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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5

    时值冬末,按理来讲正是冰雪将融、新芽萌发的时节,某个偏僻院落里该夏日丰收的枇杷树,却反常地挂满了累累硕果。


    禅院甚尔穿着一身黑色劲装,站在树下,望着果实。


    不是想吃。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出场的场景里总会有食物存在,不过那并不是因为他是贪吃的人,只纯粹因为某个小孩对给他塞食物有奇异的热衷,那种完全不管别人吃不吃得下的投喂频次,除了他之外还真很难有人能全盘接收。


    现在他站在树下望果子,有三个原因。


    第一:他闲得无聊。


    第二:那颗枇杷树上结了三个菠萝。


    莲座式排列的翠绿剑叶,亮黄色的圆柱状果体,以及有序生长的鳞片样突起,看起来完全是菠萝的东西突兀地结在树枝尖端,将纤长枝条压得几乎垂成一条竖线。


    当他第一次冬天早上开门见到这玩意的时候,先是看了看天上挂的是太阳还是月亮,然后又将门关上再重新打开,最后站在枇杷树下沉思良久。


    有没有可能,那小孩又骗了他,这棵树其实是一颗菠萝树?


    但是他在去年夏天确实吃到过枇杷……他的记忆是真实的吗?他真的吃到过枇杷吗?难道他去年夏天吃的不是枇杷而是菠萝?


    他带着满脑子问号出了门,临走前忍不住又回头看了眼树,那三个菠萝堂而皇之地结在树上,现实世界毫无破绽的物理引擎与光线追踪铿锵有力地对他说:有问题的是你。


    第二天,他又是一开门就看到了树。


    昨天学堂老师告诉他,菠萝是长在地上的。


    他用这辈子最软弱迟疑的语气问,菠萝有没有可能长在树上?


    听到这话的老师脸上连一贯的讥讽不屑都消失了,以纯然怜悯的神色对他说,多去外面看看,别老宅在家里。


    他看着树,不知道自己应该为枇杷树上结了菠萝疑惑,还是为地上的菠萝长在树上疑惑,但最疑惑的果然还是——


    那几根树枝都弯成这样了,为什么还不折?


    现在,闲得无聊的他站在枇杷树下,任由自己大脑里塞满对人生、宇宙、世界以及枇杷树的疑问。


    哦,还有第三点。


    “已排查完毕自明治以来的所有受封华族,目前去向不明者共计三十二家,具体情况如下……”


    “关于总监会密函封授者,族内已锁定七人,行程疑点如下……”


    “辅助监督中的【丝】传来消息,最近发现多种特异性咒灵,怀疑出现范围囊括全球,共同特征如下……”


    “族内情报部门改组中出现不明动向,已排除长老、总监会、五条、加茂、附属家族,怀疑未知势力渗透,调查过程如下……”


    ——不如出来看菠萝。


    ——————————


    除了最开始那段时间老老实实在全族人的注视下安分地呆在家主安置的院落里,之后稍微掌握权柄后,玩家到处乱蹿的习性又故态萌发。于是历经半年磨练,禅院所有人都默认玩家薛定谔地存在于老宅的每一寸土地。


    当突然发现余光里像物品一样无声无息的市松人偶时,只要露出认命的微笑就够了。


    偏僻院落里被玩家拿来练手的枇杷树被遗忘了两年,等玩家心血来潮回去看时,发现某个鸠占鹊巢的家伙竟也将它照顾得很好。


    当被玩家以外的人养时,这棵五天不浇水就会枯死的娇气植物连每天除虫除草都不需要,顽强地吸收着每一丝阳光雨露,生机勃勃地长成了绿荫如盖的样子。


    玩家回想了一下,发现过去两年自己连一颗枇杷也没收到过。


    ……甚尔还真的一点也没给她留。


    正好园艺技能也不知不觉升到了七级,解锁了采穗接枝的技能,玩家就用这棵树试了手,事实证明游戏技能改变现实的效果相当炸裂,菠萝长在树上的景色连玩家也觉得离谱。


    但是每次甚尔看这颗树的时候,玩家面板上就会出现「高兴+2(来自恶作剧成功)」


    于是玩家一脸正经,若无其事地搬回了这个小院。


    事情是处理不完的,要善于在每个犄角旮旯里寻找快乐。


    前来汇报的家臣接收完新的指示后就离开了,莲拉开门,一如既往地对甚尔明知故问:“在看什么?”


    甚尔只回过头给了她一个眼神,意思是:我在看什么你不知道?


    莲跨出房门,在倒数第二个台阶上端坐,看这个孤身立于料峭春寒里的少年。


    他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身高窜得很快,现在大概已经长到了一米七六,总是穿着族内统一发放的上紧下宽的练功服,但是身上堪称完美的肌肉让毫无特色的制式服装也变得像是炫耀身材,整个人有股说不出来的挺拔与勇武。


    绿眼睛总是很冷,看着谁都像是想要撕下一口肉。


    不过虽然外表和处事方式都是实打实的孤狼,实际上却意外的既恋旧又宜家,没经同意自顾自地搬进了这间被她遗弃的院落,然后安稳地窝下来,好好收拾卫生,看顾着至少没让植物死掉,甚至还把缺了脚的小矮桌补好了。


    想着这个在外对同窗下尽黑手的家伙,回家后绞尽脑汁,最后用废旧衣服上撕下的布料和石块补好小桌,她就很遗憾没能亲眼看到那样的场景。


    “咔擦”


    她拍了张照,将眼前的景色记录下来。


    背对着她的少年几乎是同时转过头,看着举着手机的她,问:“干什么?”


    莲以陈述的语气说:“甚尔这样从头到脚塞满问号的样子,很好笑。”


    “你也知道我从头到脚都是问号。”他伸手残忍地给顽强坚持了许久的树枝施加上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拿着被折下来的菠萝对她说:“这是什么?”


    “菠萝。”


    “想试试菠萝和头撞在一起那个更疼吗?”


    “正经菠萝。”莲没再说废话,乖巧道:“拿去化验过,一切数据都很正常。”


    “都拿去化验了,你自己也觉得它既不正经也不正常吧。”


    “味道很甜,也不会辣口——要吃吗?”


    “我不吃。”


    “那就看着我吃吧。”莲平静的语气里暗藏一丝得意:“这棵树以后就只会结菠萝了。”


    釜底抽薪的计谋被她用在抢果子吃上。


    甚尔终究是没忍住,敲了小孩的脑袋。


    ——————


    之后,莲捧着某人给她洗干净切好的菠萝,问:“后天的宴会,要去吗?”


    这只孤狼咬着菠萝回复她:“去。”


    ————————


    将抹消术士作为主推的计划很顺利,不如说顺利得甚至出乎了预料,族内原本只想着起码她能干脆地解决咒灵,没想到她完成委托的过程还能雁过拔毛,只要是理论上能得到的利益全能收入囊中。


    虽然不是什么大势力,但谁家做个委托还能把委托方家族收为附庸啊。


    那么接下来,以这场生日宴会作为契机,将抹消术士正式推向“上流社会”也是顺理成章了。


    虽然听起来不可思议,不过哪怕早在1947年就以宪法废除华族制度,现在的社会资源仍旧被那些熟悉的姓氏把持着,就算有些显赫的家族倒下,有些名不见经传的家族崛起,金钱、技术、权力兜兜转转还是在这些少数人手里腾挪。


    银行家的孩子还是银行家,政治家的孩子还是政治家*,连群众自己也习惯了这样死水般的阶层固化,战败后被外力强行拆开的财阀们没几年能名字都不带换地重新出现,这种“习惯”也功不可没。


    这些像筛网一样过滤利益的集团,正是咒术家族们在世俗界最大的供奉者。他们历史悠久,对咒术师们知根知底,更是会用金钱与权力招募大量个人咒术师作为客卿,甚至有不少家族直接吸收了咒术师血脉,对咒灵并非毫无反抗之力,是以在眼高于顶的御三家前也有着不小的话语权。


    而所谓御三家的地位,就是看谁在总监会里话语权更高,谁在咒术师群体里更有威信,谁在权贵中更受追捧。现在禅院和五条隐隐有龙争虎斗之势,这毫无疑问更方便投机者们在其中浑水摸鱼、左右逢源、算尽锱铢。


    在权力游戏里浸淫已久的操盘者们明里暗里将注意力集中在今日这个过于年幼的主角身上,由每一丝微表情尽力诠释的友善神情下皆覆盖着冰冷的待价而沽。


    至于这位明明更加年幼,却先六眼一步出现在名利场的抹消术士——


    她从容得像是从上辈子起就开始玩弄权力了。


    入目团花锦簇、满眼金碧辉煌,人人华冠丽服,口吐谩辞哗说,汹涌暗流中所有圈套、利剑、眼睛,全对准正中心的一人。


    就这样的局势,她竟然还有余力套一嘴去向不明的华族的情报。


    在不远不近的距离里,有个难得穿了一身正装的家伙有一搭没一搭地和主动凑过来的女士闲聊着,两双相似又不同的绿眼睛不经意撞上,又平静错开。


    ——至少在这次游戏里,会有个傻瓜自顾自地要保护她。


    ——————————————


    最后的最后,众人齐齐举杯祝贺,眼中或真或假地洋溢着欣赏与叹服。


    抹消术士吹灭蜡烛,象征性切下一刀蛋糕。


    【成功的生日:快乐+3】


    【请自行输入特质。】


    真是虚假的快乐。


    【奖励特征:冷静(这些模拟市民更难被欲望或情绪支配,外界因素难以对他们产生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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