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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下一幅。”

    松松垮垮的轻薄红纱,被骨节分明的手扯下。

    飘飘然,颤巍巍地掉落在了黑黝黝的地砖上。

    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响。

    许易水忽然变得很有攻击性。

    而苏拂苓却并没有被她这突如其来的攻击性吓到,反而更兴奋了。

    兴奋得身体都不由自主地微微蜷缩弯曲。

    紧绷,又松弛。

    呼吸之间,许易水只感觉到自己的肺腑全都是暖梅香。

    原本是寒梅枝头雪,怎么就吹落到了她的怀中呢。

    于是一只手揽住苏拂苓的腰肢,另一只手扣住了她的后脑勺,几乎是半掐半握地抬起了她的下巴。

    苏拂苓的唇有些粉嫩,带着微微水润的光泽,又因为许易水的举动而微微张合着,还能隐约看见舌尖。

    看上去很柔软,还有些惑人。

    许易水的大拇指抬了抬,直接按了上去,轻揉。

    苏拂苓粉白的唇一下子红艳了起来。

    的确柔软。

    也的确惑人。

    清晰的感觉到许易水大拇指上的薄茧,苏拂苓还有些迷蒙。

    也不知道许易水是想通了什么,整个人的气势都变了。

    许易水凑得离苏拂苓好近,那双山精树怪一般清澈的眼,此时此刻,也被她染上了欲念,沉沦里又混杂着清醒。

    苏拂苓真的爱惨了许易水这副模样。

    说不出的勾人。

    有那么一瞬间,或许就是这个瞬间,苏拂苓觉得自己才更像是被引诱而堕落的那个人。

    被她在贫瘠的草棚厨房装点的美味饭菜所引诱。

    被她虽孤身一人扔干净利落劈柴担水安稳平静的生活所引诱。

    被她在危机时刻里的沉稳靠谱果敢气魄所引诱。

    被她温暖有力令人着迷的怀抱所引诱。

    自然,也会因为最原始最普遍的冲动,而被她强健的肢体所引诱。

    贪财好色,慕强凌弱。

    乃是人的四大本性。

    所以她好色再正常不过了。

    就是面对许易水,她可能有点色过头了。

    一定是扶桑叶挑起来的,感觉来势汹汹,难以招架。

    苏拂苓缩了缩,想掩盖几分自己的狼狈。

    可是四周都一览无余,根本没有能为她挡一挡羞意的位置。

    “躲什么?”眼见着苏拂苓躲闪的目光,还要微微偏开的头,许易水不满地加重力道,扣紧了后脑勺把人扳正。

    再也克制不住,许易水俯身将人稳住。

    先前已经-苏拂苓这会儿没什么力气,倒还不算太累,就是气息不稳,整个人也软绵绵的。

    床又铺得软,人就有点往下滑,矮了几分就低了一些。

    亲起来不是很顺手。

    于是许易水原本扣着苏拂苓后脑勺的手微微下滑,拖住了她的脖颈,将她的头仰起来了些。

    如此,亲吻起来就要方便上许多了。

    房间里的蜡烛点得委实是有些多了,烛光亮堂堂得,照得殿内犹如白昼,一切都清晰可见。

    外衫没了。

    在许易水伸出手,顺着那根挂在脖子上细细的绑带轻挑后。

    苏拂苓极其浅薄的小衣也没了。

    “唔——”

    缩了缩,苏拂苓不由自主地抬起手,想要去遮挡。

    又因为嘴还被吻着,说不出话,于是只有模糊不清的哼声。

    不过已经有另一只手,以比她更快的速度,替她遮住了。

    “嗯……”

    许易水的吻一如既往,带着熟悉的入侵感和很强势的进攻性。

    恍惚之间,苏拂苓总有种在被拖着往深渊下坠的感觉。

    但她的内心深处,却是甘之如饴的。

    万丈深渊又如何?下去,又何尝不是鹏程万里呢。

    于是,仿佛是陷入了某种迷幻的梦,苏拂苓想要沦陷,想要放纵,想要让自己完全打开,接纳更多更多。

    可是。

    感受到许易水身上的肌肤传来的惊人的滚烫,苏拂苓心跳一滞,莫名感到了慌乱和惶恐。

    那来源于想要的即将到来,和未知却可以预见的满溢。

    她真的能承受得住吗?

    但此时的许易水已经不会再给她任何躲闪的机会。

    骨节分明的手带着一层薄茧,慢慢摩挲,所到之处激起一片颤栗。

    缠吻的同时。

    微凉微润。

    许易水滚了滚干涩的喉咙,吞咽下一团带着热的空气,想以此来缓解。

    关于情爱这回事,理论上的印象她是有的,但实践基础基本为零。

    所以没什么经验的许易水有点莽。

    ……

    梅花和稻谷,一个要傲雪凌霜绽放,一个要弯垂在大太阳底下,一个代表品性的不屈,一个只是最基础的温饱。

    她俩没什么关系,也几乎不会有人把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可此时此刻,两种截然不同的景致,两个截然不同的人,就是在一起了。

    还很融洽。

    很快乐。

    很刺激。

    苏拂苓受不住地往后仰,许易水却不知道是怎么理解的,伸手从苏拂苓的后背往怀里抱。

    造物主真神奇,怎么会有这么毫不沾边,又这么契合的两个人呢。

    “唔——”

    苏拂苓的身子还在颤。

    许易水:“舒服?”

    苏拂苓答不上来。

    没有空。

    许易水也没一定要听到个答案。

    因为她的表情说明了答案,看起来就爽极了。

    不过她见过苏拂苓更快乐的模样,就在刚才的温泉池边。

    只到这个程度的话,倒显得她这个被金屋藏起来的“娇”,不够称职了。

    这可是花烛夜呢。

    苏拂苓谋算来的,许易水没有任何商量和反抗余地的花烛夜。

    想着,许易水舔吻的唇齿移动开。

    苏拂苓的嘴终于得了空,却只能发出一点气声。

    脖颈。

    锁骨。

    肩头。

    一朵又一朵的红梅,凌霜傲雪,如苏拂苓曾期待的那般开始绽放。

    印象里许易水的手很好看,也很有力量感,很有存在感。

    苏拂苓只能像一条搁浅的鱼,有一搭没一搭地翻腾自己的鱼尾,渴求空气,又渴求水。

    而掌控一切的许易水好似没感觉到似得。

    她很凶。

    越来越狠。

    来来回回。

    反反复复。

    苏拂苓慢慢撑了起来,人好像变成了僧尼口中的那座蜿蜒的青石板桥,要忍受五百年风吹,五百年日晒,五百年雨淋,才能等到心上人从桥上经过。

    思绪模糊成了一团乱麻。

    “许易水……”

    苏拂苓有一种强烈的直觉,这几天怕是不能轻易善了了。

    又期待,又有些惶恐。

    她是不是有些太奇怪了?

    细细想来,还是期待占据了更大的位置。

    苏拂苓并不算是个要强的人,但在某些方面,认输是不可能认输的,尤其是在这种事情上。

    于是拖着颤抖,苏拂苓仰起头,抬起手勾住许易水的脖子,将人拉了下来,也借着力支撑起了自己,而后猛地一口咬上了许易水的肩膀!

    许易水的肩牵连着她的锁骨,柔和的弧度线条里,带着一股子内敛的力量感,口感有些韧。

    太轻的话,和亲吻没区别。

    若是咬得太重,苏拂苓又舍不得。

    也就是在这种游移之间,犬牙开始发挥起了它与生俱来的作用。

    “……”

    许易水被咬得一抖,痛感蔓延开来,爽爽的,成了另一种难以言喻的刺激。

    第三次。

    堆折起来,苏拂苓整个人都在抖。

    没看见因为她的啃咬,而变得愈发深邃的许易水的眼。

    也就不知道,许易水在暗自打量她的一切。

    越看,许易水就觉得心里发麻。

    爽得发麻。

    “你——”被折腾着,苏拂苓的思绪短暂的捋出来了一点儿,见自己被摆弄成的模样,眼睛都瞪圆了。

    “第二幅。”许易水没多说什么,只是示意苏拂苓看屏风。

    “不,不行。”看清楚那副图上画了什么,苏拂苓吓得赶忙道!

    为了阻止许易水的想法,苏拂苓甚至在手底下使了真力道,刮得许易水腰腹都出了细长的红痕。

    许易水却无动于衷。

    苏拂苓:“!!!”

    ……第四次。

    “下一幅。”

    许易水声音喑哑。

    第102章 皇帝还是有很大不一样的。

    第五幅是在镜边。

    本来屏风上绣的是铜镜,只是温泉行宫修筑时,那位宠妃很是善舞。

    据说其人身轻如燕,舞姿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流云追月,弱柳扶风。

    喜爱至极的帝王,将房间的另一侧,近乎半山墙壁,都嵌上了能工巧匠细细打磨出的银镜,照出的人影,比夜色下的绿湖水面还要清晰逼真。

    许易水看见了那半壁银镜。

    素雅的颜色极尽奢华,细腻的镜面清澈透亮,毫无瑕疵,堪称纤毫必显。

    只是烛光落在银色的镜面上,就泛起了寒光,看上去有些冷。

    但当苏拂苓出现在镜面里时,便骤然成了另一副模样。

    那样的场面,是无论如何也冷不起来了。

    反而是银光撒在她的麦色肌肤上,让她都白了几分。

    苏拂苓更是不用说了,真真化成了羊脂玉。

    只是这玉有些过分的。

    温。

    软。

    香。

    滑。

    作为金枝玉叶的七殿下,苏拂苓还真会,便是看那些宴席歌舞,耳濡目染,也记下了几个动作。

    所以在许易水深望着她时,苏拂苓还真拖着软塌塌的身体,给她舞了一小段。

    银镜里的人,全身只有瀑布般垂落及膝的乌发遮挡,白皙的腰臀若隐若现,轻盈的脚步动得很慢,却也很美。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她的心尖上。

    所以许易水在苏拂苓的身后站定,下巴搁在她的肩头,温热的气息喷薄在耳间,还要用唇舌反目磨蹭她的侧颈。

    她还是颤抖起来最漂亮。

    “看镜子。”许易水的声音很轻柔。

    却强势地不允许苏拂苓歪头,不允许苏拂苓闭眼,只让她看镜子。

    不止是苏拂苓小看许易水了,她似乎也小看苏拂苓了。

    反应和动作都大道没边,她以为是到极限了,苏拂苓却总能给她惊喜。

    竟然还能跳舞,是她不够努力了。

    失职失职。

    两个人好像变成了四个人,身影交缠在一起,成了令人脸红心跳,血脉偾张的又一副屏风画卷。

    哦,那是双生的她们。

    这个时候,一定不能看其他地方。

    要看镜子里。

    低头不能看见的地方,都在抬眼的半壁银镜中,被展现得细致入微。

    所以要看镜子。

    看镜子里的人每一个极细小的表情变化,看她贝齿探出咬住下唇,看她眼神飘忽迷离混沌,看她眉头微蹙的陶醉神情。

    看她的羞耻与兴奋。

    看她身体渐渐瘫软,只有依靠着她的支撑才能勉强站立。

    镜子会忠实地映照出她们的每一个动作、每一种神情、每一点反应。

    很奇怪,这样赤罗罗的亲密让苏拂苓几乎不敢直视,可她又无法移开自己的眼。

    慢慢的,许易水才发现,镜子,还是要贴上去才好看。

    在已经不知道第多少次的时候,许易水不再支撑苏拂苓,而是伸手去触摸镜面。

    那镜子实在太细腻光滑了,人影也惟妙惟肖,苏拂苓就只能看着她的手在镜面上游移,明明是在一个同自己一模一样的人身上。

    却不是自己。

    明明身体是没有任何感觉的。

    心里却犹如山洪过境,巨浪滔天。

    许易水的浓重的呼吸喷洒在镜面上,银色的镜子在极小的范围罩上了一层细密朦胧的雾气。

    这雾气却好像凝结在了苏拂苓身上,使得她震颤连连。

    许易水才是那个真正的妖精!

    这些狐媚子手段,她简直就是浑然天成!!!

    看看镜子里的许易水,再看看镜子里的她,多么惨烈的对比!

    又一次。

    晕过去前,苏拂苓在心里为自己愤愤叫屈。

    ……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撒落在金殿上的时候,细碎的琉璃瓦每一片都像是宝石打磨成的,十分耀眼。

    而当太阳升到半空,变得炽热而浓烈时,金殿的影子就消失了,变得有些神圣起来。

    其实最好看的,还是太阳西沉的时候,当檐角的最后一抹光消失的时候,再是耀眼,再是神圣的金殿,都要一并被拉入混沌里。

    就像殿里的两个人。

    管她是天高还是地阔,管她是北雁还是南雀,管她是皇帝还是农女,管她是醒着还是晕了。

    都要一并被拉近欢愉快乐里。

    有人感叹,这就是扶桑叶的威力吗?

    真的只有扶桑叶么。

    到底是因为什么,可能只有那两个人最清楚。

    也可能,那两个人也不清楚。

    就是纯粹的,遵从本心。

    等第七幅屏风画勉强完成的时候,许易水将她被用红色小衣绑起来的双手解开。

    绿洲碧水似得苏拂苓,这会儿像是已经被炙热烘烤干后的沙漠了。

    仅有的水源被许易水占据,她是一丁点儿办法都没有。

    嗓子干哑得像被砂纸反复摩擦过,想发出声音,都伴随着火辣辣的刺痛。

    浑身都又酸又软。

    “不……”

    许易水解衣服的时候,苏拂苓还在不安地发声,只是太过微弱。

    “要、要死了……”

    再这么下去她真的要死了。

    她认输。

    她错了。

    然而,许易水侧脸侧身,也不知是在看外面的天色还是在看其他什么东西,给了她一个令人绝望的答案:

    “才一天。”

    皇帝还是有很大不一样的。

    许易水看向床边矮几上,不知何时,悄无声息出现的水,两个天青色的拳头大小瓷杯,和五个合掌大的茶壶。

    温热的清水,带着些微的甜润。

    许易水给自己灌了一口,却还没顾得上自己,先把双眼紧闭,瘫成软泥似的苏拂苓捞了起来。

    纤长有力的手臂拖住她的后背,让人半靠在自己的怀里。

    苏拂苓的头无力地仰倒在许易水的肩头,发丝湿了干干了湿,这会儿是被汗水润湿贴在脸上的。

    许易水低下头,带着水润的唇靠近苏拂苓的唇边。

    像一只慵懒又虚弱的小猫,苏拂苓一点一点轻舔着许易水唇缝中送来的水,这已经她第三次给她喂水了,熟练得很。

    只是,她们都能清楚的感觉到,扶桑叶的情潮还没有过去。

    许易水将杯子放回矮几上。

    目光微顿。

    嗯……这个矮几好像还没试过。

    第103章 “我很想你。”

    日升日落,金殿的的屋檐下,太阳光从晨起到暮落,就这么已经走了三遍。

    三天了。

    整个宫殿里都弥漫着一股暖香暧昧的气息,床上原本的铺设已经不能看了,新换上的也已然皱巴巴得不成样子了。

    趁着两人间歇的空荡,宫女们步履沉稳,动作轻快地将一切收拾妥帖。

    帷帐被拉了起来,隔绝掉不必要的视线。

    许易水也终于知道了这一道又一道,堪称漫天的红纱帐到底是什么作用,原来不单单只是装饰啊。

    苏拂苓泡在换过一遍的温泉活水里,歪着脑袋正在打瞌睡,周身依然是一片坦荡地靡靡艳艳。

    但与先前不同的是,这次许易水也坐在温泉池边。

    掌事姑姑从帷帐下递进来一个托盘,说是能缓解酸胀的药,就是这药是外敷的而不是内服的。

    许易水手里揉着一个有些冰凉的软玉,正在琢磨要怎么给苏拂苓把药敷上。

    这软玉是用扶桑树的果胶做成的,可以用手暖热后塑形,捏着最贴合的形状,再在软玉上涂了药,让苏拂苓含着,会好的很快。

    许易水先在捏圆的部分,三只粗细的长条状应该最合适,太细效果不好,太粗又会适得其反,按照她的手指来预估,应该是最好的。

    内里还好,苏拂苓最红肿的部分在外侧,于是顶端*可以捏成半弧的杯状。

    圆上抹药,杯上也得盛满,这样贴上苏拂苓,才算面面俱到。

    只是想象固然美好,现实里却总容易有所出入。

    微微俯下身,许易水将人从水里捞起来。

    “不……”累极的苏拂苓半睡半醒,嘴里喃喃着,又明明白白地往许易水怀里钻。

    也看不出到底是在抗拒,还是在推拉。

    “不动你。”

    任凭扶桑水再厉害,这么三天下来到底是解了不少勾馋,的确还是想的,看苏拂苓的身体也是,但许易水还不至于这会儿都忍不住。

    只安抚:“给你擦药。”

    许易水把人捞到了玉石上,苏拂苓嫌凉,要靠在她身上贴着。

    动作倒是没问题,只是靠在她身上,视线受阻,难免就不方便擦药了。

    想了想,许易水还是让她往玉石上靠。

    “我不。”苏拂苓皱着眉又追黏了上去。

    她脸上还残留着红晕,偏生一副明明已经受不住了,却又仍然离不开的模样。

    看得许易水想笑:“娇气。”

    也的确是笑了出来。

    只是在看到那处泛着红,还有些许的肿时,难免有些心疼。

    微微俯身,许易水的手轻轻搭了上去,动作柔软得像羽毛,十分小心翼翼。

    “唔——”

    苏拂苓颤了一下:“疼。”

    药抹在软玉上后,有些黏滑,许易水看了看,深觉不能前功尽弃。

    “能忍吗?”

    忍倒是能忍的,但苏拂苓不想忍。

    飘飘然抬起眼,朝许易水瞧了过去:“你——”

    只是刚要开口,眼前就黑了下来,什么话都被堵进了肚子里。

    这是这三天以来,许易水最温柔,最细腻的一个吻。

    烛光摇曳,满腔的情谊在许易水的眼眸中流转,最后凝望进苏拂苓的眼底。

    这种感觉,就好像她是许易水在这世间最珍惜也最珍贵的宝物,是许易水放在心尖尖上的人。

    不因为她是谁,只因为她爱她。

    因为动作急促,所以许易水其实是先直接稳上了她的唇,轻轻咬了一口,又用温热的舌勾了几下,然后才稍稍推开了些许。

    仰头,嘴唇从额头滑到鼻梁,一路落下轻柔又细碎的吻,那股缠绵的劲儿轻易地就融进了苏拂苓的骨头里,明明许易水都已经这般温柔了,她却更激烈,更喘不上气了。

    左手轻轻拖住苏拂苓的背,许易水给她借力。

    苏拂苓能清晰的感觉到,带着稻香和太阳暖意的鼻息在脸颊上匍匐而过,几乎是瞬间,她就沦陷进了这种温柔里,两只手不自觉就搂住了许易水的脖子,弓着身体往她靠,一副要献祭的姿态。

    许易水不需要她的献祭,只需要她好好的就行。

    所以,在苏拂苓没注意的地方,她右手的软玉已经快要靠近目标了。

    温热的唇先是蜻蜓点水似得印在苏拂苓的唇角,背后的手轻轻地半抚摸半拍打,来舒缓她汹涌情热带来的颤抖。

    嘴唇右移,便吻上了唇瓣。

    若即若离的轻啄,用舌尖去细细描摹她的唇线,不着急,只缓慢的,有一搭没一搭的摩挲,像是试探,又像是在安抚,带着令人战栗的十足耐心。

    “唔——”

    异物入侵,苏拂苓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短暂的就要清醒时,又被许易水加深了这个吻。

    “没事的。”

    一边啄吻,右手要稳着敷药的软玉不让它掉,许易水一边柔声去哄苏拂苓,玩得一手即为妥帖的注意力转移:“我在呢。”

    “不怕,我陪着你。”

    “不疼的。”

    “之前不是嚷着难受吗?”

    “没事了没事了。”

    “过一会儿就好了。”

    过一会儿真的会好吗?

    苏拂苓不知道。

    当她仰起头时,许易水放在后背的手便摩挲着去按压她的尾骨,分担那处引起的酥麻。

    怎么……她分担的方式,会是制造更多的酥麻呢?

    怎么会有人这样?!

    苏拂苓分神的想,但很快的,她连分神都无暇顾及了。

    已经失神了。

    许易水的唇舌牢牢的锁定住了她的气息,追缠着,势必要把她的每一个细微颤抖,没一丝欢愉喘息,吻成最隐秘的情动。

    苏拂苓整个人都被绷紧在了名为欲望的弦上,满足感随时都可能将她撑断,没有力气,只能靠在许易水身上,迷离地细细喘息。

    “这两个月,”许易水的下巴轻轻贴在她的头顶,声音又低又哑,柔得像是错觉,“你有没有想我?”

    “贾真的事情,你原谅我了吗?”

    许易水在问,但没有听见苏拂苓的回答。

    苏拂苓现在无力回答。

    软玉的药效很好,就是有点费人。

    谁会在这种时候,还有精神用话语咬字,来回答那么缠绵的问题?

    “我很想你。”

    许易水道。

    我也很想你。

    苏拂苓闭了闭眼。

    你想我,是要跟别人议亲。

    而我想你,则是把你抓过来,永远和我绑在一起。

    第104章 “去取扶桑水过来吧。”

    “吃饭吧。”

    掌事姑姑拎了食盒进来,就放在温泉旁边的矮几上,许易水看向苏拂苓。

    那药起效快,软玉已经吐出来了,只是她人双颊还有些红,懒洋洋地躺在玉石上,看着是半根手指都没力气动弹。

    “抱~”苏拂苓的娇声里带着些许委屈和哑涩,听得人头皮发紧。

    “别撒娇。”虽然这样说着,许易水还是站起身,走向了玉石。

    可苏拂苓不乐意了,见她手伸过来,反而扭过了头去:“哼。”

    许易水明白过来,是自己刚才那句“别撒娇”把人给惹到了。

    “不可以么?”她为什么不能撒娇?

    苏拂苓理直气壮地不高兴。

    “可以。”

    亲密的伴侣之间,互相撒娇是很正常的事情。

    许易水点了点头:“只是我容易忍不住。”

    “你!”苏拂苓僵住了。

    脸比先前烧得还红。

    许易水现在脸皮也变厚了,居然会说这种浑话了。

    “好了,”许易水伸手捋了捋苏拂苓搭在肩上的头发,“先吃饭。”

    说着,而后长臂伸展,将苏拂苓抱了起来。

    可被她抱起来的苏拂苓却抗议:“我不要这种抱!”

    哪儿有人是一手捞大腿,一手护着后背,面对面抱起来的啊!

    “我要那种好看的抱!”

    许易水现在这个动作显得她像小孩子一样。

    只是矮几的距离是在太近了,她话还没说完,还来不及换姿势,许易水就已经将她抱到了目的地,放在了坐垫上。

    这人松手还挺快。

    肢体触及了坐垫,和许易水的距离自然就没有刚才抱着那么亲密了,苏拂苓撇了撇嘴:“不是忍不住么……”

    “是容易忍不住。”许易水突出强调了容易二字。

    苏拂苓挑眉,抬脚蹭了蹭她的小腿:“那不就是还能忍住?”

    白皙晶莹的腿肉上还带着深深浅浅的红痕,最用力的地方,甚至有一点紫色,涂了药也还没见好,但就是这样的场景,莫名让人觉得更欲。

    扶桑叶带来的花烛夜还没过,几乎是瞬间,空气里就开始浮动起危险的暧昧味道,许易水眯了眯眼:

    “你不想吃饭了?”

    “吃!”相处了这么久,苏拂苓已经能够充分判断出许易水有没有在说假话了,见她要来真的,立马收回脚,做出一副规矩的模样,“吃,马上吃!”

    答应的倒是好好的,只是等许易水真的将食盒里的饭菜都摆出来后,苏拂苓又不动筷子了。

    “先喝汤吗?”

    许易水询问着,已经拿起汤勺,从放在桌子靠她这边的青花瓷大碗里,盛出了肉丸汤。

    说是肉丸汤,但这肉丸又和她从前在筵席上吃过的肉丸很不一样。

    宴席上的肉丸一般都是帮厨们抡着菜刀甩开膀子剁的,又赶着时间,都不会剁得太细腻,她们也很喜欢那种肉丸里吃起来有肥有瘦的颗粒肉感。

    但宫里的丸子十分细腻,几乎看不出肉的存在,一颗一颗,完全是粉玉,点缀在嫩绿的小青菜尖儿里,味道如何先不谈,光是这卖相就已经胜出一大截了。

    还有红烧肉、水晶虾饺、碧玉菜心……

    清蒸的鲈鱼放在印着牡丹纹样的银碟子里,鱼身划着整齐的刀花,从乌青的鱼皮里裸露出白色细嫩的鱼肉,又铺上了翠绿的葱丝和另一种红色的丝。

    这色相味道,连不太饿的许易水都被额外挑起了几分食欲。

    “这是什么?”许易水夹了鱼放进勺子里,没看出来那是什么。

    苏拂苓有一搭没一搭地喝了两口汤,其他的东西一概放着没理,扫了一眼:“辣椒丝。”

    许易水:“……”

    这东西总让她想起一些不太好的回忆,但有错和纠葛的终究是人和人在当时环境情况里做出的决定,食物何其无辜。

    想通得很快,而想通了的许易水用象牙筷将勺子里鱼肉的几根小刺完全挑了出来,这才递给苏拂苓。

    “啊。”苏拂苓没有要接的意思,只是张开了嘴。

    “呵……”许易水微微叹气,将盛了鱼肉的勺子喂到了苏拂苓的嘴边,她这才肯赏脸吃了几口。

    只是等她再弄好一勺鱼肉的时候,苏拂苓又不吃了。

    “不好吃?”

    其实许易水大概能感觉得到,苏拂苓在闹脾气。

    但她确实没有想到苏拂苓在闹什么脾气,又是哪个地方不称心如意。

    “好吃,”苏拂苓道,“但我不想吃。”

    许易水:你要不要听听看你在说什么混账话?

    算了,她是皇帝,混账就混账吧。

    苏拂苓撑着脑袋,看许易水为她为难,猜她心思的模样,其实还蛮有意思的。

    有一种她对她很重要的感觉。

    “你是想换个吃法?”许易水猜测着。

    但这么多饭菜,按照苏拂苓平时的饭量的话,全部喂饱只怕是个大工程。

    嘴不想要了?

    以前在上河村也没见她这样啊,哪次不是一说吃饭就把碗里吃得干干净净的。

    瞄了眼许易水的神色,苏拂苓就知道她都在想些什么了。

    苏拂苓:“……”

    “说吧,”许易水深吸了一口气,给自己预警了一下心理准备,“怎么才肯吃饭。”

    看身体里感受到的情况,这花烛夜指不定还得多长时间呢。

    苏拂苓却给了许易水一个令她有些意想不到的答案:

    “我想吃蒸蛋了。”

    皇宫里堪称满汉全席,要啥有啥,唯独没有那道猪油蒸蛋。

    听到她这样说,几乎是下意识的,许易水的身体微微端坐了些许,蹙眉直直地望向对面的苏拂苓。

    矮几不大,精致的餐食在两人之间还冒着袅袅热气,饭菜的香味十分充盈。

    苏拂苓的视线与许易水的视线就这么对上,眼里是毫不退缩的坚持,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此时此刻,许易水无比确定,苏拂苓是想要支开自己。

    可是为什么呢?

    不是她强求的花烛夜吗?

    而且许易水能够感觉得到,扶桑叶的作用还没过,她们随时都有可能再生出难以克制的痴缠之心。

    两个人就这么隔着饭菜的热气互相凝望,谁也没有先开口说话,沉默蔓延开来,因为怀疑,因为考虑,那些原本拉丝粘黏的暧昧情动,都好像一并被削减了去。

    “奴领您过去。”

    侧角的小门悄无声息的拉开,掌事姑姑不徐不疾地走了进来,越走近声音就越大,最后跪在了阻隔视线的帷帐前。

    “温泉殿后有小厨房。”

    温和的语气,不容拒绝的安排。

    然而,许易水关心和想到的却是另一桩事:“你们听得见我们说话?”

    不然怎么苏拂苓方才那么随意地说了几句,这掌事姑姑都立马走了进来。

    “莲心服侍我多年了,”苏拂苓仿佛知道许易水在担忧什么,安抚道,“放心吧,她们不会乱说什么的。”

    也不敢乱说什么。

    许易水:“……”

    她们会不会乱说是一回事,但有没有听见又是另一回事啊喂!

    回想起这三天里和苏拂苓的各种动作还有说的各种话,罕见的,许易水麦色的皮肤,竟然也能烧出几分红晕来。

    苏拂苓轻笑:“你要习惯。”

    莫说宫女,这皇宫里到处都是暗卫,根本就没有所谓的秘密。

    许易水顿了顿,跟着莲心姑姑出去了。

    行宫修得很气派,但若是从小角门去往厨房的话,走的是一条蜿蜒僻静的青石板路。

    因为夜深的缘故,掌事姑姑莲心拎了灯,亦步亦趋地为许易水引路。

    “都警醒着些。”

    更深处忽然飘来一道不轻不重的,又有些耳熟的声音。

    许易水停住脚步,往那个方向看去。

    只能看见一个背影,身穿藏青色宫装长裙的女子,身形挺拔优雅,步履急促但又不失端庄,手里稳稳地提着一盏琉璃灯,领着四五个看上去品阶比她低一些的宫女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那是谁?”许易水收回视线,疑惑道。

    “是寒雁姑姑,”莲心姑姑道,“专司行宫的礼制器具。”

    果然是孟寒雁。

    “礼制器具……”许易水似乎什么都不懂,“是礼部的官员吗?”

    “并非,”莲心姑姑摇了摇头,“是陛下身边的近臣。”

    内侍。

    尽管莲心姑姑说得很好听,但许易水还是明白了她的意思。

    孟寒雁曾是她在上河村见过的最有本事的一个人。

    当时苏拂苓临走前,名义上还是孟寒雁把她叫走的,许易水还以为,苏拂苓会让孟寒雁做官。

    莲心姑姑好似知晓了许易水的考量:“寒雁姑姑本是岳家的家生奴,岳家遭难时,也一道被贬为罪奴了。”

    “幸而陛下微服出巡期间,寒雁姑姑帮了不少忙,这才破格入了宫,掌礼制器具。”

    岳家许易水知道,大贪官。

    五年前贪墨赈灾粮,致使饿殍遍野,生灵涂炭,严重的地方,易女而食者,不在少数。

    只是……微服出巡,原来京城里是这么理解苏拂苓在上河村的那段时日的么。

    “立春。”

    莲心忽然停住脚步,叫来了另一个宫女。

    “这是立春,”莲心向许易水介绍,“小厨房就在后面,您需要什么,吩咐立春便是。”

    看来,这位姑姑还有其他更要紧的事情要去做。

    许易水垂眸,点了点头。

    就是不知道,这件事会不会和苏拂苓把她支开有关。

    不得不说,有时候许易水的直觉的确敏锐得离谱。

    “莲心。”苏拂苓的确是在支开许易水,也的确找莲心姑姑有要事。

    “去取扶桑水过来吧。”

    望了一眼对方的神情,莲心意识到苏拂苓没有在开玩笑:“陛下,这不合规矩!”

    “规矩是死的,但人是活的。”

    苏拂苓抬起手示意对方不必再说:“我能感觉到,扶桑叶的时间还没过去。”

    “可我已经三天没临朝了。”

    这本来是苏拂苓给自己腾出来的时间,上一世的花烛夜就是三天,可这一次,明明比上一世还疯些,怎么这花烛夜的悸动还没有半点儿要消下去的意思。

    苏拂苓也恼得很。

    先前倒不是没想过这个可能性,所以只能用扶桑水了。

    扶桑水能催化透支扶桑叶带来的情潮,让花烛夜快些渡过。

    只不过……会有怀孕的风险。

    苏拂苓想到了许易水赤罗的身体,还有她亲自捏塑出来的,完全和她贴合的擦药用的软玉。

    这个风险有点大啊。

    “再备一碗避子汤吧。”

    没有哪个皇帝喝避子汤的道理,莲心下意识想跪下劝,忽然想到也没有哪个皇帝会吃阴叶,顿住了。

    然后她听见苏拂苓又补充了一句话:

    “别让她知晓了。”

    别让许易水知晓她喝避子汤。

    第105章 “这样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猪油蒸蛋是和许易水一起回来的。

    这道菜做起来其实很轻松,行宫的小厨房没找到米汤,许易水直接用温水代替了,所以用时其实并不久。

    嫩黄色的蛋羹卧在碗里,表面油亮亮的,看起来很润,吃起来也入口即化。

    蛋香味儿并不算多么浓烈,恰到合适才是佳品。

    苏拂苓吃得很开心。

    见她肯吃饭了,许易水垂下眼,又给她夹了些新送来的热菜:“我方才见到孟书吏了,行色很匆忙。”

    “嗯,她现在负责礼制器具。”

    苏拂苓将菜都一一吃了。

    “贾真后来怎么样了?”

    正挑着鱼刺,许易水冷不丁听见苏拂苓问了一句。

    “死了。”顿了顿,许易水的表情没什么异常,平静得很。

    “我知道,她就是我杀的。”

    想起先前许易水问她,是不是还在因为贾真的事情生气,苏拂苓喝了口汤:“我是问之后。”

    “没有曝尸荒野,喂野狼?”

    这话说得堪称狠毒,恨与厌恶在这样的话里被暴露的一览无余。

    苏拂苓离开的时,最后见许易水的那一面,并没有掩饰自己带着血的匕首,所以她其实很确定,许易水是知道她杀了贾真的。

    也不得不承认,她当时是有些心浮气躁的,所以没忍住,故意让许易水知道她杀了贾真。

    说实话,她那会儿这样做,是有些挑衅和赌气意味在里面的。

    她想让许易水知道,你看,你救了这么个烂人,救了一个你根本就不该救的人。

    那又如何。

    我还是能杀了她。

    只要我想。

    许易水其实也能感觉到苏拂苓当时的这份挑衅,这份气笃,她甚至理解苏拂苓为什么要这样做。

    但现在,她却不知道苏拂苓再一次提起这件事情。

    再一次强调,贾真就是她杀的。

    是为什么。

    “没有,”许易水还是如实回答了,“村里的人发现她死了,给她裹了草席子,挖了坟,立了冢。”

    虽然贾家已经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祭拜她了。

    而村民们很快就会忘记这个人,也大概率不会再祭拜她。

    “真遗憾,”苏拂苓轻嗤,“她竟然还能有座坟。”

    “竟然还能落叶归根,埋进土里。”

    想到这个,苏拂苓的胃口都不大好了。

    许易水不置可否。

    “你还在意贾真的事情吗?”这话是苏拂苓问的。

    她之所以主动提这件事情,是因为想起来了之前许易水问她的问题——是不是还在因为贾真的事情生气。

    “你觉得我狠毒吗?”毕竟杀了一个她救下的人。

    这话问得有点奇怪,许易水摇了摇头。

    那就好。

    尽管人是一定要杀的,但苏拂苓也并不希望在许易水心里,觉得她是一个狠毒的人。

    “你知道我为什么那么恨贾真吗?”

    想了想,苏拂苓还是决定告诉许易水从前的事情。

    “我有一个表姐,她叫岳岚月……”

    岚月……很耳熟的名字。

    许易水想起来了,贾真的第一位妻子,就是一位罪奴,贾岚月。

    和孟寒雁孟书吏关系很好的一个人。

    “我的表姐是一个很厉害的女子,礼乐射御书数,样样都能在国女监拔得头筹……”

    伴随着苏拂苓带着些许怀念和遗憾的叙述声,许易水却大概想到了这位叫岚月的罪奴,大概是所犯何事了。

    岳岚月。

    姓岳,又在五年前的话,那就只有那一桩惊天的贪腐案了。

    贪腐赈灾粮啊。

    想到当时听闻的惨状,许易水桌下的拳头紧了紧。

    “……可就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最后却死在了贾真手里,以你所听闻的那种方式。”

    苏拂苓牙齿都在打颤,没说一个字,那种恨意又翻滚了上来。

    可目光落在许易水身上时,却发现她并没有流露出想象中应该有的神情,怜悯、同情、惋惜,什么都没有。

    反而垂着眼,称得上有些平静。

    并不能与她共情。

    此时此刻,苏拂苓有些痛恨许易水的这份平静了。

    “你觉得我不该杀她吗?!”

    “……该的。”许易水点头。

    这话不合适现在说,说了会很麻烦。

    可能苏拂苓会更生气,也会更难过。

    还是不要说了,挨过扶桑叶的这些天,以后的事情还不知几何。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现在,你后悔救贾真了吗?”可苏拂苓还是在问。

    许易水没点头,也没摇头。

    她没说后不后悔,良久,只道:“我做不到看着一个活人在我面前被洪水冲走。”

    死一般的沉默。

    苏拂苓的手里还攥着蒸鸡蛋的勺子,用力得已经有些颤抖起来。

    “那陛下知道,”许易水还是没忍住,将之前的问题问了出来,“因为岳家的贪腐死了多少人吗?”

    举国震惊的大贪官岳家,当时判的是满门抄斩,祸首嫡系五马分尸,填城门压阵石,世代受千人踩万人踏,以平民愤。

    许易水不知道岳岚月是怎么做到还能以罪奴身份活到上河村的,甚至如果不是遇上贾真的话,她现在还能安稳的活着。

    尽管可能这种她眼里安稳的活着,在苏拂苓和这位岳小姐眼中实则是一种苟且偷生和耻辱。

    的确如苏拂苓所说,岳岚月是一个非常骄傲又非常优秀的人,只是许易水难以共情,因为在知道岳岚月身份的那一刻,许易水就只觉得,岳岚月的每一份优秀和骄傲,都是用她们这些人的骨血堆积出来的。

    如果硬要说,那贾真和岳岚月,都该死。

    苏拂苓明白了。

    当她听到许易水这个忍了又忍的疑问时,明白了许易水的想法。

    女人抬起手抹掉了眼角渗出的泪,眼里流露出一种许易水难以看懂的悲戚和死寂。

    “……你不懂。”

    苏拂苓摇头。

    “许易水……你不懂……”

    深吸一口气,奋力收拾好所有难堪的心情。

    苏拂苓决定回答许易水最开始,也最浅薄的那个问题。

    “我已经不生气了。”

    “坦白来讲,我当时是很生气的。”

    “但后来孟寒雁告诉我,在危急的情况下,救任何一个人都是小事也是常事。”

    “我就不生你气了。”

    事实上孟寒雁说得要更多一些。

    她说:

    【“殿下,你我其实都明白,罪魁祸首不是贾真。”】

    【“一个贾真而已,能救就能杀,许易水又能改变什么?”】

    【“她们这样的人,除了平庸的善,什么都改变不了。”】

    是了,如果不是有些更该死的人,像贾真这样的人,本来一辈子都见不到表姐的。

    她好像该说点儿什么。

    许易水张了张嘴。

    却又不知道能说点儿什么。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许易水能够清晰的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但却又不知道这种不对劲到底来源于何处。

    静寂的沉默在两个人之间蔓延开来。

    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刻,有些突兀和突然的,属于扶桑叶的火气感觉又燃起来了。

    “都过去了。”

    苏拂苓放下碗,垂着眼说了这么一句话。

    只是她的脸上还带着一道方才没能擦掉的泪痕。

    都过去了。

    她们的事在她们那儿就了了。

    别让她们,影响到她们-

    “许易水,我们生个孩子吧~”

    起初许易水本来以为这只是苏拂苓用来挑逗她的方式之一,毕竟这三天里她也不是没说过比这更过火的话。

    “吃好了吗?”没有太在意她这句话,许易水还在一本正经地学着先前吃饭时她教的,将边上用来漱口的茶递给苏拂苓。

    “吃好了。”苏拂苓接了茶水,有带着微微红艳的唇抿着茶盏,眼睛却一眨也不眨地盯着许易水。

    她的双颊还透着粉,雪白的手撑在小矮几上,整个人懒懒地站了起来,朝许易水身边儿歪:“继续?”

    苏拂苓的眼睛里带着撩人的火。

    许易水有些惊讶于苏拂苓的情绪转变如此之快,又懊恼自己竟然真的也被勾了起来。

    但她的自制力比苏拂苓好一些,所以许易水坐在椅子上,半垂着眸子,没有动。

    也就忽略了,苏拂苓眼睛里藏着的另一些,极为幽深的,不属于扶桑叶,也不属于爱欲的另一种渴求暗芒。

    “刺啦——”

    微声的瓷器和木头摩擦的声音,并不怎么响亮,但在安静的大殿里,一下就落在了人的心上。

    白皙的脚抬起,轻轻用力,放在矮几上的碗便被刨开到了将坠未坠的桌沿边。

    看着对面还一副正经模样的人,苏拂苓踩上了桌,一天一件新衣,但新衣和旧衣相比款式也差不了多少,只是颜色不大一样。

    今天是一件俏粉色的薄纱。

    这个颜色很挑人。

    但苏拂苓这个人没得挑。

    沁出的水液胡乱涂抹,苏拂苓明晃晃的腿肚上还有尚未消散的斑驳红痕。

    将自己瘫软在桌上,苏拂苓直接伸脚,千娇百媚地踩上了许易水的大腿。

    青丝拂面,偌大的桌案在初秋的天里,盛满了盎然的春光。

    许易水的鼻子长得很好,脖子上传来轻微的不适感,是许易水的鼻尖软骨碾压过她的脖子导致的。

    有一点微微的窒息,好像随时都会被咬破,吸干她的骨血。

    只是一瞬间,苏拂苓就被拉入了那种目眩神迷的欲望里。

    大腿的动作被许易水的手臂挡住,苏拂苓觉得难受,身体不受自己的控制,失控的感觉会有些惶恐,可又因为这份感觉是许易水带来的,她又莫名的有底气。

    渴望感越来越强。

    好奇怪。

    她甚至说不上来自己到底是在渴望什么,但就是很想很想要。

    想拥抱,想紧贴,想接吻。

    对。

    她从来没有这么想接吻过。

    整个人像是正在被烧干的顶罐,从里到外散发着热。

    这样的情上,苏拂苓并不像许易水那样强横,她更柔软,更引诱,更爱蹭。

    许易水的衣服也不多,本就松松垮垮的,轻易就被苏拂苓撩得一团乱,麦色的肌肤东一块儿西一块儿的露了出来,下一瞬,就贴上了苏拂苓的某一处。

    苏拂苓还很喜欢嘬她,轻柔挑逗,有一搭没一搭。

    等她受不了的时候,还要换上一遍,美其名曰:两边都要!

    许易水:“……”

    是你两边都要还是我两边都要?

    抬着下巴将她脑袋拖起来,许易水很认真地看着苏拂苓,问:“你*不想要了吗?”

    “你说什么?”原本沉迷嘬嘬嘬的苏拂苓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事,猛地抬起头,那双圆溜溜的眼里,润泽的水光都凝成了震惊和疑问。

    “我,我没听清。”

    “你再说一遍。”

    苏拂苓缠着许易水要她再说一遍那糙话。

    可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许易水已经紧紧地闭上了嘴,任凭苏拂苓再怎么钓,都不远再开口了。

    只是那麦色的肤,像是晒熟了似得,从脚后跟红到了后脑勺。

    “怎么红了?”

    苏拂苓还要故意笑她:“敢说不敢认?”

    “再说了,你有那个本事——哎——!”

    激将法才用一半,苏拂苓的世界便天翻地覆起来。

    陌生的酸涩感觉从瞬间炸开。

    许易水当真是搅弄风雨的一把好手。

    就是有些太温柔了。

    这样的温柔已经不适合现在的苏拂苓了。

    她想要不自控,想要整个人都变得奇怪,想要彻底沦陷,思绪被烧焦,整个世界里只有眼前这个掌控自己的人。

    想要被快感俘虏。

    想要更用力。

    想要更快。

    麦色的手臂。

    暖白里带着粉色的皮肤。

    “许易水。”

    “许易水……”苏拂苓近乎气息不稳,“我们生个孩子吧……”

    “我们生个孩子。”

    苏拂苓喘息着,眼神痴迷,却不带一点下,流,淫,邪,尽是要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爱恋。

    “这样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她一定会像你一样漂亮。”

    “她会继承大统。”

    “我不会让她像我一样,我会给她最好的,我会好好培养她……”

    “她会是大夏的下一任国主。”

    “许易水……我们的孩子,会是大夏的皇!!!”

    几乎是任何一个有野心的人,都拒绝不了这样的提议。

    万人之上,权力之巅。

    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当幔帐后真的出现用青色半透明琉璃盏装着的扶桑水时,许易水才意识到,苏拂苓不是在调情。

    她在说真的。

    “这样我们就永远都不会分开了!”

    余韵中,苏拂苓的声音又娇又沙。

    第106章 “帮我准备一份避子汤。”

    许易水也拒绝不了这样的提议。

    扶桑叶,花烛夜。

    这样的情潮里,扶桑水的出现,驱使的是每个动物最原始的本能。

    人也有这样的本能。

    “怎么了?”

    苏拂苓躺在新换的红绸里,好似没有察觉到床尾半跪着的人思绪的游移。

    其实许易水停了有一小会儿了,这样的停顿在她们的欢畅事里并不多见。

    许易水端起琉璃盏。

    带着微声的啧,苏拂苓能够清楚的听见,许易水将扶桑水含进了嘴里。

    扶桑水需要让食阳叶的妻主为妻子口渡。

    运气好,遇上厉害的妻主或易孕的妻子,一次就能成事。

    尤其是在花烛夜期间。

    可能性大增。

    酥麻感从脊柱攀升而起,来势汹汹。

    那是最为酣畅,最为淋漓的,属于灵魂的契合。

    头皮发麻。

    苏拂苓很爽。

    地上,床上,桌上,一片狼藉,红绸凌乱一片,湿得像温泉里捞出来似得,不像话。

    许易水也很爽。

    看一个人的情绪全部被自己掌控,为她而沉沦。

    欢愉痛苦,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带来的。

    极度的快乐,极致的渴求。

    她可以尽情地拥有、摆弄和操控这个人。

    这个人还是苏拂苓。

    这个人还是帝王。

    而她可以自由地让她哭,让她求,让她婉转,让她绽放。

    许易水被那些翻腾的晦暗激得眼眶发红,越想越觉罪孽深重,可越觉罪孽深重,又越觉欲壑难填。

    但幸好,幸好苏拂苓很享受许易水对自己的开发,而许易水也很享受自己对苏拂苓的掌控。

    苏拂苓很享受许易水对自己的开发,许易水也很享受苏拂苓对自己的掌控。

    太过合拍的后果就是。

    没完没了。

    总有种会互相折磨,互相依偎,抵死纠缠到天荒地老的。

    错觉-

    苏拂苓软绵绵的趴在床上,柔顺乌黑的发丝此时像乱麻似得披散在肩头,背部牵连着脊柱无力地弓起,白皙的皮肤滚满了深浅不一的吻痕。

    那双纤长的腿也没了力气,一颤一颤地耷拉着,半张脸埋在被抓挠得皱巴巴的红绸里,露出的另外半张脸则泛着一种由内而外的透红色。

    “呼——”

    半睁半眯的眼带着*朦胧和迷离的神色,伴随着又轻又种的呼吸声,苏拂苓整个人都笼罩着一股子极致欢愉后的倦怠。

    可就是这样,当察觉到边上属于许易水的气息靠过来后,意识模糊的苏拂苓还在不断地往许易水身上靠。

    许易水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坏的。

    因为看着这样的苏拂苓,她居然产生了一种强烈的满足感。

    这是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仿佛苏拂苓的整个人整个世界都被她牵连着。

    她需要她,她依赖她,她渴求她,她归属于她。

    喜怒哀乐,七情六欲,全部被她一个人完全主导。

    这样的感觉,甚至比放在的高潮更让她感到愉悦,一种从外到内,再从内到外的,满溢出来的愉悦。

    如果此时此刻,祝玛在这里的话,她大概会告诉许易水,这是因为她内心的掌控欲在作祟,由此而产生的精神性,高潮。

    情欲,爱欲,占有欲,摧毁欲破坏欲甚至是死欲,有时候本质上是同一种东西,在最为强烈的时候,它们其实是高度一致的。

    那很坏了。

    啊,也很爽了-

    七天了。

    苏拂苓没有想到,这场花烛夜已经七天了,用上了扶桑水竟然还没有缓和下来。

    她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身体里还有某些东西在蠢蠢欲动,但是苏拂苓已经等不了了。

    没有哪个皇帝直接缺席七天早朝的,还是在这种刚登基不久后的紧急时刻。

    因为前世的三天,她本来以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所以才用上了扶桑叶,强行要将许易水绑在她身边。

    没想到还是出了意外-

    “陛下,”幔帐外传来了莲心的声音,“陈相国求见。”

    咚!

    床上传来一声轻微的闷响,是苏拂苓眼疾手快一把将赤罗罗的许易水按进了被子里!

    没有通传直接进来,莲心甚少有如此不知礼数的时候。

    本就是低头进去的莲心才只看到床沿,听到动静立马便跪了下去,整个人都匍匐在地!

    不是,幔帐围得好好的怎么只剩一半了!!!

    “相国说,陛下您要是再不见的话,她就让梅坞来请您了。”莲心赶忙将情况回禀。

    梅坞的请,只怕是捉。

    到时候场面就有点难看了。

    但这件事情确实是她的问题,陈相国为她兜底了四天,只怕已经到极限了。

    “朕知道了。”

    苏拂苓揉了揉眉心:“半个时辰。”

    “诺。”莲心退了出去。

    毫无防备的许易水闷哼声都要出来了,听到莲心的声音又赶忙憋住,整个人都涨红了,这会儿人终于走了,才将憋住的那半声缓出来:“……”

    “噗——”苏拂苓本来有些焦心,见她这样,兀得笑出了声。

    “还笑?”许易水坏心地上手捏了捏。

    “别,”苏拂苓求饶,“半个时辰。”

    “这回是真没法了,你饶了我吧,让我歇歇。”

    “我缓缓。”

    但见她那娇声讨饶的模样,心里火烧火燎,落在肤上的手却变成了轻刮。

    “歇吧。”

    叹了口气,许易水翻过身,把盖在自己身上的被子分了一半压上苏拂苓。

    卸了力,苏拂苓也将自己往床上摊着,静默地调整着自己。

    说是半个时辰的歇息,但其实一刻钟都不到。

    伴随着“嘎吱——”一声,行宫的大门徐徐敞开,一条又一条的宫女们捧着各种钗环器具鱼贯而入。

    温泉洗漱,烘干发丝,擦药,再穿衣,梳头,扮装……

    起初的事情还是许易水亲力亲为,但越往后,慢慢被宫女们替代,许易水只站在越来越边上,越来越远的地方,看着苏拂苓被穿着粉衣宫装的丫鬟们围在最中央。

    苏拂苓只是闭目站着,莲心在一边扶着她。

    有人为她插上凤钗,有人为她围上腰带,有人为她整理裙摆。

    那是一袭十分有距离感,也十分威仪的黑金色锦袍,裙摆拖拽出数米,用金线绣着象征至高无上皇权的金龙,再戴上九龙衔珠归于红宝石的冠冕,长眉入鬓,红唇浓妆。

    原来,这就是苏拂苓做皇帝的时候的模样。

    这才是苏拂苓的模样。

    许易水和苏拂苓相隔不过数米,只要她愿意,也随时都能走近。

    但就是这数米的距离,犹如天堑。

    中间横亘的,是许易水这一辈子都无法跨越的东西。

    人没办法放弃,也没办法争取,自己本来就不曾拥有的东西。

    “你先在这里歇会儿,”约定好的时辰快到了,莲心扶着苏拂苓要往外走,想起什么,苏拂苓转过头,看向站在床边的身影,“我待会儿让人来找你。”

    出了温泉行宫,苏拂苓便坐上了轿辇:“让孟司礼来见我。”

    虽然是内侍,但孟寒雁也是有职称的-

    “孟书吏。”

    苏拂苓走后,房间里一时空寂。

    许易水没坐在床边,反而是坐去了温泉池边的玉石上,像随时要下河摸鱼抓虾似得,两个裤腿挽到了膝盖上,将自己的脚泡在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晃悠着。

    只是她的目光有些放空,竟让人看不出在想什么。

    孟寒雁一踏进殿,看见的便是这副模样。

    只是听见有人进来了,许易水很快便恢复了思绪,朝着来人看去。

    正是熟悉又陌生的孟寒雁。

    熟悉是因为,她是孟寒雁。

    陌生是因为,从前在上河村,许易水便觉得孟寒雁是很气派的人物,如今再看见孟寒雁身上那精致的衣裙宫装,更觉是高不可攀的大人物。

    看见许易水在这儿,孟寒雁面上和眼里并没有半点儿惊诧,只是微微朝她蹲了蹲身。

    像这宫里所有的奴才朝主子那样,朝许易水行了一礼。

    许易水只觉得有些不自在,但她不会行这个礼,只好赶紧摆手:“免礼免礼。”

    “你们也免礼。”

    在孟寒雁身后,跟着她一道进来的,还有八个宫女。

    和方才伺候苏拂苓的那些宫女如出一辙。

    许易水从前还觉得自己目力惊人,在山上哪怕只远远瞧见一个小点儿影儿,也能大概知道那是谁。

    可这会儿在这宫里呆了七日,前前后后见了不知道多少个宫女,她也就只能分出来一个莲心和厨房里帮她烧火的立春。

    别的再也认不出来了。

    “陛下让我照顾……你。”孟寒雁想了想对许易水的称呼,但饶是负责礼这一部分的她也犯了难,没想到要如何称,最后只能略了过去。

    “我带你过去。”

    “先换衣服吧。”

    很显然,身后那八个宫女端着的东西,便是要给许易水换上的。

    许易水是一个很有执行力很听话的人,也不爱惹什么麻烦。

    至少在孟寒雁点印象里,是这样的。

    所以当她坐在那儿不愿意动,不愿意配合,只用温泉水洗脚的时候,孟寒雁是有点诧异的。

    顿了顿,孟寒雁看向宫女们:

    “把东西放下,你们先下去吧。”

    “诺。”八个人训练有素,齐声回答。

    “要带我去哪儿?”人都走了,许易水这才收回脚,看向孟寒雁。

    只是答案有些出乎她的意料:“金銮殿。”

    “带我去金銮殿?”

    “对。”

    看了看许易水的神情,孟寒雁解释:“扶桑叶的潮期还未过,你们的花烛夜还未完。”

    “你得去金銮殿候着。”

    “以备陛下不时之需。”

    尽管苏拂苓不是那种会轻易让自己在众臣面前陷入狼狈的人,也一定没有想要当众表演什么春宫的癖好。

    但也必须要留一招最差最差的后手。

    如果真有意外发生,大不了到时候谎称如厕。

    许易水:“哦。”

    她还以为什么呢。

    原来如此。

    也是。

    这才对嘛。

    “孟姨。”

    这称呼就有些过于亲切了。

    毕竟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没有得罪的必要,甚至可以接近拉拢,孟寒雁挑眉:“您吩咐便是。”

    “我想拜托你一件事情。”

    许易水有点不确定孟寒雁会不会告诉苏拂苓,毕竟苏拂苓是皇帝,又好像很热衷这件事。

    果然是有求于她,孟寒雁了然:

    “什么事情?”

    “帮我准备一份避子汤。”

    第107章 但……为保涅阳的地,坑害下游又是怎么回事?

    偌大的皇宫,许易水再没有什么认识的人了。

    只能赌孟寒雁。

    想到上河村里,那个曾在鲁林送她入镇,放她自由时,在鲁林离开后掀开轿帘回望的孟寒雁。

    许易水选择了相信。

    她觉得孟寒雁大抵是能够理解她的。

    苏拂苓把她抓过来,在她昏迷的情况下,就给她喂了扶桑叶,显然是已经决定要和她上,床,和她纠缠到底了。

    这份纠缠她已经改变不了。

    但即使已经吃了扶桑叶,即使已经水乳交融。

    许易水也尚未知道,自己要何去何从。

    更不敢去想,自己的孩子要如何出生在这座华美的牢笼。

    从来好物不坚牢。

    许易水对于情爱不甚精通,但她知道,在两个人的关系尚未安定下来之前,不生孩子,才是正确的选择。

    现在……就是有些担心这几天了……

    想到扶桑水在她和苏拂苓之间引起的那些失控情潮,许易水有些心惊肉跳。

    她……也没有那么厉害吧……

    先前的梦里,她和苏拂苓那么多次,也不曾有过孩子……

    许易水敢赌孟寒雁,却有些不敢赌这个可能性了-

    温泉行宫虽然是在西山上,但和金銮殿相隔并不算太远,约摸20里路的距离,严格来说,西山也是皇宫的一部分景致。

    许易水也是上了马车后才知道。

    议政的金銮殿是整个皇宫里最大的一座宫殿,宫门由厚重的青铜浇筑而成,左侧是腾飞的五爪金龙,右侧是浴火的涅槃凤凰,门中央的大圆机关锁,浮雕勾勒着奔走其间的麒麟瑞兽。

    只是马车并不曾在这扇青铜的正大门停下,而是绕去了另一侧朱红色的角门处。

    那条位于青铜正大门后,宽敞的,由汉白玉铺就而成的“御道”,并非人人都有资格走上去的。

    须得是“王侯将相”,须得是过了科举得了功名的“官”。

    角门有一寸高的门槛,马车便不能再往前进了。

    若是有身份的,还可乘着轿辇再走一截,但现在许易水的身份尴尬又特殊,孟寒雁都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礼制,最后,想到苏拂苓的叮嘱,还是选择带着她沿着小道往里走。

    许易水对于待遇之类的没什么感觉,只是这还是她第一次亲眼看见如此恢弘的庙宇殿堂。

    朱红的飞檐斗拱层层叠叠,每一个弯,都像是展翅欲飞的燕雀,金黄色的琉璃瓦被太阳一照,波光粼粼地亮眼。

    是真的很漂亮。

    原来大夏有如此的能工巧匠,原来人还可以住在这么大这么华美的房子里。

    今日有些稀罕,孟司礼竟然带着个其貌不扬的宫女儿往金銮殿走。

    这新皇是个阴晴不定的主,登基后职位变动不算太大,可但凡有变动的位置上,原来的人都死了。

    而这孟司礼,据说是跟着新皇一道从那微服私访的地界儿回来的。

    往常她也不是没来过金銮殿,毕竟是掌礼制器具的内饰,可这孟司礼的一贯做派都雷厉风行,身边是从不带丫鬟的。

    这是第一次。

    许易水第一次穿水粉色的衣服,但这已经是皇宫里最普遍的宫女装扮了。

    她就这么跟在孟寒雁的身后,一路上有不少目光落在她身上,许易水能感觉得到,那是注视、打量以及猜测。

    在温泉行宫的这七天里,便是莲心,都不曾用这样的打量目光看过她。

    原来只需要身边换一个人,有些眼神便会肆无忌惮起来。

    其实,打量许易水的人心境也很平常。

    之所以忍不住一直打量,主要还是因为觉得不对劲。

    这宫女……沉稳倒是沉稳,就是怎么总感觉哪儿怪怪的?

    “哪儿怪了?”

    有那边角里当差的窃窃私语。

    “我也不知道就觉得不太对。”

    “我也是我也是,说不上来。”

    “跟我们不太一样反正。”

    嘀嘀咕咕的声音,终于有一个人不确定地描述出了那种感觉:“这人看着……不像是皇城本地人啊……”

    “那柱子……是纯金的吗?”

    见到朱红的墙,琉璃的瓦,白玉的石板,许易水都没有流露出太过惊讶和震撼的表情,直到她看见了金銮殿的柱子。

    金色的。

    柱身上盘着五爪金龙,腾云驾雾,顶端的龙首竟还口含比拳头还大的明珠。

    两人环抱粗细,顶天立地的金色柱子。

    “铜的。”

    孟寒雁的回答也是很实诚了:“包了金壳子。”

    “哦,”许易水点头,“原来如此。”

    铜的虽然也很值钱,但那就要好接受很多了。

    孟寒雁:“……”

    她该不会是以为皇宫穷拿不出来才用铜包金吧?

    “金子软,撑不起房梁。”

    孟寒雁道:“龙椅是纯金的。”

    龙椅,现在应该在苏拂苓的屁股下面坐着。

    许易水:“……”

    原来如此。

    孟寒雁带着许易水去的是金銮殿后殿。

    皇帝在的时候,这金銮殿便不是轻易能进去的地方了,就算是孟寒雁,没有皇帝的吩咐,守在门口的侍卫也不会放她进去。

    “姑娘。”

    “孟司礼。”

    好在,莲心早早的就等在了门口,她是苏拂苓的御前姑姑,她亲自在这里等,甚至比圣旨还要隆重几分。

    身姿英气的侍卫腰间佩刀,微垂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等人进去后,四目对视一眼,同时默默的将这张脸印在了自己的脑子里。

    这道门进去后,是一条过道。

    “右边是金銮殿的正殿,”孟寒雁给许易水介绍,“左边是后殿。”

    原来后殿和正殿之间就隔了一个过道两堵墙,而伺候的宫女和侍卫们,几乎全都等在过道里。

    “陛下,依臣之见,当务之急是拨发专款,哪怕是购置,也要有足够的粮食赈灾啊!”

    一个听起来很是殚精竭虑,苦口婆心的中年女音,从右侧的墙穿了过来。

    “放你娘的狗屁!”

    这声音就要暴躁很多了:“还拨专款赈灾。”

    “先帝在时,南方多地暴雨,司天监说恐有灾情,老娘就给你们拨了一笔专款,陛下反朝又是一笔。”

    “拨拨还拨,大几百万的白银砸洪水里也能听个响,拨给你们这群酒囊饭袋,连个声儿都没有!”

    许易水挑眉。

    她终于在这皇宫里找到了一点和上河村相似的地方。

    原来再大的官骂起人来也是这样泼辣的啊。

    “是户部尚书。”孟寒雁一直注意着许易水,见她这模样,解释了一句。

    若是祝玛在这里,高低要吐槽一句:

    原来是财会啊。

    怪不得这么暴躁。

    户部,许易水也明白了。

    管钱的官员。

    “杨二娘!”

    大概是对方的话语里毫无尊重可言,那道苦口婆心的声音也硬气了起来,掷地有声:

    “本官现在是在跟你讨论政事!不是来跟你学市井小儿泼妇骂街的!”

    “你们户部就跟那缺口的镊子一样,一毛不拔的铁公鸡!”

    “南方暴雨多地受灾!百姓流离失所!糊口的粮食都没有!各地州县的折子就像雪花一样往上递!”

    “你还在这里抠!现在是抠门儿的时候吗?!”

    义正言辞,一句音调高过一句。

    正殿似乎静了下来,但也只有片刻。

    下一瞬,便响起了一个老态龙钟的女音:“依臣所见,这钱还是得给,毕竟民生才是国之根本,赈灾是最为重要的关键。”

    “只是这主持赈灾事宜的官员,须得好生商量。”

    苦口婆心还在激动:“不给钱?没钱赈个狗屁的灾!”

    “你们能不能说话稍微有涵养一些,懂点儿礼,这是朝堂……”唯唯诺诺的女音从犄角旮旯里飘了出来,试图劝阻。

    “还得多调些军队过去!”这声音有点刻板印象,听起来像是个将军,“灾后匪盗猖獗,馗州一带已经有一批赈灾粮被抢掠了。”

    “臣同意宋大人说的,”这个声音有些凶,“那伊川郡的知州方澜漪,自己就是涅阳人,也不知道是哪个人想的,让她们自己在自己的地盘儿上决定开闸放水!”

    “为了保涅阳的地,坑害了下游不知道多少良田仓储!”

    “必须换京都的官员亲自去赈灾,臣提议新科状元关清言可堪重任!”

    “要我说,那伊川的上下官员都得洗一遍,不然这灾,怕不是掏空了国库都填不满她们的私库!”

    “朝廷正是用人之际,这会儿清洗官员怕是不妥……”

    “放你娘的牙泡儿!谁不知道那关清言是你外甥女!”

    “赈灾归赈灾,大水过后,极易产生疫病,也一定要提早加以防范……”

    许易水微微低着头,学着周围宫女的姿势。

    只是两只耳朵却不由竖了起来。

    她们在讨论赈灾的事情,还提到了伊川,狸水镇就属于伊川郡。

    说实话,真的很吵。

    七嘴八舌的,到最后声音混在一起,几乎不分你我。

    让许易水想起了当初鲁林说要开荒,大家一起商量的时候,东家想开左边儿的山,西家想挖右边儿的坡,这个田间那个地角,也是闹得人头昏脑涨的。

    只不过争来争去,无非都是为了自家的利益。

    这些官员们……大抵,是在为百姓着想吧。

    但……为保涅阳的地,坑害下游又是怎么回事?

    第108章 这话听着就有点像是在阴阳怪气,问苏拂苓是不是睡觉睡傻了。

    过道并不算太长,尽管许易水已经刻意放慢了一些脚步,但也只能听到这些东西了。

    莲心和孟寒雁带着她左转进了后殿,剩下的话和结果,她便都听不太清了。

    金銮殿的后殿也极为宽敞,地面铺得是某种黑灰色的砖,但被人擦得极为亮堂。

    中间支撑的柱子,便是鸾凤的样式了,也是金灿灿的,想来和前殿一样,都是孟寒雁所说的的那种铜包金的做法。

    到此许易水都还算镇定,只是在看到后殿那张令人瞩目的,与温泉行宫如出一辙的大床时,她还是没忍住惊讶。

    脑海里不自觉飘了几幕画面,但也只有一瞬间,就被许易水赶了出去,恢复了清明。

    “您先在此处歇息片刻,”莲心微微俯身,“奴去前头给陛下回个话。”

    许易水点了点头。

    “你们也都先下去吧。”孟寒雁看了一眼站在后殿柱子边等候差遣的丫鬟们,吩咐道。

    “诺。”

    等视线所及之处看不见其他人了,许易水这才彻底松了口气。

    “坐吧。”难得的从许易水的举动里看出些属于她这个年纪的活泼,孟寒雁的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点儿笑意。

    除了床,那张紫檀木的八仙桌也十分气派。

    桌边配着的凳子上还铺了与桌布成套的红色的软垫,看着就很好坐。

    孟寒雁端了茶给许易水倒上,又将放在桌中间的点心向许易水那儿推了推:

    “还有的时辰,且等着吧。”

    国事无大小,积压了四天的各种事情,有得吵呢。

    比起尚有树木荫蔽的温泉行宫,日头在金銮殿就显得要凶得多,乍一看甚至比殿里的争论还要焦灼几分。

    只是慢慢的,影子移长露白,这日头也开始柔和起来,由白变金,泛起橙红……

    “……新官上任三把火,新皇登基也是一样。”

    “赈灾这把火,陛下可想好解法了?”

    好慈祥柔和的声音,有点像私塾的董秀才课堂里举例子讲故事的时候。

    “这灾情波及南方三个州郡,因着五年前那一场,各地的粮仓储备所积蓄也并不多,光是从国库调粮,定是不够。”

    “那就得拨赈灾银。”

    “但拨下去了,能用到赈灾上的,不知道能不能剩下两层。”

    “派钦差一道去,钦差若是当地,自然顾着当地,若非当地,又难以真的了解实情……”

    柔和的声音一点一点分析利弊,越分析,似乎越高兴?

    “相国有何高见?”这是苏拂苓的声音。

    “臣愚钝,”那位相国轻笑着,“没有高见。”

    大夏在位数年,且能够熬过皇位的更迭,怎么可能是愚钝呢。

    听她这么说,苏拂苓却也不恼,反而好声好气:“那相国便帮朕参谋参谋?”

    骨瓷的茶盏握在手里很是温润,陈相国的那张有些和蔼亲人的脸上一片平静:“愿为陛下分忧。”

    “赈灾兹事体大,朕打算督派可信的钦差,带着赈灾银,替朕去一趟南方。”

    “也让朕的眼睛,亲自看一看,大夏的百姓,大夏的官员,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微不可查地摇了摇头,陈相国抿了口茶,这才缓缓道:“听起来,陛下已经有了可信的人选?”

    “原本是没有的,”苏拂苓摇头,“但宋尚书提议新科状元关清言,朕以为,她是个合适的人选。”

    “陛下几日未曾上朝,”陈相国将茶盏放在桌上,“可是还想再多睡些时日?”

    这话听着就有点像是在阴阳怪气,问苏拂苓是不是睡觉睡傻了。

    苏拂苓自然是知道原因的,关清言是先皇选出来的新科状元,且不论这人的才貌学识是否够得上状元,其外祖乃是吏部尚书宋大人,母家还靠着陇右关氏,先皇要她入朝,也是一步制衡的棋。

    “相国且听朕把话说完。”

    苏拂苓笑:

    “这赈灾毕竟需要人手,一个关清言自是不够。”

    “朕打算再问问朝中其她官宦家眷,包括一些清闲地儿的官员们,招募些愿救民于水火的有志之士,一道去历练见识一番。”

    “陛下。”原本听见苏拂苓要让关清言做这个钦差,陈相国的耐心就已经耗了不少,再一听苏拂苓如此胡闹,声音都冷厉了下去

    “赈灾可不是官宦朝臣们的儿戏。”

    那些锦衣玉食的富家女,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哪里知道赈灾!

    “噗——”看她这么严肃,苏拂苓却忽然大笑了起来,“哈哈哈——”

    “老师,您说伊川郡的人,认识京城的有志之士吗?”

    陈相国也曾任太傅,教导彼时还身为七殿下的苏拂苓策论之学。

    不过那时候,是要培养她更好的成为磨刀石,去历练先皇看好的那只蛊王。

    老师还是了解学生的。

    只是不免残留了些老师的包袱,下意识的就正派起来。

    反应了一下,陈相国明白了苏拂苓的意思。

    伊川郡的官员,就算是郡守知府,那也出任三年有余,或许那些有名有姓的京官还记得,甚至偶有来往,但各家各户的“孩子”们,可就未必知根知底了。

    不是有志向的人就派了跟去赈灾。

    而是派了跟去赈灾的人,就是有志之士。

    真假参半,以假乱真,谁有志谁无向,都是安排的人说了算。

    “只是如此?”朝局如棋局,而下棋讲究一步三算。

    苏拂苓的这一步,显然还有后手,陈相国往后算了算,不止她的计划与她的猜测,是否相似。

    “再透个风声吧,”苏拂苓没打算瞒着陈相国,“等灾情平定后,宣三郡五品以上官员,回京述职。”

    “论功行赏。”

    整件事情,最重要的就是赈灾。

    赈灾则分为两步,其一是赈灾的粮食银钱发多少,怎么发,又怎么送过去。

    其二是怎么让这些粮食和银钱用到该用的地方。

    第一步还算好说,难的是第二步,当地的官员们既然能一起做出这种为救中段而水淹下游的事情,足以证明,庞大的泄洪工程里,有话语权的人几乎都在沆瀣一气,默许这种行为的发生。

    这些人也恰恰是最了解当地,最清楚民情,甚至也是百姓们最相信的人。

    人得留着。

    暂时留着办事。

    事情办完了,就到清算的时候了。

    “陛下说的这个赏,可是要放到京西午门的菜市?”

    京都也是座城,但这个城的布局很是有意思,皇城大体上居于最中心的位置,又分为京东、京西、京南和京北、

    四边儿还各有四道门,和四个比较热闹的集市。

    京东的门又叫朝门,或者叫朝阳门。

    而京西的门又称为午门。

    朝门科举放榜,午门论罪斩首。

    这个布局,陈相国一直以来都觉得很有趣,不由揶揄出一个玩笑。

    苏拂苓抿了一口茶:“是这个意思。”

    若是功过能相抵,便留一条命,若是抵不了,便只有拖家带口的拿命去填民愤了。

    “若是她们不从呢?”

    陈相国沉思片刻:“南边儿正乱,陛下新临朝,根基不稳。”

    大家能坐到这个位置,也都不是酒囊饭袋和天真的人,看透了苏拂苓的用意,那就只剩下一条路可走——反。

    “截了钱粮,带了灾民,自封为皇称王,”陈相国代入了一下自己到了那个处境会如何做,“或许还可打着清君侧的旗号。”

    “毕竟陛下曾是殿下时,名声可不大好听。”

    对于有人反叛这件事情,苏拂苓是最不担心的。

    “梅坞已经带着人去了。”

    “盯着呢,”她看起来甚至有些憧憬这些人会谋反,“不办事就地查杀。”

    等了太久,桌子铺得又太舒服,许易水不知怎么就趴了上去,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一直感觉有声音在耳边晃荡,似有似无,若隐若现的。

    但这一句,她还听得蛮清楚的。

    金銮殿的后殿,寝殿与书房仅隔着一道栅格屏风,屏风那头原本趴着的人影微微坐正了起来,只是这头讨论得正起劲儿的两人,谁都没有注意。

    或者说,没有在意。

    “陛下,”陈相国竟也有些苦口婆心起来,“为君者,民心乃是重中之重。”

    “老师放心。”

    苏拂苓将杯中的茶一饮而尽:

    “流民动乱截杀官员,朝廷也很震怒。”

    短暂的寂静过后,陈相国笑了,这回是发自内心的:“陛下聪慧。”

    许易水醒了。

    准确的说是半醒,思绪还有些迟钝,但已经在组合自己方才听见的那些话了。

    就是说,苏拂苓打算派人送钱过去,让知府她们赈灾,再散播自己会在她们赈灾后让她们回京述职的流言,论功行赏。

    不亏心做实事的官员自然不怕,或许还指着立功晋升。

    那自知遮掩不过去的官员,要么试图以功抵过,要么剑走偏锋谋反。

    若是有谋反的打算,便让梅坞先人一步,带人伪装成流寇匪盗,将人杀了?

    朝廷还能以此为由,出兵剿匪。

    “对了,”苏拂苓想起了什么,“还要烦请老师去信梅坞。”

    “国库告急,查杀官员的私库,便直接充作赈灾吧。”

    “取之于民用之于民,也算是劫富济贫。”

    好一个取之于民用之于民。

    好一个劫富济贫。

    许易水读书不多,只能勉强懂得苏拂苓在说什么,将这些一环一环串连起来。

    可越是串连,就越能发现其中的险恶与狠损。

    每一步都是杀招。

    棋局里,朝局里,当这些官员们决定牺牲下游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必死的局面了。

    这才是苏拂苓的,帝王心术吗。

    那没有失忆的苏拂苓,跟她在上河村那些跳河、争执还有推拉,都是什么?

    陪她过家家?

    许易水的后背仿佛爬上了一串蚂蚁,从脚后跟到脊椎骨。

    书房因为议事,灯烛异常通明,棱格的屏风好像把人分成了无数块儿,一道有一道的金光透过那些块状穿过来。

    许易水第一次看见这位久仰大名的陈相国的脸,竟然如此和蔼,两鬓虽有白发,整个人却有些俏皮,就像狸水镇那位十里八村远近闻名的大善人一样。

    而就是如此仁善的一张脸,此时看向苏拂苓,听闻她娓娓道来的,穿针引线,细密如网的计策,脸上尽是满意和赞许的神情。

    有些像从前她答了某份策论卷,董秀才看她时的神情。

    像是在看高足弟子。

    像是在看得意门生。

    如果不是两人说的每一个字,都沾着血的话。

    其实许易水很清楚这些人都是贪官,都是坏人,都死有余辜。

    但真看着晨起还睡在同一张床上的枕边人,笑谈间如此算计人命,许易水还是有些。

    世界倾覆。

    “许易水。”

    不知道什么时候,陈相国已经离开了,屏风那头的桌案边传来了苏拂苓的声音。

    “过来睡一睡。”

    许易水的思绪彻底清醒了。

    第109章 “不要相信看到的,也不要相信听到的。”

    和许易水一起过去书房的,还有另外两道脚步声。

    正是莲心带着丫鬟,端了糕点水果,以及,扶桑水。

    托盘里熟悉的青色半透明琉璃盏,在温泉行宫时,就用来盛装扶桑水了。

    “陛下登基……时局尚未稳固。”

    看着坐在桌案边的椅子上,还在批奏折的苏拂苓,许易水还是问出了心里徘徊的疑问:

    “又有赈灾等政事忙碌。”

    “当真要这个时候,绵延子嗣?”

    连她这个泥腿子,哪怕是站在苏拂苓的角度去看,都能感觉出来,现在绝对不是生孩子的好时候。

    如果是上河村里那个“失忆”的,因为要送她走而要死要活要跳河的苏拂苓,的确有可能被情爱冲昏头脑,不管不顾就想和她一起生个孩子。

    但以苏拂苓在赈灾这件事情上展现出来的谋略和心智,怎么也不像是会被情爱冲昏头脑的样子。

    “政事是忙不完的。”

    苏拂苓手里握着朱砂御笔,微微转动自己的手腕,这一摞奏折还剩下最后几封了,一边含笑的看向许易水:

    “帝王之家,皇嗣也是头等大事~”

    她好像回答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回答。

    许易水攥了攥手掌,没再刨根问底

    看着自家陛下如此不慌不忙,眼也不眨的撒谎,旁边儿本就低垂着头的莲心,不由将头埋得更低了。

    先前她心里也很疑惑,陛下为什么一边让她准备扶桑水,一边又让她准备避子汤。

    最关键的,是特地叮嘱她要瞒着许易水,不让许易水知晓。

    若只是想让花烛夜渡过的快些,别耽误了政事,完全可以将这件事告诉许易水。

    直到隐约听见陛下和许易水情到浓时的肺腑之言,伺候了苏拂苓多年的莲心才终于想明白,这一桩事情里,用扶桑水渡过花烛夜是次。

    在陛下*心里,更重要的,是想要以此来囚住许易水。

    有形的锁链和牢笼,都容易被挣脱。

    这世上最好的围困,就是让一个人心甘情愿的待在一个她或许本不愿意待的地方。

    用她所关心的一切。

    钱也好,爱也好,孩子也好。

    陛下不打算真的生孩子,却给了许易水她随时会怀孕,会有一个孩子的可能性。

    那么作为这个可能性的阿母,许易水也定会被牵绊住。

    只是莲心还有一桩事不太明白。

    那就是有必要么?

    有必要这么大费周折吗?

    这许易水来了皇城之后,一没哭而没闹,她看这些天,许易水虽然没名没分但也在挺正常的吃喝睡觉。

    京都这富贵迷人眼,陛下又食了阴叶,摆明了整个后宫就她一人。

    这样的殊荣,许易水,会拒绝?会舍得走?

    许易水不会爱上这皇城的繁华富饶?

    何须陛下如此大费周章的算计挽留。

    虽然这些天接触下来,许易水是沉稳内收的性子,但也掩盖不了她的目光落在那些富丽堂皇和琳琅满墙时的艳羡。

    莲心觉得,或许,就算某一天陛下让许易水走,许易水只怕也会舍不得离开这销金窟。

    就像现在,许易水已经坐上了苏拂苓身边的椅子,开始大口大口地吃起冰西瓜来了。

    “这西瓜用冰镇过,确实稀罕。”

    一边说着,许易水又已经捏着金色的签,吃了一块儿切好的西瓜。

    从前她就听闻达官贵人,高门显赫的家里,是有专门藏冰的冰窖的。

    冬季的时候将冰储藏起来,等到来年夏季,再将冰拿出来用。

    镇各种瓜果和糖水,都是奇佳的滋味儿。

    百闻不如一见,今日这一吃,果然很好。

    红的西瓜,紫的葡萄,橙的柑橘……切的切,洗的洗,剥皮的薄皮。

    金色的碗碟中间堆起一层半透明的冰块儿,各种处理好可直接入口的瓜果便放置在上头,份量不多,但种类十分丰富,再配了金签,吃起来可直接一口一个。

    之前她在乡里,夏夜乘凉时便听人提起过,说那达官贵人的家中,有专门的冰窖,在冬季的时候将冰厨藏起来,夏季的时候再拿出来用,清凉结束。

    那时候只觉得真神奇,也真享受。

    没想到自己竟然真的能看见这个东西,还真的能享受上一回。

    甜甜脆脆,冰冰凉凉,的确清热解暑。

    “若知州她们都死于流民的话,谁赈灾呢?”

    虽然说是喊她过来睡觉,但苏拂苓还在改折子,许易水咬了一口西瓜,不由问了一句。

    “你都听到了?”这折子写得有点长,苏拂苓一心二用,一边看一边和许易水聊天。

    许易水:“你们并没有避讳我。”

    之前莲心是去禀告过她,自己在后殿的,苏拂苓明知道自己在,还和陈相国讨论那些事情,显然是不怕她听见的。

    就是不知道是不必避讳。

    还是没必要避讳。

    许易水也没有过于纠结为什么能让她听见政事讨论这个问题,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关心如果知州知府们被梅坞假扮流民杀了,那到时候谁赈灾。

    “你还对这些事情感兴趣呢?”这一摞的最后一封奏折批完,苏拂苓放下笔,能问出这样的问题,说明许易水不止听了,而且脑子里还想了。

    “不怎么感兴趣,”许易水摇了摇头,相比之下她对于种菜做饭更感兴趣,“但是上河村在下游。”

    受灾之列。

    关心自己的家乡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我不是还派了有志之士过去么。”

    对于这一连环计,苏拂苓道并不怕许易水知晓透彻:“这就有两个用了。”

    “其一是流寇劫掠伤了官员的话,有志之士可以随时补上。”

    “其二是官员们回京述职之后,有志之士也可以暂时代为处理一些政事。”

    至于是不是暂时,就得看回京述职的官员们,回不回得去了。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

    怪不得陈相国会那般赞许苏拂苓。

    一步三算,面面俱到。

    谋臣若是能教出如此有头脑的君王,想来也是无憾了。

    女人听了她的话便垂下了眼,也不说话,也不吃东西,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苏拂苓柔声询问:“觉得我狠吗?”

    以她对许易水的了解,大概是会觉得自己城府太深太狠。

    “我只是在想……”许易水摇了摇头,帝王聪慧,于大夏而言,是好事,“我曾经听闻的那些轶事,几分真几分假。”

    那些封侯拜相的状元探花们,真的个个功绩十足吗?

    那些慈祥仁善,正直勤劳的知县知州们,真的像百姓口中称赞的那样吗?

    那些被流民匪盗所劫掠杀害的官员豪商们,真的是死于流民匪盗吗?

    “许易水。”

    苏拂苓伸出手,抬起了女人的下巴,圆溜水润的眼对上了她清澈的眸:

    “不要相信看到的,也不要相信听到的。”

    “眼睛和耳朵都不可信。”

    许易水有些茫然:“那还能相信什么?”

    “利益。”

    苏拂苓摸了摸她的脸:

    “相信你得到的好处。”

    “利益不会骗人。”-

    许易水醍醐灌顶,她好像懂了些什么。

    可细细想来,她又好像什么都不懂。

    那双清澈明朗的眼眸,和好似永远稳重可靠的脸上,罕见的露出了些迷糊的神情。

    这样看有点可爱。

    过分可爱了。

    “噗——”

    原来许易水落入自己不熟悉的世界,是这样的啊。

    像只迷路的兔子。

    苏拂苓轻笑着,坐在椅子上的许易水比站着的苏拂苓要矮下去一截。

    这样一上一下,一高一低的姿势,可就方便了苏拂苓,为非作歹。

    纤长圆白的手指轻轻落在许易水微微泛着红晕的眼尾,揉捏着往后,落在了温软的耳垂上。

    许易水没反抗,也没什么动作。

    倒是一旁的莲心见此情形,赶忙让丫鬟们把东西放下,而后领着人头也不回的退了出去。

    显然是前几日在温泉行宫练出来的机敏。

    苏拂苓的眼睛倒是分外明亮,那么坚定清晰。

    四目相对,两双截然不同的眼,视线就那么胶着在一起。

    苏拂苓属于帝王的眸子,轻易便承接住了许易水的彷徨。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痴缠,密不可分。

    那些属于又不只属于扶桑叶的情潮,犹如灶炉里早饭过后的,还带着余温的灰烬。

    只需要一阵极细微的风,便又能翻覆着燃烧起来。

    苏拂苓很喜欢许易水的手,那不是一双娇养出来的手,因为常年的劳作,骨节修长,掌心宽大,又带着一层触感有些微粗糙的薄茧。

    每每拂过皮肤时,那些略微硬质的薄茧,带着一种细密的磨砂似的痛痒,激得人泛起难以言喻的春情。

    如此,纤长的腿便慢慢情难自禁地弯曲,收并起来,上下磨蹭着。

    花蕊尚且含苞待放,那晶莹剔透的蜜水却先一步滴答着滚落,带着股惑人的润泽。

    原本镇着瓜果的冰盘,不知不觉间只剩下了垒砌成小山似的半透明的冰块儿,再熹微的落日余晖里,射出亮晶晶的光。

    金銮殿后殿的烛光,已经足以将这一片小天地照得不分昼夜。

    扶桑水。

    热茶水。

    冰块儿。

    许易水的视线一一从被莲心放置在桌上的物件儿扫过。

    第110章 心里一空,好似漏了一拍,

    带着薄茧的手正按在白腻的小腹上打圈儿,一下又一下,引得人跟着一颤一颤。

    柳阴轻漠漠,低鬓蝉钗落。

    原本铺得工整的,以供休息的床榻,此时已经乱做了一团。

    许易水捏了块儿冰咬进嘴里,木纠纠的凉意瞬间在口腔里弥漫开来。

    好似冻得人思绪都跟着迟缓却又清明了几分。

    迟缓是因为,这一丝清明怎么也盖不住从心底和腹腔翻涌而出的火热情潮,反而这点好难得恢复些许的理智,变成了琢磨如何能够拿出些更好的玩意儿,来讨得欢愉。

    于是,一幅又一幅栩栩如生的屏风画作,在许易水的脑海里缓缓划过。

    温泉行宫的那几天,无甚经验的许易水曾细细的将每一幅屏风都看过,将每一个画面都牢牢的记在了心里。

    那屏风太多了,画有太多了。

    本以为总有无法实现的。

    却没想到,来日方长。

    两个月。

    从第一次使用扶桑水,到她服用避子汤后再使用扶桑水的时间,往后延续两个月。

    只要确定苏拂苓没怀孕,她就可以……

    两个月的时间,也恰好是苏拂苓离开上河村,到她再被抓来皇宫,她们重逢的时间。

    那么长,那么难熬。

    足够了。

    她们可以有非常多的时间,将那些眼花缭乱,五光十色的靡靡场面,一一尝试。

    像两个月之后对方就会死去那样,珍惜缠绵。

    当那双清澈明朗的眼被晦暗遮染而上时,欲望的沸腾似乎有了实质。

    看着对方微微鼓起的两颊,若是平时,苏拂苓一定会觉得许易水非常可爱。

    但此时此刻,却实在可爱不起来了。

    她太了解许易水了,也几乎是在看见她咬冰的下一瞬,就知道这人要做什么了。

    “你……不要使坏……”

    明明是拒绝,可从苏拂苓带着哑意的娇嗓里说出来,更像是在为即将燃起的火再添上几分好烧的木柴。

    哪里坏了。

    “会很舒服的。”许易水将那颗有些不大好咬住的冰压下舌苔,为了能清楚地回复苏拂苓的欲迎还拒。

    只是嘴里有东西,声音还是不可避免地含糊起来,听得人也黏黏糊糊起来。

    “唔——”光是想到那些可能性的捉弄,苏拂苓就觉得有些兜不住液了,整个人像一只被煎熬的鱼,微微拱起扭动着。

    一边动,还一边不着痕迹地磨蹭着往后缩上几分,像是要逃跑。

    “别急。”

    只是骨节分明的大掌早已经禁锢在了腰际,不但没跑掉,反而被一股更强势的力拖拽了回来。

    以一种更为方便的姿态。

    更近了。

    不容拒绝。

    这一来一回,对方还慢条斯理的,苏拂苓被磋磨得有点想哭,只想喊冤,她哪里急了!

    温软湿热的皮肤接触到冰块儿的一刹那,一股微微尖锐的冷意,顺着肌肉纹理传递攀升,所过之处,激得苏拂苓寒毛好似都竖了起来。

    原本还有些燥热的身躯,好像一下子就变得清凉了起来,可细细感觉,又有更汹涌的火在旺烧着。

    肌肉在寒冷的刺激下,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变得僵硬。

    条件反射的抗拒。

    又抵不过主人意志的期待。

    于是乎,抽搐着,呈现出了一种有些……靡乱的,美与媚。

    触觉因为冰冷而变得有些麻木,但深层的肌肉却因为过度的收缩,甚至隐隐作痛起来。

    片刻后,那股痛悄然变成了另一种异样,缓缓蔓延,逐渐占据全身,别扭之中开始夹杂着难以言喻的舒爽。

    想要将冰块儿挪开,又有些享受那份冷痛后一点点回温带起的热。

    习惯了完全掌控的身体,对于这种陌生的感觉和变化十分的抗拒,于是乎肌肉不自觉地收紧,就连身上的各个关节处,都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酸胀感。

    苏拂苓的眉已经拧得同她整个人一般了。

    蹭动着双腿,想要通过调整姿势来缓解这种汹涌又满涨的感受。

    可无论她怎么动,那股冷意都如影随形,与她搅和在一起,不断冲击着她的感官。

    身体内部却好似对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有些抗拒,肌肉不自觉地收紧,关节处也传来一丝若有似无的酸胀感,让人忍不住微微皱眉。

    下意识动了动双腿,试图调整一下姿势来缓解这种奇怪的感受。

    有人的双眼已经失焦,可许易水的打算还远不曾满足。

    房间里回荡起啧啧的声音。

    少倾,身体的凉意还在顶峰,苏拂苓却听见侧边传来了瓷器与木头碰撞的声音。

    还有细微的,哗啦的水流。

    许易水在倒热水。

    她要……干嘛……?

    清水冲入骨瓷的茶碗中,热气氤氲而起,正是她最想要的温度。

    带着有些晦暗的笑意,许易水轻轻吹了吹,而后张开唇,饮了一大口微烫的水。

    含住。

    苏拂苓:“唔、你——”

    “怎么还想跑?”

    哪知道一转过身,原本就在床边的人,正蹬着腿往内侧匍匐,眼看都要到另一边儿去了。

    为了说这这句话,许易水将含在嘴里的水吞咽了下去。

    也正好,都不够烫了。

    骨节分明的左手掌心,一把抓在落后的左腿脚踝上,拇指与中指一圈。

    许易水将“逃跑”过半的苏拂苓拖了回来。

    一寸一寸。

    “我错了!”苏拂苓讨饶,“错了错了!”

    “陛下怎么会有错呢。”右手直接端起刚倒好的热水,正好还剩有些满的一大口,饮尽的话,也不用往桌上去放了。

    “陛下放心,我很有分寸的。”

    “会很舒服的。”

    “我保证。”

    自己那么轻挑的要求的过来睡一睡,如今箭在弦上,可不容逃避。

    原本的冰凉劲儿还没过,忽得就变成了一阵灼热的烫意。

    有了冷的加持,热便愈发灼人。

    有了热的覆盖,末端的冷又变得格外突出。

    两者就这么交织在一起,冰与火之歌,昼与夜之别,生与死之隙。

    汹涌的酥麻感,顿时簌得顺着脊背攀升而起!

    山崩海啸。

    势如破竹。

    所向披靡。

    酣畅淋漓。

    墨色的发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润湿,沉甸甸地贴在了肩头、锁骨,好像哪儿都有它,但又什么都挡不住。

    黛眉微蹙,似痛苦,似欢愉。

    融化的冰块儿,溢出的热水,顺着小腿曲线滴落,交汇成一滩蜿蜒的水渍。

    顺着皮肤滑落,留下一道又一道湿漉漉的痕迹。

    每一道,都是,有情人,快乐事,的见证。

    冰块儿从一块儿,增加到两块儿,再加到三块儿。

    热水从一口,增加到两口,再到三口。

    冷意渐长。

    愈冷。

    热意渐长。

    愈热。

    冰火两重天的交替,爽感也越来越绵长。

    几乎成了某种,指令性的折磨。

    到后来,只是听见滴冰的声音,只是察觉茶盏的起落。

    就已经失控地,-

    玉炉冰簟鸳鸯锦,粉融香汗流山枕。

    当舌尖遍尝甜滋滋的蜜,端的是寒梅枝头蕊带露,初晴后雨-

    月落乌啼。

    有什么窸窸窣窣的声音。

    运动后难免疲乏,一向睡得不深的许易水也有些迷糊,但仍旧下意识地往身边伸手去探。

    空——

    华丽的丝质锦被异常冰冷。

    心里一空,好似漏了一拍,许易水陡然清醒过来!

    身侧没有人,只有些微的皱起昭示着先前有人在这里躺下过。

    许易水翻身起床,好在下一瞬,就透过了棱格屏风的光亮,看见了自己寻找的人影。

    乌发无甚点缀,苏拂苓将它们松在脑后和肩头,只穿着一身黑黝黝的袍子,左手撑着下巴,右手捏着笔,时不时沾上朱砂,在黄封的奏折上写写画画。

    烛光将她的身形拉得有些长,竟也显出几分高大来。

    “吵醒你了?”

    看见许易水过来,苏拂苓懒洋洋地抬起头。

    许易水摇头,又点了点头:“怎么不睡?”

    “我也想睡啊……”撑着下巴的手抬起,苏拂苓捂住自己的脑门儿,几乎是掩面叹息。

    “可奏折还没批完……这些都很着急……”

    从前读书时的课业还可以敷衍着做,可这些国家大事,却是一字一句都马虎不得-

    许易水住在了金銮殿的后殿。

    当然,苏拂苓也住在这里。

    但许易水并不是随时都能见到苏拂苓,正相反,她只有在床上的那两个时辰能够见到苏拂苓。

    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们的花烛夜还在持续。

    只是花烛夜又如何,苏拂苓新皇登基,断断不能因为这耽误政事的。

    也因为花烛夜,为了避免某些意外,许易水必须一直待在金銮殿的后殿等着。

    原来这就是,后宫里的女人要过的生活?

    在一间雕梁画栋的宫殿里,做一个人形摆件,然后等着人来睡。

    许易水仿佛看见了自己的后半生。

    “这段时间,朕实在太忙了。”

    苏拂苓一边大口喝汤,一边囫囵但认真地同许易水解释。

    “我知道的。”许易水将挑好刺的鱼肉放进苏拂苓的碗中。

    她真的很忙。

    白天要上朝听大臣们“吵架”,下午要看各种往来的密信,督促赈灾、边防还有抓捕叛逆。

    所有的欲望全部积压到晚上,再拉着许易水一起释放。

    只是释放完,只缓上些许时候,便又起身洗漱,穿好衣服,去了书桌前。

    奏折奏本还没有批改。

    时间就像枕头里的棉花,不管你往哪儿挤,怎么压,它总是那么多的。

    顾得了这头,那头就软和不了。

    好些天,苏拂苓只能睡一个时辰。

    她实在太累了,甚至昨天上朝,还在龙椅上打盹睡着了,离得近的陈相国和六部的尚书,都听见了那一阵极轻微的鼾声。

    陈相国脸都绿了,还是杨尚书一声骂给苏拂苓震醒了过来。

    这件事也不知道怎么,传到了坊间。

    “上有灾情,下有蛮狄,这新皇居然在早朝时睡得打鼾!何其荒唐!”

    当然,这些传言都是后话了。

    这段时间,许易水和苏拂苓基本都是这么过的。

    许易水很顺从,也很配合。

    只能待在金銮殿后殿,但许易水也没什么怨言。

    孟寒雁带了些解闷儿的东西给她,她也跟着玩儿一玩儿,看着兴致似乎还挺高,只是下一回也没再提继续玩儿。

    时兴的水果,糕点,各色菜肴,流水迢迢不间断的往金銮殿送。

    许易水也吃。

    只是……

    “怎么吃这么少?”

    早膳不一定,午膳可能会留大臣,但每天的晚膳,苏拂苓都是和许易水一起吃的。

    “不和胃口?”

    她这会儿的饭量,和先前在上河村时相比,折了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许易水摇了摇头:“不太饿。”

    看着对方厌仄仄的平静乖顺的神情,苏拂苓的眉越蹙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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