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宋北伐的消息很快被证实, 陈晟快马加鞭返回军营汇报了那边的消息。
刘姓皇室当中,当年给皇后和太子下毒的是迎贵妃, 迎氏是鲜卑族的贵族,当年和刘家结亲之后地位越发巩固,鲜卑一族又常年和巫人打交道,这才得了这巫毒害了太子刘志。
不过这些年,刘志在江湖中一直以申屠志的名字游走,收拢了不少当年被迎贵妃赶走的皇后旧部, 在朝中也树立了不少威望。加之陈王一直都没有重立太子,三年前刘志归来,朝中一片倒戈,迎妃瞬间就慌了, 立刻培植亲信想扶持自己的儿子三皇子登基。
此番北伐,是迎妃一手策划和怂恿, 目的就是给三皇子树威。
刘康无能, 虽为陈王, 但这些年养尊处优, 王室内部矛盾频发, 鲜卑族的人已经占据高位, 这个迎贵妃笼络大臣玩弄权术, 这次竟然能策划北伐, 想必刘康这个王位都有些不保了。
严炔听完沉默片刻, 忽然在舆图上指着河南一带道:“若是如此,朕猜他们的目标是收服陈州曾割让的河南旧地,并没有继续北上的想法, 主帅是谁?”
“是鲜卑族的呼伦。”
“此人朕也听说过,擅长快战, 他们此次北伐来得突然,一路狂飙后备军需肯定跟不上,陈晟,你带一千骑兵从后方包抄,让楚河在长江提前部署。”
“是!”
严炔在军营中一待就是三日,虽然怀北大军此番人数不多,但对付陈宋还是绰绰有余,但此番蜀州有的不仅仅是陈宋的大军,还有越州人在虎视眈眈等着,这才是让严炔大动干戈的因素之一。
他亲自带兵整个蜀州巡视,如今怀北军已经不仅仅是在城外,城中也由严炔接管,从酉时三刻开始便执行宵禁,现如今空荡荡的大街上只有怀北军的马蹄声。
严炔巡视了最后一处之后才准备策马返回,但当他骑马路过问安堂的时候,还是停了下来。
他在问安堂内驻足了小片刻,不受控制地想到了程皎皎,正在他犹豫要不要去一趟蜀王府的时候,问安堂二楼的门窗户忽然开了,程皎皎探头朝下看了一眼,径直就对上了严炔错愕的眼神。
两人一上一下对视片刻,严炔喉结滚动。
“怎么不回去?”严炔先开口问。
程皎皎无奈:“陛下颁布宵禁猝不及防,我没来得及,想着今日就在这将就一晚得了。”
严炔看了她一会儿翻身下马:“给朕开门。”
程皎皎:“哦。”
关上窗户,她提着裙摆下了二楼。
大门打开,严炔大步入内,砰的一声又将木门关上了。
问安堂内静得能听见两人的呼吸声。
程皎皎略觉尴尬,方才她也不知怎了,跑下来得这么着急,裙摆又在木头楼梯胖挂了一下,差点儿摔了一跤,未免让她生出几分懊恼,懊恼自己怎这般沉不住气。
而严炔一进来,目光就落在自己身上,眨也不眨,还带了一种直勾勾毫不遮掩的味道。
程皎皎咬了咬唇,岔开话题:“几日不见陛下了,陛下可有按时上药?”
严炔依然那么望着她,随意道:“没有。”
程皎皎只得避开他的眼神胡乱找话题道:“那我去拿药,替陛下处理吧。”
严炔瞧她咬着唇似不自在的模样,忽然几个大步走到了她面前,低下头,轻声道了句“好”,接着便捧起了她的脸,突如其来的亲了下去。
程皎皎睁大了眼,双脸被严炔捧住,这亲吻不算深,只是过于突然,待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严炔已经松开了双手退后一步,甚至还正经和她道了个歉:“抱歉,朕有些冲动,不知道是不是那情丝蛊还没清楚干净。”
程皎皎:“……”
她现在的脸颊肯定很烫,而且非常红。
程皎皎忽然转身又朝二楼跑去,这感觉太怪异了……她完全是下意识做出的举动,严炔一怔,目光随着她上去,快意笑了两声,也跟了上去。
“麦麦?”
程皎皎进了药房,胡乱在柜子里翻找起来,她努力表现地十分淡定,但实则已经抓错了好几味药,严炔就立在她身后,静静地等。
“陛下去那边等吧。”程皎皎瞥了他一眼,并未完全转身,只使唤人去隔壁坐着,药房隔壁专程有一个休息的耳房那个,里面两个小床铺,为了一些临时应个急。
严炔看她红透的耳根,也深知刚才是自己不妥,遂点了头就过去了,等人走后,程皎皎才镇定下来,将给严炔要换的药准备好了。
严炔在房间内不过等了一盏茶的功夫,竟然就困意上涌眯了一会儿,可见多累。
程皎皎走到门口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刻意放缓了脚步。
她轻手轻脚的,但靠近之后严炔还是很快清醒了过来,程皎皎有些不好意思:“吵醒陛下了吧?”
“无妨,睡了一会,精神多了。”
程皎皎也是佩服他,这个人向来就和铁打的一样,是半点儿不知累,就是地里的牛也不至于这样的……
“那我先看看陛下的旧伤。”
严炔脱下了外衣。
程皎皎只看了一眼,简直就要晕过去:“陛下这几日根本就没上药吧?!”
“忙……”严炔心虚应了一声。
“那我配的药算是白费了!”程皎皎有些气了,动作也跟着重了一些。
严炔嘶了一声。
他刚发出声音,程皎皎动作就软了下去,但语气还没什么好:“腿上的呢?!”
“腿上的大抵好了些……”
“我看看先!”
程皎皎也顾不上别扭了,按住人就直接开始,这下,反倒成严炔耳根有些薄红。
“好什么呀!”程皎皎没好气道,直接转身就上了最狠的药,药效猛也刺激,严炔疼得又抽一口气,程皎皎垮着脸,重新包扎了一遍。
“好凶。”严炔望着她忽然笑了笑,程皎皎冷脸道:“对,陛下才知道吗?”
“也不是,从前你甩我眼刀子的时候一样凶。”
程皎皎呵呵两声,将沾着血的布条都收拾起来了。
“陛下歇会吧。”程皎皎准备下楼,严炔忽然问道:“你去哪?”
程皎皎回头:“我去收拾一下,配些药丸给你吧,指望你换药是不可能了,可我也不能去军营里,你还没有军医吗?”
严炔:“你能去。”
程皎皎:“……”
“你想去随时能去。”
程皎皎沉默片刻,岔开问题问了下战况。
“不必担心,有朕在,蜀州不会有问题。”
程皎皎:“这我当然知道……”
她沉默片刻,又道:“也担心陛下。”
严炔双眼忽然一亮。
程皎皎猛然说了这个话,自己都闹了个红脸,赶忙端着药蹬蹬蹬下楼去了,严炔在原地怔愣了一会儿,眼底漫上了一丝笑意。
又过一会儿,程皎皎将药丸配好送了上去,就这一小会儿功夫,严炔竟然又眯着了,程皎皎简直无法想象他有多累,于是这会儿也不再吵他,默默将药丸放下了。
干脆……就让他在这会儿歇吧,反正程皎皎原本也是打算今晚就在医馆歇下的,这个二楼还有两间房,严炔在这,她就去隔壁好了。
于是她直接就吹了灯,想让严炔好好睡一觉。
房间陷入了漆黑,程皎皎准备蹑手蹑脚地走。
谁知下一瞬,她的手忽然被严炔一扯,整个人顺势就倒在了他怀里,程皎皎惊呼一声,眼睛尚未能适应这黑暗,整个人已经被严炔扯着躺下去了。
“咳咳……”
这床窄小的很,两个人一道躺下去发出了咯吱一声,在黑暗里平添一份暧昧,且严炔的腿还把她给压住了……
“陛下……”
程皎皎小声喊他,可这人仿佛刚才是梦游一样,躺下之后就睡着了,耳边传来了呼噜声,程皎皎简直不可思议,推了几下之后简直纹丝不动,她无奈只好认命了。
扭来扭去,还算是找了个合适的、舒服的位置,她也有些困了。
其实白天程皎皎忙了一整日,看义诊太累了,但是不开医馆不知道,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有那么多的穷苦百姓连一副药都买不起,程皎皎于心不忍,一个接一个的病人也让她心神疲惫,这会儿陷入黑暗之中,程皎皎也慢慢地合上了眼。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天早上。
程昭阳一早就来找自己小妹了,她有问安堂的钥匙,进去之后就直奔二楼而去了。
“小妹?”程昭阳笑着正准备推门而入,却不料房间的门先一步被打开,严炔大步走了出来,程昭阳倏然楞在了原地,有那么一瞬间,她都觉得自己在做梦。
程昭阳整个人都石化了。
严炔倒是很淡定,淡定到还转身关上了门。
“麦麦还在睡,郡主要不一会儿再进?”
程昭阳完全傻掉:“哦……”
严炔:“那朕先走了,麦麦问起就说朕去军营了。”
程昭阳没回过神,严炔的身影便已经消失在了楼梯口,她忍不住掐了一把自己,“这也没做梦啊……”
程皎皎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自己浑身酸疼,像是被重锤碾压过一样,她忍不住嘶了一声,耳畔忽然传来一个幽幽的声音:“醒了?”
程皎皎猛然回头:“大姐!啧,你怎么悄无声息的,吓我一跳!”
“我吓你?你差点儿吓死我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你和陛下啊!我刚才过来找你,亲眼看见陛下从你这出去的,你俩昨晚……”
程皎皎脸一红:“他什么时候走的?”
“就刚才啊!”
程皎皎忍不住捂脸了,“哎呀……”
程昭阳把她的手拿开:“你哎呀什么呀,你老实和我说,你们昨晚是不是……不是阿姐保守啊,就我说你们就算……也要找个好点的环境吧,这儿哪行啊!”
程皎皎:“……姐,你说什么呢!”程皎皎被她姐的虎狼之词吓到了,赶紧简单把昨晚的事情解释了一遍,程昭阳听说啧了一声,好像还有些失望。
程皎皎一骨碌爬起来了,她不能和她姐一道了,“我先去洗漱了……阿姐你去帮我开门。”
程昭阳无奈站起身:“好知道了,你慢些!”
程皎皎捂了捂自己发烫的脸颊,好一会儿才缓了过来,她摇摇头,将那些乱糟糟的想法全打包给扔了出去,重新梳了发髻,这就下楼去了-
从前几日开始,陈宋北伐的消息一传来,蜀州城内总是有些人心惶惶,百姓们甚至不约而同开始囤粮囤药,生怕战争再一次席卷,城内的粮庄和药铺门口每天都是人,所以程皎皎的问安堂才这般忙。
严莹也来了,她说自己在蜀王府待不住,好歹也能给她搭把手,过来的时候明显忧心忡忡的,就差没把“担心”二字写脸上了。
“你们听说了吗,陈宋的那个呼伦已经在饮马长江了,一路过来,烧伤抢掠,所过鸡犬不留,因为后备不足就直接抢,百姓怨声载道,我二哥今天就要派兵出征,长江附近定有恶战。”
程皎皎一怔:“这么快,派谁了?”
严莹都要哭了:“还能是谁,都不用我二哥指派,陈晟第一个就抢着去了,今晚就要点兵出征,竟然都不来和我告别……”
程皎皎眼看她的小脸都皱成一团,连忙安慰:“陈将军晚些应当会过来,公主莫着急。”
严莹哽咽:“他若是不来,我就要去找他,皎皎,你陪我吧?”
程皎皎一顿,“我们能去军营?”
“我一个人不行,加上你肯定行,我二哥肯定不会对你发脾气。”
程皎皎忽然想到昨晚严炔的话,他倒是的确说过……
严莹一直在求自己,程皎皎最后无奈应了,“好,我陪公主去一趟就是……陛下的伤也还没好,我去给他换药。”
严莹瞬间高兴:“我就知道你最好!那就这般说好了!”-
开战在即,程皎皎白日也无心去想别的了,问安堂别的做不了,药材什么的或许能帮一帮,趁着空闲,程皎皎让蜀王府的管事去城外多搜寻些药材来,只要药农肯卖,价格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白日忙着,仲阳云和齐宇忽然来了。
“师父!”
程皎皎好几日都没看见她师父了,自然高兴上前,这几日,仲阳云整个人都憔悴了些,程皎皎心里明白是怎么回事,却不敢说,只拉着仲阳云说了些别的。
仲阳云一直微笑:“来,皎皎,师父看看你身体怎么样了?”
程皎皎乖乖让师父给诊脉,片刻后,仲阳云笑了笑:“不错,恢复□□,之后再好生调理着就好了。”
“多谢师父!”程皎皎露出个俏皮笑。
“皎皎,先前也算是为师连累你了,师父要是早点能看出来……”
仲阳云话说一半忽然便被程皎皎打断:“师父!过去的都过去了,而且皎皎也不是这么不分是非的人,您对我一向都是只有恩情的!”
仲阳云笑了笑,良久后叹了口气:“为师打算动身去秦城了,之前便答应过陛下的,要给太后娘娘诊治,不宜再拖了。”
程皎皎愣了一下,她是知道这个事情的,却没想到会这么快,“现在外头正在打仗,师父现在就要走嘛?”
“嗯,陛下会派人保护我的,你们别担心,为师虽然要北上了,但是你师弟会留下,现在长江这一带起了战事,后面受伤的战士可能也越来越多了,别忘了我们学医的初心。”
程皎皎和齐宇对视一眼,皆明白了这话的意思,两人都点了头,程皎皎道:“我今日正要宣布这个事情的,不管别的医馆怎么样,我的问安堂想成为此次战役的救治点,战场上受伤的士兵都可以往我这送,我免费医治!”
仲阳云点了点头:“这是个行善积德的事情,去吧,齐宇,帮你师姐一起。”
齐宇立刻点头:“是!”
仲阳云又和自己的弟子们交代了一番,之后果然来了一队车马护送,仲阳云收拾行囊,这便打算北上了。
程皎皎和齐宇一直目送着,直到马车消失再也看不见。
“师弟,咱们这段日子可能要辛苦些了,我和府上的管事已经打好了招呼,大力收药材,回来之后还劳烦师弟整理。”
齐宇微笑:“师姐放心,我这阵子就住在问安堂。”
“也别太累,保重身体。”
“好。”
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严莹有些着急了。
程皎皎收拾好东西,便与她一道去了怀北军营。
好在这地方程皎皎也不是第一次来了,熟门熟路的,只是这次来,明显守卫都比先前严格了很多,哨兵层层检查,他们大多数可能还不认识严莹,但是绝对认识程皎皎,看见程皎皎,也就自然而然放行了。
严莹和程皎皎咬耳朵:“看吧,我就说,你来比我有面子多了,管用。”
程皎皎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军应该是子时出发,这个点儿,全军都在积极地备战中,陈晟看见严莹的那一瞬间,大概眼珠子都要掉在地上了,严喆也是一样,不过严喆显然是怒气更多一点,严莹一下就躲在程皎皎后头了。
最后,大概到底是心疼妹妹,严喆什么都没说,默默叹了口气,还是让严莹和陈晟见了面,而程皎皎犹豫了一下,也往主帐去了。
去的路上,程皎皎还有些别扭。
她其实也说不上现在对严炔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只觉得很是复杂,而且她也压根没有信心没有勇气去想严炔说的话。
坦白说,这的确是一件考验人的事情。
她已经失败过了,经不起再次失败了。
程皎皎做足了心理建设,连一会儿如何面对严炔说些什么都想好了,只是没想到的是,他竟然不在。
程皎皎僵了一瞬:“不在吗?”
长贵看见程皎皎,整个人也都惊呆了:“是啊郡主……陛下不在,因为子时就要出发了,怀北刚刚还有一只援军过来,陛下去接应了,刚走没多久。”
程皎皎哦了一声。
“他还说让我来上药呢,估计忘了吧。”
长贵挠头,拼命给自家陛下找补:“陛下这两日太忙了……”
“嗯,没关系。”程皎皎一向都不是那么矫情的人,她将自己带来的药都给了长贵:“其实这换药也没有那么复杂,就算军中没有军医的话你也可以,我把东西都给你,教你做。”
长贵傻眼了:“郡主说什么?军中有军医呀。”
“嗯?军医来了?”
长贵:“郡主说笑了,军医一直都在呢,军营之中肯定是有军医的,这上药的事情其实何军医都在!”
程皎皎忽然反应过来,脸一红:“哦。”
长谷嘴快,这会儿也有些回过神来了,他……是不是说错什么了。
“那我没什么事了,我先走了。”
“诶诶诶。”长贵想要留人,可……陛下大概率真的不会在出征前回来了,这留人的话也实在是过于地牵强,最后长贵也放弃了,“郡主慢走……”
反观严莹那边,倒是和陈晟如愿以偿地说了好些话,程皎皎最后还在马车上等了她好一会儿,回来的时候,严莹两只眼睛都有些肿。
程皎皎:“怎么哭了?这次出征很危险吗?”
严莹:“我也说不好……只听说是那个呼伦很残忍,人马也比我们现在的多,怀北的援军还没到,我不是不相信二哥,也是觉得有些操心,而且听说还有越州人埋伏,我就没忍住……”
看来战况的确不容乐观,程皎皎就算是不懂,以少打多的道理还是明白的,不过她不是严莹的小女孩心性了,就算担心,也不会表现在脸上……-
严炔的确亲自带军出征了。
陈宋大军已经开到长江,渡河之后便到河南一带,滨州如今正面临一场恶战,严炔前些日子已派五千大军援助,此番南下,便是要将这群乌合之众一网打尽。
最好是打得陈宋再没胆量跨河而来。
呼伦此人,心高气傲,当年便是鲜卑族的勇将一枚,后鲜卑族降于陈宋,此人又为陈王收服旧地,大胜了几次战役,越发嚣张。
严炔从前听说过此人,但交战却是第一回。
长江一带现已硝烟四起,呼伦连夜造船,正预渡江。
大帐内,呼伦正喝着抢来的美酒,搂着一路宠幸的瘦马,大放厥词:“严家蛮子!什么怀北之帝!他的父兄当初还不是死在越州手下!越州是老子的手下败将,连右贤王都抓不住,还妄图称霸北方?!黄口小儿!”
帐内一片应和叫好。
忽,帐外传来一道笑声,似有些渗人。
安静片刻,呼伦大喝:“何人?!”
帐帘被掀开,竟是失踪已久的申屠志。
他依旧一身玄衣,面色阴沉。
呼伦看了几眼,认出来了:“我当是谁,原来是我们在外修行的太子殿下,怎么,太子殿下不行医救人了,怎么跑到战场上来?”
言语间皆是讽刺,帐内有人低笑。
谁人不知,太子刘志,其母无能,连自己的亲儿子也护不住,要不是陈王多疑注重血统,太子之位早该让贤!三皇子有他们鲜卑族的血,一直登不上太子之位,也无妨,等王上都没了,这太子当不当也罢!
呼伦不屑地看着申屠志,申屠志对他的讥笑也不恼,甚至还有几分可怜地看着他。
“孤当你多大的本事,不也是个自大的废物,你还有闲心在这帐内喝酒作乐,怕是不知自己已经火烧眉毛!派出你的探兵去后方看看吧!严炔的人早就从你屁股后面包抄一步,渡江?你当你真有这个命上战场?!”
“放屁!”
呼伦自然是当对方在吓唬自己,怒斥:“我昼夜盯着,严炔的人根本就没有过江!何来包抄?!你少在这讹我!”
申屠志低低笑,“呼伦将军,鲜卑族人对长江流域的地势了解多少?你真当这些日子严家人一直都在蜀州城内布控?周围多山脉,对方早就绕过山脉到你后方,可笑你竟然尚不自知……”
“这不可能!即便是翻山,少也要半月!他怀北军莫不是神仙?!会飞 ?!”
呼伦话音刚落,帐外忽又进来一小卒,大惊报道:“将军!我军后方粮草忽然起火!火势不可控制!士兵昨晚遭遇突袭,死伤一千!”
呼伦脸色大变!
申屠志还在笑:“我当迎贵妃手下的人多厉害,此番北伐准备的又有多充分,如此看来不过是小儿科。”
呼伦顾不上他的讥笑,立刻抽刀出了营帐,只是临走前又冷冷看了眼身边人:“总比太子殿下整日只知道躲在阴暗处强!”
说罢,大步离去。申屠志冷冷看眼他的背影,又回头瞧了瞧这营帐,缓缓走到呼伦方才用过的酒盏,淡淡瞥了一眼,那酒盏上便闪过细细密密的一些黑影,转瞬即逝-
严炔的确早有部署,连夜翻山,怀北军都是在秦岭训练出来的汉子,蜀道难也难不过他们,很快就到了呼伦后背,给了对方致命一击。
一击必杀,怀北士气大增!
此番带兵包抄的人是楚河和严喆,五日之前便已出发,是严炔亲自部署,而陈晟是明面上的主帅。当战胜消息传来,严喆立刻发了消息,和预计的时间完全重合,相比二哥他们已在路上,定能打得呼伦措手不及!
陈宋大军损失惨重,呼伦傍晚归来,脸上还有些尘土。
“严炔卑鄙小儿!”他一到军中便大发雷霆,呼伦有个习惯,嗜酒,每逢大战之前必要饮酒,愤怒或者大喜的时候皆要用酒从头顶淋下,今日也是如此,只见他随手抄起案上白日没喝过的酒,从头顶怒而淋下!
“来人!整军 !既然怀北大军已至!都在等什么!立刻出发!”
呼伦大喝一声,然,他并没有等到帐中一片应和,反而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以一种惊恐的眼神看着他。
“将、将军!”
呼伦皱眉:“怎么,你们也成了软骨头?!”
他话音刚落,忽然感觉脸上和头皮都有些发痒,随手一抓,竟然是密密麻麻的虫子!
这些虫子通体乌红,泛着恶臭,一个劲儿朝他的皮肤里,耳朵里和鼻孔里钻!
有胆小的已经吓得瘫软在地。
呼伦大叫一声,一股钻心的疼后知后觉,这一切发生的太快,等众人再定睛看时,呼伦整个人已经倒在了地上,半个头都被那些虫子吃没了。
“啊啊啊啊!”惨叫声从主帐传了出去,申屠志便是在此刻悄无声息走了进去。
他面无表情看了眼已经没了头的尸身,冷冷道:“主帅已死,接下来,听孤号令。”
他拿出太子手牌,帐内所有人面面相觑,不多时,便有人已经跪了下去……-
严炔昨晚出发,仅一日的功夫便行至了长江以北,奇怪的是,此刻江面无比的平静。
探兵来报:“陛下!尚未看到陈宋人的身影!”
“楚河的消息可有传来?”
“未曾。”
严炔心下细算,楚河应当已经得手,若非如此,一定有消息,按原计划部署!
陛下一令,怀北军立刻运船渡江。
“报——!”
忽又有一兵卒来报,对方并非穿着怀北军的战服,刚刚现身是差点被哨兵一箭射死!还是他高举旗帜才得了一命,“陛下!不幸辱命!”
严炔一眼认出,立刻着人扶起对方,祖父高瞻远瞩,数年前便在陈宋大军内安插了亲信,这便是其中一个了,数年过去,严炔本没指望还有人来,没想到……
严炔十分激动,亲自下马上前,对方来不及多说,看见严炔后便立马跪下:“陛下不可渡江!”
严炔皱眉:“为何?”
“呼伦于前夜已死,死状凄惨!太子刘志已接过兵权!”
严炔一愣,忽而眯起眼来。
“此人阴毒,呼伦死得蹊跷,刘志接过兵权之后立刻停止渡江计划!陛下谨防有诈!”
怀北军一片喧哗。
严炔还预再问,可谁料这人说完之后忽然痛苦倒地,严炔大惊。
“陛、陛下……我十五年前被老将军所救,一直潜伏陈宋,陛下信我……老、老将军对我有恩……不、不敢欺瞒……”
“军医!”
严炔转身怒吼。
可惜还是晚了一步,对方很快吐血而亡……
………………
怀北军营。
“陛下,我们现下应当如何?”
这人带来的消息无疑乱了阵脚,现在军中有人信也有人不信,一切等着严炔做裁断。
可现下有用的消息实在太少,就连严炔一时也拿不定主意。
且天公不作美,忽然一场大雨倾盆而下,严炔只好传令下去,暂缓过江,原地扎营。
这场雨足足下了一日,等再次放晴,严炔又问了一遍严喆的消息。
依然无信,他皱起眉头行至江边。
忽然,定住不动。
“陛下?”
严炔皱着眉看着江边一夜之间多出来的鱼,道:“你去将那鱼捉两条看看。”
陈晟虽不明所以,但还是大步走了过去。
就在陈晟靠近的时候,何军医忽然跑了过来:“陛下!陛下莫动!”
他昨晚一夜未眠,正在研究那探兵的死因,一早就狂奔至此。
“江水有毒!!!”他大声咆哮,严炔倏然睁大了眼:“陈晟回来!”
就差一步陈晟就要碰上那鱼,闻言快速抽回,何军医跑到跟前忽然跪下:“造孽,造孽啊陛下!陈宋刘志丧心病狂!他在这江水之中投了蛊毒,陛下一旦渡江,船只恐会被腐蚀,全军覆没啊陛下!昨日又下一场大雨,这蛊毒不知已泛滥到了何处!我怀北大军和蜀州子民恐是一场浩劫!!”
军中大乱!
…………
此时距离严炔出征已过去五日,今日一早,问安堂刚刚开门,程皎皎便发现忽然有些百姓起了怪症。
皮肤肿胀,疼痒无比。
齐宇在查看之后就变了脸色:“是蛊。”
与此同时,前线的消息迅速传回蜀州城。
程皎皎闻言,脸色煞白。
第62章 援军
给水源下蛊, 此举实在是过于歹毒。
这已经不仅仅是想打赢这场战事,而是想要整个蜀州百姓的命!
齐宇脸色阴沉, 第一时间便去给百姓诊治,程皎皎则关心问道:“陛下如何了?!可中蛊了?!”
来传信的也不是怀州军队里的人,大概也不清楚,只是摇头:“现在怀北军中肯定中蛊了,至于陛下我也不清楚。”
程皎皎差点儿没有站稳。
蜀王府的人闻讯都赶了过来商量对策,蜀王立刻派了很多人来问安堂帮忙, 齐宇道:“王爷,现在应该立刻让所有百姓注意水源!水源有问题就不是小问题!我会尽快研制出解药来,但是现在不知道军中……”
程皎皎:“我去。我去看看军中如何。”
程昭阳:“小妹,你别冲动, 现在那边是个什么情况完全不知道,你去的话太危险了!”
程皎皎摇头:“我们在这, 也是迟早中蛊, 这招太阴毒了, 现在军中大夫肯定不够, 我去吧。这边就要劳烦师弟, 尽快想出解蛊毒的法子来了。”
程皎皎说完就准备立马去军营, 谁知严莹这会儿也跑了过来, 说啥也要跟着去, 她显然是担心陈晟, 但是程皎皎自己无所谓,却不能让公主跟着一道胡闹。
好在这个时候,严炔的消息回来了。
“陛下有令, 蜀州城今日封锁,除了怀北军, 任何人不得出城。”
程皎皎一听便急了:“我想去军中!我现在和你一起走!”
那士兵似乎一点也不吃惊,道:“陛下说了,现在怀北军中和外界也要暂时分离,郡主,陛下还特意强调让您不要以身犯险,属下不能应您。”
程皎皎不可置信,严炔居然预判了她的想法。
“可是军中军医怎么够?!”
“陛下说,若有药会让我们来取,现在怀北军中也不是人人有了危险,且我们离长江更近,而蜀州城的情况或许还会好一点,郡主,陛下可能……更担心您……”
程皎皎不说话了。
蜀王道:“麦麦,陛下既然这样安排了,先听陛下的吧。”
程皎皎闷闷不乐地嗯了一声。
“王爷,现在可有什么药,属下这回回去就一并带了,现在陛下只想尽快控制住军中的病情,刘志俨然已经背水一战,我们不能输。”
齐宇闻言,立刻道:“你随我来!”
那士兵立刻点头,跟着齐宇去了。
程皎皎没能去军中,明显有些失落,程昭阳劝:“现在蜀州危难当头,陛下要一方面抵御外敌,还要担心蜀州的百姓,的确辛苦……”
程皎皎:“我知道了……我留在城中,帮着师弟一道先救治百姓吧。”
……
长江两岸,严炔正在帐中与大臣们商议对策,探兵再次来报:“报——!”
“陛下,刘志率军突袭,正预渡江!”
帐内人脸色大变,陈晟道:“陛下!此人实在是阴毒!如今我们军内不少士兵都中了蛊毒,臣请命,率领一小队士兵前去取了刘志的人头!”
严炔摇头:“刘志此举,是信心满满,一定要赢下这次战役,如今在长江北侧对我们不利,立刻传朕令,所有士兵,即刻进山!”
进山?
陈晟很快反应过来,严喆将军此前便是从长江流域的山脉翻山而过,这才将呼伦打了个措手不及。怀北军擅长山中作战,陈宋大军却全然相反。
“臣明白了!”
怀北大军暂时退军,且退的很急,一时间,全部隐藏在了长江流域的一代山脉之中,临走前,严炔还送了刘志一份大礼。
刘志渡江,自然事先都给陈宋大军服了解药,大船靠岸,先一步下船的探兵即刻来报:“殿下!严家人撤军了!殿下威武!”
刘志环顾四周,这边的确只剩下一些严炔曾经扎营的痕迹,但是却没有人的半分踪影,陈宋大军士气大增。
“严炔带兵五千,不可能撤退地如此之快,继续去探,趁着人没有走远,即可追击!”
就在陈宋大军一路向前之时,又有人忽然大叫:“殿下!我们的船!”
刘志猛然回头,就看见江面上忽然燃起了熊熊大火,所有的船只连成一片,全都烧了起来,刘志猛然看向两岸高山,带着火苗的剪簇正在不断朝他们射来!刘志大怒:“集结士兵,立刻进山!”
……
程皎皎这半个月都住在了问安堂,蜀州城内中了蛊毒的百姓显然越来越多,她也快两日都没有合眼,关于前线的战报他们知道的实在不多,而此刻距离严炔原本计划的十日出征,已经过去了又五日了。
半个月了。
齐宇熬瘦了好些,总算是研制出了一味还算有用的药,问安堂的百姓们服药之后反响也都还好,于是立刻就在全城范围内推广,蜀王当天就将所有的药发了下去,但是怀北军中的物资,却是没有任何人来接应了。
程皎皎明显有些心神不宁。
忽然,城内传来一阵骚动,有人大喊:“蜀州城门!老将军来了!”
程皎皎眸色一亮:“是援军吗?!”
“是!是老将军亲自带兵来了!”
严炔当时南下,并没有想到蜀州会忽然起了祸事,带兵不多,想必战事刚起,他便已经传令回去调遣军队了,如今二十天将过……人总算是来了。
程皎皎一颗心狠狠大落。
严老爷子来到蜀州城内后,带军三万,蜀王亲自相迎,三万大军的气势不容小觑,蜀王简短汇报了一下蜀州目前的情况,严老爷子的脸色也是极其难看:“我已派兵,立刻支援!”
而就在这个时候,消失多日的严喆也终于赶了回来。
他一身旅人的衣衫,实在是有些狼狈了,见到祖父,整个人激动不已,严岫这次也和严老爷子一同北上了,这见此情景也是有些激动:“三哥!二哥呢?!”
严喆不敢耽误,将这半个月的情形和盘托出,“祖父!刘志阴毒,在水中下蛊,在此之前,我本已经成功翻山毁了呼伦的后备军需,后不甚中蛊,长江的回路又被截断,无奈之下只好绕道并州,在并州刺史的帮助下才回来!祖父,据我所知,二哥已命人烧断了刘志所有的退路,二哥引了人钻山进脉,两军现在应该在山中交战!”
严喆说话的时候,程皎皎听得比谁都认真,一个字都不想错过,他说完之后程皎皎又紧张地看向严老爷子。严老爷子道:“那样的情况下,子淮做的没有任何问题,陈宋不擅长山路行走,我们在山中有优势,但是不知道子淮身体如何了。”
他说完之后看向程皎皎,程皎皎忙道:“我们研制出来了一种药,效果应该颇好,但是现在送不进去!”
“交给我吧。”严老爷子温和道。
程皎皎点头,忽然道:“我……我有个不情之请。”
严老爷子似乎料到她要说什么,笑笑:“麦麦还是在城中等候。”
“我知道……”程皎皎小声。
“我现在不想去了,我知道自己过去了也是添乱,我只是,想麻烦您转交一个东西给陛下。”
“嗯?是什么?”
程皎皎脸颊忽然染上两朵可疑红晕,她从袖中掏出了一个布袋,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是却很鼓囊。
“劳烦老将军……”
严老爷子微微一笑,接过:“没问题。”
程皎皎这才松了口气。
总之,老将军的到来也无疑是个好消息,加上齐宇也将解药研了出来,笼罩在蜀州城内的阴云总算淡了许多……
接下来的日子,百姓们慢慢好转,蜀王忙着带人清理水源,程皎皎则被程昭阳按着强行休息了两日。
“你今日什么都不准想,也不准出门,就好生在家给我休息,你瞧瞧这段时日,都瘦成什么样了!”
程昭阳心疼妹妹,程皎皎无奈笑道:“还好吧,特殊时期嘛,师弟比我还夸张啊。”
“所以啊,前一阵子我就没说什么了,可今天你必须休息,一会吃顿好的,齐宇我也勒令他休息一日了,再这么下去,你俩身体都要垮。”
“好啦好啦,我听阿姐的就是。”程皎皎笑道。
程昭阳这才打住不说了。
“这些日子,你很担心陛下吧?”程昭阳忽然又问。
程皎皎原本正在喝牛乳,握着勺子的手一顿,“阿姐,你……”
“哎呀,都什么时候了,你还不打算和阿姐好生说吗?”
程皎皎耐不住程昭阳的磨,只好支支吾吾几句:“是有些担心,但是这个好像也很正常……”
程昭阳:“那你说,你给陛下的东西是什么?我可都看见了,那里面也不是什么药。”
程皎皎支支吾吾的,“是药。”
“那阿姐怎么瞧着像个荷包?”
程皎皎红了脸,这下是什么都不肯说了。
“好好好,阿姐不问了就是。”程昭阳捂嘴,又温柔地摸了摸程皎皎的头,“你休息吧。”
……
严老爷子的出现犹如一味定心丸,蜀州城内渐渐平息下来,而此时长江两岸的峡谷内,严炔正率兵击退了刘志的两队核心人马,但他自己也受了伤,正在林中平息。
陈晟已被他派去别处,现在只有楚河跟在严炔身边。
“陛下,您都两日没合眼了,歇会吧,刘志的人现在也受了重创,暂时应该不会再露面了。”
严炔坐在树下,连日的奔波让他也憔悴不少,蛊毒带来的皮肤病变在胳膊和脖子上也有浮现,他哑着嗓子问:“陈晟那边如何了。”
楚河刚要说什么,草丛中忽然上来一个小兵,这条线路显然是严炔所设定的,只有亲信才能进来。
所以严炔和楚河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只是回了头,小兵行得很快:“陛下!好消息!”
他显然十分兴奋:“援军到了!老将军到了!”
严炔一怔,接着睁大了眼:“祖父?”
“是啊!”
楚河闻言也是大喜,“陛下!”
严炔喉结滚动,双眼也迸发出精光,他从树下艰难起身:“即刻下山!”
……
这大半个月,严炔在山中不好过,刘志也好不到哪里去,陈宋大军受挫严重,死伤过半。
这显然和他当初设想的完全不同,这几日被逼到山洞之中,慌乱中还被捕猎的兽夹伤了腿。
他气急败坏,脾气是越来越差。
而一开始跟随他的陈宋大军,也隐隐有了旁的心思。
“殿下,我们今日的药呢?”
刘志擅长用蛊毒,可水源污染,陈宋大军就好过了?
若不是刘志手上有这蛊毒的解药,怕是也调遣不来这些人。
刘志阴恻恻地看了一眼他们:“待孤取了严炔的项上人头,自然会给你们。”
“这些日子,咱们被怀北军步步紧逼,连这山窝窝都出不去,殿下的解药,该不会也用完了吧?”
刘志眼里闪过一丝阴毒。
“你最好期盼我别用完,否则,第一个断药的就是你。”
对方不说话了,但是两人之间的气氛却是剑拔弩张的。
“殿下!殿下!”
外头也屁滚尿流爬进来一个人。
“说!”
“怀北援军已至!在山下包抄!”
刘志大怒:“多少人?!”
“不清楚!严老亲自来的,应该不少!另外、另外听说蜀州城内的蛊毒已经医好大半,有人研制出了解药!”
此话一出,陈宋军心瞬间动摇,议论纷纷!而刘志则满脸不可置信,接着,愈发情绪崩溃,竟然一脚将那来报信的小兵踢翻,如此暴虐,更是令在山中的陈宋军面色复杂。
……
严炔连夜下山。
祖父已至,陈宋在山里的残兵不足为据。而当他到了山脚时,周围的确都被怀北军层层包围。
捉拿刘志,不过也是瓮中捉鳖。
“祖父!”
严炔上前立马拜见,被严老爷子一把托起。
“子淮!”
看见自己最心疼的孙子也有些狼狈,严老爷子深深地拍了拍他肩膀:“辛苦了,别的先不说了,先看看大夫。”
严喆和严岫都在,严炔看见弟弟们平安,也松了一大口气。
军医前来诊治,也带来了齐宇的药。
当得知蜀州城的百姓们已经纷纷好转,严炔的脸色也稍稍好看了些。
陛下身上的伤……
触目惊心。
但当务之急还是给所有怀北军解毒,待服药后不久,军中人人皆好受了许多。
这些跟着严炔在山中作战多日的士兵们也都被搀扶下去休息。
严老爷子和严炔相谈许久。
“这个刘志此次出征也是失了民心,不足为据,我此番也和陈王交涉,他们并不想在此时对怀北作战,三皇子听说已经在数日前就被刘志下毒,命不久矣。”
严炔:“刘家王室乌七八糟,不足为惧,即便他不北伐,也并不代表朕不会南征!但现下当务之急,朕要亲自取刘志的命。”
严老爷子点头:“此人太过歹毒,不杀不足平民愤,你先好好休息,我去会会!”
怀北军如今士气大增,人数也是几倍之多,人人对刘志都是恨之入骨,此时一呼百应,立刻请命。
严炔的确需要短暂的休息。
他缓了片刻,严老爷子临走之前忽然想起一事,道:“我来的时候在蜀州城内短暂停留片刻,见过麦麦了。”
严炔一怔,慢慢抬头。
严老爷子微笑:“她挺担心你的,还拖我把这个给你。”
严炔眸光一亮,接过祖父的递来的布袋。
严老爷子笑着走出了帐中,留严炔一人,他显然有些紧张打开那布袋,布袋里还另有乾坤。
一个小瓶子,是药。
一个小小的荷包,上面歪歪扭扭绣着两颗竹子,竹报平安,严炔冰冷多日的心口忽然恢复了跳动。
他仔细摩挲这荷包许久,连这竹子的竹叶几片也数了个清楚,这绣工……想来也不能是出自旁人手中。
他眼底闪过一丝笑,忽然又捏了捏那内里。
发觉不对。
打开那荷包,里面竟然还有,一张折叠地很小的纸张。
严炔心跳再次加速。
打开一看,竟是他四年前在书桌前憋了许久的那封信。
明月皎皎,当我户扉。
严炔耳根泛上一丝薄红,他犹记当初写完之后浑身鸡皮疙瘩的感受,也记得这信寄出去之后的忐忑,以及最后得知石沉大海之后的失落。
严炔仔细琢磨程皎皎此时给他这封信的用意……
她是想说什么……是才看到,还是……
很快,他倒也不必再猜。
那信纸背面竟然还有一句,严炔差点都没有发现。
字很娟秀,的确是程皎皎的字迹无误。
这是一封迟到四年的回信——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第63章 正文结局(上)
已至酷暑, 从陈宋刘志忽然起兵至今,已过去了整整两月。
天气转暖, 蜀州的高温是将蜀州城最后的蛊毒全然带走,齐宇今日出门检查水源巡视周围,总算是带来了好消息。
蜀州百姓,已全然康复了。
但过去两个月里,死伤的百姓也不在少数,战事带来的, 永远都只有抹去不了的伤痛。
但这伤痛,终究还是过去了。
程皎皎这几日睡得不好,总是在夜半忽醒,她似是感觉到了什么, 或许,大军快要回来了吧。
七月, 入伏。
经过两个月的混战, 入夜, 长江隐隐的涛声中, 一个渔村的小渡口, 消失多日的刘志带着仓皇的十几人马, 正预从小道渡江。
这个村子之前也惨遭蛊毒的屠害, 村民颓然又虚弱, 忽见一个神色慌张宛如丧家之犬的男子闯入, 看服色,曾经也是高贵之人,如今却是衣衫破烂, 瞧不出身份地位了。
身后的追兵越来越近,刘志仓皇之下忽挟了一渔女, 包括那渔女的幼孩。
村民惊恐无比,仓皇大叫……
马蹄声逼近,水季的长江浪涛猛烈地拍在岸边的礁石上,发出怒吼的声音,但周围士兵和铁骑的声音却将浪涛的声音盖了过去。
刘志心里隐隐有些绝望了。
他想不明白。
迎妃愚钝,将三万大军凭白送入他的手中,他先发制人,又利用蛊毒占了优势。
严炔不过五千人马,刘志一句出兵,志在满满。
可他怎么都想不通,他的三万大军却被严炔在山中活活拖死,如今竟然只剩这苟延残喘的几百人……
大军当中,有死的,有逃的,有被俘的,唯独,没有几个是真心跟着他刘志的……
他失败了……
他自然是不懂领兵打仗的计谋,他虽为太子,大半人生却漂泊在外,没有受过皇室对皇子的栽培和训练,他也不知,曾经的怀北军一路北伐,只用了短短三年便攻下宁州。
他面临的,到底是怎样一个可怕的男人。
刘志都不知道,他只知道他恨严炔。
严炔不仅夺了他的女人,还占了他陈宋的天下。
此时,怀北的大军已经将他包围,在众人高举的火把和月光中,刘志第一次以太子的身份,和严炔面对面了。
原本已经有些绝望的刘志忽然咬牙站了起来,拔出长剑:“严炔!你可看清楚了,我是陈宋皇室太子!我刘家才是皇室正统!你严家不过是借天下乱势运道好罢了!前怀王并不姓严!你扪心自问,这天下你坐得可名正言顺?!今日我败你,我不服!你不过借着你祖父基业横行霸道,若无你祖父,你早死在这深山当中!而我有什么?我生来便全需自己筹谋,倘若我有你的家业,今日又会是另外一番境地!严炔我问你,敢不敢与我单独决一死战?!”
刘志大喊,此刻内心的愤懑已到了极点,严炔一直冷冷地看着他,忽然笑了笑:“有何不敢?”
严炔身边的陈晟立刻劝阻:“陛下勿应!杀鸡焉用牛刀,刘志已是强弩之末,让微臣去取他的项上人头!”
严炔缓慢摇头,“朕说过,他的命,朕要亲自取。”
……
涛声拍岸。
严炔拔剑大步向前,刘志亦是。
看着面前穿着铠甲的男人,刘志心中悲愤。多少个日夜,他苦练剑法,忍着巫毒带来的痛苦默默隐忍,他如今能取得的成就,岂非常人能懂?!
他大喝一声,拔剑朝严炔刺去!
然,上天似乎总是不会偏心于他,即便到了最后一刻,也依然如此。
剑刃伴随着锋利的声音断成两节,刘志的幻想,也终于断在了严炔的剑下。
他膝盖中剑,竟是单膝跪地不起,方才的豪情壮志,此刻已经快速抽离身体,他看着面前目光幽幽的男人,想到了五州曾对严炔的形容——索命阎王。
刘志闭目,感到深深后悔了。
或许用村民的性命相要挟还能逃出生天,但现在,他只剩下死路一条……
“你不能杀我,我是陈宋太子!你怀北如今不可能南征,你岂能看着天下继续大乱……”刘志口吐鲜血,还在做着最后的挣扎。
然而,严炔忽然看了眼陈晟,陈晟会意,大声道:“你可能尚且不知!就在两日之前,我怀北收到陈王来信!信中,陈王亲口否认此次北伐是陈宋皇室之意,三皇子忤逆,迎妃诛了九族,而你,远在天边又十几年未曾归家的太子,陈王好似已经忘记了你,只字未提,只唯独留下一句——清理逆贼……”
陈晟的话无疑是最后一把刀,狠狠扎在了刘志的胸口!
“不!”刘志双目忽然腥红,而下一瞬,严炔的长剑也猛然刺入了他的心口!
“不……”
刘志口吐鲜血……
“父皇,母后……”
他双目腥红地盯着严炔:“你、你先夺娇娇,又害我蒙奇耻大辱……我便是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严炔的剑在他跳动的心脏前顿住了,他忽冷漠开口:“刘志。”
“我不敢说我严炔比你优秀百倍更配得上麦麦,但有一件事,朕不会做,那便是借着爱人之口屡次对她加害毒手!你虽瞧不起我严家,自称太子,但在朕看来,也不算什么,为了赢,不惜残害百姓,朕并不觉得你登上王位会是位贤德君主,另,你的师父仲阳云在临走之前托朕带句话给你——”
刘志捂着胸口,神色涣然:“师父,师父……”
“他说,若早知今日,当初便不会救你。他与你师徒情分也断,你好自为之。”
说罢,严炔长剑猛然向前刺去!透背而出!
刘志忽然倒地,身体痉挛不止。
他的瞳孔已散,鲜血不止,望着这长江旁的皎皎明月,他忽然颤颤巍巍伸出手,却发觉天上月,遥不可及……
“娇娇……娇娇……”
刘志在闭眼之前,轻声喃喃……
……
程皎皎睡至半夜,忽然醒来了。
窗子又被风吹开,她默默起身走到窗边又牢牢关上。
看眼天边月色。
似乎感应到了什么。
严炔,应当已经快回来了吧。
…………
蜀州的伏天一向闷热,程皎皎又一向怕热,次日,蜀王派人送来了不少冰块。
齐宇昨日来替她诊脉,程皎皎身体已全然康复,只是前些日子过于劳累,需要休养一段时日,这生冷之物也不宜吃太多。
又是入了夜,她竟热得有些翻来覆去睡不着了。
夜半再次醒来,她忍不住取了床头的团扇微微摇着,可总觉得屋内闷闷的,最后还是忍不住翻身起来,趿拉着鞋走到窗边。
花间阁的窗外是一片海棠花,程皎皎推开了窗户,月光下,海棠已吐露花心,含苞待放,阵阵花香扑面而来,程皎皎穿着一件鹅黄色的睡裙,此刻没了睡意,轻摇团扇,目光从天上的月慢慢下移,挪到院中一片片的花圃上,再慢慢抬头……
然后,忽然在花间阁院中的长廊处顿住了。
那里站着一个人的身影,似刚刚而止,又似已经默默站了许久。
他风尘仆仆,一双眼却格外地明亮,两人隔着一片花圃遥遥相望,程皎皎蓦然屏住了呼吸。
她未动,严炔却朝她大步走来。
恍然间,她忽然想到了半年前在宁州,冰天雪地,她亦是推开窗户,看见月色下严炔的身影。
那个时候,他说他迷路了。
或许,迷路的永远都不是严炔,而是她在感情中的懵懂的自己。
程皎皎也再也掩盖不住内心的激动,一把扔了手中的团扇。
她是昏了头了,忘了世间有“门”这个东西的存在,竟踩着窗边的软凳就要翻过窗户出去迎他。
片刻再也等待不了。
严炔忽然大步上前,赶在程皎皎正预跳窗的时候一把接住了人。
柔软馨香满怀,程皎皎的双目比月色还要明亮。
她忽而娇俏一笑,严炔也再也忍耐不住,低头,衔住了她柔美的双唇。
“麦麦,我回来了。”
第64章 正文结局(下)
七月底, 程皎皎总算睡了一个好觉。
她被窗外一阵鸟儿的叫声唤醒,舒舒服服地伸了个懒腰。
金果推门而入, 笑着道:“郡主,您醒了?”
丫鬟们都心照不宣的,程皎皎想到昨晚……脸一红,但也不装了,直接问:“他什么时候走的?”
银果抿嘴笑:“卯时,陛下走之前嘱咐我们别叫您。”
“现在什么时辰了?爹呢, 阿姐呢?外面怎么样了?”
“您别急。”金果忙上前服侍她穿衣:“大军都已经归城了,战事结束了,陛下正在和王爷商议后续的事情,一切都好了呢。”
程皎皎刚换好衣裳出去, 迎面就遇到了过来找她的程昭阳。
“阿姐……”
程昭阳笑道:“这么着急就去找他?”
程皎皎脸一红:“阿姐你别笑我了……”
“好好好,我没有要笑话你, 只是现在外面事情还挺多的, 怀北大军在清扫, 城里乱哄哄的, 你别出门。”
“师弟呢?”
“我强行也让他休息去了, 问安堂关几天。”
程皎皎点头。
吃过早膳, 蜀王唤她去前厅, 路上的时候她才知道, 严炔要在蜀州停留几日, 这之后就要动身返回怀州了。
越州的人在这次战役中和陈宋勾结,但是还有一小队人马往北逃窜,右贤王的下落已清, 楚河亲自去捉拿,强弩之末, 不足为惧。
严炔自己也大抵没想到此番南下会遭遇这么多的事情,好在战乱已平,天下归一。
程皎皎到的时候,严炔和蜀王刚刚结束议事,回头,与程皎皎对视一眼,眸光明亮。
程皎皎耳尖有些红,避开了他的视线。
不过厅堂内所有人都心照不宣。
蜀王笑着起身:“陛下,那老臣就依言去准备了。”
严炔点头,厅堂内的人都退了出去。
严炔站起身朝程皎皎走来,程皎皎此时眼神忽然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昨晚歇的可好?”严炔无比自然就握住了她手,捏在掌心揉了一会儿,两人挨得很近,他有些温热的呼吸喷在程皎皎耳边,程皎皎这下也不止是耳朵红了,连带着脸都红了。
她想抽出手掌,却被严炔用了点力。
“嗯?”他又重复问了一遍。
“挺好的。”程皎皎哼哼两句,敷衍道。
昨晚她有些冲动,翻窗过去迎人,却收获了这人十几倍的热情。
她被严炔抱回床上,两人耳鬓厮磨许久,直到三更程皎皎才窝在他怀中睡着,也不知这人最后是几点走的。
严炔笑了笑,松开她手道:“大军已在整顿,我明日就会动身回怀州。”
他盯着程皎皎没再继续说,程皎皎很清楚他的意思——
就在不久前,严炔说过让她同回怀州的话……
程皎皎犹豫片刻刚要开口,严炔忽然又道:“这段日子你在家好生养病,还是太娇。”
程皎皎:“……”
她虽有些疑惑,但严炔并未开口让她一道,她自然也不可能上赶着去,于是点了点头,嗯了一声。
外面又有人喊陛下,严炔应下:“我先去忙,晚些来找你。”
程皎皎下意识哦了一声,但回了之后才反应过来,脸颊又是一红。严炔是真的很忙,松开她之后就出去了,程皎皎捂了捂自己绯红的脸颊,觉得自己当真很是奇怪……
不多会儿,她从阿弟口中听说了这次大战的全部经过,包括申屠志的下场。
听完之后程皎皎什么都没说,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程远:“阿姐什么都不必想,都过去了。”
程皎皎莞尔:“嗯,都过去了。”
下午的时候,齐宇也来了一次,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提那个名字半句话,程皎皎道:“师弟接下来什么打算,可要留在蜀州?说句实话,师姐希望你能留下,我也算看出来了,我没什么天赋,这医馆我怕也没精力,不如就送给师弟好了。”
齐宇微笑:“我也没想好,不过我还挺喜欢蜀州的,现在在问安堂也挺好,暂时就在这里吧,如果日后再有什么打算再告诉师姐不迟。”
程皎皎笑道:“正是这个理儿。”
齐宇:“师父前两日来信了,师姐可知道?”
程皎皎一惊,连忙摇头,齐宇将信取了出来,两人一道看。
仲阳云已于半月之前抵达了秦城,他刚到便听说了蜀州百姓的这遭祸事,心中虽是挂念,却鞭长莫及,只好是将能想到的所有靠水传播的蛊毒和解法都列了一遍,言语间可见师父的焦急。
齐宇:“两州消息来往太长,现在师父应该也知道这边无碍了的事。”
程皎皎点头:“我稍后让人八百里加急送一封信过去就好。”
齐宇笑:“其实也不必麻烦,师姐是不是要跟着陛下一道回怀州了?”
程皎皎一怔,这还是头一次被小师弟打趣,她脸颊一热:“你别瞎说。”
齐宇忽然朗声笑了几声,两人又聊了一些关于问安堂后面的事,齐宇这才起身走了。
晚膳的时候还是程昭阳陪着她吃,严炔依然没有回来,他忙起来就和个陀螺一样,转的根本就停不下来。程皎皎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入了夜,程皎皎先睡了。
蜀州高温又多雨,淅淅沥沥的,程皎皎睡着后没多久,忽然就又被热醒了。
起初,她还以为又是太热,正准备去摸扇子,下一瞬便忽然觉得有些不对了。
她像是被一张网细细密密的裹住,有个毛绒绒的大狮子把她抱在怀里揉捏,有些粗鲁还有些急切,程皎皎被压的有些梦魇似的,费劲力气才睁开眼,刚醒来,唇就被人堵住了。
就一瞬间,她便反应过来是严炔了。
不知道他何时又过来的,显然还沐浴过了,程皎皎呜了一声,严炔便松开了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柔软的双手抵在严炔的胸膛,被人顺势就拿了下去,贴得更近,严炔便俯身咬了咬她的耳朵,“半个时辰前……”
程皎皎扭头看眼更漏,都三更了……
这人还是这么的拼命。
“何、何时回怀州……”程皎皎看着头顶上的床幔,嘶嘶吸气。
严炔却没回答她这个话,只是解了衣带,有些迫不及待了。
昨晚他没碰她,两人静静躺了一晚,程皎皎也想不明白,一个白日的功夫,怎么这人就忽然放飞自我了。
不过……这感觉倒是不讨厌。程皎皎身子早就养好了,缠密间,她也有些情动。
两人都出了一身的汗,拔步床下已是不能再看,一双绣鞋被一只倒下的黑靴压住,绫罗散地,不多时,床幔轻纱便开始轻纱摇曳。
明明无风,这晃动却是越来越明显,越来越明显,这张陪伴程皎皎十几年的拔步床竟然都传来了咯吱声。
她紧咬银牙,不可思议地回头看,耳畔还有男人粗重的呼吸声。
她简直有点想哭了……
上回情丝蛊发作,这人也这么不知轻重吗?!
程皎皎脑海中忽然冒出个不合时宜的想法,幸而及笄那年没和他行夫妻之道!若是新婚夜这般,她定会留下不可磨灭的阴影!
“嘶……”程皎皎吸气,埋怨推他,严炔喘着粗气唤她乳名。
“你轻些。”程皎皎声音都带上丝哭腔。
严炔动作稍缓,但还是克制不住。
他俯身又吻住她唇。
“大军卯时就要出发。”
程皎皎本还在云里雾里,忽然清醒:“这么快……”
严炔一遍遍厮磨,实在不舍:“想带你走,但越州贼人已潜伏怀州,我先走一步,等事态一安稳,定回来接你。”
程皎皎有些茫然,实在不知他这般折腾的用意。
严炔轻笑:“麦麦也舍不得我?”
他忽然将人抱起,程皎皎惊呼一声的同时白了他一眼:“你别给自己脸上贴金……”
严炔大笑,又与她咬耳朵。
“四年前我没迎亲,悔恨终身,让你对我这位新郎君实在不满……”
程皎皎愣住。
“这回,朕不能再不给你一个完整的婚礼。”
其实……也没那么介意,程皎皎垂下眼睫默默想。严炔坐在床榻上,她被整个抱住,微微厮磨,这会儿让程皎皎好受许多。
她哼哼唧唧,难得说了句软话:“那要多久……”
严炔本努力平复着,却因为她这句话又兴奋起来。
“哎呀——”
严炔咬住她唇,动作有点重语气却是缱绻,“很快。”
接下来,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程皎皎口中溢出,破碎又不连贯,她也无心再问……
最后沉沉睡去……
等再睁眼,耳边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程皎皎下意识就往身边一摸,空了。她瞬间惊醒坐了起来,却被人一把托住,严炔刚刚穿戴好铠甲,尚未离开。
他神采奕奕,将心爱的女子重新放下,在她额头印下一吻:“麦麦,我这就走了,你不必送。大军清点完毕,我解决完越州人,定四海平定,第一时间便来接你,届时,你便是我的皇后,也是怀北天下的皇后。”
他一字一句,掷地有声,许下了承诺。
程皎皎心跳有些乱,她还是慢慢坐起了身,娇气地皱了皱可爱的鼻子朝严炔伸手。
严炔顺势弯腰抱住了人。
“我等你。”
【正文完】
65.番外一 再回秦城
九月下旬, 闷热的酷暑总算离开,蜀州迎来丰收的季节。
陈宋与怀北已达成共识,休战一休养生息, 人们的生活逐渐恢复了正常, 街市和田地之间皆是繁茂,长江流域也恢复了往昔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渔民和农民日出而作日落而归,欣欣向荣。
蜀王府这几日也陷入了空前绝后的繁忙当中,七月严炔离开蜀州后,不出半个月,越州逆贼被捉拿的消息便传了过来。听说右贤王逃到了阴山一带,但很快就被严炔追击而灭。
死状凄惨, 严家也终于报了当年之仇。
而后严炔率兵马不停蹄赶回了怀州, 颁布圣旨,封程皎皎为皇后, 于十月完婚。
圣旨刚到, 蜀王府就开始马不停蹄的准备着,程皎皎本人倒是闲了下来, 插不上半点儿手。
程昭阳忙得, 路上的行李, 小妹的嫁妆,全都是一一操办, 半点儿不能经他人之手。嫁妆更是多达三十多车, 蜀王还在继续搜索。
这程度连程皎皎都有些愕然:“阿姐,太夸张了……”
程昭阳不以为然:“夸张什么呀,在阿姐心中,你这才是第一回出嫁, 可不得隆重些?从前我是做不得主,如今你看我能做主了,凡事都要给你置办到完美。”
程皎皎失笑,想必蜀王也是抱着一样的心思吧。
圣旨一出,天下哗然,不晓得怀州的百姓怎么想,就连蜀州这边,百姓们听说之后也是津津乐道。
小郡主?
陛下要再娶小郡主?
四年前程皎皎还是小公主的时候远嫁怀州之事人人皆知,后来宁州再娶,虽然名头上拟了个小妹之说,可天下谁不知道,蜀王就二女,哪里来的什么妹妹?
所以当时娶的是谁,不言而喻。战乱时期,发生这样的事情倒是也正常。
但现在严家称帝,竟然又要再娶小郡主?!
这下,百姓们沸腾了。
各种关于帝后之间的传说在街头闹市传得是沸沸扬扬,说什么的都有,有知晓一些内情的,便将两人之间的故事改写成话本,什么宁州再遇,陛下情难自已,什么日久生情,才觉真心人就在身边……
这些话本子,程皎皎每日都能听见不一样的。
一开始她还觉得脸红不好意思,再后面纯属听着好玩了。
金果银果还每日将新鲜地说给她听,程皎皎最后干脆捂住了耳朵,“好了别再说了。”
当真是听着难为情的很。
两人忍住憋笑。
“郡主,大郡主和蜀王请您过去一趟。”
程皎皎赶忙起身逃一般过去了,程昭阳和蜀王正在商量什么,见程皎皎来,莞尔一笑:“小妹,刚刚得到的消息,陛下还有七八日便到了。”
“什么?”程皎皎睁大了眼。
虽然严炔走之前说是要来接她,但是两州这样远……严炔如今身份又不同了……
亲自迎接皇后……
可见帝王重视。
程皎皎没想到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蜀王笑呵呵地,显然一百个满意,程昭阳也笑着拉她:“好啦,我们家小公主再有七八日就走了,这几日好好陪陪我们吧?如果这个时候出发也好,赶在冬日之前就能到怀州了,免得路上冰天雪地的。”
程皎皎实在是想不明白严炔怎么这么快,照这样看,他几乎是离开蜀州之后立刻捉拿了越州的逆贼,又马不停蹄回了怀州,颁布了圣旨,马上就马不停蹄南下了……
一刻也没歇。
程皎皎心中胀满,有什么东西预喷薄而出。
……
九月三十。
是蜀州一年一度的花神节。
这一日,满城桂花飘香,人们秋收之后便会竞相出游,趁着冬日来临之前好好享受一下秋日风景。
程家二女今日也要出门,花神节在花神庙祭祀是历代蜀王的职责,只是过去好些年的战乱,全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齐齐出门去花神庙了。
马车在蜀王府门外依次排开,守卫们整整齐齐等待着郡主们出发。程皎皎今日穿了鹅黄色缀青绿色的秋衫和长裙,格外清新悦目,与她同行的程昭阳也是明丽无比,不愧为蜀州双姝。
姐夫和程远骑马护送,马车很快到了郊外花神庙。这里被百花团绕,一片偌大的桂花林香气扑鼻,举办完典礼,程皎皎在桂花林中寻了一处石凳坐下。
她自觉离姐姐和姐夫远了些,先前日子,阿姐为她的事情奔波,已经数日没有回婆家的府邸了,今日好不容易遇到机会,她自然不会上赶着去破坏氛围,临走前,程昭阳娇俏看了她一眼,在程皎皎催促的眼神下和丈夫往另外一片花丛中走去。
程皎皎看着周围结伴相游的女子,忽然抬手接住了几片飘落下来的桂花,托在掌心轻轻嗅了嗅。
周围不知什么时候忽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朝着一个地方望去。程皎皎一开始还不知不觉,满心都被头顶的桂花吸引,待回过神时,才看见了不远处桂花树下的那个人。
她一颗心又再次砰砰跳了起来,严炔这回总算不是一身旅人衣衫,一袭白袍,应是刚刚才到。
就在程皎皎刚刚起身的瞬间,严炔朝她大步走来,周围所有的百姓全都自发避让,也有吃惊地捂住了唇。
程皎皎也朝他跑了过去。
久违的相拥,程皎皎感受到一颗用力跳动的心跳。
“麦麦,我来接你。”严炔看着她,深深道。
又一阵风起,桂花飘零。
两人头发上和肩膀上俱是,香气萦绕,两人四目相对。
程皎皎莞尔:“好。”
……
十月。
秋风萧瑟。
在严炔的授意下,蜀王此番一道前往怀州。
因贾拓和程远在先前对战陈宋时也立下大功,故而此番也一道同行去秦城受封,程昭阳同行。
姐妹不必分离,蜀王也可得见女儿出嫁,皆大欢喜。
马车在路上行驶一月之后,终于浩浩荡荡抵达了怀州。
这一路,程皎皎没受什么罪,心情欢愉。在抵达怀州的地界后,她再也忍不住掀开马车帘朝外看去。
时隔四年再次经过此处,心境截然不同,不知何时,严炔骑马经过她的身边:“可想下来跑马?”
程皎皎笑着点头。
大军不紧不慢在后面缀着,程皎皎和严炔坐在最前面的马上,她被严炔整个人拢入怀中,时而快时而慢地朝秦城出发。
陛下接准皇后回都城的消息也早就在秦城传得沸沸扬扬,故而程皎皎在进城门之前忽然看到乌压压一片,吓了一跳。
“这……要不你还是放我下来?”
严炔不肯:“怕甚,秦城已经传了一个多月的话本子了,拦不住的。”
程皎皎:“……”
怎么和蜀州一样!
“我觉得,我在马车上的话还会好些……”程皎皎坚持。
严炔却忽然勾唇一笑,“驾!”
非但没有放人下来,反而加快了速度!程皎皎惊呼一声,接着便在所有百姓的欢呼叫好声当中朝着皇宫去了。
而此时,皇宫门口也是一片人。
早先得了消息今日人就回到。
老将军、祖母、太后包括严家众人全都站在宫门前等,严家两位老人笑呵呵地,脸上都是喜色,潘太后经过一月也早已接受了这件事,圣旨初下那日,她也听闻了在蜀州发生的所有事,终究是叹了口气:“我就子淮这一个儿子了,他高兴,我什么都好。”
卫梓瑶早就嫁了人断了念想,如今已是侯府夫人的打扮,和夫君一道站在侧边迎接新后到来。
似乎在很久之前,大家也都预料到了这件事,所以如今也没什么好吃惊的,心照不宣等着人来。
不过……
在看清的是身影时,众人还是不约而同被噎了一下。
潘太后脸色一僵,看向婆母,老夫人也睁大了眼睛,随即哈哈一笑:“子淮也二十五六了,遇见心爱的女子倒是还和毛头小子一样。”
严老爷子笑呵呵道:“他说当初没接麦麦回来是终身遗憾,所以这次说什么也要亲自去接人。”
严家几个兄弟都笑,难得看见严肃二哥有这样的一面,心中默默打定主意以后要好生嘲笑。
程皎皎这会儿简直也尴尬地要死,但是严炔半点不送她,而且得意非常,一定要她这样过去,甚至下马的时候,还主动伸手将人抱了下来。
程皎皎双脚一站稳,立刻就和他保持了距离。
十分规矩地向长辈们行了个礼。
陈老夫人笑着道:“麦麦一路辛苦了吧,好久不见了。”
“见过老夫人……”
陈老夫人抿唇:“还不改口呐?”
程皎皎悄悄望了望严炔,严炔眼神也明亮无比,陈老夫人笑道:“可以改啦!本就是一家人,不必在意这些虚礼。”
程皎皎只好跟着喊人:“祖父,祖母。”
“诶,好好好。想必你们路上也累了,这就在宫中住下吧,已经请了司礼监的人看过日子了,十一月初十是个好日子,封后大典就定在那天。”
潘太后也道:“宫殿都收拾好了,先歇息吧。”
程皎皎松了口气-
蜀王一行都在宫内住下了,程皎皎住的宫殿在西侧的和宁宫,待封后大典之后才会搬到坤宁宫去。
对此,严炔有些不满。
因为和宁宫太远了。
但是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没办法。
当然,皇宫举办宴席,蜀王收到了隆重的招待,程昭阳还是第一次来怀州,对这边的风土人情也很感兴趣,封后大典之后阿姐和父王还会回怀州,程皎皎有些舍不得。
所以这些日子,两姐妹也是形影不离,这让严炔便是越加苦恼了。
在大婚之前便忍不住做了些许荒唐事。
第一件,便要从差点让和宁宫的一只小猫落水说起。
原来,和宁宫和老夫人的太和宫很近,里面养了许多的猫儿,都是老夫人的爱宠,经常往和宁宫跑,程皎皎住了进来之后对它们也是关爱有加,喜欢的很,亲自照料起来。
我们英勇的陛下本很是繁忙,但一得空便马上往和宁宫跑。
找不到别的理由,便从这些猫儿身上下手。
今日,得了一批新的猫食需要送过去。
明日,便是要给猫儿梳洗领着宫人一道去了。
这些理由看似滑稽,但所有宫人们都是一本正经。
毕竟,谁又不懂呢。
只可惜了程皎皎,觉得荒谬,却也劝不动。
这日程皎皎刚刚从老夫人那边回来,拿着一卷佛经,路过廊下,正在给猫儿梳洗的陛下一下子伸长脖子看直了眼,手中失了力气,猫儿一下惨叫一声,从他手中钻了出去,又因身上刚刚打了皂团,滑不溜秋,一下就栽到了旁边的湖中,实在闹出了不小的动静!
程皎皎回头,就看见了严炔的傻样。
她再也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严炔也隔着假山朝她笑。
但婚前不宜见面的规矩还是不能破。
程皎皎连忙转过身去,匆匆离开。
严炔叹气,虽然被猫抓了一爪子,但也得见了美人一眼。
只可惜,明日又要找新的借口了。
……
就这般,堂堂怀北帝倒是做了许多的荒唐事。
直到十一月初十,这荒唐总算是告一段落。
封后大典,总算是如期而至了。
66.番外二 帝后日常
十一月初十, 秦城百姓翘首以盼的封后大典终于来了。
从亥时开始,程皎皎便如同一个牵线木偶一样被带着走各种各样的流程。
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好笑的是,自己这一辈子竟然还能参加三次婚礼……说出去谁信呢。
更甚的是, 这三次婚事还一回比一回隆重。
这一回, 竟让她整个人感觉都不大好了。
晚上回到坤宁宫,累得一根手指头都不想抬。
金果和银果今天也是忙得脚不沾地,这会儿总算结束了一天的流程,两人虽然也有些疲态了,但还是在伺候着程皎皎脱衣、沐浴……
“娘娘,陛下这会儿正在酒宴上,但是应该露个脸就会回来。”皇帝的酒宴,宴请大臣们都不错了, 难不成谁还有胆子灌醉皇帝?
不想活了?
结束完大典之后程皎皎就是怀北的皇后了, 两人也跟着改了口,此时她也听懂了金果银果们的言外之意, 那就是严炔很快就要来了。
她真是忍不住哀嚎一声:“我有点累, 你们帮我吧……”
这是自然的,金果银果齐上阵, 帮着程皎皎把繁杂的手势还有礼服全给脱了, 外间的小丫鬟们也来禀报:“皇后娘娘, 热水也已经好了。”
“等我一下……我躺躺,就一会。”程皎皎躺在床上就不想动弹, 说来她也好喜欢这张床啊……和她蜀州的那个很像, 而且还要更精致。
想到这,她抬眼看了看坤宁宫中的摆设,看得出,严炔当真是花了心思, 这边布局和陈设和她的花间阁都很像,就连外头的那片海棠花林也差不多。
程皎皎脸一红,想到一会儿要发生的事,还是强撑着起来了:“我去沐浴。”
谁料她话音刚落,外间就传来了脚步声。
丫鬟们一片“见过陛下”,让殿内的人都是一惊——
陛下已经来了!
比预想的还要快!
顿时,程皎皎就手忙脚乱起来:“你去请陛下稍等。”
金果刚要去传话,却已经来不及了,严炔大步走了进来,程皎皎刚起身,裙摆还没整理好呢,略显几分狼狈的样子就被他看去了。
她咬了咬唇,慢慢站直,严炔一进来,一双眸就锁在了她身上,还带着直勾勾毫不遮掩的味道。
严炔一挥手:“都下去。”
婢女们心中一惊,但立马弯着腰:“是……”
金果和银果最后走,小丫鬟都被打发去了殿外,她们两人还是守在耳房,等着陛下传唤。
程皎皎不解:“你让她们走了干甚,都没人伺候我了。”
严炔忽勾了勾唇,上前一下拦腰抱住人:“朕伺候你。”
程皎皎惊呼一瞬,然后就被严炔打横抱到了浴房。
这个浴房简直也是金碧辉煌,中间一个偌大的汤池,已经洒满了玫瑰的花瓣。
程皎皎后知后觉明白他的意思后红了脸,严炔已经将人放了进去。
水雾缭绕氤氲,程皎皎在水里紧张地睁大了眼,看着严炔也很快进来了。
程皎皎红着脸有些不大敢看他:“陛下要不还是出去等我吧,这也有些……”
不像话。
严炔朝她靠近,越来越近:“有些什么?麦麦,今日是什么日子?”
程皎皎:“……”
好吧,她小脸通红的闭上眼,严炔轻轻一笑,上前揽住她腰肢,轻咬耳朵:“可还喜欢这坤宁宫。”
“喜欢……”这是实话,程皎皎的确没有想到严炔会这么用心,坤宁宫已经好到让她觉得有些奢靡的程度了。
“会不会有些太铺张了?”程皎皎有些担心,她知道朝中有不少老臣对严炔再次封她为后的事情很是不满,再这般明显的话,说不定狐媚惑主的话都会说出来了。
严炔无所谓:“不用理他们。”
当初他下旨封程皎皎为后之后,的确有不少群臣奏请不妥,一开始一封两封严炔都没理,后来多了,严炔径直将奏折全部退回,上面只用朱笔批了句话:“尔等还要管朕娶媳妇?”
所有大臣们都是后背一身冷汗,再不敢多说一句话。
“把朕惹火了,朕一封圣旨贬一级就老实了,管得多。”
程皎皎:“……”
“我怎么觉得看到了四年前的你呢?”那时候的严炔就是这么不讲道理。
严炔连忙赔笑,“我随口说说。”
程皎皎没忍住,扑哧笑了一声。
她一笑,千娇百媚,严炔立刻心神荡漾,凑上去就要亲他的皇后。
这浴池好啊,简直太好了。
其实严炔一开始下令修缮坤宁宫的时候只说要将浴池修得舒适些,但没想到这些匠人也不知道从哪里学的,竟修得这般……
这般适合鸳鸯戏水……
对,就是鸳鸯戏水。
这个严炔觉得自己一辈子都说不出口的词就这么轰然迸出了脑海,这令他浑身的血液瞬间沸腾起来。
回头得好好赏一赏那些工匠,严炔在偌大的浴池里抱着自己的美人皇后想……-
龙凤双烛彻夜未熄,坤宁宫内殿的动静也一直闹到了后半夜。
程皎皎已然累极,睡得迷迷糊糊之时,她忽然察觉到脚踝上被套了个什么东西,仔细一看,竟然是一条纯金的脚链,严炔俯身,含糊道:“让全秦城的能工巧匠做的,带上了就摘不下来了……麦麦,你得永远都在我身边。”
程皎皎失笑,也察觉到男人隐秘的小心思,主动伸手搂住他脖颈:“放心……不离开……”
她既然再应他,自然没有想过再离开。
程皎皎本意只是安慰一下他,谁料却好像再度打通了这人的任督二脉似的,程皎皎也再次感觉到了什么,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
严炔兴奋的要死,凑下来就要继续。
外头的龙凤烛已经燃了过半,头顶上的人倒是没半点停下来的意思。
程皎皎悔恨的要命……-
次日一早,坤宁宫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外面的鸟叫。
皇帝陛下神采奕奕地出来了,“不必叫皇后起。”临走前严炔嘱咐金果和银果道。
但金果银果却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今早是大婚第二日,皇后一定是要给太后和太皇太后请安敬茶的。
这事程皎皎昨日就叮嘱了又叮嘱。
所以在皇帝走后,两人瞧着时间差不多了,还是小心翼翼去叫醒了人。
程皎皎心中也惦记着这个事情,并不敢多睡,唔了一声就从床上起来了,此时殿内还有一股挥散不去的味道,金果银果伺候的时候脸颊也有些红。
“穿这个吧。”程皎皎指了一件半包领子的裙子,严炔昨晚又当狗了。
今日怎么出去见人啊……?
金果应是,还贴心地取了珍珠贝粉给她遮一下,等收拾完之后,时间刚刚好。
等程皎皎到的时候,太后先一步已经到了。
太皇太后和太后在一块儿说话,程皎皎深吸一口气便走了进去。
“孙媳给祖母、母亲敬茶。”
陈老夫人和潘太后早已坐下,老夫人微笑看着她:“起来吧麦麦,本就是一家人,不必见外。”
“请祖母喝茶。”程皎皎还是毕恭毕敬地走完了一套流程,在面对潘太后的时候,程皎皎还有些小心,不过潘太后接茶的时候还是朝她笑了笑。
“回来就好,之后和子淮好好过日子。”
程皎皎这才松了口气。
新妇敬茶结束后,她在太宁宫用了早膳,陪着太皇太后下了两盘棋。刚结束,宫人就来禀报说陛下来了。
太皇太后笑道:“瞧瞧,这是一下朝就来找他媳妇了,好了,我不霸占人了,免得一会儿还要得了埋怨。”
程皎皎脸一红:“祖母又开玩笑。”
严炔脚步的确很急,似乎还很担心程皎皎受委屈似的,飞快赶来,进来之后眼神就挪不开了。
程皎皎简直没眼看。
太后和太皇太后都笑:“行了,接你媳妇回去吧,我们这边没什么事了。”
严炔眼神明亮:“孙儿过来配祖母用午膳。”
太皇太后大笑:“才什么时辰,你们赶紧回去吧!我和你母亲一会儿还要浇花,忙得很,午膳你们自己吃!”
既然祖母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严炔就只好带着程皎皎回去了。
本来严喆严岫还有严莹都要过来拜见的,但是明晚有送别宴,程皎皎到时候会去,今日严炔便直接将这档事给推了。
严莹本来想进宫的,也被挡了回去。
当然,程皎皎此时并不知道。
她被严炔接回宫,还有些埋怨:“你方才那么着急做什么,让祖母笑话了去。”
严炔大笑:“笑话便笑话吧,我想自己媳妇,有什么可笑的?”
程皎皎脸又一红,别过头不理他了。
回到内殿,她困得想去补觉。严炔也跟了进来。
她警惕回头盯着人,“陛下没自己的事?”
严炔:“你睡你的,朕就在这处理公事,看你睡觉我也高兴。”
程皎皎:“……”
他还当真命人搬了张桌子进来,程皎皎见劝不动,无奈道:“你别搬了,就坐我那边!”
搬来搬去,知道的人岂不是更多?
严炔笑了笑:“也行。”
这位置好,随时随地都能看见里头。
英明神武的怀北帝让人把所有奏折都送了过来,程皎皎很困很累,也的确懒得管他。
一觉睡醒,严炔竟然还没走,当真在这守了她半个时辰。
见人醒了,他又立马合上了奏折,笑着走了过去:“饿了吧,朕让人传膳。”
程皎皎都有些崩溃了,他怎么这么粘人啊!
67.番外三 帝后日常(二)
自封后大典之后, 整个怀城津津乐道了整整半个月。
帝后之间的事情本就带着神秘色彩,但那日的封后大典,因为怀北帝过于地高调, 乃至于百姓们口耳相传, 各种佳话不断,说书的地方场场爆满。
这些事情在深宫里的程皎皎大概还不知道,但是朝廷的文武群臣们却是每日都要上朝下朝的,听得实在是都没什么新鲜感了。
他们其中有一些也是老怀王的部下,见怀北帝如此钟情皇后一人,有不怕死的就上奏劝诫陛下应该广纳后宫,上回反对程皎皎入住东宫的那些老臣们没敢凑合,这次又是新的一波了。
折子递上去的第二天, 严炔没什么反应。
这些大臣还洋洋得意——
瞧见了吗!陛下并未生气!哪里有你们说的那么恐怖!
可第三日, 他们下朝回去一看,便直接傻眼了。
家中老妻在家就差没举着刀等了, 因为怀北帝直接给他们每个人府邸上送了三四个美人, 并将当日那些文臣谏言的话一模一样的送了回去——
要为子嗣开枝散叶。
当天,这些上奏的大臣们纷纷冷汗练练, 在家拼命的解释着。
这件事很快就在朝臣里面传开了, 那些没凑热闹的大臣们偷着直乐, 梗着脖子都在看笑话!同时也纷纷庆幸自己没瞎掺和。
这事又迅速在民间引起了一波狂潮。
大家也都纷纷看清楚了一个事实——
那便是现在的陛下,十分喜欢他的皇后。
再有不长眼劝诫的, 怕是就不会是这么简单了。
至此, 朝中上下再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
而严炔还将这件事拿到程皎皎面前去邀功,而程皎皎不过是一笑了之。
封后大典结束之后,蜀王一行在怀州也游玩了大半个月,今日也是时候要返程回蜀州了。
皇后不舍, 皇帝便御驾出宫,和皇后两人亲自将蜀王送到城外,仪仗队又是浩浩荡荡,当天不少百姓翘首以盼,都想一睹他们皇后的风采。
程皎皎在下马车的时候还是露了面,顿时就在百姓中掀起了不小的风波,五州第一美人名不虚传!
难怪陛下魂牵梦绕!
不过当事人程皎皎显然并不知道这些,皇后和皇帝送着蜀王到了郊外,眼看着蜀王就要上船,程皎皎这才停住了脚,眼泪汪汪。
“回去吧,娘娘,之后和陛下好好过。”蜀王也红了眼眶,擦了擦眼角的泪痕。
严炔看了眼同样不舍的程皎皎,伸手拉住了她手,道:“麦麦不必担心,等明年朕还会带你南下,巡视蜀州。”
闻言,程皎皎心情这才好些,蜀王笑着道:“那就多谢陛下了。”
程皎皎看着官船慢慢离去,哽咽了好一会儿,直到官船慢慢消失,严炔才将人慢慢拢入怀州:“朕不是在胡说,明年定带你回去好不好,蜀州现在被就是怀北的地界,咱们每隔几年就会回去看看?”
程皎皎窝在他怀里轻轻嗯了一声。
回程路上,皇帝陛下忽然又来了兴致,转头带着程皎皎去了秦城外的汤池行宫。
这汤池行宫原先程皎皎就想来,但是一直没有机会,这次严炔干脆下令在行宫住上两晚,等回去的时候再顺带去一次严家老宅。
出宫一趟不容易,想去的地方全都去了就好。
程皎皎心情好了些,在行宫里游玩了好些时候,天黑之后便去汤泉里了,这里的汤泉和宫中的自然又不一样,全部都是纯天然的温泉眼,周围虽然修了石台,但整个汤泉还是在室外。
幕天席地,程皎皎原本趴在石头上昏昏欲睡,后背忽然传来水声,她便被拢入了一个熟悉的怀抱。
“陛下……”程皎皎还没反应过来:“政事处理完了?”
严炔埋在她的脖颈当中。
“打发走了,朕出宫在外也不安生,烦得很。”
程皎皎无语一瞬:“我怎么觉得你好像有做昏君的潜质啊?”
严炔也很无语,他倒是想做昏君呢,可惜现在的政事还是很多,他早出晚归,其实能和他的麦麦赖在一起的时间真的很少很少。
想到这,严炔也决定不再浪费时间了。
水面泛起了阵阵涟漪,程皎皎睁大了眼。
很快,这涟漪便如同十分有节奏一般朝外荡漾开来,一阵细密又黏腻的喘息声从温泉四周传了出去,周围的宫人没有一人敢靠近的,就连枝头上面的鸟儿也害羞地振翅高飞……
云朵遮住了月亮,严炔最后抱着人回到行宫的路上所有人也都纷纷避让,程皎皎困极,心安理得享受着伺候之后便睡觉了,她睡着之后,严炔竟然又爬起来处理了两个时辰的奏折……
当真是让长贵佩服。
……
又过两日,严炔带着程皎皎回了严家老宅。
相比怀王宫,这里才是真正让程皎皎怀念的地方,她看见熟悉的宅院和布局,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当年我便是从这个地方进严府的,我们的院子呢?还和之前一样吗?”
严炔深深看了一眼她:“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自从那边程皎皎走后,严炔没有命人动过这里的任何东西。
陈设、家具、就连平时用的茶碗也是一动不动,反正他那个时候已经频繁打仗,回家的日子少得可怜,变不变都一样。
只是下人们还是会定期打扫和清理,所以程皎皎看到的时候,一时间呆愣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以为她自己回到了四年前。
“这些……你怎么都不动?”
严炔满不在乎地随手拿起一个茶杯:“没必要,你在的时候这些东西都好,拿走了反而不习惯。”
程皎皎不信:“你之前不是觉得我瞎讲究么?”
她记得可太清楚了,就因为她喝水喝茶还有喝牛乳的所有杯子不一样,这人好像就有些不理解。
当时的她也不是很理解,为什么严炔什么东西就那么糙。
严炔笑了笑:“是我的错。”
程皎皎怔了一下,忽然小声:“那时候我也有问题的……”
两人都沉默了片刻,对视一眼,严炔忽然上前将程皎皎一抱,压到在两人从前的床上。
程皎皎脸一红:“你又做什么,现在白天!”
“无所谓。”严炔恢复了从前的痞样:“朕打算在这老宅住两日,现在先来个白日宣淫。”
程皎皎脸瞬间红了,立马就嗖嗖嗖甩了几个眼刀子。
严炔大笑,“对,你从前就是这么瞪我的……再瞪一眼……”
程皎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有病啊这人!
68.番外四 假如程皎皎回到四年前(1)……
程皎皎和严炔一下午的时间都腻在一块儿, 程皎皎昏昏欲睡的时候,又有大臣因为政事来请示严炔,迷迷糊糊之间程皎皎听到严炔走了, 临走前还亲了她一下, 让她好好歇着。
程皎皎当真受不住这人无穷无尽的体力,也的确在老宅内好好睡了一觉。
待醒来的时候,天色竟然已经黑了。
程皎皎揉了揉眼,下意识就喊了声严炔,因为自从成婚以来,无论是早上还是晚上,严炔都不会让她一个人醒来,至少都会在床边打个招呼。
不过这次她喊了一声, 发现没有人回应。
程皎皎这才想起睡之前好像是彭壶有要紧事来找他了。
于是程皎皎又喊了声金果。
很快, 金果就进来了:“公主醒了?”
程皎皎这会儿还没完全醒,乃至于她都没注意金果的称呼, 而是随口问道:“陛下还没回来么?”
这话一出, 金果直接是懵了。
“公主您说谁?”
陛下?
哪里来的陛下?
金果诧异的声音传到程皎皎耳朵里,她也愣了一下:“你唤我什么?”
金果更加是一头雾水了:“公主呀, 您这是……怎么了?”
公主?
程皎皎也完全懵逼了, 恰好这时候银果也快步走了进来:“公主, 今日驸马外出打猎才回来,听说大丰收呢!猎了野3鸡野兔, 还有好几条鱼!”
程皎皎:“……”
驸马?!
她差点没有失神尖叫出来。
等她定睛凝神之后才发现, 金果和银果的打扮都不对,这怎么……好像是几年前在怀州的时候啊!
程皎皎完全懵了,而此时,外头传来了说话声。
她起身快步走了出去, 就看见严炔正在和长贵嘱咐些什么,听见动静,严炔也转身回了头。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程皎皎头皮发麻。
这是……是四年前的严炔!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严炔见她醒了,犹豫了一些,道:“公主可要现在摆膳?”
这语气明显有些小心。
是了,程皎皎想起来了,这是她刚刚嫁入严家不久,但是夫妻关系这个时候已经有点差了,严炔是个闷葫芦不会说话,程皎皎则是十足的公主架子,两人渐渐就不对付。
主要体现在程皎皎嫌弃他。
好比现在,看时辰,程皎皎应该是才午觉睡醒,但是一下睡过头,他们严家兄弟已经打猎回来了,严炔现在浑身脏兮兮的,莫说进屋去了,就是现在两人站在院子里,他似乎都不敢靠前。
程皎皎面色十分复杂地看了他好一会儿,严炔也愣了好一会儿。
最后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程皎皎没忍住,忽然勾了勾唇:“摆膳。”
说完,她也是怕露馅,转身就进了屋内,她现在心绪很复杂,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呢。
而严炔已经彻底愣住了,刚才小公主转身的时候,他好像飞快看见人笑了一下。
错觉吗?-
小厨房很快送来了膳食,都是程皎皎喜欢吃的一些,但是她自从来到怀州之后每日都是茶饭不思,吃什么都提不起食欲,人也消瘦了一大圈。
严家人嘴上不说,但是心里着急,每日的菜色都是变着法来的。
程皎皎都想不通几年前的自己咋那么矫情,她现在简直食欲大开!
也来不及想现在的处境,肚子也的确饿了,直接就拿起了筷子。
驸马和公主吃饭的时候,一般是不会说话的,甚至不在一个桌子上坐,当然,关系好的是一起的,不过在宫里的话,公主不发话,驸马只能坐在公主侧面用膳。
这个规矩严炔一开始不满,后来程皎皎没给他好脸子,他这才不情不愿分开。
不过今日……
程皎皎都准备开动了才发现他离自己那么远,下意识道:“怎么不坐过来?”
严炔吃惊抬头,屋里伺候的下人也睁大了眼。
现在的程皎皎早八百年忘了当初那茬,只是很疑惑得看着严炔,严炔面色复杂:“不是公主定的规矩吗?”
程皎皎:“哦……那我反悔了,好麻烦,你坐过来。”
严炔盯着她看了一会,无奈皱眉。显然,他并不知道程皎皎又想出了什么新法子折磨他。
“坐过来呀!”程皎皎果然催促了一遍,严炔这才嗯了一声,起身坐了过去。金果和银果都十分有眼力劲,立马就过去挪餐具了。
程皎皎这才满意,开始用膳。
从前的程皎皎没什么胃口,可她有,看着这些自己的喜欢的菜色,她忍不住吃了好些,这让严炔都愣了一下,最后惊讶地什么都没吃,就停下来看程皎皎了。
“怎么了?”程皎皎不解。她还没说话呢,怎么严炔的眼神就这么陌生。
严炔:“公主的胃口不错。”
“自然,这些都是我爱吃的,诶对了,你今日不是打猎了吗?有鱼嘛?我明日想吃酸菜鱼。”
严炔:“……”
这下,金果和银果的眼睛瞪地更大了,已经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严炔古怪地看了她好几眼:“你不嫌弃?”
“我嫌弃什么?”
程皎皎这才想起从前她特别嫌弃严炔上山去打猎,更是不可能吃他带回来的东西,最开始的时候程皎皎因为太瘦,严炔还想法子给她猎了鱼回来补身子,可惜后来程皎皎并不领情,严炔也就不往跟前凑了。
程皎皎咳嗽了一声:“我现在不嫌弃了,山里的东西滋味好。”
她随意找补了一句,严炔没说话了。
这顿饭后来程皎皎也没胃口了,便让人撤了下去,此时天色已经快黑了,程皎皎下午睡了三个时辰,一点不困,严炔也去了浴房,出来之后,又是一个清清爽爽的驸马爷了。
程皎皎坐在次间软塌,看了他好几眼。
这个时候的严炔也的确很英俊,后来当了帝王的严炔和现在又不一样了,反正,都好看。
她不自觉弯起了眉眼,而严炔原本打算只是取一根笔就去书房的,但明显察觉到了程皎皎的眼神,顿时,浑身僵硬的都有些不知如何是好了。
“驸马怎么了?”程皎皎故意问。
“没什么。”严炔转身去架子上取笔。
“要去书房?”程皎皎继续问。
严炔嗯了一声:“公主先睡吧。”
从前也都是这样的,严炔一般会等程皎皎睡下之后再回房,然后……默默睡地平。
但今日的程皎皎不知怎么了,居然一反常态:“我下午睡得太多了,这会儿睡不着了,我和驸马一道去书房。”
严炔惊讶回头,“你……和我一起?”
程皎皎点头:“对,有什么问题。”
严炔喉咙忽然有些干涩:“书房没什么,公主喜欢什么书,我可以找人送来。”
“不必,我亲自去看。”
程皎皎已经起了身。
严炔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只好和程皎皎一道去了。
其实这会还很早,严府的很多人也都还没歇下,严家人的关系不错,傍晚还经常成群结队在花园里面散步消食,也就是程皎皎并不喜欢和他们往来,所以从不参与。
所以,当潘氏和小潘氏以及葛氏看见程皎皎和严炔一道穿过花园时,惊讶的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
看见长辈,程皎皎自然也不可能不行礼,于是笑着打了招呼:“母亲、婶母、姨母好。”
三人的眼睛瞪大更大了。
“公主这是……”
“我让驸马带我去藏书阁看看,正好消消食散步。”
严炔站在程皎皎面前,神色不明。
葛氏最先反应过来:“挺好挺好,藏书阁那边的海棠花也不错,正是时节。”
程皎皎笑道:“那我们就先走了。”
三人看着那两人的背影,葛氏喃喃:“真是稀奇,第一次见这小两口出双入对。”
潘氏抿唇:“但愿我们不是眼花吧。”-
严府有个很大的藏书阁,严家儿孙的书房都在这边,这是严家的祖训,虽然是猎户之家,但是也不可忽略读书,程皎皎之前很不以为然,现在才觉得,当真是自己浅薄了。
进去之后,严炔见她没有停留在外头的意思,反而真的要同他一道进书房,实在不解,问道:“公主找书的话都在外面,我书房都是一些兵书,没什么意思。”
程皎皎调皮笑道:“我不看书,我看你。”
严炔脸上的表情空白了一瞬,他身后的长贵也像是白天活见鬼了一样,长大了嘴。
严炔总算是忍无可忍,按了按眉心:“公主直说吧,我今日又是哪里得罪了公主,公主想怎么罚都行。”
程皎皎吃惊:“你怎么会这么想我?!我也没罚过你啊!”
严炔古怪的盯着她。
的确没有那种意义的“罚”,不过身为夫妻,从洞房开始就被她嫌弃,一直睡了四个多月的地平,吃饭也很少在一起,说话更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严炔唇角抿成一条直线。
既然不想真的嫁他,何必现在又要来招惹,井水不犯河水也挺好。
他内心的活动落在程皎皎眼里颇为好玩,程皎皎其实很明白他的意思,她忽然觉得现在很有趣,严炔应该早就喜欢上她了,只是这个闷葫芦半分不说一句话。
行,那她就要看他撑到几时。
她忽然凑上去拉住了严炔的胳膊:“我说的是真的,你在这看书,我看你,不然你也不回去陪我,我一个人听无聊的。”
这番话本就已经惊天动地,严炔尚未反应过来,谁料她忽然靠近,软软的胸./脯压在他的胳膊上,一种陌生的触感从胳膊直冲天灵盖!
一股若有似无的香气还铺面而来,瞬间,严炔条件反射一样头皮发麻,竟然忽然伸手一甩,程皎皎哎哟一声朝侧面一倒!
不好!
严炔瞬间又反应过来,上前一把抱住了人。
两人紧紧的抱在一起,偏偏这动静还不小,他身后的书柜受力一下倾倒,哗哗啦啦的书本都掉了下来。
严炔一把将程皎皎牢牢护在怀中,压得很紧,自己则挡住了掉下来的所有书本。
任由它们砸在自己的肩膀和背上。
很疼。
但是严炔却忽然不想松手。
一种怪异的感觉顺着他的脊柱慢慢朝上爬。
他克制地捏紧了拳头,闭上了眼睛。
69.番外五 假如程皎皎回到四年前(2)……
两人就这么抱了一会儿, 程皎皎悄悄舒了一口气,严炔身上的味道挺好闻的,之前怎么没发现呢。
她甚至有点不愿意松手, 直到严炔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公主……没事了。”
程皎皎哦了一声, 这才慢慢悠悠松开了手。
“疼吗?”刚才那些书噼里啪啦全砸下来,倒是没有一本砸在她身上的,全砸严炔身上了,程皎皎想着也觉得疼。
“没事。”男人倒是绷着一张脸,仿佛那些书本只是雨点,让他难受的另有它物。
长贵众人站在不远处,早就已经目瞪口呆,这会儿上也不是不上也不是。
程皎皎想了想, 吩咐道:“你去拿瓶药油过来, 一会儿给驸马看看。”
长贵忙不迭应是。
“进书房我看看。”
程皎皎先转身去了严炔的书房,严炔这会儿整个人僵愣着, 一时还没有反应过来, 等进去之后,才觉出有些不对劲。
他刚想开口, 就听见程皎皎道:“这还是我第一次来你书房, 东西有点太少了吧?”
她印象中, 严炔有时候还留宿书房,可这边就一个耳房一张软塌, 剩下的全是硬邦邦的桌子和书。和他这个人一样。
程皎皎想到后来去严炔军营里, 也是一样,没点生活气息。
“不需要什么了。”严炔再次被程皎皎成功带偏,刚才想说的话又想不起来了。直到长贵把药油拿来,他才反应过来:“不用。”
“什么不用。”程皎皎瞪了他一眼:“给我。”
长贵在主子和公主两边左右为难, 还是公主一个眼刀子甩了过来他才连忙低头上前,递上了那药。
程皎皎:“你们都下去。”
下人们鱼贯退出。
程皎皎用眼神示意严炔坐过来,严炔今日面临的冲击实在是有点多,到了现在已经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能是顺着她坐,程皎皎道:“你把外衣脱了,我看看你伤。”
即便受到的冲击还是很多,但严炔还是倏然一愣,猛然抬头。
此时的他眼光锐利,竟然程皎皎都生出了一丝心虚。
“公主到底想做什么?”严炔语气有些愤然。
现在的程皎皎当然不大懂他在愤然什么,她现在记忆里和严炔还亲密无间呢。
“看你伤啊。”
严炔语气硬邦邦,身上也崩地极紧:“不必,几本书砸下来而已,什么痕迹都不会有,又不是石头。”
程皎皎一噎,飘飘然白了他一眼。
见这个人现在别扭的很,程皎皎只好放弃。
“好吧,那你去忙你的事,我就在这歇一会儿。”
严炔皱眉:“公主要歇的话回去歇吧,我忽然想起来祖父交代我要去巡视营中,先走了。”
他说完,也不管程皎皎的反应,扭头就走。
背影怎么看怎么有点仓皇而逃的意味。
程皎皎气得跺了跺脚——
闷葫芦!
大笨蛋!
不张嘴的臭石头!
程皎皎只好又单独回去了。
她一个人有些无聊,本来想等严炔回来,但是这人好像打定了主意要晚归,于是程皎皎扛不住了,快亥时的时候又迷迷糊糊睡了过去,这次睡梦中,程皎皎竟然梦见了菩萨。
她在梦里和菩萨对话,总算是弄清楚了这次的原委。
她的确是回到了四年前,因为严炔是真龙天子,气运受上天庇佑,也算让他圆了几年前的一桩心事,所以这才让程皎皎回来游玩一遭。
“游玩?那我还能回去?”
“这世界的你和另外世界的你都是你,并不受干扰,可理解为平行。”
这下程皎皎才放心了,“好,我明白了。”
菩萨一走,程皎皎就醒了,方才梦中的一切都太真实了,令她有些恍惚。
但回到现实,四周竟然还是一片漆黑,严炔还没回来!
程皎皎气得唰一下掀开被褥,正好喊金果进来,就听见外面门口传来了一阵脚步声,程皎皎一愣,是严炔。
于是她飞快重新躺回床上,默默等严炔进来。
严炔进屋没点灯,而是在内室门口顿了顿,之后就转身去了浴房。
那边传来哗哗水声,程皎皎等了一会儿。
严炔返回后依然没点灯,而是径直走到了拔步床内,自觉搬过被褥和枕头,在地平上躺下了。
程皎皎:“……”
她装不下去了,睁开了眼。
“你干嘛去了?”
严炔猛然睁开眼,语气有些震惊和无奈:“公主还没睡?”
程皎皎慢慢坐起来,幽幽道:“你不在我睡不着。”
屋内沉默片刻,严炔嗓音干哑:“周围没有虫子,放心吧,我去军中巡视去了,有些忙。”
显然,他也是误会了程皎皎的话。
程皎皎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严炔再次躺了下去。
程皎皎咬唇。
好嘛,四年前的这个人原来这么难搞,比后来的严炔还要……!
好好好,程皎皎终于明白当初两人是咋搞到那步的。
行,她还就不信了。
屋内安静了下来,拔步床的范围就像个小屋子,只能依稀看到一点外面的月光,忽然,安静的拔步床内忽然传出了一阵幽怨的啜泣声,不大,但是在此刻就非常的明显。
地平上的人唰一下就鲤鱼打挺一样蹦跶了起来,他扭头,就看见程皎皎坐在床上低着头哭,严炔深深叹了口气,重新起身,然后就去将灯点亮了。
他们成亲有四个月了,但是严炔知道小公主不待见他,所以也一直恪守着距离,睡地平对严炔来说已经习惯了,同样习惯的还有程皎皎的冷脸。
但是今日不知道是怎么了,小公主有些不对劲,白日不对劲也就算了,现在她竟然还哭了。
程皎皎虽然任性,但性子很傲,很少在严炔面前示弱。
哭,多少也是一种示弱。
所以他很不习惯,只是转身拧了条湿帕子过来。这小小的空间被人照亮,严炔也看清了现在的程皎皎。
小公主一头极美的青丝慵懒地散在背后,只穿了一件淡粉色的中衣,不施加半点儿脂粉,眼尾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几滴泪珠,看上去我见犹怜。
严炔忽然想到了民间流传的一句话——
没有人会不喜欢小公主。
公主的性子,怎么样都是可爱的。
严炔说不出心中的想法,但是手上却在行动,他动作还算轻柔地给程皎皎擦了擦眼泪,语气无奈:“公主哭什么?”
程皎皎不说话,但是小女孩是经不起哄的,原本还没什么,但严炔这么一哄,程皎皎就哭得更厉害了。
“你别管,反正你也不关心我……”
严炔一顿,动作瞬间有些无措了。
她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公主受了谁的委屈,可告诉我,我帮你报仇。”严炔憋了半天就憋出这么一句出来。
“你!除了你还有谁!”程皎皎忽然控诉!还抬起头瞪了他一眼。
严炔满脸无辜。
片刻后他终于败下阵来:“公主想要什么想做什么直说就是,我是个粗人,也猜不准公主的意思。”
程皎皎终于肯抬头看他,哼哼唧唧的,“那你不睡地平了,上床睡。”
严炔瞳孔皱缩!
“当然了!”程皎皎立马补充道:“你每日都要好生沐浴!尤其是打猎回来,不要脏兮兮的,那我肯定不答应!”
她红着脸找补一句,竟然也有些不敢看严炔的脸,谁能想到啊,两人第二次婚后那人都没皮没脸的缠着他,现在这个倒好,判若两人,竟成她主动了。
严炔此刻心中自然如惊涛骇浪,喉结滚了又滚。
“公主……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程皎皎哼哼:“知道。”
她脸有些烫,现在肯定红的不像话,于是立马吹了严炔手中的灯,拔步床内又黑了下来,程皎皎不管他了,自己躺下,要是这样严炔还不明白她意思的话,就睡一辈子的地平吧!
她等了一会儿,严炔大抵终于反应过来,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片刻后,他在外侧躺下了。
程皎皎勾了勾唇。
虽然这人躺下之后一动不动,和个木头差不多,但程皎皎却想,慢慢来吧,指望一天两天改变是不可能的了……
谁料,她只是起了头,身侧的人却再也沉不住气了。
严炔盯着幽暗的屋顶,问:“公主的意思是,我每日沐浴,每天都可以上床睡。”
程皎皎:“嗯……”
严炔忽然翻了个身,有些火热的鼻息一下就喷了过来:“为什么?”
他实在是想不通,现在也有些想刨根问底了。
他不想自作多情,却又忍不住想是不是他理解的那样。
“没有为什么,我们是夫妻。”
身后的人呼吸立马就粗重了起来,他又往前挪了几分。
“夫妻?”
“公主知道夫妻应该干什么吗?”
“公主就不怕?我其实是个挺得寸进尺的人。”
程皎皎:“……”
她扭头去看,不明白这人怎么变换这么大,是会变脸还是怎么的,她错愕地转身,却发现严炔已经离她很近了。
四目相对,呼吸都在咫尺交织。
他显然是在试探,若是程皎皎此时表现出任何退意,那他们二人之间便会和从前一样,井水不犯河水。
程皎皎明白这一点。
她可不想让今天的努力白费。
于是程皎皎心下一横,忽然闭上眼凑了上去。
她也实在有些羞,不敢真的亲上去,而是侧了侧脸,笨拙地亲到了严炔的耳朵。
生涩,但是又无比撩人。
严炔眼底汹涌,他不可置信地侧头,即便没有灯也能看到她绯红的脸颊。
他是想不通今日是怎么了,但知道骄傲的公主也总算是向他伸出了可怜的垂青,哪怕只是一点同情,一点仙女的施舍,严炔也并不想错过。
他的喉间迸发出一声粗喘,瞬间,程皎皎就被一股力道拉了过去。
70.番外六 假如程皎皎回到四年前(完)……
后半夜的程皎皎感到了无比的后悔!
这人还是一头蛮牛!
还是一头青涩的!憋了太久的蛮牛!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哪里让严炔误会了, 也或许是他现在年轻气盛,热血方刚……又憋了许久……?
总之,酱酱酿酿, 两人把没洞房没办完的事情给办了。
等程皎皎醒来之后, 只觉得浑身都疼,哪哪都不对劲。
按照惯例,严炔应该已经走了,但是今早他不仅没走,甚至还没起,就这样侧躺着看着程皎皎。
外面婢女们的好奇都要压不住了,金果和银果应该是来往了两次,怎么回事?今天驸马爷还没出来?公主怎么也没动静?
程皎皎转过脸就和严炔四目相对, 男人现在的眼神无比炙热。
程皎皎:“……你不走?”
严炔眸色一暗:“今日军中无要事。”
“你不是昨天才说忙?”
严炔:“……”
他可以不忙, 但是也可以不忙。
男人脸上闪过薄红,程皎皎唇角飞快扬扬:“那你也起来, 我饿了。”
昨晚这人光顾着使力气了, 她也很累!
严炔听说她饿了,立马就又跳了起来:“想吃什么?”
程皎皎:“随意……”
她低头一看, 身上有些明显地印记, 她还是不好意思在这人面前更衣, 于是道:“你好了先出去,让金果她们来服侍我。”
严炔一顿, 转身去看她, 程皎皎的脸上没有嫌弃,都是女儿家的娇羞,他后知后觉,心中也被一种陌生又柔软的情绪填满。
“好……”
他飞快将自己收拾好, 总算,大门打开,金果和银果立马就飞奔了过来。
当她们看见驸马神采飞扬的样子时十分惊讶,而等她们俩走进屋内之后,这惊讶就再也遮不住了。
程皎皎脸颊也红着:“先服侍我更衣吧。”
被褥上占了落红,还有她身上有些遮盖不住的痕迹,无不昭示着昨晚发生了什么。两人吃惊地看向程皎皎,程皎皎点头:“之后你们怎么对我就怎么对她,别老冷着脸了。”
金果和银果一向都是看她的眼色行事,公主不待见驸马,她们自然也不好殷勤。
此时听见公主这样说,两人都明白了公主的意思。
金果:“看来驸马还是挺厉害,将公主的心都暖热了。”
程皎皎哼了一声,厉害个屁!是他命好!
老天爷都站在他那边,让她这个仙女来拯救他!
不过……严炔本人是不差的,从前她小,看不出这块没打造过的璞玉。
现在她不会了-
长贵还有军营中的人都发现了,今天的二爷似乎心情很好,神采飞扬,语气都温和了许多。
众人面面相觑,还偷偷和长贵打探。
长贵内心也是一头雾水,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今日二爷起迟了些,然后和小公主一同吃了早膳,其余的,就啥也不知道了。
傻长贵当然不晓得这个意味着什么,但有人很清楚。
晌午时,严喆立马找到了严炔,不怀好意又意味深长地笑着。
严炔淡淡瞥他一眼:“何事?”
“我自然是没什么事,反倒是你,我担心你有事啊二哥。”
严炔不解。
严喆凑上去:“你,和小公主关系缓和了吧?”
严炔一愣,而后皱起了眉。
“别否认!你脖子上的这痕迹是什么!是指甲印!可以啊二哥!”
严炔下意识就去摸脖颈,脸上闪过一丝尴尬。
“闭嘴。”
严喆笑意更深:“我懂我懂,我肯定闭嘴。”
严炔这才放心,但又皱起了眉:“你整日为什么这么关心这些,很闲?”
严喆:“天地可鉴,我忙的要死,你看我关心别人的么?!我只是关心你!”
严炔:“为什么关心我?”
严喆嘿嘿笑了声:“你忘记了二哥,一个月前,小公主发烧那次……”
严炔顿住了,眼神有些隐隐警告。
“哎呀你放心就我看见了,我谁也没说!也不会说!会烂在肚子里!”
严炔淡淡颔首。
一个月前……
程皎皎忽然发热,全家紧张。
严炔默默在床前收了两晚上,程皎皎的高热才退了下去。
她睡着的时候很无害,像一只可爱的猫咪。
摸上去……手感应该也不错吧。
也许是盯了她太久,这让严炔有些昏了头,鬼使神差般地伸了手摸了摸她的头发,恰逢程皎皎在梦里咕噜了一句什么,严炔以为她要什么或者哪里不舒服,于是便低下了头……
“公主说什么?”
两人挨得很近,程皎皎忽然翻了个身,脸颊朝严炔骗来,恰好就让他的唇贴到了她的脸上。
顿时,严炔的脸红的比程皎皎还厉害。
而这一幕,恰好被过来的严喆看见了。
严炔又警告敲打了一番弟弟,待严喆走后,他也在军中待不下去了。
处理完一些正经事,便提前回了家中。
府门的门丁看见他都有些惊讶,严炔不悦,怎么一个个的都见了鬼一样,他和平日,很不同吗?
这个问题没人能回答他,严炔抬腿就回了院子。
程皎皎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
美人配花,画面当真是十分赏心悦目,严炔在院门口伫立了片刻,并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打扰。
他也有点不知怎么面对她。
昨晚发生的一切……是顺理成章,但也可以说是他有心乘虚而入……
若是她后悔……
“你回来啦!”
就在严炔胡思乱想之际,程皎皎一回头就瞧见了人,然后愉快的声音就拉回了严炔的思绪。
严炔顿了一下,走了过来。
“你怎么回来这么早,哦,又不忙?”程皎皎笑道。
看见她笑,严炔心情轻松了许多。
“嗯……”
“那正好,我让小厨房炖了鱼,你昨日带回来的,一起喝点吧?”
严炔这才想起她昨天说的话,还是有些惊讶:“好。”
金果很快摆膳,这会儿其实过了用午膳的点,严炔没吃是想回来看她,但是程皎皎没吃……
程皎皎不等他开口问就道:“我想着你若是不忙会不会回来吃,就让小厨房等了等,还有那个野鸡,炖汤也比较久……”
严炔说不上什么感受,眉眼都柔和了些,“好。那,我后面陪你回来用膳。”
长贵在一边睁大了眼,程皎皎笑着道:“也不必,你晚上回来吃就好,中午就别折腾。”
严炔还是道好。
“这个鱼很鲜!”程皎皎胃口很好。
严炔:“那我明日再去抓。”
“还有这个野鸡汤炖蘑菇也好吃!”
“山里野鸡也还有。”
·总之一顿膳用的,程皎皎说什么严炔都道好,要什么都应。
金果和银果在一边默默看着,都看出了点意思。驸马爷虽然木讷,但是的确挺疼人。
百依百顺。
难怪公主想通了呢-
严炔晚上没再出去了,陪着程皎皎看了一下午的书。
这件事很快就在严府传开了。
别的院子都是惊涛骇浪,程皎皎的院子却是岁月静好。
他们就是好奇,也没那个胆子过来打听,想问严炔,偏严炔根本就不出门。
只能作罢。
一直到晚上,又该歇了,潘氏才叫人传话要严炔去一趟。
程皎皎能猜个十之八九,但是她还不想去见这些人,她想先和严炔相处好,后面再说。
“母亲叫我,我去一下。”
程皎皎点头:“我明日再去给祖母母亲请安吧,估计母亲找你单独有什么事。”
严炔走后程皎皎便歇了,她知道潘氏会去问什么,但她也知道,严炔很快就会回来。
果然……她刚躺下,严炔就回了。
不到半个时辰。
程皎皎勾了勾唇。
“我、我去沐浴。”走到内室的时候严炔忽然道。
这话平时听着没什么,但此时……
程皎皎又笑了,憋住,哦了一声。
等男人再度回来,她忽然觉得平时宽敞的拔木床都小了一些。
虽然昨晚两人已经……但是好像还是不熟,但很快,男人嘛,心思总是有些不一样地。
严炔见她没有抗拒,又忍不住凑了上去。
这回,被程皎皎戳了戳胸膛:“不要。”
严炔一僵,神色受伤。
程皎皎叹气:“我疼得很,缓几天吧。”
严炔眼神又重新一亮。
“我弄疼你了?”
程皎皎:“……废话。”
昨晚他多野蛮自己不知道是不是!
严炔忽然无措:“我、我看看?”
“你想得美!”
娇嗔的话让严炔耳根一软,他不由自主上前抱住了人。
程皎皎心口也是一软,就任由他这么抱着。
“母亲问你什么了?”程皎皎问。
严炔:“母亲问我们是不是在好好过日子。”
程皎皎一噎,她就随口问的,这人怎么就直接说了。
严炔顿了一下,“这也是我想问的,公主……以后会和我好好过日子?”
他忍不住再次确认。
程皎皎叹了口气:“你现在才问,迟了些。”
昨晚怎么不问?
严炔心跳又忍不住加快,将人抱得紧了些。
“严炔。”程皎皎认真道。
“我还没十六,来你严家是我第一次离家,你也没去接我,我的确委屈。但是你若之后好好待我,我就跟你好好过日子,你若不好好待我,我就一脚把你踢了。”
她哼哼两声。
严炔忽然松开人,盯着她问:“如何才算好好待你?我严家没有纳妾的规矩,我也只是你的驸马,你要什么我都给你,你要我做什么我都做……”
程皎皎被他有些青涩地告白逗笑:“这些是丈夫的职责,我只问你一句。”
“什么?”
“你喜欢我吗?”
程皎皎自己说出这话也臊了个大红脸,但是不说不行,指望严炔这个葫芦说是不可能的,她一定要问。
“说话呀。”
程皎皎看向面前这个快熟了的大木头,忍不住踢了一脚。
严炔忽然握住了她的脚踝,长长叹了口气。
他没说话,但忽然脱了程皎皎的罗袜。
程皎皎睁大了眼。
就看见严炔忽然俯身在她脚背上亲了一口。
“心悦公主,臣服一生。”
程皎皎脸一红,床幔落下。
月色掩去一室暧昧,程皎皎迷迷糊糊的时候想,这个时空,她和严炔也会一直好好走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