师邀请我晚上去吃饭。”
陶溪蹙眉,“我妈妈怎么老搞突然袭击,她怎么没告诉我。”
宋言秋以为她不愿让他去,眸子垂下,掩去眼底的失落。
“没事,我可以拒绝她。”
“宋言秋,你又在想什么。”陶溪板着脸,目光上下打量着他。
他抬眸看着他,浅浅勾起唇角,装作若无其事,“我没想什么,怎么了?”
“我怎么可能不让你去,你是不是傻。”
陶溪轻哼一声,“我会一直爱你,像你爱我一样。”
他低低应声,勾起唇角认真看她,握着的手紧了又紧。
陶溪抚上他的手背,轻柔摩挲着。
他似乎很没有安全感,是父母感情破裂的缘故吗?
她的职业让她习惯性刨析每个人的性格,而原生家庭和成长环境是一个人性格养成的重要元素。
既然他缺乏安全感,那她就尽力给足他安全感。
到了家,两人前后脚进门。
陶妈看到他甚是开心,“言秋,快来。”
“阿姨,叔叔。”他礼貌问好,模样甚是乖巧。
陶爸围着围裙从厨房出来,喜笑颜开地扬扬锅铲,“你们坐会儿,饭马上就好。”
“我帮您,叔叔。”
说罢,宋言秋挽起袖子就要跟着他进厨房。
陶妈一惊,迅速拦住他,“你跟溪溪去看电视,在医院我们尝过你的手艺了,今天让你尝尝你叔叔的手艺。”
“我……”宋言秋欲言又止。
陶溪忙拉着他的胳膊往客厅带,“你是不是没去过我房间,我给你拿我小时候的相册。”
陶妈见状,笑着摆摆手,自己转身往厨房去。
陶溪把他拉进卧室,门一关,她才道:“我妈不知道你之前住院,我跟她说是书忆生病了。”
她嘿嘿一笑,眨眨眼睛,“事出有因嘛,我当时不好说是去照顾你。”
宋言秋知道她的当时的苦衷,也不计较,挑眉反问道:“相册?”
“我给你找。”
陶溪转身去书架上扒拉,片刻时间就拿出两本大的重工相册,黑色牛皮的封面,拿着沉甸甸的,接着又拿出一本普通的相册,帆布的封面有许多划痕,是时光留下的烙印。
她把三本相册依次摆列在桌上,指着两个大的说道:“这是写真,那种影楼的写真,各种颜色的背景布。”
又指了指小相册,“这个是平常拍得,记录了我各个阶段的重要事件。”
“所以宋老师要先看哪一本?”
宋言秋佯装为难地思索,“怎么能三本都解锁?”
陶溪附和着他的话说下去,“这是个积分活动,你现在的积分只能解锁一本,想要获得更多积分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好。”他指尖抚过三本封面,最终停留在小相册上。
“我还是想要看你的各个阶段。”
陶溪比个ok的手势,“积分清零了,记得好好表现。”
“好的,桃桃老师。”
得了她的允准,宋言秋拿起相册,翻开首页,第一张是一个圆脸大头的小娃娃,穿着红色格子棉袄,头发又短又炸,顶在脑袋上。
他微愣,“这是你吗?”
“难以置信吧,我小时候婴儿肥,这是我一百天的时候拍得。”
他手指点点照片中的圆头娃娃,又抬眼看看她,“不太像。”
“小孩子长大都会变的。”
连续翻了几张,看到了她幼儿园时期。
冬天,背景是公园的雪景,她戴着毛线帽,手里拿着一把红色铲子,铲子上面全是雪,她对着镜头笑得像花,门牙还少了一颗。
“这张是小豁牙。”她笑眯眯道。
“现在还是吗?”他挑眉,笑着看她。
她哼了一声,捂住嘴巴,“不让你看。”
接着翻下去,宋言秋看了她各个年龄阶段的照片,婴儿肥渐渐褪去,出落得纤瘦高挑,初中时穿着芭蕾舞裙优雅地像一只白天鹅。
到了高中时期,他记忆里的那个女孩终于又出现在他眼前,明媚阳光,笑时眼睛明亮,像发着光的月牙。
接着看下去,她大学的照片变得少了起来,他错过她的那几年时光,也无法用照片来补全。
他失落地翻到最后,缓缓阖上相册。
陶溪不知他的失落,自顾自地说着:“后来就开始用手机了,打印的纸质照片很少。”
他点点头,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打开购物网站。
陶溪眨眨眼,他怎么脑回路突然转这么快,看完相册就要买东西?
“你要买什么?”
“拍立得。”
说话间,字已经打到输入框。
她一脸茫然,“为什么?”
他头也不抬,迅速浏览着,“以后出门我就带着,记录你每个时期。”
陶溪哑然失笑,“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还要记录。”
“我不想错过。”他喃喃自语。
陶溪抿唇,心里酸酸的,手自然的勾住他的手臂,头靠在他肩上,柔声道:“不会错过了,我接下来的每个阶段都有你。”
他偏头看着她,这是他为数不多近距离观察她的机会,熟悉的面容,仍会心动。
他无声,陶溪蹙眉抬眸望他,正好抓到他在偷看她。
她瞥嘴,佯装生气,“不回话,扣一分!”
“在看你,加一分。”
“顶嘴!扣十分。”陶溪哼一声。
果然,他沉默了,下一秒伸手握住她的手,语气略带委屈,“能不能少扣点。”
陶溪:“认错态度良好,加一分。”
“一分吗?”他勾着她的指尖,叹息一声,“什么时候能不是负的。”
她浅浅笑起,伸手搂住他的脖子,脸近在咫尺,他眉眼深邃,高挺鼻梁上架着无边框眼镜,镜片挡住他深情的眸子。
她鬼使神差地捏住眼镜腿,轻而易举摘下。
没了镜片的遮挡,她清晰看见他的瞳仁,倒映着她的面容。
“宋言秋。”她小声呢喃。
呼出的气息喷在他鼻尖,带着她清甜的气息。
他喉结上下滚了滚,手臂揽住她的腰身,轻轻一抬,直接环着她坐到他腿上。
她被吓一跳,低呼一声,“你干嘛。”
他一脸无辜,紧了紧手臂,贴在她身上,“想办法加分。”
她脸瞬间红透,肉眼可见的耳根到脖子都泛着淡粉,“你这样加不了分的!”
“我试试。”他说得冠冕堂皇。
陶溪偏开头,手推着他的肩膀,挣扎着想离他远点儿。
奈何他实在箍得太紧,一点都不想给她机会。
“桃桃老师。”他唤得缓慢,声音含着浓浓的笑意,“到底能不能加分呢?”
她已经不敢看他的眼,“能,你放开我呀。”
他不罢休,歪头去和她对视,“我不想负分了,桃桃老师。”
轻笑声传入她的耳朵,下一秒,门口响起陶妈的轻唤,“言秋,溪溪,吃饭啦。”
“来了,妈妈。”
她腹背受敌,前后夹击,匆忙应了声陶妈。
继而对使坏者说道:“加十分行了吧。”
他勾唇,下巴抵在她肩膀上,闻着她身上独有的馨香,溢出一声低笑,“谢谢桃桃老师。”
她推着他,“能不能放开了。”
他应了声,恋恋不舍地松开手臂,她立刻脱离他的怀抱,娇斥道:“宋言秋!”
他又恢复方才的委屈模样,蹙着眉不言语。
她哼了一声,“吃饭!”
餐桌上,陶爸做了一桌子丰盛佳肴,各种拿手菜一一展示。
陶妈用公筷给宋言秋夹着。
“言秋尝尝这个,这鱼是新鲜的。”
“这个是你叔叔的拿手好菜。”
“这个酸菜排骨,你爱吃的。”
一会儿工夫,宋言秋的碗里就摞成了小山。
他一边吃一边走心询问,“叔叔,您这个排骨怎么炖得?”
“这个鱼一点都不腥。”
几句话把陶爸哄得乐开花,头头是道的为他讲解烹饪小技巧。
陶溪默默扒着饭,果然之前的马甲限制了他的发挥,这会儿是真会哄他们啊!
吃过饭收拾完,一家人坐在沙发上喝茶聊天。
忽然,陶爸的手机响起欢乐的音乐,他不甚在意地拿起来,目光扫过来电显示后,表情僵在脸上。
陶妈凑过去一看,眉头紧蹙,“要干嘛?”
陶溪迷惑,也凑上前去看,屏幕上显示着“爸爸”二字,是她爷爷?
她气不打一处来,不知道老两口葫芦里又要卖什么药。
陶爸沉着脸接起,“喂,爸。”
对方不知说了什么,陶爸长久的沉默。
片刻后,“我过去吧。”
陶溪一听这个头皮发麻。
看着陶爸挂断电话,她开口问道:“怎么了,爸爸。”
“你爷爷他们明天搬家,让我过去帮忙。”
陶溪有些无奈,之前说着不认陶爸,现在需要帮忙就说过的话抛之脑后。
她不敢多说话,也不敢去试探陶爸的想法,仍对他的身体心有余悸。
“不去了吧,你身体还没养好。”陶妈柔声劝慰。
陶爸吐出一声沉重的叹息,“我过去看看,没什么事我就回来。”
“叔叔。”宋言秋忽然开口。
陶爸目光转向他,“怎么了,言秋。”
“我明天也没课,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陶爸忙摆手,“太麻烦你了,我过去一趟就好。”
宋言秋没接话,指尖悄然拽了拽陶溪的衣袖,试图让她帮忙说句话。
她也很快意识到他的意图,点头附和道:“爸爸,让他一起吧。”
陶爸有些迟疑,“会耽误言秋工作吧。”
“没事,叔叔,我正好没课。”
思忖片刻,陶爸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
又待了一会儿,宋言秋提出离开。陶溪送他到楼下,拉着他的手轻晃着,“谢谢你,宋老师。”
“谢什么?”他挑眉。
“陪我们去老家。”
他勾唇低笑,抬手抚上她脸侧的碎发,“那能加分吗?”
“当然能。”她歪着头思索,“加一百分,允许你看我的珍贵写真相册了。”
“那谢谢桃桃老师了。”
开过玩笑,他语气认真许多,“我知道你担心,我也知道你害怕。”
陶溪握紧他的手,疑惑看着他,“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他蹙眉思索一瞬,沉吟道:“因为我在努力了解你,让你更加喜欢我。”
“那恭喜宋老师,我对你的喜欢有那么那么那么那么多。”
她伸手比着,“从这里到月亮上吧!”
他莞尔,拉过她手腕,将人抱到怀里,“那我再努力,从这里到太阳上,不为过吧?”
她搂住他腰身,脸颊在他胸口蹭蹭,“那你要好好努力哦。”
—
翌日上午,陶溪请假跟两人一起回老家。
宋言秋车到楼下时,后面还跟了一辆货车。
陶溪愣愣看着,“这是?”
“搬家公司。”
他拉开后座车门,“叔叔,上车吧。”
陶爸:“言秋,不用搬家公司,今天还不知道搬不搬呢。”
陶溪沉默,她发现陶爸其实都明白,陶爷爷今天说不定就是拿着搬家当幌子让陶爸过去。
他笑了笑,“叔叔别在意,我朋友的业务,我帮他冲业绩。”
陶溪叹口气,她发现宋言秋比她更了解陶爸心中所想。他想去,原因无二,对方是他的父母。去了如果搬家,难免会产生矛盾,他找了搬家公司,避免矛盾产生,你好我好大家好。陶爸不会生气,陶爷爷陶奶奶也能满意。
他太细心了,他总能面面俱到,周全了所有事情。
一路行驶顺利,按着导航到了陶家村,往日清净的街道此时忙碌不已,各家各户门口都堆着家具,门大敞着,随时有人往外搬东西。
陶奶奶家门口已经停了辆小货车上面空无一物,也没有司机。
三人下车往院子里走,陶爷爷陶奶奶正在院里打包物件,零碎的小东西被装在包袱或者大袋子里。
陶爷爷见他们进门,随意扫了眼陶爸,“来了。”
“爸,妈。”陶爸轻唤。
陶溪不能没礼貌,跟着也叫道:“爷爷,奶奶。”
陶奶奶应声,抬头注意到宋言秋,停下手里的活计,“溪溪,这是……你男朋友?”
陶溪点点头。
宋言秋微笑颔首,“奶奶,爷爷。”
“好孩子,好孩子。”陶奶奶连连点头,“个子高,壮士,长得也俊朗。”
陶溪没接她话茬,视线扫了眼院子,反问道:“我小叔他们呢?”
“他们上班忙。”陶奶奶说完立刻意识到不对,表情僵硬。
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根本没办法收回了。
她尴尬笑笑,“你们也忙,想着让你们来看看。”
陶溪懒得听她圆谎,试探问道:“房子在哪儿租的?”
陶奶奶:“在镇子上租了个楼房,离着你叔叔他们那边也近便。”
陶爷爷此时打包好一兜,起身对陶爸道:“搬外面吧。”???
陶溪气不打一处来,怎么好事儿不记挂她们家。
她抢先一步拉住陶爸的手,语气冷如霜,“没找干活的工人吗?”
“工人不得花钱。”陶爷爷没好气。
“我爸也近五十的人了,这活他恐怕干不了。”
陶溪这会儿吃人的心都有了。
陶爷爷盯着她,双手背在身后,“我们生儿子养儿子干嘛用的?我们将近八十岁了,是能抗得了包袱还是能搬得了家具。”
陶溪冷笑一声,“我爸在医院住了一周,高血压,心脏也不好。你们给我小叔打电话吧。”
“啥?住院了?”陶奶奶瞪大眼,立刻走到陶爸身边拉住他的手,“成义,没事吧?怎么不告诉妈啊!”
陶爸淡淡摇了摇头,没接话。
陶爷爷也没了刚才的豪言壮语,盯了半天陶爸,回过身摆摆手,“老婆子,给成德打电话。”
陶溪挑眉,得,装可怜好用。
陶奶奶回屋里打电话,没一会儿陶成德就领着几个工人进门了,他看向陶爸,“哥。”
陶爸点点头应声,“让人搬东西吧。”
陶成义没说话,挥了挥手,年轻的工人们就开始行动。
见此,宋言秋拉着陶溪出门,把带来的搬家公司招呼进去帮忙。
看着工人忙忙碌碌干活,她靠在他肩上,叹息道:“永远破不了局。”
他揽着她的肩膀,一下一下轻抚着,“打断骨头连着筋。”
宋言秋知道亲情是个难解的迷,就像他和他的父亲,也是无解。
“最起码没再让我爸帮他们租房子。”
宋言秋安慰道:“嗯,一点点来吧,叔叔不是狠心的人,没办法真舍弃。”
—
自陶爷爷他们搬完家后,很少再联系陶爸,偶尔陶奶奶会打来电话,基本都是询问陶爸的身体。
陶溪也意识到宋言秋说得,打断骨头连着筋,产生再多矛盾也无法割断亲情。更何况不是兄弟姊妹,是陶爸的父母,生他养他的父母。
反正她也调节好了,只要陶爸身体好好的,花钱就花钱吧,她认了。
夏天来得特别快,在一场雨后,天一下子热起来。
骄阳似火,蝉鸣不息,树荫成了乘凉地。
新一周例会,蒋凝下达了家访月的任务,要求教师必须在一个月内走进千家万户,和家长孩子建立良好的家园共育关系。
于是星星幼儿园的老师们开启了周末无法休息的生活。
陶溪也不例外,每个周六都和王婉婷、王园挨家挨户家访。
这一周,轮到秦予鸣了。
她提前问了宋暮云,宋暮云非常热情的邀请她去她们家,可奈何秦予鸣非要周末待在宋言秋那儿,她只好去宋言秋家家访。
她的车在前面带路,王婉婷的车跟在后面,拐个弯就到了宋言秋家门口。
熟悉的路,熟悉的小区,熟悉的家。
三人下车,就看到秦予鸣坐在楼梯的台阶上翘首以盼。
伸着脖子见到陶溪的车后,他立刻起身张着双臂往下跑。
“舅——”
一声高呼喊了一半。
他停住步伐,不对。
“桃桃老师——”
门弹开,他一把扑进陶溪怀中,“桃桃老师,你可算来了,我等了一早上了。”
“啊?”陶溪捏捏他的脸颊,“不是跟你说九点才过来吗?”
他蹙眉,“舅舅家的钟表我不太认识。”
他松开她,又去抱王婉婷跟王园,“我可想你们了。”
王婉婷笑他嘴甜,“我们不是昨天刚见面吗?”
昨天是周五,还上学呢。
他拉着王婉婷的手晃了晃,“那也想。”
进了院子,王园感叹道:“予鸣,你们家好气派。”
“这是我舅舅家。”他龇牙笑眯眯,“我家也很漂亮。”
进了门,秦予鸣习惯性打开鞋柜给陶溪拿拖鞋,陶溪立刻拉住他制止。
他脑筋转得也快,立刻把鞋柜门关上,“桃桃老师,你们快进来坐下。”
宋言秋端着洗好的水果从厨房出来,陶溪和他视线交汇,有种怪异的感觉。
入座沙发,陶溪三人坐在中间的三人位,宋言秋和秦予鸣坐在一侧的两人位。
这是确认恋爱关系以来,宋言秋第一次离她这么远坐着。
两人对视,宋言秋挑眉勾了下唇角,意味深长地笑意。
她眯起眼瞪他一下,他居然敢笑她。
收起无关情绪,她专业开口,“予鸣舅舅,我们有个家访进万家的活动,主要是为了更加了解幼儿背景,传递教育理念,收集家长意见建议。”
宋言秋配合地点点头,“好的,桃桃老师。”
“介意我们拍两张照片吗?”
宋言秋:“不介意。”
得了允准,王婉婷配合起身,站在远处举起手机。
陶溪浅浅一笑,看着宋言秋问道:“您对我们幼儿园有什么意见建议吗?”
“没有。”他回得异常干脆,“阿鸣自从去了星星幼儿园,变得礼貌懂事,也很少发脾气了,学得知识也很多,很全面。老师负责耐心,园所环境干净漂亮。”
他像提前准备了稿子,夸奖的话轮番出没,陶溪听得都快不好意思了。
王婉婷拍了几张照片,实在忍不住,笑道:“你们两个太专业了,怎么能忍住不笑的。”
她开口,陶溪终于破防了,耸下肩,“我摆烂了,拍了照片了吗?”
“拍了拍了。”王婉婷拍拍手机,“专业摄影,把你拍得巨漂亮,回去再给你微修一下。”
“爱你。”陶溪暧昧地对她wink一下。
既然完成任务,她思索一瞬,试探问道:“那要不我们走吧?”
王婉婷连连点头。
她视线转向宋言秋,后者面带笑意起身,“好的。”
到了大门口,陶溪故意放慢速度,和他并肩,她低声不满道:“你今天没说想我。”
“想你。”他勾唇,俯身凑近她耳边,“非常想。”
他的气息温热,缓慢悠长的扑进她的耳廓,她缩了缩脖子,“痒。”
宋言秋:“你别走了,我中午做回锅肉拌面,好吗?”
好嘛,美食诱惑她。
她抬眸看了眼前面两人的背影,“既然宋老师诚挚邀请,那我我尝尝你的手艺吧。”
说罢,她加快速度走了两步,“婉婷,园姐,你们先回去吧。”
王婉婷瞬间会意,暧昧地打量着她,“好好好,我闻到了恋爱的酸臭味。”
陶溪挽住她的胳膊,调笑道:“凑近闻一闻,闻一闻。”
王婉婷深吸一口气,“嗯~好香的小姐姐,贴贴。”
“跟你爱豆比呢?”陶溪故意逗她。
她瞬间垂下脸,委屈地噘起嘴,“陶溪,你戳人痛处,呜呜呜我都还没跟我爱豆亲密接触过。”
“不过……你肯定不如他香,他是世界上最香的人。”
陶溪轻哼一声,松开她的胳膊,“那我不跟你贴贴。”
王婉婷对她吐吐舌头,“我走了,不看你恋爱了。”
目送两人上车离开,宋言秋迅速走上前拉住她的手。
“干嘛呀,宋老师。”
他拉着她的手环上他的腰,伸手将她搂进怀里,“想你了。”
“我瞧瞧今天是不是吃了蜂蜜?”陶溪故意歪头看他。
谁知她的话纯是给自己挖了坑。
他忽地凑近她,直直看着她,眸中掠过一抹笑意,“看不出来,或许要尝一尝?”
她脸颊瞬间浮上两团淡粉,垂眸躲开他的目光,“宋言秋,你没正形!”
说话间已经走到大厅门口,秦予鸣正好从里面跑出来,迎面就撞上两人。
“舅舅舅妈没羞!”他双手捂住眼睛,手指的指缝却开得甚大,圆润的黑眸从指缝里透出,明显还在偷看。
陶溪想挣扎脱离宋言秋的怀抱,可惜他不给机会,牢牢搂住她的腰身。
他腾出手抚上秦予鸣的发顶,轻轻一转,秦予鸣被迫原地背对过去。
“不准偷看。”
秦予鸣叉腰哼了一声,“舅舅讨厌。”
宋言秋挑眉,“游戏机在我卧室衣柜的抽屉里,拿着去你卧室。”
话音落,秦予鸣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跑,“我保证不出门!!”
他身影很快闪进宋言秋卧室,没几秒钟就闪出,一溜烟钻进自己卧室,房门紧闭。
“宋言秋!我要扣分!”陶溪不满地哼一声。
他眨眨眼,“桃桃老师,我认错。”
陶溪不为所动,“不行,我不原谅。”
“那我给你看一点东西好吗?”他低声询问。
陶溪狐疑看着他,“什么?”
“你跟我来。”
他拉着她的手,直奔二楼。
走上楼梯,他朝走廊尽头紧闭的房门去。
她忽然想起,那个房间是书房。
难不成里面真有他的秘密?
她心跳加速,开始幻想里面是什么。
惊喜?或者惊吓?
他的身世之谜?还是这个家的禁忌之地?
小说和电视剧里都这么写。
到了门口,她心跳如擂鼓,停住步子,怎么也不肯往前。
宋言秋怎么也拉不动,回身见她站在原地愣神,心里一紧,忙俯身问她,“怎么了?不舒服?”
“没……”她抵住胸口,“我害怕。”
他愣了愣,哑然失笑,“只是书房,不怕。”
她皱起眉,“里面是什么?我能不看吗?”
他笑着抱紧她,“没事,只是我小时候的事情。”
她松口气,“那好吧。”
他放开她,拉着她打开房门。
屋内视野开阔,棕色系装潢,书香气息浓郁。迎面是一个窗户,望出去是漂亮的院子。靠墙摆放着一排书架,各式各样的书籍依次罗列摆放,强迫症人的治愈时刻。
书架前是一张红木长桌,摆着一台电脑、笔筒,还有几本书,桌后是黑皮椅子,斜斜摆放着,一看就很舒适的样子。
她环视房间,一副裱好的字画吸引了她的视线。
它挂在书桌正对的墙上,外框是黑色,里面的字写在宣纸上,墨色浓重,笔法清婉飘逸。
不对,怎么有点熟悉。
她下意识走向字画,只是一瞬间,她认出了。
“这是我的字。”
宋言秋走至她身侧,点点头,“是。”
她不可置信地转头看他,“怎么会?我的字怎么会在你这儿?”
如果没记错的话,这应该是她高中时写了挂在书法展上的吧?但那时她已经高三了,他不应该见过,更不应该出现在他的书房里。
“书法展结束后,所有作品被收在仓库,有一年我捐了宿舍的维修扩建,被请回学校,偶然在仓库看到了你的字,便找刁校长要了来。”
宋言秋目光一直落在字画上,像是在喃喃自语。
“它在仓库待了很多年,有隐隐的折痕,一角也被撕坏。”
陶溪凑近去看,看到他说得撕坏的一角。
可是他为什么会在很多年前收藏她的字,她写得真的很一般啊,甚至陶妈都会笑话的地步。
他转身,笑着拉起她的手。
“还有。”
她诧异,“还有什么?”
他拉着她往书架走,很快在一排书中找到他的目标。
封面暗红色,印着烫金字体印着Darling。
她蹙眉不解,宋言秋把书放到她手心,“翻开看看吧。”
她一头雾水的掀开封面,入目是一张素描画,手掌大小。
而画上的人,她审视一瞬就认出,也是她。
背景似乎是一个舞台,她站在其中,穿着一件连衣裙,头发是公主头的样式,唇带着浅笑,眉眼弯弯,胳膊伸长着,脚尖点地,是在跳舞。
“这……”她瞠目结舌,“你画得吗?”
他浅笑点头,“我只会画这一幅,你记得是什么时候吗?”
她摇头,很难认出来。
他蹙眉,“是我画得不好,还是你记忆不好呢?”
她有些想笑,挽住他的胳膊,“当然是你画的不好,我脑袋可好用了。”
“嗯,桃桃老师聪明。”他指尖点了下她的额头,语气宠溺,“是你高一时的元旦庆典,在舞台上跳舞。”
她记忆回拢,脑海中浮现当时的情景,她在参加校庆时还跟他提过。
她被惊得说不出话,看看字,看看画,看看身边的人。
“陶溪。”他声音低哑地唤着她。
她抬眸看向他,倏然福至心灵,指尖覆上他轻启的唇瓣,“等等,让我猜一猜。”
唇间温热的触感,柔软带着淡香。
他抿唇应了声。
“你喜欢我多久了?”她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眸中闪着星光。
温热的柔软离开他的唇瓣,他轻笑为她答疑解惑,“陶溪,我喜欢你很久了,从你的16岁开始。”
话音落,她忽而湿了眼眶,“宋言秋。”
他指尖轻触她的脸颊,像触摸稀世珍宝时的小心翼翼。
陶溪轻轻踮起脚尖,双手抓住他胸前的衣服,唇靠近他的唇瓣,轻唤的呼吸扑在他的鼻尖。
下一秒,仅仅只是下一秒,眼前的人忽然低头,带着他清冽的气息靠近她。
滚烫的唇瓣覆在她的唇上,盛满他所有的温柔缱绻。
她轻轻颤了下,连带着心脏也漏了一拍。
他搂住她的腰身,身子低了低,唇齿间研磨着她柔软的唇瓣。
她呼吸一滞,指尖收拢,紧紧捏着他的衣服,炙热从唇瓣蔓延开来,酥麻感占据她的全身。
气息渐渐稀薄,她头晕目眩,感觉下一秒就要坠入混沌之地。
她轻轻呜咽一声,指尖抵着他的胸口。
宋言秋退开,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呼吸沉重,“溪溪……”
她低低应了声,声线极淡,带着难掩的轻颤,“我知道,我也爱你。”
阳光透过树梢,又被窗框分割,落在地面。
树影晃动,蝉鸣不息。
这个夏天第一个消息——我爱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