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苏文娴再一次站在布政司署门口的时候, 看到大门口仍旧站着两个头上缠着白布的阿三保安和来往往来办业务的人,她还挺感慨的。
一年之前,她穿得破破烂烂的在布政司署门口给人写信, 因为收到5元钱的小费而开心地多吃一碗爆鳝碟头饭, 还在这里跟其他大众秘书抢生意差点大打出手。
那时候她还羡慕那些大学生能进入这里工作, 如今她也要进入这里工作了。
布政司署门口的大众秘书的桌子前还是那么多人在排队, 苏文娴看到了当初跟她差点打起来的西装男, 到现在她还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呢。
西装男还穿着那套胳膊肘磨得发亮的旧西装, 他一开始看到苏文娴的时候还没认出来,以为这位穿着洋服的靓女要找他办业务, 直到苏文娴开口跟他问好:“好久不见啊。”
西装男这才看了又看, 简直不敢认,“你是苏家那个犀利靓女?”
“没错,你还记得我。”
西装男看她如今通身的气派, 第一反应是:“看来你听我的劝,跟了蒋家二少爷?”
当初所有人听说她要跟随蒋希慎做事的时候都这个反应, 都认为她可以给他做个妾。
她摇了摇头, “不是。”
西装男心道:没跟了蒋二少?难道跟了其他豪门阔少?
他的疑问已经露在了脸上。
苏文娴对西装男道:“我不是谁的妾, 今天开始在这里实习。”指了指布政司署大门。
西装男真没想到她竟然没有选择跟了哪个阔少,而是靠自己走进了布政司署里做事!
他向她竖起大拇指, “靓女,当初我就看你不是一般人,果然被我猜中了。”
“你在哪个处署做事啊?”
“商务署。”
西装男经常游走在布政司署内部,自然是知道商务署的油水最足, 吹了声口哨,“看来以后还得请你多指教,等我找你办业务的时候, 记得给我回扣啊。”
苏文娴忍不住笑。
*
她和唐珍妮在知道能进布政司署实习之后就去洋服店订制了两身廓形西装,为了行动方便她下面穿的是阔腿西裤,唐珍妮则是一条西装半裙,俩人脸上都画着精致的淡妆,一看就是洋行工作的职业女性。
唐珍妮非常喜欢自己这样的打扮,再加上她如今减掉了三十多斤,整个人比之前瘦了一大圈,身材看着也匀称不少,笑起来变得自信了很多。
商务署按照现代理解就是一个处,下面还有其他几个科室,其中最有名也是权利最大的就是海关,这年代的海关还没有独立出去,只是隶属于商务署下的一个部门。
不过因为星城的海运发达,海关变得越来越重要,同时也越来越缺人干活,苏文娴和唐珍妮直接被分到海关去帮忙干活。
在布政司署的各个部门里,中高层的鬼佬一般是不怎么干活的,他们来到远东这个遥远的殖民地大多是来大捞一笔好将来回叶伦国本土去养老的,干活的都是最底层的华人。
就算是星岛大学派来实习的20个学生都是大学里的精英,刚进来实习也都得从底层开始干起。
苏文娴和唐珍妮被派给一个叫做王震的四十岁中年男人,专门负责给他打下手。
就相当于是给这个老油条配两个打杂马仔,王震一开始就知道她俩的底细,他看向唐珍妮明显的混血相貌直接问道:“你老爹是军需官杰森鲍里斯是吧?”
又对苏文娴道:“何小姐,我是你的书迷,给我签个名好吗?”手边就放着一套《鬼墓探幽》。
所以这场实习的一开始,苏文娴还以为只是走个过场而已。
没想到王震跟她俩客气了几句话之后就开始指派工作,她俩被派到负责报关收税的办公室,负责审核过关物品和收税。
王震一副老大哥的模样:“别说我没照顾你俩,这可是我们海关署最好的地方,多少人想进都进不来。”
结果这个二十多平米的办公室里挤了十多个人,几乎是办公桌连着办公桌,王震只在她俩身边教了两天之后,就放手让她俩独立干活了。
苏文娴和唐珍妮每天开始干着审核报关税单与收钱的工作,又累又单调。
才干了一个礼拜,她俩就从一开始的朝气蓬勃变成了霜打的茄子。
周五的晚上要下班之前,王震神秘兮兮地过来,让她俩晚上跟着水警到港口去检查仓库。
一开始她俩还以为这肯定又是让她俩去打杂的累活,却没想到到了码头之后这竟是个跟着分钱的油水活。
她俩跟在王震身后与水警一起进仓库查货,每一个仓库的负责人都会在他们查货的时候给他们送上信封。
信封薄薄的,但打开一看里面有两张百元大钞,200元。
十几个仓库走下来就赚了2000多元,皮夹里塞满了红包。
唐珍妮跟她小声地说:“乖乖,难怪都想来海关呢。”
王震见她俩在旁边嘀咕就知道她俩没见过这个阵仗,说了句:“这回知道了吧,我可是很照顾你们的。”
俩人赶紧口中称谢,跟着他继续在码头上检查仓库收红包。
后来苏文娴竟然查到了联昌公司在码头上的仓库,招呼他们的是许久不见的刀疤强,联昌的船还没有出海,仓库里堆满了货。
刀疤强自然知道海关水警的规费是多少,按着人头给了钱,塞到最后看到了苏文娴愣住了,“阿娴?”
早就知道这个靓女已经不再跟老板做事,听说是去当千金大小姐了,没想到竟然又去海关署做事了。
“强哥。”苏文娴喊了一声。
刀疤强笑着应了,以苏文娴如今的身份还能喊他一声强哥,还是记着过去的旧交情的。
苏文娴还像以前那样,熟稔地问了句:“什么时候再出海啊?”
刀疤强也就还当她是自己人,随意地道:“最近风声紧了,北上的路线被W省那些大天二布置了□□,这条路线开始变得危险了。”
“老板也没决定好是否要继续走这条线……”
提到了蒋希慎,自从那天四少陆沛雲向她求婚之后,苏文娴就再也没有见到过他了。
*
又过了几日,米国联合十几个国家对华国颁布了禁运令,任何可能帮助国内军人用在外东北战场上的东西都不许被运送到华国去。
钢铁、橡胶、石油、医药等等,这禁运令涵盖着方方面面。
这个禁运令也对星城的进出口贸易造成了严重的打击。
苏文娴和唐珍妮本来很忙碌的实习工作一下子工作量减少了三分之一,办公室里收钱收到手抽筋的同事们竟然还有时间闲聊。
唐珍妮指着报纸上一条让人啼笑皆非的新闻念着:“因为星城海里打捞上来的海鲜可能是从华国游过来的,是社会主义的海鲜,所以米国拒绝星城的海鲜进入米国市场。”
“星城产的烤鸭因为不能证明鸭子百分百来自于自星城,很可能也是社会主义的鸭子,所以烤鸭也被拒绝了。”
众人听到这新闻忍不住笑成一团。
像是小脑萎缩的人才能想出来的政策。
不过对于禁运令,华国也不是没有办法。
只要是华国需要的东西,从星城运到东北去每吨运费涨到200元,一艘1000吨的船运一趟下来就能挣20万元,再扣掉工费和上下打点的10万,商户还净赚10万。
简直是堪称暴利。
表面上禁运令下进出口贸易变差了,但是背地里走私业务开始火爆起来。
越来越多的人铤而走险加入到暴利行业里,只要给华国运几次就能挣回本,这种暴利一下子让商人趋之若鹜。
走私的人越来越多,让禁运令并不那么坚实。
不过从米国的禁运令就能看出外东北战争的焦灼。
米国大概以为只要他们的坚船利炮架在鸭江门口,华国人就会跪下求饶吧?
结果没想到战场相遇之后发现,华国人虽然一穷二白,但都是硬骨头。
双方打得有来有回,根本不像那两个小国那样随便打打就赢了,华国这块硬骨头他们根本吞不下去!
战场上打不赢,就想出了战场外的缺德办法。
导致有很多人在米国大使馆门口抗议,报纸上也都是在谴责米国的霸道行径的。
又过了几天,禁运令的事忽然被另一则爆炸新闻替代了,有一百多名国科学家乘坐鲸鱼公主号邮轮途经星城归国报效国家!
其中有很多位科学家是上辈子历史上要在五年后才能回国的科学家,都提前回来了。
看来她的信真的被国内领导看到了!
苏文娴高兴极了。
一时之间星城的报纸都在报道这些科学家归国的消息,这一次的社评文章不再因此吵来吵去的了,他们都在歌颂这些科学家放弃米国优渥的生活回归去支援祖国建设。
苏文娴看到何家的《星光日报》也在跟着报道这件事的社评文章,其实如果是她的话,她还会增加一些对于这些科学家背景的报道,详细介绍这些科学家擅长的专业,最终还要的是能为祖国带来那些变化,尤其是与人民生活相关的研究。
既能为这些科学家扬名,又能从星城这些报纸里脱颖而出,有自己的特色,肯定能增加报纸销量。
不过她一句都没说,何家怎么对她的,她可还没忘呢。
连现在连载的《鬼墓探幽》,她也准备等将来搬走之后就停了。
那么对她,还以为她不记仇吗?
就在归国科学家的热度一天天大涨的情况下,鲸鱼公主号终于在众人期待之中抵达了星城。
从上午开始荆河口岸附近的码头上就站满了人,那天连苏文娴都没有上班,被王震领着跟着水警在码头上维持秩序。
荆河口岸是星城和内地唯一的口岸,国内那边的河边已经站满了持枪的士兵,乌压压的一片人,看起来气势非常强大。
星城这边的老百姓举着横幅欢迎归国科学家,只有叶伦国驻军和米国的大使馆特工们以及果党在星城的间谍不高兴,他们也都守在码头上,等着邮轮到岸。
下午的时候,鲸鱼公主号终于出现了。
等它在码头停稳之后,乘客陆续下了船。
一百多名华人科学家陆续聚集在码头上,他们一下船就被身边跟着的华国保卫给围住了。
华国显然是做足了准备,从在米国接触这些科学家开始就有保卫装成普通人跟在这些他们身边保护。
等下了船之后,他们围在科学家身边,甚至都拔出了枪。
国内驻星城办事处《华明公报》的总编也来了,他站在这些人的前面,跟米国大使馆的人交涉着,忽然米国里有人喊着:“大使先生,项天明和他的夫人并不在这里面!”
项天明,世界顶级的导弹科学家,华国未来科学领头人之一。
原来今天码头上米国出动了这么多人,甚至连驻军都通过叶伦国调动来了,就是为了找到这位世界顶级科学家。
他们绝不会让这位科学家落到华国之手!
这位大佬在上辈子要归国的时候是十分光明正大地跟米国打了招呼的,当时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米国会这么无赖,竟然为了不让这些华国科学家回国,甚至监禁和控制他们。
直到五年之后,华国打赢了外东北战争,战场上打赢了再加上利用俘获的米国战俘去交换,终于把这些科学家换回了国。
如今这位大佬提早得到通知,不像上辈子那样公开要回国的消息,他和太太拎着小野餐篮出来郊游,在没有人怀疑的情况下,偷偷上了华国为他们这些科学家准备的船。
打了米国高层一个措手不及。
但是米国到星城在海上要航行21天,这么漫长的时间里米国还是发现了项天明的离开,并且知道他一定会从星城下船回到国内,所以才在口岸布置了这么多人。
可是这么多科学家里,竟然没有找到项天明!
公报的总编当初在国内也是打过仗的人物,此时他跟米国大使交涉,用流利的洋文道:“现在对岸站满了我们华国的军人,如果你想在星城跟我们开战的话,我们随时奉陪!”
又对叶伦国驻军司令道:“这句话同样送给你们叶伦国!你们本土离星城天高皇帝远,驻军这么一点人根本拦不住我们的百万大军,你心里是明白的,如果你非要一意孤行,那么我们华国人也不惧打仗!”
“在外东北,我们是一家打你们十七家,在星城同样也能打倒你们!”
他的话掷地有声,附近的很多老百姓都听见了,老百姓立刻一阵叫好,“对,我们不怕!”有很多人跟着附和了起来。
一时之间引起了巨大的声浪和掌声。
华国军队虽然没有冲过来直接保护在科学家身边,但是这些百姓已经形成了保护墙,“让科学家回国!”
“科学无国界!”
“让他们归国!”
公报总编将枪举起来冲着天,“如果你们敢动手我就立刻鸣枪,对面的士兵就会冲过来!”
叶伦国驻军司令是最不想打仗的,他早就给女王打过密电,陈述过一旦跟华国开战他们毫无优势,而且华国现在明显是不想在星城同时挑起战争,毕竟他们也不愿意同时在外东北和星城一北一南两线作战。
再说这些科学家就算拦下来了,也不会去他们叶伦国,都是去的米国,他们这些驻军根本没必要为米国人争科学家流血去死!
这么想着,司令赶紧劝米国大使,让他不要冲动,“你们将军要你找的项天明并不在这里,你应该赶紧去找人,而不是在这里跟他们僵持下去。”
“我们驻军可以配合你找人……”
总算是给米国大使一个台阶,公报总编趁着这时候领着大批的人缓缓地往荆河口岸的桥上走过去,见米国大使没动,叶伦国驻军的军人和米国特工也就没有动,看着华国科学家们一起走上了口岸的桥上。
桥那边,一个华国代表先跟公报总编遥遥地摆了摆手打招呼,才跟走过来的这些科学家一一握手。
苏文娴在人群里看到了这一幕,尤其是看到老百姓那么心齐地帮助那些科学家的时候,眼眶一下就湿润了。
等看到那些站在了祖国土地上的科学家们一个个都流起了眼泪,还有一个穿着长褂子的男科学家跪在地上亲吻着土地,她的眼泪也忍不住了。
旁边的王震和唐珍妮也都哭了,唐珍妮拿着手帕使劲擦眼泪,王震则是拿西装袖子蹭着眼眶,显然也很感动。
只要是华国老百姓没有不被这一幕感动到的。
现场的记者也都举起了相机拍下了这一幕。
科学家们都过去之后,码头上围观的人渐渐散了,但是米国人找那个没有出现的项天明,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水警里也大多是华国人,大家刚才看到这一幕之后都感动极了,帮米国人检查时也都应付交差。
再说那位大佬科学家没出现在人群里,肯定是早就下船跑了。
那些从鲸鱼公主号邮轮上走下来的其他乘客并没有被立刻放行,而是被驻军看守着,这些人在码头发出了抗议声。
但是一向把人权和自由放在嘴边的米国人开始对这些乘客的行李进行搜查,因为乘客里有女人,所以从苏文娴和唐珍妮以及其他几个女性同事一起帮忙搜查女乘客。
米国人对她们的指令是:要求找到一个装在小瓶子或者盒子里的50克银色的金属粉末。
据说那是一种米国还在研究的高端金属,专门用于航空火箭上的,是项天明正在研究的项目。
项天明从米国撤退的时候,从实验室里带走了50克用于带回国内进行研究。
装50克粉末的小瓶子,那估计也就比指甲盖大一点吧,这么小的东西怎么能找到?
简直是大海捞针。
尤其是女士出门都会带一些瓶瓶罐罐的化妆品,这让苏文娴这边的检查很慢,但好在女乘客的人数并不多,只找到几个带着两瓶香粉的女乘客,但也都是米国人。
两个米国特工将那两个女乘客带走了。
苏文娴很快检查完了女乘客,也有男乘客被分配到她这边检查。
只是,她没想到竟然看到了蒋希慎。
她刚想叫人,但是却看到他冲她眨了下眼睛,苏文娴立刻噤声,装成不认识的模样让他打开行李。
旁边正在一起检查的米国特工正在看蒋希慎的行李箱,苏文娴在旁边对他进行搜身,等会儿她的工作结束之后会和米国特工对换,米国特工会再对他搜身,苏文娴去查行李,这样防止遗漏。
米国特工翻着他行李箱里的书和衣服,将东西翻得乱起暴躁扔在地上,蒋希慎皱了下眉头,“你弄脏了我的东西。”
但是米国特工就像没听到一样,甚至还翻了个白眼,明显一副鄙视的模样。
蒋希慎道:“我会向米国大使馆投诉你的恶劣行径,或者同时向星城的报纸揭露你的粗暴行为!”
他的情绪比平常易怒,苏文娴还以为他真的生气了。
米国特工也因为他强硬的态度,尤其是看到他行李里名贵的衣服和手表之后知道这位是星城有钱人,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特工也就没再那么粗暴。
连苏文娴都被他们的小争吵吸引了注意力的时候,忽然她在将手伸进他西服口袋里的时候,在衣袖的掩饰之下,他快速的塞进她手里一个很小有点凉的东西!
几乎是下意识的,她立刻将东西握在了手里。
俩人没有一句交谈,也没有对上眼神。
很快苏文娴去检查他的皮箱,米国特工搜他的身。
一切无事。
直到将邮轮上的乘客都搜了一遍,也没有搜到那个米国人要的小瓶子。
夜深了,水警的人散了,苏文娴终于下班了。
陈剑锋不放心她这么晚出来做事,特意送完了蔬菜过来给她开车,将唐珍妮送回家之后,苏文娴的车子慢慢地开到了虎头山上。
此时路灯昏暗,两边树木幽深。
忽然他们在前面看到了一辆停在路边的劳斯莱斯。
陈剑锋一眼就认出了那是谁的车,“是蒋二少。”
“停车。”
陈剑锋没多说,将车停下熄了火。
两辆车都陷入了黑暗。
只有蒋希慎点在嘴边的香烟在黑暗里忽明忽暗,闪着一点红光。
他走了过来,拉开车门上了苏文娴的车。
在昏暗之中苏文娴甚至看不清他的脸,但是她知道他一定在看她。
甚至是很放肆的,毫不掩饰的盯着。
她将一直握在手里的小东西递给他,指尖不可避免的碰到了他的手。
他说:“你不问问是什么?”
“不问。”
“那你竟然敢帮我?”
“不怕当时被发现吗?”
“我当时什么都没想,下意识地……”
他塞给她,她就拿了,拿了之后反应了过来这东西可能是什么,但也冷静如常。
他轻声笑了,“谢谢你,阿娴。”
“不用谢。”
说完这句话之后,车厢里陷入了沉默。
陈剑锋都尽量让自己呼吸接近于无,生怕打扰到这样的气氛。
忽然蒋希慎道:“你那天晚上说要去米国,是真心的吗?”
“是,这是我的第一个选项,但是失败了。”
他说:“所以陆沛雲是你的第二个选项吗?”
“嗯。”
蒋希慎的呼吸忽然重了,声音却很轻的,“我解除婚约了,阿娴。”
“恭喜你。”
她说:“也恭喜我,要订婚了。”
蒋希慎接下来所有的话都没了,因为她已经将所有的话堵死了。
他没有再说话,拉开车门走了。
陈剑锋才觉得自己可以呼吸了,劳斯莱斯开走了,她的车也走了。
昏暗的山路上,两辆车向着相反方向开走了。
第82章
当晚苏文娴回到家, 洗完澡之后躺在床上睡不着。
夜深人静的时候想到了刚才在车里的蒋希慎,他的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他对她说:“阿娴, 我解除婚约了。”
苏文娴也说不上刚才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自己是什么感受, 有一点难受。
但又无奈。
他们之间, 总是差一点点。
终究还是错过了。
她从保险柜里拿出那只海螺哨, 在手里把玩了很久。
最终还是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醒过来, 海螺哨躺在她枕边, 她将它重新收回了保险柜里,和那堆名贵的珠宝一起锁了起来。
既然没得选, 只能往前看。
她从不回头。
白天去海关上班, 继续跟在水警后面帮着米国人找失踪的大科学家项天明。
何家是做报纸的,消息到底还是灵通的。
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苏文娴还听大伯和爷爷讨论这位科学家的事,大伯说:“听说W省那边也想要项天明过去, 他们跟在米国后面去找他,就是为了等第一时间拉拢他。”
老太爷道:“想得倒是挺好, 只可惜这位从一开始就没打算去W省。”
她爸何宽福道:“看昨天国内保护这些科学家的架势, 为此甚至不惜在星城跟米国与叶伦国开战, 说话很硬气的。”
大伯道:“光是说话硬气有什么用?国内一穷二白的,拿什么在外东北和星城两线作战?”
“重视科学家是好事, 但是国内更需要先吃饱饭。”
“为了一个项天明跟米国对上,值得吗?”
苏文娴忍不住插话道:“值得啊,怎么不值得?”
“他在航空领域的研究是世界顶级的,有他在, 我们华国很快就会造出原子弹,也会实现登月的!”
甚至还有东风导弹,直接一发打到米国家门口!
时间越久越能证明这一位的价值有多大。
不过现在的人们根本想象不到未来华国的武器和航天事业有多么厉害, 苏文娴说出来的话在他们听来简直就像是做梦。
大伯何宽寿竟然说她:“不要学那些热血上头的学生,什么核弹、登月,先吃饱饭再说吧,有理想总是好的,但得务实。”
这就是在说她白日做梦了。
苏文娴忍不住怼他:“大伯,你这是把米国和那些西方国家想得太强大了,你看现在这场外东北战争,在开战之初几乎所有人都在唱衰,但是现在呢?已经与米国领导的十七国打得有来有回了。”
大伯也说:“看来阿娴对于国内的新政府很看好?”
苏文娴毫不掩饰,“对啊,我很看好。”
然后她又把她曾经跟她爹说过的话趁机说了一次,“对了,大伯你交友广泛,有没有国内的人脉,找领导帮我要一本签名书或者签名照啊?”
给大伯又说愣住了,她爸气得在旁边吼她:“早就跟你说过不要胡说!什么签名照!出去可不要乱说!”
老太爷却发现了她这些话里的核心,说:“阿娴,你认为国内会打败米国,打赢这场战争?”
苏文娴道:“当然,我们华国人一定能赢。”
见她说得斩钉截铁,大伯说她:“阿娴今天改算命了?这种事连两国的领导人都不敢肯定,你怎么那么肯定?”
因为她见过啊!
可是这话是不能说的,“因为领导们已经领着一穷二白的华国人打败了小鬼子,十三年抗战,国土沦丧大半,死了几千万人,但是我们也赢了啊!”
“现在打米国,虽然我们还穷,但内部已经没有W省的军队捣乱,国内是稳定且统一的,肯定会赢的!”
她爸说:“你注意点,这些话你在家说说就好,在外面我们何家人不许明确表态政治倾向,这是在星城,不是在国内,有政治倾向很很危险的!”
“你一定要记住!”
她胡乱点了点头,“哦,好。”反正不走心。
吃完饭上楼去休息去了,但是她的话在何家三个男人那里倒是得到了各自不同的评价,大伯说她:“阿娴对于局势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委婉地说苏文娴盲目乐观。
她爹说:“她一个小女孩懂什么时局,胡乱瞎说。”
她爷爷却是说:“阿娴可不是胡乱说话的女仔,这些就是她心里所想。”
她爹道:“就算如此,她的想法也不成熟,胡乱说的而已。”
何老太太在旁边也附和,“对啊,女仔哪懂什么时局啊?胡乱说的也能把你们唬住。”
也就是闲聊而已,谁都没有把苏文娴说那些听起来像是白日做梦的话当真。
毕竟,1950年的人根本想不到未来的华国会比苏文娴口中说的那些更好,还登月呢,连作为社会主义国家的领头大哥北方大国都没有登月,华国拿什么登月?
苏文娴回到房间里却觉得自己跟他们说这些也是鸡同鸭讲,不信拉倒,反正她的信已经被国内领导们看到了,他们相信了她,不仅把疆省的油田提早打出来了,连这些宝贵的科学家也被提早接回来了。
而且这一次项天明提早五年归国,核弹也许就会提早五年出现呢!
这就是她带来的作用啊!
她的开心简直溢于言表。
接下来几天她在海关的实习工作还是跟着水警一起协助米国与W省的特工蹲守在各个码头去找项先生的踪迹。
但是根本找不到。
这么长时间了,估计人早就被接到国内去了。
这么重要的顶级科学家,国家绝不会让他有一点散失的。
果然,等项天明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在荆河口岸的对面了。
这些天,口岸对面的国内军队一直24小时戒严,有一种随时准备冲破口岸打过来的紧张感。
但是项先生出现的时候,对面的老百姓发出了剧烈的欢呼声,甚至还能听到舞狮队和吹喇叭、敲锣的声音,显然是在欢迎这位爱国科学家。
星城这边的百姓虽然离得远没看清本人,但也在这边鼓掌叫好。
米国和W省忙活了这么多天,一无所获。
随着项先生在国内正式发表了一篇向所有国外科学家呼吁回国的文章,星城这边的米国人也不得不承认这次行动正式失败了。
苏文娴和唐珍妮终于不用再跟着水警到处跑了,恢复了平静的实习生活。
而她与四少陆沛霖订婚的日子也快到了。
但在订婚典礼之前,她迎来了自己这辈子的18岁生日。
不是作为何莹娴与何添占同一天的假生日,而是作为苏文娴的真实生日。
所有人都不知道。
她也没打算告诉别人。
那天晚上她去斯宾塞酒店订了一只蛋糕,拎着蛋糕坐在海边,看着夕阳渐渐落下。
远处的海鸥翩翩略过了归家的渔船,海水波光粼粼的。
虽然看不到另一个世界的亲人,但天涯共此时,海水也许能将她的思念带到七十年之后吧。
她捡起一块石头握在手里,小声地将她对于亲人的思念说给石头听,“爸妈,你们在那边要身体健康啊!”
“大哥,家里就靠你了!”
“我在这边过得也挺好的。”
“你们别惦记我了,忘了我,好好生活吧!”
嘟囔着,将石头使劲扔进了海里。
可是眼睛还是眨啊眨的,仰着头才没有让自己哭出来。
以前她的生日,爸妈总会给她做一桌子好吃的,大哥也会给她买礼物的,然后特别讨人嫌地说祝她又老了一岁。
她还是忍不住抹了抹眼睛。
过了好一会儿才缓和了情绪,将蛋糕盒子打开,插了一根小蜡烛点上,闭上眼睛给自己许了个平安喜乐的愿望,蜡烛还没等她吹,海风已经替她许了愿。
她切了一小块吃了。
这年代的奶油更纯正,口感很香。
但也仅仅如此了,她是没找到一个可一给她做长寿面的人,所以只能拿蛋糕将就一下了。
总归是个仪式感的东西。
看着她吃奶油蛋糕,海边有的小孩已经站在她不远处开始流口水。
苏文娴向孩子们招招手,将蛋糕切开分给了他们。
这种在时下对普通人而言属于奢侈品的东西让这些小孩子高兴极了,有的孩子当场狼吞虎咽吃掉,有的孩子珍惜的捧在手里往家跑,想要给他的家人吃……
一辆劳斯莱斯缓缓开过环海公路的时候,一个小孩子忽然横穿马路,阿财赶紧一个急刹车,但那个孩子吓得扑通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孩子嚎啕大哭。
阿财下车看了看孩子,“哭什么啊?我的车根本没碰到你。”
孩子指着掉在地上已经脏了的奶油蛋糕,“你赔我奶油西饼啊!”
这孩子的穿着根本不像是能吃得起奶油蛋糕的人,阿财问了句:“你的奶油西饼从哪来的啊?”
孩子伸手指了指,“海边那个姐姐给的……”
阿财道:“好了,你别哭了,我给你点钱你去买吧,记得下次别横穿马路了,很危险的。”
他随手塞给孩子10元钱,孩子破涕为笑立刻跑了,还不忘了将脏蛋糕从地上捡起来带走,扣掉脏的地方还能继续吃呢。
蒋希慎却下了车。
阿财刚想追上去,却发现老板是在向一个穿着红色连衣裙的女孩走过去,还以为老板开窍了想泡妞,结果发现那个靓女好像是阿娴。
苏文娴将蛋糕分了之后,正准备再吹吹风就走,忽然有人在她头顶上说话,“在做什么?”
抬头,是他,“你怎么会在这?”她的声音里有几分连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惊喜。
“路过,正好看到你。”
他看到了散落在旁边的蛋糕盒子和灭掉的那根生日蜡烛,“今天你生日?”
“嗯。”
坐在她身边,和她并排坐在海边。
然后竟从西装外套里掏出一只绒布盒子递给她,“送给你。”
苏文娴没想到还能收到礼物,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只海螺壳造型的项链,海螺的外壳上镶嵌着渐变色的宝石,别致又璀璨,在海螺口哪里还含着一颗珍珠。
设计十分独特且精致。
她一下就被迷住了,立刻戴在了脖子上。
“你怎么会随身戴着礼物啊?”
他不可能知道她的真实生日啊。
蒋希慎淡淡地:“本来是准备当做订婚礼物送给你的。”
这次轮到苏文娴说不出话了。
最后只尴尬地说了声:“谢谢。”
忽然又陷入了沉默。
蒋希慎却说道了一个不相及的话题:“项先生已经回归了。”
“我看到了新闻。”她回应着。
他说:“那个东西也跟着他回国了。”
“我还没对你说声谢谢。”
“举手之劳而已。”她说,“任何一个有良心的华国人在当时都会帮你的。”
但他们都不是她。
她又问道:“你怎么会出现在鲸鱼公主号上啊?”
怎么会牵扯到这件事里啊?
但是蒋希慎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说:“我准备让联昌继续做下去。”
联昌是做国内转运贸易的,现在有禁运令,做这个是不安全的,但他说要继续做下去,“你是要走私?”
现在星城最火的行业就是走私了。
说是走私其实不准确,因为这是米国发出的禁令,但实际上米国民间商人和叶伦国都有在偷偷卖禁运品给国内。
毕竟有钱赚谁会跟钱过不去啊?
而且那些挂着叶伦国国旗的走私船基本都有殖民地政府那些洋鬼子高层的势力,他们也是表面说着禁运,实际上身体诚实地去挣钱。
蒋希慎点了点头,“我准备出国再去买一艘船。”
“老板,树大招风。”
“就算要做最好也要在表面上切断你跟这件事的联系,换一批人去做吧,你表面还得弄点别的生意。”
“否则暴露自己的话,容易被洋鬼子政府针对。”
“他们的心眼比针都小,前些日子明明是我们的科学家归国途经星城港口而已,殖民地政府竟然说那些科学家是‘押解过境’。”
“这不就是把他们当成犯过罪的犯人才用的词吗?”
“若是做一行太扎眼的话,今后会被他们找茬的。”
“毕竟星城还是殖民地。”
真的被针对的话,就没法在星城继续做生意了。
蒋希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一番有见地的话,不过她本来就很特别,想法总跟别的女人不一样。
他说:“我本来想改做倭国路线的,现在从倭国到外东北给米国人运物资虽然不如国内挣钱,但胜在安全。”
“可是我想了想,这是在帮助敌人。”
“我不能做这种事,这种钱我宁愿不赚。”
他对她说:“你知道吗,前几天有人请我去醉仙海鲜酒楼吃饭,正好遇到了几个叶伦国鬼佬,那些人喝醉了去洗手间,却在里看上了一个正在化妆的漂亮女人,想要将那个女人带走……“
“那个女人不愿意,结果就在洗手间里,她被几个鬼佬打了之后拉进男厕所轮jian了。”
“事后女人报了警,便衣差佬来了,可是有什么用呢?”
说到这里,蒋希慎点起了一根烟,抽了一口之后继续说:“这些底层警察的上司就是鬼佬,鬼佬护着鬼佬,怎么会管一个殖民地女人被侮辱的事?”
“就算是这个女人被杀了,他们也会说应该把犯人拉回叶伦国本国去审判,殖民地法律不适用。”
“看,星城明明是华国人的地盘,但是鬼佬却可以肆意横行。”
他吐出一口烟,顺着海风飘走了。
“所以我就想,尽我所能,帮助国内。”
“就像你刚才说的,这是有良知的华国人应该做的。”
“我有船能帮忙,就去做好了。”
苏文娴看着在夕阳下的蒋希慎,他一直是很英俊的,甚至是她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但是此时她却为他心动了。
只有皮囊的英俊只是欣赏看看罢了。
但是灵魂才真的闪闪发光。
这一刻,她为他心动。
只是可惜,也就想想而已。
面对这样的他,她真的不知道要说什么去夸他。
“老板,你刚才的样子简直要迷晕我。”她开玩笑地说着。
蒋希慎抽了一口烟,瞥她一眼,“那还有什么用,你不还是要跟别的男人订婚?”
“呵呵……”
怎么话题又聊到这上面了,她干笑了两声。
“阿娴?”
“你能不能不嫁给别的男人?”
这句话,他想了很久,终于还是说了出来。
“如果你顾忌名声的话,我可以安排你到米国去读书,等过几年回来之后人们就忘了……”
她不能让他再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她也会动摇的。
“不能,因为他在我困难的时候帮了我。”
“顶着家族的压力,顶着他大哥的不满,求娶了我。”
“否则我现在已经嫁给陆沛霖当继室了,根本连跟你坐在这里聊天的可能性都没有。”
“而且他还给了我足够多的自由……”
“你别再说了!”他不想听到再说陆沛雲对她有多好的话了。
“当我没问。”他说。
可是他们之间的气氛已经变了。
太阳已经落山了,周围黑了起来。
他的烟已经抽完了。
他们之间难得的一次偶遇也即将结束了。
好像从一个幻境忽然回到了现实。
他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沙子,迈着长腿往车边走过去。
起身的那一刻,理智也重新回到他的身上了。
苏文娴忽然觉得,他以后也不会再问她这种话了。
像他这么骄傲的男人,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她拒绝。
他已经坐回劳斯莱斯里,对她说:“你订婚典礼的时候我在国外,不能参加了,提前祝贺你。”
“好,你的事更重要。”她说着,其实也不喜欢他出现。
他点了点头,升起了车窗玻璃。
将他们分隔成两个世界。
阿财也跟她道了声再见,便将车子开了出去。
随后苏文娴也上了车,陈剑锋坐在驾驶坐上看到后座的苏文娴闭着眼睛靠坐着,似乎是睡着了。
那只特别的海螺型吊坠在黑暗里折射着霓虹灯的碎光。
很美,这是蒋希慎为她特别定制的。
只看一眼就明白他的心意。
可是今晚她再一次拒绝他之后,他已经明白了他们俩是不可能了。
他生气了吧?最后那么客气。
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感情的事比做生意难多了,还是放下吧。
*
何添占自从没考上大学之后,就比往日花更多时间在他的塑胶工厂。
之前他只是玩票性质,想向长辈证明他的能力,没想到在得知了真实身份之后,这间塑胶工厂倒成了家里对他的最后一次投资。
也因此,他对这间工厂变得很上心。
没事总来看看,顺便学习一下工人怎么操作这种被米国淘汰的旧机器做出塑料桶和盆。
他还跟厂里的工人一起去推销,到那些木屋区附近的杂货店,星城普遍缺水,百姓家里都有桶同来存水,但木屋区老百姓几千户人家只有一两个水龙头,家家户户都要排队打水,每家都要买好几个水桶。
因此便宜又结实的塑料水桶就成为了他们的首选。
何添占塑胶厂的水桶订单开始多了起来,也开始挣了钱。
到了月底,他拿到工厂经理递给他上个月盈利的六万元之后整个人都舒坦了,已经半年多没有去歌舞厅泡歌女了,也不知道他以前捧的歌女有没有忘了他?
以前他都是向程姨太要钱出去花天酒地,这还是第一次花自己挣的钱出去寻欢作乐呢!
压不住蠢蠢欲动的心,他揣着钱立刻就驱车去歌舞厅快活。
以前捧了半年却没有睡到的歌女在收到他送的十个100元的花篮之后,立刻笑盈盈地靠在他身边吹着香气,“占少可是好久都没来了,我以为你已经忘了我呢。”
“那怎么能?我可是一直想着你呢。”
搂着她纤细的腰肢,何添占在歌女脸上亲了一口,“一会儿我带你去买火油钻耳环吧?我记得你以前就想要买一对。”
歌女脸上的笑容更甚,几乎腻死人的喊他:“占少,你最好了……”
送了昂贵的耳环,吃了烛光晚餐,最后在酒店里颠鸾倒凤,快活一整夜。
可真是憋死他了。
这才是人该过的日子。
何添占美美的想。
但是半个月之后,塑胶工厂里老旧的机器有些不灵敏了,工厂经理跟他说:“老板,你应该找人维修一下这些机器了。”
何添占问:“多少钱啊?”
“从米国过来人维修一次需要一万元,毕竟得花船票,找本地维修的话也需要五千呢。”
“这么贵?”何添占没想到维修机器竟然这么贵。
工厂经理道:“没办法,会修这种塑胶机的工厂并不多。”
又道:“上个月的盈利钱可以拿出来维修。”
可是那些钱已经被何添占花掉了,根本拿不出来,他看这个机器现在也还能用,就是做出水桶的速度慢了点,其他也没什么问题,便说:“先凑合一段时间,下个月再找人修。”
结果半个月之后就出了事,他们厂做出来的塑料桶质量不太好,不是有漏洞的就是薄厚不均,总之质量不行,那些进了他们货的人都拿着残次品上来退货了。
要求退货还钱。
可是钱已经被何添占给花了,哪来的钱?
而且这批货要赔出去六万多元,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他这个工厂的这些破机器都不值这么多钱!
不得已,他只能当掉了自己一块名牌手表。
但是手表买的时候花七万多,当的时候却给了四万多。
何添占不满意,但也不想让人知道堂堂何家二少爷竟然要去当手表,不敢多争执,只能拿着钱去填窟窿。
可是还是不够,他还在想再把自己的东西再当一点还钱的时候,忽然一个被欠了一万多元的杂货铺老板追到何家来讨债,这件事惊动了何家人。
这时何家人才知道何添占的塑胶工厂出了问题。
何添占垂着头,承认了错误,又趁机跟何宽福道:“爹,你一直教我做人要有诚信,你先给我两万元,我把钱还给人家。”
何宽福立刻让心腹拿两万元出来替何添占还了债,但他很生气,这个孩子以前以为是自己亲生的也就认了,如今知道他不是自己的亲儿子,对他的不耐烦与日俱增。
尤其在优秀的苏文娴的衬托之下。
自己生的阿娴这么优秀,而阿占连一间小小的塑胶厂也能被人追到家门口来要债。
真是太无能了!
“你还是不要做事了!”
“越做越遭!”
“你把塑胶厂关了吧。”
苏文娴听到他们让何添占关塑胶厂,在旁边道:“要不然我出钱买下这间塑胶厂吧,我来试试。”
第83章
塑胶行业现在才刚刚起步, 尤其是刚开始这几年的利润还是很厚的,一直有持续三十年的红利。
所以苏文娴说她想买下这间塑胶厂不是开玩笑,是真觉得这个行业不错, 可以做。
但是何添占几乎是下意识地拒绝了:“不行!”
这可是他现在唯一的工厂, 给了她之后, 他就只剩下每年从何家拿到的一点分红了。
而且, 他心里隐秘地不想让苏文娴与他做同一个行业。
因为她的回归, 使得他不是何家亲子的身份曝光, 他讨厌她,甚至恨不得她去死。
这个世界已经有他了, 为什么还要有她?
而且他们的爹何宽福明显越来越喜欢她了, 这个家里只有奶奶对他还像原来那么好,别人都渐渐变了……
好在她马上要订婚了,订婚后很快就会嫁出去, 就是别人家的了。
对他的威胁就小很多。
现在她提出要买下他的塑胶厂,她想要干什么?
想要趁着他一头乱的时候来抄底价买他的塑胶厂, 然后自己去做?
她是不是想要借此证明她比他优秀?
何添占承认苏文娴小说写得不错, 他挺爱看的, 但一个女人能写好小说不证明她还能做好生意。
就算她现在已经将蔬菜公司做了起来,但那个蔬菜公司不过是因为她同学的关系才能做起来, 如果他也有个同学的老爹在驻军做军需官,他也能同样做起来一间专门供应驻军后勤的蔬菜公司。
他对苏文娴道:“阿娴,谢谢你想帮助我的好意,但是你马上就要嫁到陆家去了, 还是安心在家等着嫁人吧。”
何老太太在旁边道:“阿占说得对,你一个要嫁人的女仔弄什么塑胶公司啊?我听说塑胶公司里很臭的,女仔弄一身臭烘烘的还怎么嫁人?”
苏文娴心道真是夏虫不可语冰, 懒得跟他们解释,既然不让她买那就算了。
现在星城大大小小的塑胶厂有几百家,她想收购个塑胶厂的消息只要放出去,就会有人上门来找她,不必非得买何添占这间。
她爹何宽福听到苏文娴想接受塑胶厂,竟然同意了,“既然阿娴想要,阿占你就把塑胶工厂给阿娴算了,反正你也做不好。”
何宽福竟然支持了她。
苏文娴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只见何宽福对她说:“你这倔脾气,越不让你做的事你越想做,还不如就随了你的意,也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呢。”
何宽福如今对她的性格也摸得透了,知道根本不能用教育普通女孩那一套来管她,说:“我也想明白了,虽然你看起来手是个不能提、肩不能挑,一副柔弱需要男人疼的模样,但实际上你心里比男仔还野。”
“既然你想试试,那就让你试试吧,省得你过后还在自己偷偷折腾。”
她忍不住笑了出来,如果他早能这样的话,该有多好啊。
可惜了。
虽然何宽福支持,但是何添占并不想把自己的塑胶厂给苏文娴,最后还跟何宽福求道:“爹,今天这两万元当我向你借的,下个月我资金周转开就还给你了。”
何宽福心道他这次的货质量不行,在这些中间商里已经名誉受损,哪里能轻易挽回呢?他还以为做生意那么容易吗?塑胶这行业竞争也挺大的,他的产品不行自然就有别人的顶上来,等他再调整好产品回去的时候,他的市场份额已经被别人挤占了,哪里还有他的地方了?
阿占做生意还是太天真,还得需要历练,如果是他亲生的,他也愿意多让他试错几次,毕竟将来总得继承二房的家产。
如今知道他不是亲生,哪里还会对他浪费那么多资源,二房的家产更是得传给自己亲生的何添俊。
他让阿占将塑胶工厂卖给阿娴也是想给他一个台阶,否则将来亏得太惨再回来就会更不好看。
不过何添占本人显然不这么认为,他认为这都是做生意的小失误,只要他做好机器就能重新挽回这些客户。
何宽福见他这样还是教育他:“做什么行业都得自己先把技巧摸透了之后才能交给下面的人,你的生意小,不能完全当个甩手掌柜,这种小工厂都得自己亲自动手,或者经常要跟工人在一起的。”
还是忍不住既拿出钱给他填了窟窿,又教他做事。
但何添占心里想的却是,若是以前的话,他爹在教过他之后肯定还会都给他一些钱让他东山再起,或者派个心腹过来帮他管理塑胶厂,而不是钱也没给多少只会拿话来教他。
俩人在心里都不是很满意。
既然何添占不愿意卖给她,苏文娴后来也没再提。
因为她不得不去准备订婚典礼,和三姐何莹秋一起。
由于她俩要一起嫁进陆家大房,她俩的订婚典礼干脆是在一起举办的。
跟苏文娴的不太在意相比,何莹秋比她上心多了。
小到典礼上做出来的小饼干口味有几种,大到现在就开始有事没事去陆家讨好未来婆婆陆大夫人。
而苏文娴自从上次因为学做菜的事情怼了陆大夫人之后,她根本就没有再去过陆家,反正陆大夫人也不待见她。
但是试订婚礼服就不能不去了。
她和三姐一起坐车去的,三姐在车上一直在说她喜欢一条鱼尾裙的款式,显得她很优雅,还问她:“你要选择什么款式?”
苏文娴心不在焉地:“没想好,到时候看看吧。”
三姐道:“阿娴这么靓,你穿什么都好看,不像我,只有那条鱼尾裙的款式最合适……”
这话是暗示苏文娴不要抢她的裙子吗?
苏文娴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放心吧,你喜欢的我不会动的。”
恐怕三姐话里的意思还不止是裙子,她又说:“不管是裙子还是男人我都没兴趣抢别人的。”
三姐笑了笑,说:“阿娴果然是很聪明,难怪爷爷总夸你。”
她又挑明了道:“我不是阿夏那样的蠢人,我知道我要什么,以后我们姐妹俩一起嫁进陆家,不仅是姐妹还是妯娌,要互相帮扶。”
苏文娴以前跟大房这位三姐接触不多,但看来三姐应该是很好相处,“当然,要好好帮扶。”
很快就到了洋服店,俩人各自试穿了挑选好的礼服之后,两个准新郎一前一后也来了。
他俩也在裁缝的推荐之下各自挑选了喜欢的款式试穿。
两对未来的新人各自穿上了订婚礼服站在镜子前观察着,忽然三姐低头看见陆沛霖的鞋带开了,她对他说:“别动,你的鞋带没系好。”
说着,她就蹲下身子帮陆沛霖系鞋带。
同样穿上新定制的手工皮鞋的四少陆沛雲看向了贤惠的大嫂,冲苏文娴撇了撇嘴,“你看看大嫂,多贤惠啊,还给大哥系鞋带呢。”
这话就是让苏文娴也帮他系鞋带。
苏文娴在镜子前调整自己的塔夫绸礼服,虽然嫁人是假的,但是裙子是好看的,她是美丽的,也算是一件乐乐呵呵的事。
头都没回,直接对陆沛雲道:“你没手啊?自己系,没看到我穿着裙子蹲下费劲吗?”
三姐愿意给系鞋带那是三姐的事,苏文娴和陆沛雲是假结婚,陆沛雲又不是不知道,当着外人的面装什么啊?
不过陆沛雲毕竟是在女人中打滚惯了的人物,被苏文娴拒绝了也不生气,还笑嘻嘻的凑过来,“好好好,该是我来帮阿娴穿上漂亮的鞋子才对。”
说着他拿起裁缝为苏文娴准备的高跟鞋,单膝跪在地上,“来,我帮阿娴穿上鞋子。”
苏文娴哪里好意思让陆沛雲帮他穿鞋,“别,我还是自己来吧。”
但是陆沛雲已经跪在那里帮她拖鞋,当着外人的面她又不好意思太强硬,到底还是让陆沛雲握着她的脚穿上了高跟鞋。
他竟然还夸赞:“阿娴的脚真可爱,脚指头粉粉嫩嫩的……”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话,苏文娴忍不住敲他的头,“闭嘴!”
三姐笑呵呵地对自己的未婚夫陆沛霖道:“四弟和阿娴真是恩爱啊。”
陆沛霖的脸上看不出神色,只是应了一声:“是啊。”
试完礼服,他们两对就分开了,苏文娴立刻对四少陆沛雲道:“其实你刚才不必那样,我们是假的。”
四少却一副理所当然地道:“当着外面的人总得装一装吧?否则会被大哥看出破绽的。”
“那也不必这么亲密,我不喜欢。”她干脆直说。
“好的,我以后会注意的。”
四少却想着反正她已经同意嫁给他了,他有三年的时间去水滴石穿,他不信阿娴会对他一直不动心。
订婚典礼的日子很快到了。
那天来了很多宾客,二姐何莹夏也和她现在的丈夫史蒂芬大使盛装出席了他们的典礼。
二姐看着苏文娴和三姐豪华且盛大的典礼,连玫瑰都是法兰西空运来的,比她当初跟蒋希慎订婚时更加奢华,心里不由的泛酸。
因为她和史蒂芬的婚礼并不算光彩,所以典礼很简单,何家只来了一切亲眷,完全不能跟这场典礼相比。
不过看到主动来向她打招呼的陆家人,她又觉得就算婚礼冷清一点也没有什么,她如今可是大使夫人呢,地位更高!
还是她赢了。
苏文娴却在宾客里寻找那个熟悉的人影,他果然没有出现。
她跟在何添占身边对宾客迎来送往,笑得脸都僵了,脚下踩着高跟鞋更是累得小腿都酸了。
借着尿遁偷偷休息了一会儿,踢掉高跟鞋她坐在长登上松弛一下酸胀的脚。
忽然有人走了过来,她赶紧穿上鞋要离开,却听见有人说:“你就那么喜欢阿雲?”
说话的是抽着烟的陆家大少爷陆沛霖。
“大哥。”如今她的身份是四少夫人,该叫他大哥而不是大姐夫了。
“我问你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他说。
苏文娴道:“很明显,你想要的我没有,我不会蹲在你的脚边为你系鞋带,不会整天只围着男人和孩子转,我不会甘心被关在家里供你观赏。”
三姐蹲下身给他系鞋带,他安之若素,很习惯这样的伺候。
“而阿雲就不会这样,那天你也看到了。”
“所以我选择了他,有什么问题吗?”
“大哥,以后这种事态的话请你不要再问,记住你的身份。”
踩着高跟鞋,她提着裙摆离开了。
订婚典礼结束之后,苏文娴就研究想买个新房子搬出去。
但是还没挑好房子,她爹何宽福倒是给了她一个惊喜。
他送了她一间塑胶厂。
“当做是你订婚的礼物好了。”
他说:“趁着你还没正式嫁出去让你试一试,若是失败了,我还能给你兜底。若是成了,那就是你的嫁妆。”
苏文娴觉得,她好像有些喜欢这个爹了。
经过了几次摩擦,这辈子的爹还是惦记着她的。
于是她有了一间塑胶厂。
何添占知道这件事后,比苏文娴这个当事人都紧张。
第84章
爹为什么要送给阿娴一间塑胶厂?
明明家里不让女仔出来做生意的, 为什么对阿娴这么特别?
何添占不太高兴。
本来他与苏文娴的身份就很敏感,如今他俩同样都有一间塑胶厂,爹是什么意思?
让他俩竞争吗?
他忍不住去质问何宽福, 但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阿娴就是随口说一说而已啦, 女孩子哪能吃这种苦啊?”
“要不你把那间塑胶厂也给我, 我把两家合并了吧?”
何宽福道:“我已经跟阿娴说好了, 当做是我送她的嫁妆。”
“能不能搞起来就看她自己了。”
又对何添占道:“她的塑胶厂规模与你的差不多, 设备也都是米国淘汰的旧设备。”
也就是说, 他们起点是差不多的。
何宽福的话甚至很明白,“将来能发展成什么程度, 就看你俩各自的本事了。”
他拍了拍何添占的肩膀, “阿娴可是个女仔啊。”
这话的意思也太明显了,明显就是看同样规模的塑胶厂看谁能将厂子发展得更好。
“爹!”何添占不愿意。
他是个男人,干什么要跟女人比啊?
可是又没有办法, 毕竟他已经不能像以前那样把心里话直接跟他爹明说了,因为他已经没有了从前的身份, 自然就没有资格。
他只能看着何宽福离开, 什么都阻拦不了。
从那天起, 何添占就每天都去塑胶厂做事,他爹已经教过他了, 这种小工厂里老板要跟工人一起做事的,他要完全学明白如何做那些塑胶桶,甚至自己还得上手去做。
他一定不会输给阿娴的!
就算她写小说很有名气,但是论做生意, 她能懂什么?
可是心里又忍不住发酸,爹替他还两万元的货款就要数落他,可是阿娴说想要塑胶厂却会直接送一间给她, 这差距也太大了。
果然不是亲生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他知道自己不该抱怨,爹这样做是无可厚非的,换做是他的话也许都不会让他继续姓何,如今他还能顶着何家少爷的名头,应该心存感激。
可是,他就是心里不舒服。
以前爹对他那么好,现在连跟他多说话都透着不耐烦。
但他又无可奈何。
明明他变得比以前跟更努力了,可是却得不到爹的夸奖。
似乎有一只大手在将他与何家、与他爹拉扯得越来越远……
抹了一把眼睛,何添占继续到工厂里跟工人一起做事,昨天在车间切割钢定型好的塑料桶时,手太慢了,他还没有将桶上多余的塑料割下来,塑胶就已经冷却了,还不小心划了手。
今天他还得跟工人一起到街上去推销塑胶桶,得振作起来才行!
何添占在心里默默地给自己打气,忽然想到,如果程姨太看到现在的他大概也会欣慰吧,毕竟以前她总是耳提面命地让他上进努力,结果他不听,落到如今这个地步。
可是程姨太如今也不会搭理他了吧?毕竟阿娴才是她的亲生女儿,以前没找到还可以把他当亲生的,如今阿娴出现,事实也真相大白了,程姨太哪里还会在乎他?
也不知道她在乡下过得怎么样?
他是不是应该给她送点钱呢?
算了,他自己还泥菩萨过江呢,哪有多余的钱给她送呢?
等这次塑胶再挣到钱了之后,他再去看看她吧……
心里这么想着,走进了工厂。
苏文娴从她爹手里接到了工厂之后就迫不及待地去看了看,一共只有五六个人的小工厂,日常做一些塑胶桶还有塑胶碗什么的,机器是一套压塑的米国淘汰款,做塑料的模具也只有几套,款式跟别的工厂相比并没有什么创新。
再加上如今星城已经有几百家塑胶厂了,企业多就内卷,大家把这个东西的利润摊得很薄了。
没创新、利润低,又没有自己突出的产品,这间塑胶厂就挣不到钱,最后逼得原来的老板卖了工厂。
老板还好心地跟苏文娴介绍道:“这间工厂的租金还有半年。”
也就是说这半年里若是挣不到明年租金的话,她就得自己往里添钱了。
她也跟开始何添占一样开始整天往塑胶厂里跑,看工人每天做塑胶桶。
他们做的桶就是很普通那种白色带盖子的桶,且尺寸是固定的,因为每换个尺寸就得换一套模具,原厂长没钱专门做模具。
她还上手做了几个,发现做这个东西需要一点力气,尤其是最后压模型阶段,要通过机器把发热的塑胶浆压出桶的形状,然后趁着热将桶从模具里剥离出来,再给旁边另一个工人趁着热将桶上的毛刺拿刀割掉。
总之都是很原始的操作模式,完全不机械化。
但问题是,根据她这些天随着工人到市场去做推销的经验,塑胶桶这种东西星城市场几乎已经饱和了。
连木屋区居民的家里每家都有两只塑料桶,再卖桶也卖不出个富豪来。
这是不是苏文娴想要的。
她开始定制国外关于塑料行业的专业书籍,尤其是米国的化工杂志,上面经常有一些关于塑料的最新研究成果和应用。
终于,她连着翻了半个多月的书,被她找到了新的商机。
米国有一间工厂做出了塑胶花!
这年代的塑胶花在刚推出的时候可不像后世那样是低档货,现在的塑胶花是高档定位,是在连卡佛这种高档百货里卖的,价格很贵。
利润很厚的。
苏文娴看着杂志上的塑胶花照片,立刻让冯兰订机票,她要去米国!
回家问她爹何宽福:“爹,我们家在米国那边有没有认识的人?”
“我们家在那边有个分公司,专门负责将蔗糖卖到那边的。”
“好,麻烦你给那边打个电话,帮我定个酒店,我马上要过去。”
“什么?你要去米国?”
他当然不同意,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自己去那么远?
但是苏文娴拿着杂志给他翻到这一页,“爹,我发现了新的商机,如果错过这次的话,我会后悔一辈子,你也会后悔的,与其在这里拦着我,不如你帮我安排好对接的人。”
“我会带冯兰一起去的,不算是自己去。”
她攥着杂志说话的样子眼睛闪闪发光,是发现了新的商机时兴奋的模样,看到这样兴奋的女儿,何宽福还是没有拦着她,而是为她安排好了一切。
第二天一大早,苏文娴拎着行李箱跟冯兰登上了飞机。
她走得很匆忙,何老太爷后来知道她找到了新的商机,看了一眼在旁边低头不说话的何添占,还得是他们何家的种啊。
何添占攥着刀叉的手紧紧握着,饭后就厚着脸皮来找何宽福,“爹,阿娴去米国是要做什么啊?”
“她发现了什么做塑胶的新技术吗?”
但是何宽福自然不会告诉他,只道:“你没事多读书吧,等阿娴回来就知道了。”
何添占撇了撇嘴,很不甘心。
苏文娴经过了长途跋涉,下了飞机就被何家在米国这边的员工接走了。
原来何家不仅在这边有蔗糖公司的分公司,还有个分报社,负责将米国这边最新的新闻以电报的形式第一时间发给星城,就为了能拿到第一手新闻,抢一个早。
也难怪《星光日报》能在星城处于第一梯队,还是有独到之处的。
苏文娴到酒店简单洗漱一下后倒头就睡,第二天起床就领着冯兰按照杂志上写的地址去找那家塑胶花公司。
结果对方听到她想代理他们公司的塑胶花,根本看不上她这种小公司,连大老板都没有见到就把她们扫地出门了。
对米国这种大公司而言,遥远星城只有五六个工人的小公司就像是蚂蚁一样小,根本没有搭理的必要。
再说现在塑胶花是他们的独家,连卡佛大商场里供不应求,哪里需要这种小公司来中间再挣一手钱?
不如直接跟大商场签合同更好。
冯兰问苏文娴:“小姐,现在怎么办啊?”
苏文娴回到酒店里,从行李箱里拿出一套旧牛仔裤和格子衬衫换上,“不让我代理,那我就自己做咯。”
而且她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做代理,做代理才能挣几个钱啊?
自己做才能挣到最大的钱。
至于傲慢的米国工厂,不好意思,她会让他们知道啥叫内卷。
洗掉脸上精致的妆容,头发也拢得乱一点,“走,去他们的工厂应聘去!”
第85章
苏文娴从一开始就给自己做了两手准备。
被大工厂拒绝之后, 转眼换上旧牛仔裤和格子衬衫跑到他们的生产车间去应聘。
她在上午去谈代理的路上就已经看到了他们生产车间大门贴着招聘工人的海报。
五十年代不止是星城开始蓬勃发展的年代,也是米国黄金年代的开始,到处都是工作岗位, 一个普通工人出去认真工作就能养活全家, 人们对未来充满着信心。
是国内连饭都吃不饱的华国人想都不想的美好生活。
苏文娴跟冯兰穿着旧衣服, 身上特意沾了点尘土, 去生产车间应聘工人, 她磕磕巴巴地用洋文说:“我们是来米国旅游的游客, 但是行李和钱夹被抢了,想在这里打工挣点钱……”
这年代的华国人偷渡的很多, 负责车间招工的白人老头下意识就将她当成偷渡客想拒绝, 但是苏文娴拿出了她和冯兰的护照,老头一看是个正经游客,看到上面的生日不可置信地道:“你已经18岁了?”
“是啊。”她还以为老头要以未成年拒绝她, “我成年了。”
没想到老头说:“哦,你们东方人的脸真是让人捉摸不透, 我以为你只有十四五岁呢。”
老头将俩人的护照翻了翻, 确实不像是假的, 就招聘了她俩。
这年代也没有互联网,苏文娴在星城出名, 但在米国只是个漂亮一点的华国人罢了,他们并没有怀疑,她和冯兰很顺利地就进入工厂工作了。
这里招工有点像后世华国的工厂,工人流动性很大, 来的多走的也多,但工资还是不错的。
她们一进去就被发了两套工作装,也很顺利地分配到了工作, 做的都是很简单的体力活,负责将热压出来的塑料片裁剪出形状,然后再由力气大的男工人将她们裁剪出来的塑料片统一送到内车间去。
没错,苏文娴没想到的是,这个生产车间是分内外两个车间。
外面的车间负责生产除了塑胶花之外的东西,塑胶桶、花瓶、塑胶袋之类比较常见的东西,但是像塑胶花这种商业机密现在是只在内车间制作的。
苏文娴和冯兰负责的剪切塑料片其实是做塑胶花的第一步,裁好的塑料片会被送到内车间之后才能继续深加工成精致的塑胶花,具体中间到底怎么做是机密。
在这里干了一个星期左右,她就跟旁边一起负责裁切塑料片的工友熟悉了,用洋文跟问道:“听说里面车间挣到的工钱更多,是吗?”
黑人妇女道:“是啊,不过得这里做满一年,才能获得进入里面车间工作的资格呢。”
得一年才能进里面学到做塑料花!
冯兰担忧道:“怎么办啊,我们也不可能真的在这里打一年的工?”
苏文娴也有点焦急,但她比冯兰沉稳,“再观察观察……”
只是她和冯兰仍旧每天都在外车间裁切塑料片,根本没机会进到里车间学习做塑料花。
晚上回到酒店的时候,冯兰跟她一起出主意:“你有没有发现,外车间里有一个人能随便进出里车间?”
苏文娴自然早就发现了,“是那个将切片送进里车间的人对吧?这个工作必须得是男人,否则我早就找机会了。”
俩人都有点泄气,性别这种事没法改,苏文娴这么瘦弱也确实装不了男人。
冯兰忽然道:“要不然,问问四少有没有空过来帮帮你?”
“他?”他自己连药糖公司的事都不愿意做,能愿意纡尊降贵的来帮他吗?
冯兰劝她:“怎么说他跟你也是一家人,你求求他,他肯定会答应。”
苏文娴摇了摇头,“算了,还是不麻烦他了。”
他俩只是协议夫妻而已,本质上人家没有义务替她做这些事。
再说就算他能来,这位从小养尊处优的少爷能学会做那么复杂的塑胶花吗?
冯兰又道:“要不然你让陈剑锋过来吧?蔬菜公司那边先让苏先生顶上。”
陈剑锋是个好人选,但是他不会洋文就很难在这些工人混熟,那就很难在里面跟那些做塑胶花的工人学技巧。
思来想去,好像只有四少陆沛雲最有可能来帮她。
又过了一个多星期,前前后后她和冯兰已经来了半个月了,还一点做塑胶花的技巧都没学会呢,苏文娴也有点着急了。
想着实在不行找陆沛雲过来帮忙,若是成功学会的话给他分股份,当成是俩人合伙开的算了。
*
此时国内。
何添占自从知道从老爹那里问不出苏文娴的动向之后也就不再问了,他就不信他会做得比一个女人差!
他绝不会输给阿娴的!
但是等他又出了一批质量不错的塑料制品想卖给之前拿他货的十几家最大的零售商时,这些人竟然都不想从他这里进货了!
“何少爷,我们实在是怕了,上次你的货质量很不好,老百姓都拿着货上门来找我退货,还把我骂得狗血淋头。”
“店里已经不打算从你这里进货了。”
“是啊,我们已经从另一家进货了,更便宜,质量也都差不多。”
“对啊对啊。”
何添占道:“他们给你们多少进货价?我比他们更低!”
众人一听能便宜?拒绝的话就少了,谁不愿意多挣钱啊。
何添占眼见是能谈,干脆对这十几家最大的零售商亲自上门下了请帖,“明晚九点,我请诸位到丽池酒店快活。”
说着露出了男人嘛大家都懂的笑容,这十几家零售商听到要去丽池,自然一个不少地都出席了。
谁不知道丽池里的歌女质量是全星城最高的,是全星城男人都想来的销金窟。
何添占用当掉另一块手表的钱来请这些人在丽池吃饭,还点了歌伶过来陪酒。
商人们每人身边都坐着一位年轻歌伶,歌伶们顺从地坐在男人身边,被他们随意摸摸蹭蹭的揩油,一边劝酒夹菜。
越喝越上头,说起了女人和床上那档子事,这种话题一下子就拉近了何添占与众人的距离。
男人之间一起嫖过娼,情谊一下就近了。
推杯换盏之间,众人再一次跟何添占订了生意。
而且数量比之前大得多。
何添占的塑胶制品这一次强势铺满了星城最大的十几家商铺。
订单量也排到了下个月,当掉的两块名表钱很快就能挣回来。
何添占简直得意极了,连走路都仿佛带着风。
苏文娴拿什么跟他斗?无论她从米国学到什么东西都没有用了,塑胶制品的市场就这么大,他的货已经铺满了星城最大的十几家商铺,看她怎么办?
这一次他稳赢!
*
跟何添占还能随便去丽池花天酒地相比,以前歌舞厅的常客陆家四少爷陆沛雲就不那么快乐了。
如今已经有了太平绅士身份的他被家族限制去这种不入流的地方,而且现在这些舞女也都知道他身份今非昔比,看到他就恨不得立刻拉他上床,留下他的种,然后嫁给他当小妾。
再没有了当初那种追求的情趣,也让陆沛雲觉得无聊极了。
自从他跟阿娴说不再招惹外面的女人已经过去四五个月了,这么久的时间一直没有发泄过,他快要憋爆了。
五根手指头每天晚上在睡前都要激烈地动一动。
可是手指头哪有女人舒服啊?
但是他向阿娴说过的要收心的,不会再出去搞女人了……
何添占来约他去丽池玩,听到陆沛雲说出这种话,嘲讽道:“雲哥,我认识你这么久,没想到你还是个痴情种呢?”
“我们何家的女孩都很大度的,你就算真的在外面睡了女人,阿娴也不会生气的。”
这倒是真的,他和阿娴签订协议的时候,阿娴也说过不介意他在外面找别的女人。
可是他总觉得这样有些不安全。
他还是拒绝了何添占,主要是晚上他爹要带他出席一个重要的应酬场合,很显然,他已经开始受到家族的重用了。
只是他没想到这个私人派对上请来唱歌的是当红女星黄梦兰,她穿着黑色吊带真丝连衣裙,前凸后翘的,尤其是露着事业线的胸脯,随着她唱歌时摇摆的动作晃荡着。
看得他口干舌燥。
他不过是小半年没碰女人罢了,怎么像是没吃过一样?
将视线收回来,跟在他爹身后被介绍着长辈的人脉,如今好不容易得来的机会,他得专心才是。
只是心口烧着一把火一直不退。
若是他真的和阿娴是夫妻就好了,就可以找阿娴了,可是阿娴一直不答应他,到底要怎么办呢?
难道这三年他要一直素着吗?
不会的,以他水滴石穿的功夫,一定能赢得阿娴的欢心的,他就再忍一忍。
几天之后,当他已经忘了黄梦兰的时候,黄梦兰却主动上门了。
“雲少,我想向你求十支盘尼西林。”
现在米国向华国发出禁运令,所有能帮助外东北战场上华人军队的东西都不能运过来,自然包括能救人的盘尼西林,这种药在战争前就很珍贵,等开战之后一支盘尼西林在黑市上可以顶一根小黄鱼了,十分珍贵。
陆沛雲道:“你想要盘尼西林直接去黑市买就好了,找我干什么?”
黄梦兰还穿着那天唱歌时穿的真丝吊带裙,外面罩着一件薄薄的风衣拢住了胸前风光,她坐在陆沛雲的办公桌边,离他很近。
随着她的动作,她的裙摆散开,大腿露了出来。”我知道能你弄到十支盘尼西林,雲少,求你帮帮我。”
黄梦兰可怜兮兮的欺近陆沛雲,“只要你帮帮我,你让我做什么都行……”
半敞开的衣领里已经能看到半个球,又软又白,想必手感一定不错。
光是看,陆沛雲就知道是极品。
可是阿娴……
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黄梦兰忽然跪在了他脚边,拿身子去蹭他的腿。
“我不会告诉您夫人的。”
说着,涂着大红色口红的红唇就咬住了他裤子的拉链,随着她的热气,陆沛雲觉得自己的理智也被身体里冲撞的野兽给吞没了。
上赶着送上来还不吃的话,那他就不是男人了。
在办公室里,他被这个女人伺候了。
所以后来当苏文娴打电话过来时,陆沛雲有点心虚,但随即觉得阿娴远在千里之外根本不知道,他心虚什么啊?
隔着电话,苏文娴还觉得自己这个要求有点唐突,先问的是:“你最近忙不忙啊?”
对于工作,陆沛雲有一肚子苦水,“整天在公司里工作,闷死了,之前你还说会来帮我分担,结果你却跑到米国去了……”
听到陆沛雲这么忙,苏文娴想让他过来帮忙的话就不好意思说,让人家放下自己月入十几万的挣钱生意来帮她,明显有点过线了。
到最后这电话也就变成了问候电话。
放下电话,陆沛雲松了一口气。
*
蒋希慎自从上次在沙滩边与苏文娴分开之后,就着手准备买船。
他不准备买快艇那种小船,而是要正式买一艘属于自己的大船,起码要几千吨级别的。
但是这个吨位的新船他买不到,不仅因为他出不起新船的价格,还因为全世界的造船厂的订单都排到了半年后。
他只能去买旧船。
可是买旧船不靠蒋家的话,就只能找船舶掮客,这就得让他们再挣一手中介费。
他全部身家900万元都拿去买船,如果按照掮客们的算法,至少要掏50万的中介费,这简直是一个大肥羊。
他不愿意自己辛苦挣的钱去肥了掮客,也不愿意靠家里帮忙。
于是他决定跳过掮客,自己飞到叶伦国找卖船的老船长来谈价格。
但是叶伦国的老船长威廉一见到他是个华人,便有几分傲慢。
“我的船23万叶伦币。”老船长伸出两根手指头,“少一个金币我都不卖。”
蒋希慎用洋文道:“据我所知,这是一艘33年的旧船,它不值这么多。”
老船长道:“你觉得不值可以不买,年轻人,现在世界还在打仗,远东你们华国的运费给得很高,全世界都在缺船。”
“就算我的船是一艘老船,但是想买它的人还是很多。”
“如果你出不起23万的价格,就不要再浪费我的时间。”
23万叶伦币就是1035万,比他现有的900万要多135万,这不是个小数目,除非他开口向他爹蒋至仁求助。
蒋希慎拎着皮箱起身走了。
阿财跟在他身后,“老板,现在怎么办?”
蒋希慎拿出随身的笔记本,其中一页记载了符合他要求的船商电话和地址,“去米国!”
第一选项既然不行,那就去找第二选项好了。
总之他要做的事必须得做成!
到米国之后他带阿财到船厂附近的酒店住下,他曾经在米国留学过,对这里还算是熟悉。
正在酒店前台登记,忽然听见有个惊喜的声音喊他:“蒋希慎?”
抬头一看,竟是苏文娴。
苏文娴真是没想到是能在遥远的大洋彼岸遇到他,“你怎么在这里?”
蒋希慎看着她穿着有些脏的工作装,还有同样装扮的保镖冯兰,“你先告诉我,你去做什么了?”
苏文娴在异国他乡遇到熟人显然是高兴极了,“这件事说来就话长了,我请你俩吃饭,一边吃一边说吧!”
“好。”
苏文娴还特别贴心地对酒店登记的白人女招待说:“这两位先生是我们的朋友,能否把他们的房间跟我的房间安排近一点呢?”
这季节住酒店的人不多,女招待自然满足了她的要求,甚至十分贴心给安排了个邻居。
蒋希慎狐疑地看了她一眼,就算是在国外遇到熟人,她的热情与她平日的性格不太符。
结果吃饭的时候听到苏文娴讲到了她的计划,蒋希慎端起旁边已经醒好的葡萄酒杯喝了一口,“所以,你现在需要一个男人帮你去工厂里偷学塑胶花的工艺?”
苏文娴点头,“没错,”还立刻给他又续上酒,“老板你真聪明。”
这马屁未免太明显了。
蒋希慎道:“怎么,你不会是想让我来做这件事吧?”
苏文娴笑着:“其实阿财哥也行,但是阿财哥不会洋文,只有又聪明、又英俊、又会洋文的老板你最合适……”
“你觉得,你这么荒谬的事情我会同意吗?”
苏文娴心道这听起来是挺不靠谱,西装革履、一脸精英模样的蒋希慎确实不像是能去工厂里拧螺丝的人啊。
可是现在也没有更合适的人了啊。
“唉,我也知道我这个要求听起来挺不靠谱,但是你要相信我,这个项目真的会爆的,我就当你技术入股我好不好?等我挣到钱跟你分?”
“你就这么看好这个项目?”蒋希慎有些无奈,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问道。
“是啊。”她狂点头,作为后世人非常肯定。
她像是忽然想起来什么,从衣领子下拽出一个项链坠,正是前些天蒋希慎送她那只,“用这个当做你送我的那个海螺哨,算我求你一次,好不好?”
蒋希慎本来想答应她的,但是看到她随随便便就要他的承诺来求他做这么离谱的事,忍不住说她:“我对你的承诺是拿来这么用的吗?”
那还能用在什么地方?生死时刻?她都被逼到生死时刻哪里还来得及去求他啊?再说承诺现在能用就赶紧用,用在塑胶花生意上也不亏本。
但她还是乖觉地缩着头,将贝壳吊坠重新塞回衣服下,让它停在自己胸口之间,“那你说要用在什么时候啊……”
蒋希慎看着她的动作,神色忽然变得柔和了一点,“你一直带着它?”
“是啊,我很喜欢。”
她知道,是他特意为她设计的,是他的心意。
跟她那些何家送的奢华珠宝相比,这是一件独属于她的带有温度的饰品。
蒋希慎道:“好,我答应你。”
“但是你得等我一到两天,我需要先去做一件重要的事。”
“好、好。”
第二天蒋希慎再一次登门去买船。
跟傲慢的叶伦国人相比,米国人就务实得多了,他不在乎来买他船的是华国人还是倭国人,只要给钱就可以。
“33万米国币,一分不能少。”米国船商的皮肤被晒得很红,手指上还带着粗大的金戒指,但说话很痛快。
33万米国币也就是990万元,还是多了。
蒋希慎道:“这是一艘服役了38年的旧煤船,恐怕已经不能下水了吧?”
米国船商道:“还是能下水的,不过你想要好好使用它的话肯定得修一修的。”
蒋希慎道:“27万,你总得把维修的钱让出来,如果你同意,我现在就能掏出27万现金给你。”
27万大约是800万星城币。
但是他砍得太多了,米国船商显然不满意。
俩人在价格这件事上又拉锯了一会儿,最后以850元全款现金结付的价格,蒋希慎拿下了这艘8200吨,已经服役了38年的旧煤船。
买下它之后,他首要任务就是先修它,否则这艘旧船还没有开到星城可能就得在沿途搁浅。
但是不管怎样,他终于拥有了自己真正意义上第一艘大船。
开启了商业帝国的第一步。
只不过这位商业大佬白天才意气风发挥手花近千万买大船,晚上就要被苏文娴教授第二天去塑胶厂打工的注意事项。
“记住,你也跟我一样,是来米国旅游时被偷了钱包,需要进来打工挣钱。”
但是第二天招人的老白男问他:“你跟我之前找来的华人女孩是什么关系?”
这年代在米国的华人还是很少,所以老白男有这种疑问也挺正常的。
蒋希慎当然看到了苏文娴向他眨眼睛,但他对老白男道:“她是我妻子,我来找她的。”
他看向苏文娴露出笑容,亲密的喊她:“亲爱的。”
苏文娴跟吃了个酸涩的柿子似的,这时候她说不是,招工的老白男只会怀疑他们,不得不认了下来。
但是等老白男一走,立刻说他:“你怎么能跟人乱说?”
蒋希慎:“你想让我帮忙,总得付出点代价吧?”
“我也只是嘴上占你两句便宜而已,又没让你真的跟陆沛雲解除婚约。”
“再说,就算我让你解除婚约,你也不会做,不是吗?”
话都让他说了,苏文娴确实不能解除婚约,婚前协议签了三年呢。
蒋希慎道:“这是米国,离星城隔着太平洋,陆沛雲什么都不知道的。”
就算在这个工厂里被他叫一声亲爱的,远在星城的陆沛雲也不会知道。
他主动往生产车间走,“我的目标就是找机会进到内车间是吧……”
提到了塑胶花的事,苏文娴就将刚才那个小插曲抛在脑后了,在工厂里假装一下夫妻也无所谓,反正时间也不会长。
只是她没想想到,蒋希慎到了米国的工厂里都会这么受欢迎。
他被分配到的工作是将注塑机里压好的塑料薄片从机器上搬运下来,冷却后送给裁切女工。
穿着工字背心的他露出了结实的胸肌和背肌,汗水顺着下颌滑落,打湿了他的前胸和后背。
工厂里的女工们的目光很直接,在他的肌肉上瞄来瞄去。
跟苏文娴关系好的黑人女工百无禁忌,对她说:“你丈夫夜里一定很能干吧?你们俩的性生活一定很和谐?”
“我猜他一定能把你干得叫个不停,让你的邻居不得不投诉你才能睡着。”
苏文娴心想你可真能猜,她根本没跟蒋希慎试过,哪知道他行不行啊?
但面上只能害羞地笑,并不能解释。
等到晚上俩人下班往酒店走的路上,冯兰走在他俩身后,蒋希慎忽然在苏文娴身边说:“要不要来试试?”
苏文娴还没反应过来,“试什么?”她还满脑子塑料花的事情。
蒋希慎道:“今天那个黑人女人不是夸我夜里很会做,你没有反驳吗?”
“要不然,你夜里来找我试试?”
“发生在这里的事情,只有你知和我知,星城的人不知道。”
第86章
苏文娴横他一眼, 自己觉得是挺有气势,但是在蒋希慎眼里看见的是一双琉璃珠似的眼睛看向他,虽然眼里带着怒气, 但仍旧那么漂亮。
耳朵不知是被他气的还是羞的, 透着粉。
“蒋希慎, 你是不是灵魂换了个人?”
如果不是灵魂换了个人, 以前那个克制守礼的好老板哪去了?
不过她气急之下也不再叫他老板或者姐夫了, 而是直接喊大名了。
没想到蒋希慎竟然笑了, 仿佛脱掉了合身的精工剪裁西装,也把束缚着他的外壳脱掉了。
现在的他不是星城那个人人称赞的大亨气象的蒋家二公子, 而是米国一个塑胶厂里穿着工字背心流着汗, 做着最简单体力活,洋文名字叫做爱德华的家伙。
他说:“以前我当个君子,但你最终不还是嫁给了花花公子出名的陆沛雲?”
苏文娴道:“我还是更喜欢以前的你。”
蒋希慎:“你也只是嘴上说喜欢而已, 哄哄我罢了。”
难得一次,他的直白竟让苏文娴说不出话来了。
最后还是他说:“算了, 跟你开个玩笑而已。”
接下来几天, 蒋希慎似乎又变回了礼貌绅士的模样, 好像那一晚的试探不是他一样。
而且苏文娴发现他在这种车间的环境里竟然也挺如鱼得水的,每天露着肌肉让女工们眼馋, 跟男工人们关系处得也不错,大家看到他都能拍拍他的肩膀或者捏一下手臂上的肌肉,亲切地打招呼:“嗨,爱德华。”
连她旁边的黑人妇女都跟她夸蒋希慎:“你丈夫真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苏文娴心道那是你没看到过他穿着严丝合缝的西装坐在劳斯莱斯里的样子, 那时候的他可绝对称不上好相处。
而这个好相处的蒋希慎仅仅用了一个星期就做到了她在这里三个星期都没做到的事情,他走进了内车间,开始给内车间送做塑胶花的原材料。
当晚下班的时候, 蒋希慎让苏文娴偷偷带一点切废的塑料片回来,这玩意平常在工厂里很多,因为不是吃的,也不值钱,车间里管制得并不严格,苏文娴随便就揣了几十片回来。
蒋希慎跟她坐在酒店房间里用临时找来的酒精炉先将塑料片烤软。
“我看到的第一道工序是需要用一个定型器将裁好的塑胶片加热变形,可是我们并没有定型器,只能用酒精炉代替试一试。”
但是很显然,酒精炉散发出来的热力使得塑胶片受热不均匀,才沾到火,塑胶片就缩在了一起,根本谈不上做出好看的形状。
“这怎么办呢?”苏文娴对蒋希慎提议道:“要不然你先把那个机器的样子画下来?或者你给我描述,我来画也可以,等回到星城的时候再定制出来。”
俩人又在酒精炉上加热塑料片的时候,大概是加热多了的缘故,塑胶片散发出的难闻气味刺激到了酒店的火警报警器,室内发出了报警器刺耳的叫声。
吓得苏文娴赶紧将酒精炉扑灭,开窗户散味,报警器终于不叫了,但是他俩也被酒店赶了出来。
换个酒店住倒是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在酒店里住是很难再实验做塑胶花了。
苏文娴正在考虑要不要临时租个房子的时候,蒋希慎道:“如果你不嫌弃住的条件差一点的话,我知道一个地方可以满足你的要求,甚至还能做出那个定型器。”
她一听能做出定型器哪里还在乎居住条件,自然点头同意。
蒋希慎便领着她来到了当地的唐人街,熟门熟路的来到一间杂货铺,杂货铺的柜台里一个花白头发的老太太看到他之后立刻笑着迎了出来,“臭小子,还知道来看我。”
很显然老太太跟蒋希慎是旧相识,但老太太看到苏文娴的时候显然误会了她的身份,“这位漂亮的女孩是你的妻子?”
苏文娴刚想解释,蒋希慎已经搂着老太太说:“楼上的房间还空着吗?我大概需要住一个月左右。”
“当然,我的家永远为你开放。”
直接岔开了她想解释的话。
老太太领着他们上了二楼,“这里我很久没有打扫了,你们需要自己擦一擦。”
她还拿出了几套洗得很干净的床单给他们换洗,等苏文娴他们又是搬行李又是擦洗安置好之后,蒋希慎领他们出去在唐人街上的华人餐厅吃了顿饭。
这是他们来米国之后吃到的第一顿热乎乎的华人饭,而且还是正宗的星城本地菜,几人吃得都很满足。
吃饱之后苏文娴要让蒋希慎带她去做塑胶花的定型器,蒋希慎却对她说:“阿娴,我们来谈一谈?”
他只看了阿财一眼,阿财立刻十分有眼力见的起身,冯兰看向了苏文娴,见苏文娴点头她才跟着阿财在饭店门口守着。
蒋希慎说:“定位器我可以给你做出来,也可以为你学下全套的塑胶花方法,但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
苏文娴想到几天前他跟她开玩笑说什么要不要夜里去找他试一试这种话,立刻想到的就是他不会是想让她陪她睡一宿吧?
当时他说了是玩笑的……
蒋希慎缓缓道:“接下来在米国的时间里,你要扮演好我妻子的角色。”
“就像我们撒的谎一样,把这个谎话当成真的。”
竟然被她猜对了,她有些不高兴,“你这是趁火打劫吗?用塑胶花这件事来威胁我?”
蒋希慎点起了一根烟,夹在指尖抽了一口,此时他仍然穿着工厂的工字背心,但当他抽起烟叠着长腿坐在那里的时候,让苏文娴恍惚觉得又回到了星城,他还是那个手握着钱和权,未来的世界船王。
“你要知道,是你求我,而不是我求你。”
他淡淡的语气,“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拒绝。”
苏文娴道:“从一开始,你就抱着这个念头,只等着拿到关键的筹码才来跟我谈,是吗?”
那些做塑胶花的机器只有他看到了。
蒋希慎笑了,算是承认了,“总得拿到一些能跟你谈判的筹码,否则我为什么要做白工呢?”
他修长的手指掸了掸烟灰,“我的时间很贵的,让我陪你在这里浪费一个月,没有足够的价值付给我是不够的。”
苏文娴道:“这个生意我宁可不做了,也不会出卖自己的□□。”
大不了她再让陈剑锋过来帮忙好了,就算陈剑锋学不会,最多她放弃这个项目,换个别的赚钱的路子,总不会卖了自己。
结果听到她的话,蒋希慎笑着说她:“我可从来没说过要让你陪我……呃、上床。”
“什么意思?”她问他。
蒋希慎却反问她:“阿娴,在你心里,我就是只想睡到你,得到你的□□吗?”他问得十分直接。
“如果只是□□的话,说实话,漂亮的女人多得是。”
这话倒是真的,无论是星城还是米国,想睡他的女人都排成队,就算他没有蒋家二少爷的身份以及出众的个人能力,单凭他自己的容貌和□□已经足以让女人对他前仆后继。
就在这里吃饭的功夫而已,饭馆里的女人都在若有若无地打量他了。
他看着她,清晰地道:“如果我要得到你,自然是从你的身体到你的心,都是我的。”
他的目光灼灼的,毫不掩饰对她的企图。
眼神似乎在将她的衣服扒掉一样,让苏文娴忍不住假装看向窗外的行人去逃避他火热的目光。
她说:“所以你只需要我在外人面前跟你扮演好夫妻的角色是吗?”
并不需要像卖掉自己一样陪他上床。
蒋希慎道:“我需要你像一个爱着丈夫的妻子那样。”
“当然,如果你想回到房间里还继续的话,我会很高兴。”
“我也会给你一个难忘的一夜的。”
这话听得苏文娴的脸颊都有热,他怎么变得这么直接?
蒋希慎指着外面来来往往的行人,“你看这里有人认识蒋家二少爷与何家五小姐吗?”
“在这里,没有人认识我们。”
“在这里发生的一切,星城都不会有人知道的。”
他简直像是猜到了她心里的顾虑,直接说了出来。
如果只是表面假装一下夫妻的话,听起来她似乎没有理由拒绝,毕竟塑胶花这个项目已经是临门一脚了。
但她还是说:“你也看到了这个项目将来一定能大赚一笔,与其跟我玩什么假扮夫妻的游戏,不如我分你股份更直接,这才是真金白银的回报,而我,回到星城就会嫁人,你得不到一点好处。”
她算得很明白,真金白银和虚伪的游戏,聪明人其实都知道怎么选择。
而且就算她现在答应他了,回到星城之后,她也会继续嫁人的。
但是蒋希慎这个聪明人却轻声地对苏文娴说:“阿娴,你就当骗骗我好了。”
“钱,以后我会挣很多,但是你,错过这次可能就再也没有这个机会了。”
他说,你就当骗骗我好了。
那一瞬间,苏文娴再冷硬的心也都软了。
甚至可以说,在真金白银和她之间,他选择了她。
这让她有一丝动容。
终于还是忍不住点了点头,“好。”
蒋希慎冲她招了招手,指了下他身边的位置,“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现在就开始?”
“当然。”见她不过来,说:“如果你反悔的话,现在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既然已经答应了,而且只是表面假扮一下恩爱夫妻而已,苏文娴还是慢腾腾地起身坐到了他旁边的位置。
见到她坐了过来,“很好。”
他说:“一旦你确定的话,直到我们从星城离开,中间是不能反悔的。”
“你确定吗?”
苏文娴道:“只要你不强迫我做那些过分的事。”
忽然,他的手搭在了她的手上,只是轻轻搭着,他的手掌是温热而干燥的,“这样算是过分吗?作为一对夫妻,在外面手牵手很正常吧?”
苏文娴没有动,但是嘴里的话却是:“接下来你会不会继续试探拥抱和亲吻?一步步试探我的底线?”
蒋希慎却说:“阿娴,我不是在试探你的底线,我只是想让你忘了星城的陆沛雲。”
“你就当没有他,当作你真的和我在一起了。”
“在米国的时候,你遵照你真实的心意,就当你已经爱上了我,好吗?”
“我保证,如果你不愿意有过多的肢体接触,我是不会强迫你的。”
他简直是连打带打的一套下来,让苏文娴根本没法拒绝他。
第87章
那天后来, 苏文娴是被蒋希慎拉着手走出饭店的。
当阿财和冯兰看到他俩牵着手的时候,冯兰欲言又止,阿财露出了一脸兴奋, 还吹了个口哨。
弄得苏文娴一直不敢抬头。
阿财还在旁边说:“那位陆家四少爷在星城说不定正抱着哪个女明星在大亲特亲呢?”
“你也牵着老板这样的靓仔的手, 扯平了嘛。”
这话若是当下的人听见会觉得离经叛道, 但是作为现代人的苏文娴觉得他说得没错。
不过她总记得跟陆沛雲的协议, 心里还是放不开, 但发现走在路上的人根本没有人认识他们, 最多会因为他俩的高颜值多看几眼,但没有人认出他们的。
他的手温热而干燥, 手掌很大, 将她的手裹得紧紧的。
领着她去了打铁铺,跟铁铺老板描述了一下他们想要的东西,老板是个五十多岁一身肌肉的大叔, 头上竟然还梳着前朝的长辫子。
前朝灭亡四十年了,这大叔竟然还不剪掉辫子, 大概也是个思想老旧的前朝遗老。
他似乎也认识蒋希慎, 抹了一把眼角的汗水, 看清了眼前的人,笑着说:“小子, 你又来了?”
“每次你来都弄一些奇怪的东西。”
看到被蒋希慎牵着手的苏文娴,说了句:“你老婆啊?你小子眼光不错,女人很漂亮啊。”
蒋希慎的唇角忍不住露出笑容,“当然, 阿娴很好。”
这话被她听在耳里,等她发现的时候唇角已经翘起了弧度。
这位长辫子大叔打铁的手艺倒是不错,将长辫子缠在脖子上, 他站在高温火炉边汗津津地锤锤打打。
蒋希慎给他交了一些定金,约定了两天后来取东西,这才牵着她的手离开。
苏文娴发现他对这里的商铺和人好像挺熟悉的,“你以前在这里住过吗?”
堂堂船王蒋家的二少爷,就算是留学也应该有家里准备好的大房子和佣人伺候才对,怎么会来住脏乱差的唐人街?
没想到蒋希慎点了点头,“是啊,在这里住了四年。”
他侧着头,似乎已经猜到了她内心所想,“你以为家里会给我很多钱,让我出来随便花?”
“怎么可能呢?大太太恨不得我死在外面。”
“我留学的钱是我押船挣到的,不是拿蒋家的。”
苏文娴叹道:“很多人都被家里的嫡母欺负,想过要脱离家族,但是像你这样有志气的似乎不多。”
“我十四岁在濠江讨生活开始,就没有靠蒋家了。”
“大概自己挣钱更知道珍惜,当我揣着押船挣到的人生的第一个一百万元来米国的时候,发现怀里的巨款到了这里不过才值三万多米国币,还得拿出一半来交学费,我就直接选择了住在了便宜的唐人街。”
“人总得识时务。”他的手指挠了挠她的掌心,“是吧?阿娴也很识时务。”
她想甩开手,但是却甩不开。
“你怎么不叫我老板了?”
“不想叫了。”
“以前你叫我老板是想向我表态你永远记得以前我对你的恩情。”
“现在你觉得我太可恶了,趁人之危提出这么无理取闹的要求,太坏了。”
他学着她的语气,让苏文娴瞪了他一眼,“你很无聊。”
但蒋希慎一点也不生气,仍旧牵着她的手漫步走在唐人街上,就像是刚得到的新玩具,爱不释手。
但这条路终究没有那么长,回到住处,苏文娴就与他分开,回到房间里了。
后来她等到他洗漱之后才敢出去,生怕被他逮到又提出什么新要求。
第二天早上去工厂上班的时候,俩人要分开工作的时候他在她耳边说:“一恩爱的夫妻是不是得亲吻一下再分开?”
苏文娴真想把手边的塑料片拍他脸上,还亲吻一下?但车间里这么多人她还是忍住了,快速地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蜻蜓点水一般。
但是却被他拽住,回亲了一下在额头上。
很轻,他的唇甚至是干燥的。
这是他们第一次这么亲密的接触。
等蒋希慎满足地推着一堆塑料片进内车间之后,冯兰在旁边小声的说:“小姐,你和四少已经有了婚约,不能真的喜欢上蒋少爷的……”
“我知道。”
她就像是清醒地在陪蒋希慎玩一个过家家的游戏,但有时候又会被他影响到。
晚上下班之后,俩人都累了,回到租的二楼先各自回房间休息了一会儿,然后才爬起来又去昨天吃过的饭馆吃饭。
阿财特别有眼力见的拉着冯兰坐在了隔壁桌,让蒋希慎跟苏文娴坐一起。
菜上齐了,又累又饿的两个人拿起筷子就开始吃,等到吃个半饱的时候才有心情说话,苏文娴忍不住吐槽:“上班好累啊。”
蒋希慎:“还好吧,塑胶公司的活还不是特别重。”
苏文娴说他:“你是上的时间少所以才这么说。”
这位船王家的少爷是没上过班所以觉得新鲜是吧?
“怎么会?我读大学的时候,为了挣生活费在船厂打过工,船厂的工作可比机械厂累多了。”
俩人正在闲聊,忽然有一个女声在旁边带着几分惊喜道:“阿慎?是阿慎?”
是一个穿着墨绿色旗袍,身材有些臃肿的女人,手边领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女孩,正站在桌边。
“阿枝?”他似乎是终于想起了女人的名字,“我忘了,这间饭馆是你娘家开的。”
这个叫做阿枝的女人道:“是啊,没想到你还喜欢吃我爹炒的菜。”
“这位是?”
蒋希慎很自然地介绍道:“这是我太太阿娴。”
他还给苏文娴介绍了一下:“这位是阿枝,是我以前留学时的朋友。”
苏文娴立刻秒懂,其实是女朋友才对吧?
看到阿枝手边领着的孩子,应该还是个前女友。
阿枝看着漂亮的苏文娴,比她年轻,比她苗条,更比更漂亮,和阿慎在一起很登对。
而阿慎也还是像当初那么英俊迷人。
可是他们都穿着塑胶厂工人的服装,一看就是做着薪水最少的最底层工作。
“你还在船厂打工吗?”她问道。
“不,我现在在塑胶厂打工。”
蒋希慎觉得没什么,但是阿枝已经略皱着眉头,说:“总给人打工不是长久之计,要不然你也开个洗衣店吧?”
“如果你想做的话,你可以向我老公来取取经,总比你去做工人要强。”
那语气很是以开洗衣房的老公为荣。
蒋希慎的表情未变,只是敷衍地说了声:“有机会的。”
如果蒋二少真都要做洗衣房的话才会惊掉星城人的下巴,《蒋家二少要进军洗衣界,在米国开连锁洗衣店!》
他并不是很热络,但是这个前女友似乎不舍得离开,还想再找话题聊下去,但是一个长得又矮又胖的男人在饭馆门口喊她:“阿枝,回家给二宝喂奶啦。”
阿枝才拉着孩子不得不离开,跟蒋希慎道:“我记得你喜欢我爹炒的葱油螺片,明天再来吃啊,我让我爹炒给你吃,不收你钱的。”
“谢谢,不用了,我太太并不喜欢吃这道菜。”
他起身放下钱在桌子上,指着阿枝旁边的小女孩说:“你女儿啊?很可爱。”
“是啊,第一胎是女儿,今年刚生了个儿子。”
提到了儿子,她很骄傲。
——她的生活和思想完全是这年代的女孩,苏文娴在心里点评着。
蒋希慎道:“看起来你过得不错。”
“是啊。”
阿枝脸上挤出笑容,三年生了两个孩子身材走样,老公又胖又矮,洗衣店里每天忙成一团,婆婆瘫痪又要她伺候,明明生活乱成一团,但是面对这个曾经被她放弃的前男友,她还是装成自己很幸福。
俩人从饭店里出来,苏文娴道:“前女友?”
“嗯。”
果然是前任。
“是不是你太花心,伤了她的心啊?”
像蒋希慎这个长相的男人,追他的人太多,年轻时做出一些脚踩几条船的事并不稀奇。
结果蒋希慎道:“正相反,是她甩了我。”
“啊?”
轮到苏文娴惊讶了,“她竟然甩了你?”
虽然依稀能从对方已经臃肿的脸上看出来当初应该挺漂亮,但是甩掉蒋希慎,一个既有钱、长得帅还有胸肌和腹肌的男人,那位前女友脑子怎么想的啊?
蒋希慎道:“因为那时候我只是个船厂打工的穷小子罢了,那段时间我又要打工又要上学,陪她的时间也很少,她觉得跟着我没有前途吧。”
这真是个很现实的问题。
帅哥也比不过能吃饱饭的钱。
也不能说她选择错,只能说缘分没到吧。
她正感慨他的这段感情,只听他又说:“你怎么不问我后来发生了什么?”
她从善如流,“后来发生了什么?”
“其实你当初从驻军买发动机卖给船厂,这种事我也干过,不过我是在船厂里修好废弃的小船转手卖给别人。”
“大概挣了几十万之后,我转而又去生产服装机械的工厂里打工。”
“做了一段时间熟悉了,我开始将工厂里淘汰下来的旧机械卖给星城的纺织厂,后来我干脆拿到了远东代理权。”
“所以我四年读书结束之后,拿着200万回到了濠江。”
苏文娴心道大佬果然不值得同情,什么逆境人家都能打出顺风局,她还是同情自己吧。
第二天,打铁铺已经定制好了他们要的定位器,苏文娴和蒋希慎晚上出来散步的时间不多了,每天下班吃完饭之后就在家里弄塑胶花。
一直弄了半个多月,两人终于摸透了做塑胶花的方法。
也是他们应该回星城的时间了。
同时也会结束这段过家家式的谎言。
即使这个谎言其实挺美好。
苏文娴得承认,当他太太的这半个多月,其实过得还不错。
从他来了开始就是他在照顾她。
她每天除了白天工作之外,晚上就是跟着他在唐人街里吃各种美食小吃,偶尔有空了还被他骑着骑行车载在后面到海边散步。
就像是普通的小夫妻那样。
又平常又温馨。
可是这是一场固定了时间的梦,时间到了,梦就得醒了。
在米国的最后一天,蒋希慎带她到海边,这段时间他的第一艘艘也在船厂里被修好了,船身还被刷上了油漆,整艘船焕然一新。
现在已经下水了,只等着从米国港口出发驶回星城就会正式开始它与蒋希慎商海沉浮的新未来。
他们也都穿回了原本的衣服。
他重新穿回了属于他的西装,踩着光可照人的皮鞋,重新回到了那个商界大佬的身份里。
而她也穿上了精致的洋装,戴着名贵的百达翡丽和帝王绿手镯,画着精致的淡妆,肉眼可见地回归了矜贵的何家五小姐的外壳里。
那对在工厂里的小夫妻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蒋家二少爷与何五小姐。
蒋希慎站在大船边,对她说:“阿娴,这是我的第一艘船,你来帮我起个名字吧?”
由她来起名?
他们都明白这艘船对他意义非凡。
可是他让她来为它起名。
她正想着名字,忽然一个女人的声音喊他:“阿慎?”
再一次是不确定的声音,当他转过头时,又看到了那位三年抱俩的前女友,以及她那个开洗衣店的丈夫。
第88章
阿枝不敢相信站在眼前穿着高档西装的男人竟然是阿慎?
不可能吧, 阿慎不是在塑胶厂里打工吗?
怎么能穿得起这么好的衣服?
一定是她认错了人。
可是他身边的女孩明显就是那天坐在他身边的漂亮妻子,她还记得那个女孩子又白又高挑,一身书卷气质, 当时她还在怀疑这个女孩是不是国内某个大家族的小姐落魄到米国逃难, 没想到一转眼她穿上漂亮的洋服, 戴上名贵首饰, 和身上那种矜贵的书卷气非常适配。
好像她就应该是这样的, 天生就该如此贵气。
“阿慎?”
随着她的叫声, 那个高大的男人看了过来,没想到竟然真的是她认识的那个阿慎。
穿上了西装、头发拢在脑后, 这个阿慎好像不是她记忆里的样子了。
他好像变得有钱了?
不, 不可能。
怎么可能,她才离开他几年而已,他就能变得这么有钱?明明前几天相遇时他说过在塑胶厂打工的。
“你和太太来这里拍照吗?”
就像现代人拍婚纱照时会买或者租一套好看的衣服, 这年代的人拍照时也会有艺术相馆提供高档服装。
阿枝道:“你们俩这么穿很好看啊。”
她的丈夫推着婴儿车也走了过来,看到她在和一对年轻夫妻说话, 过来问她:“阿枝, 遇到熟人了啊?”
“是啊, 是我前几天跟你提过的朋友,想跟你学习开洗衣店的方法。”
男人一听到这话立刻眯着眼睛打量着蒋希慎, 忽然像是想起来了一样,“你是以前在船厂打工的阿慎?是阿枝的前男友!”
转头对阿枝怒气冲冲道:“你都跟我生了两个孩子了,还勾搭前男友呢?”
“你是不是还不死心跟着我?”
说着抬手就要打阿枝!
但是却被旁边的蒋希慎一把拦了下来。
男人怒道:“怎么,你这个奸夫心疼她了?”
听到他骂蒋希慎是奸夫, 苏文娴忍不住想笑。
蒋希慎显然也看见了她在旁边看热闹的样子,立刻将她搂过来,“这位先生, 麻烦你看清楚,这才是我太太。”
俩人搂在一起的画面就是一对璧人,十分相衬。
男人一看蒋希慎的太太比自己家的黄脸婆漂亮那么多,心里觉得阿枝跟他应该不可能,但嘴里还是说道:“你不是阿枝的奸夫,你管我打老婆干什么?”
“她是我老婆,我想打就打,这是我们家的事,你拦着说明你还心疼阿枝,你还忘不了她是吧?”
这话说完,不止苏文娴看向了蒋希慎,连阿枝也抬头看向了蒋希慎,目光里带着一丝期待。
当年她看到阿慎长得又高又帅便主动追求刚搬到唐人街来的他,追了半年多才追上,但是在一起之后他又很忙,整天不是在大学里读书就是去船厂里打工,每天都脏兮兮的不说还没有时间陪她。
而且她父母见阿慎很穷,连个房子都没有,便不太同意,说她太傻,“男人长得帅能当饭吃吗?你跟着他难道要一辈子当船工的太太吗?一辈子洗不完他的脏衣服吗?”
父母的话让她动摇,正好那时隔壁洗衣店的小开追求她,她就甩了阿慎跟了小开,也就是现在的老公。
当初她以为这个老公虽然不如阿慎长得帅,但好歹是个老实人,婚前对她也不错,谁想到结婚之后不仅得伺候生病的婆婆还要照看洗衣店里的活,让他偶尔帮忙带孩子,他就总是骂骂咧咧的,还动手打她。
她越来越后悔当初的选择。
当初爹娘说跟了阿慎可能会给他洗一辈子的船工脏衣服,可是她跟了洗衣店小开才是真的洗一辈子的衣服,而且他还打她!
和阿慎在一起的时候他从来不会打自己!
听到自己丈夫质问阿慎的话,她的眼神里闪过里一丝期待的光彩。
阿慎是不是也没有忘了她呢?
如果那样的话,那她……
蒋希慎道:“他虽然嫁给了你,但她也有人权,不是你能随便打骂的对象。”
“而且她为你生了两个孩子,是你孩子的母亲,你不能当着孩子的面跟她吵架,你要给她尊重。”
“我和阿枝的事情已经过去很多年了,当年她既然选择了你,你就应该相信她才对。”
他低头在苏文娴的额头上亲了一下,“现在我也和我的太太很好,对阿枝只有朋友之情,你不用多虑。”
“今天路过我面前的任何一个女人被另一个男人打,我都会出手帮忙的。”
苏文娴是真没想到他能说出这种话,一个生在纳妾合法的动乱国家的男人竟会有这样尊重女性的思想,真的挺难得的。
她不知道,她看他的眼神里已经不自觉带着柔软和欣赏。
没想到阿枝的丈夫竟然对阿枝幸灾乐祸地说:“你听见了吧?人家对你没想法,你就不要再偷偷想他了!”
“我对阿慎也早就是朋友了而已。”她说着违心的话,想为自己找回面子,其实刚才听到蒋希慎说跟她已经是过去式的时候,心里很难受。
虽然知道这是事实,也知道他身边已经有了更好的女人,但总还是忍不住有那么一丝期待。
但她嘴里却说:“阿慎跟我说话不过是想向你请教开洗衣店的方法而已,他如今在塑胶厂做事很累,想换个工作……”
话刚说完,忽然见到这艘巨大货轮上走下来一个白人船长,穿着船长的制服走到了蒋希慎面前恭敬地道:“蒋先生,这艘船各处我已经检查了一遍,基本没什么问题了,请您过目。”
说着,船长将一个清单带给他,蒋希慎翻着看了一遍。
船长又说:“这艘船明天就要开回星城了,它叫什么名字您想好了吗?”
蒋希慎看向苏文娴,“阿娴,想好了没?”
这时旁边的阿枝却忽然道,“等一下,阿慎,你不是说你在塑胶厂打工吗?现在是要在这艘船上打工了吗?”
其实她是想问,为什么这个看起来是很体面的白人船长要对阿慎这么恭敬呢?
白人船长说:“这位夫人,蒋先生不是在这艘船上打工,而是这艘船的新主人。”
这艘船的新主人?阿枝觉得每个字她都认识,但是合在一起她好像又都不认识,“阿慎买下了这艘船?”
“准确来说是他花将近900万买下了这艘船。”
900万?
阿枝倒吸一口气,那是她一辈子都挣不到的天文数字啊!
他现在这么厉害了吗?
忽然想到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曾经说过的,将来一定要拥有一艘属于自己的船。
那时候的她还笑他在痴人说梦,不过是在船厂打工的而已,怎么可能买下一艘大船呢?
但是没想到,他成功了。
所以阿慎和他太太穿的衣服和戴的名贵首饰并不是租借的,而是他们自己的东西?
苏文娴终于想好了名字,对蒋希慎说:“不如叫做金山号?这是你的第一艘船,就像一座海上的金山,为你挣来金山银山。”
这个寓意非常好,蒋希慎很喜欢,“好,就叫作金山号!”
这是他的第一座金山,以后会有更多的金山!
船长立刻让船工用油漆将‘金山号’粉刷在船身上,苏文娴站在他身边看着焕然一新的金山号在阳光下熠熠生辉,也不禁跟着他生出了意气风发的气概。
未来的世界船王,开启了他的征程。
旁边的阿枝就这样呆呆地看着船工将金山号粉刷上新的名字,看着蒋希慎搂着他的太太,还细心地为他太太将被海风吹乱的碎发别到了耳边。
阿慎有钱了也还对他的太太这样好?
她的心里冒出了巨大的悔恨,为什么当初她要抛弃这样的阿慎去嫁给一个洗衣店小开呢?
洗衣店算什么啊?
一百间洗衣店也比不上眼前这样一艘近万吨级的大船啊!
如果当初她没有离开的话,现在穿着名贵衣饰、站在高大英俊的阿慎身边的女人就是她了啊!
这些巨额的财富和英俊完美的丈夫都应该是她的啊!
忽然之间,她已经泪流满面。
人生为什么会这么残酷呢?
一个错误的选择就会带来这样的结果?
她已经没法再站在这里了。
嫉妒和后悔已经要淹没了她。
再站下去的话她会忍不住崩溃,会想上前去将他的太太扯下来,换她上去的。
转身就向相反的方向跑走了。
她的丈夫见到她跑了还在后面喊她:“喂,快回来带孩子啊!”
但他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又凑到蒋希慎身边,现在知道了蒋希慎的身家之后,他已经变得几乎讨好,满脸堆笑:“既然是阿枝的前男友,那我们也应该算是朋友嘛。”
“刚才阿枝说你想投资洗衣店?我看我们可以谈一谈啊,把我的洗衣店变成全米国连锁怎么样?”
他的话让苏文娴笑了出来,说他:“这位先生,我觉得你还是回去做梦比较快。”
这人真是把别人都当成傻子。
晚上回到租的房子里,这是他们在这里住的最后一晚,明天早上苏文娴就会坐最早一班航班飞回星城了。
她问他:“你现在这么有钱了,为什么不给你前任一点经济支援啊?”
蒋希慎道:“救急不救穷,难道我能一辈子养着她全家吗?”
“再说她娘家在唐人街开了二十多年饭馆,经济条件还过得去,根本不算是穷人。”
“一会儿我让阿财将我的名片送她一张,如果她丈夫再打她的话,她如果想离婚,我可以帮她出律师费。”
如果她不想离婚,还想继续,那就真的是他们夫妻之间的事了,外人不需要置喙。
这个处理结果非常好,苏文娴点头赞道:“她丈夫如果不想离婚的话也不敢再打她了。”
蒋希慎道:“只能帮到这了,再多就看她自己了。”
“人终究还得靠自己的,别人是帮不了太多的。”
苏文娴又道:“遇到了自己多年前的女朋友,曾经爱过的女人如今这么惨,有没有心疼啊?”
蒋希慎却说:“现在是苏文娴在问我这个问题,还是我太太阿娴在问这个问题啊?”
我太太阿娴。
明明这么多天总被他介绍给别人说她是他太太,但是这应该是最后一次被他这么说了吧。
“有什么区别?都是我在问。”
“当然有区别,如果是我太太在问的话,我会告诉她并没有,当初阿枝选择跟我分手的时候就已经断了,这是她的选择。”
“我也会告诉我太太,当初我跟阿枝在一起的过程。”
他拉住了她的手,见她没有反抗,继续又道:“当年其实我有些对不起她,因为被她追了我半年实在拒绝不了,就答应和她在一起。”
“可是在一起之后我又太忙,根本没时间顾得上她。”
“女孩子总想男朋友陪她一起浪漫,可我那时候又穷又忙,哪有时间浪漫?”
“还没来得及培养出感情,她就甩了我去找当时比我更适合结婚的洗衣店小开。”
苏文娴抓到了他说话的重点,“哦?你没爱过她啊?”
蒋希慎反问:“你能告诉我,什么是爱吗?”
“想和一个女人上床,算是爱吗?”
“还是想娶一个人女人回家当老婆是爱呢?”
这个问题一下把苏文娴问住了,因为她其实也不知道。
上辈子她大学时谈过恋爱,但是两年后男朋友出国就自然分了,在一起的时候也算是爱吧,少年时的爱总感觉是一辈子,山盟海誓的,可实际上什么都不是。
后来追她的人也挺多,她又交过一个,不过也是处了一年就腻了。
是年轻时的激情冲动是爱还是后来要结婚时摊开谈物质条件是爱呢?
她想到自己爸妈多年相濡以沫,她小时候爸妈也吵架,但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妈妈那时候吵完架还是会晚上给爸爸缝漏洞的袜子,爸爸也还是会骑着二八大杠绕远先将妈妈送到单位去上班,然后晚上一起买菜回家做饭。
平平淡淡的,但温馨幸福。
也许这才是爱吧。
苏文娴说:“在我这里,爱一个人就是愿意为他让出属于自己的利益,比如愿意愿意为了他过得开心牺牲自己的利益,又或者为了让她高兴挪出时间陪伴……”
正说着,她忽然不说了。
蒋希慎那么忙,濠江和星城两边都有大把的工作事务要处理,但是却为了她愿意去塑胶厂里做那些每天流着汗的劳累工作。
明明已经是身价千万级别的大老板了,竟然愿意去做这种苦差事。
她是给了他一些股份,可这点股份根本买不来他珍贵的时间。
就算他提出要求让她假装成他的妻子,可这么长的时间里,他最多的逾越不过是拉着她的手和将她搂在怀里亲吻她的额头罢了。
这些其实根本算不上什么等价交换。
说到底,真正宝贵的是什么,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可是她不敢想。
见她忽然不说了,蒋希慎拿出一个绒布盒子递给她,“送你的礼物。”
苏文娴还以为又是名贵的首饰,可是打开盒子一看却目瞪口呆。
——是一朵做得很精致的塑料玫瑰花。
她已经能想象他趁着她不在的时候,自己在房间里一边流着汗一边在加热的定型器旁边做出这样一朵精致的塑胶玫瑰花。
它很不值钱。
甚至也谈不上高档。
可这是他亲手做的。
世界上只有这么一朵。
见她不说话,还以为他不喜欢,“不喜欢?我可是做废了好几朵才成功这一朵。”
“不,我很喜欢。”
她说:“它是永恒的,永远也不凋谢。”
“谢谢。”
“我会一辈子珍藏的。”
他说:“阿娴,明早我就不到机场送你了。”
“嗯。”
帮了她这么大的忙,送不送的无所谓。
他说:“阿娴?”
“嗯?”
她应着,看向他。
他不说话了。
但在靠近她。
房间里只有他们俩。
除了外面唐人街叫卖的声音就只有房间里呼呼转的风扇声。
还有街边小吃美味的香味。
可是,这些都不及他热烘烘的气息以及幽沉的眼。
“我想亲你……”
他没有问‘可以吗’,因为没有等问出来,他已经亲了过来。
大手压着她的后脑,让她无处可逃。
明明看似给她选择,但其实根本没准备让她选择。
而苏文娴其实也不准备拒绝。
大概气氛太好,大概是塑料玫瑰花太美,又大概这个长得帅身材好的大帅哥,她也早就觊觎了一把。
塑胶工厂里露着肌肉让那些女工友们眼馋,但她何尝不想试试手感呢?
他只碰到她就好像点着了火。
热得可怕。
隔着薄薄的衬衫也能感觉到他热烘烘的身体。
被掠夺的不仅有稀薄的空气还有她的津液。
她甚至觉得如果再继续下去,会发生的事情她恐怕不会拒绝。
因为她也被唤醒了躁动。
她甚至已经感觉到了他觉醒的炽热。
可是,他还是放开了她。
搂着她,头搭在她的脖颈之间,轻轻啃咬着她的耳朵和耳后那块嫩肉。
那里是她的敏感带,亲得她立刻起了哆嗦了一下。
他像是发现了一个秘密,低声地笑着。
但是渐渐平息了气息之后,松开了她。
苏文娴看向了他,带着一丝不解。
蒋希慎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不要这么看我,我怕我会忍不住。”
她没有问出的疑问,他已经回答了,“如果今晚我碰了你,那么我花这么久帮你这件事就不是帮,而是挟恩图你的身体,这件事就变了味道。”
“我和你之间,不应该这样。”
他捂着她的眼睛,“让我再亲亲你吧……”
蒙着她的眼睛,再一次索取一切的热吻。
缱绻而又霸道。
让她的思绪只能完全投入,一点也离不开他。
后来,她从他房间里离开的时候,腿有些软。
被他亲的。
而且在缠绵之间他扯开了她上衣的扣子,在她脖子上啃咬着。
终于还是在她身上种下了属于他的痕迹。
他说:“阿娴,我们星城见。”
可是再见面,他们的身份就不一样了。
米国那个简单的手拉手的小夫妻俩消失了。
他们是蒋家二少爷与何家五小姐,而何五小姐是有未婚夫的。
有那么一瞬间,苏文娴都想将她和陆沛雲之间的契约告诉他了。
可是告诉他之后呢?让他为了她等三年?
就算是那时候她能证明自己跟陆沛雲实际是清白的,可是也是离过婚的女人,堂堂蒋家二少能跟一个离过婚的女人在一起吗?
未来的变数那么多,在她不能立刻跟陆沛雲解除婚约与蒋希慎在一起之前,说出这件事是期待他等她三年吗?
吊着他吗?
算了吧。
都冷静冷静吧。
男欢女爱,没那么上头。
但是那朵塑料玫瑰花是永生的。
即使是回到七十年之后,它也会一直存在。
证明她曾经遇到一个这样热烈又几乎完美的男人。
当天晚上,回到自己的房间里,她还是用手释放了自己体内乱撞的躁动。
闭上眼的时候,脑子里想的那个人是他。
*
回到星城的何家,她先回房间里舒舒服服泡了个澡,然后让阿香帮她拿玫瑰香乳按了个摩。
但是脱衣服的时候阿香指着她脖子,“五小姐,你脖子那里怎么了?”
苏文娴对着镜子一看,发现被蒋希慎亲出了一片吻痕。
她都怀疑这个混蛋是故意的。
像是狗一样昭示着他的主权。
心里骂他混蛋,但是面上装成:“我在米国过敏了,起的荨麻疹。”
阿香也不懂什么叫荨麻疹,只听懂了过敏,就没有再过问。
等她舒服放松地睡一宿,倒好了时差起床之后,先去找她爹何宽福,将一张刚填好的十万元支票放到他面前,“爹,我想买下你送给我的那个塑胶厂。”
何宽福道:“既然已经送了你,为什么还要给我钱?”
苏文娴道:“我不想辛苦做出了成果,结果爷爷和大伯又说一句‘这是何家的产业,出嫁女不能带走’,然后就抢走了我辛苦打拼出来的工厂。”
何宽福道:“不会的,我已经说明了这是我送给你的嫁妆。”
苏文娴摇了摇头,“算了,你也不止我这一个孩子,为了避免以后扯皮,你还是收下吧。”
何宽福看这支票,从雪茄匣子里拿出一支雪茄,剪开后点燃,笑着问她:“看来你是在米国学到好东西了?”
苏文娴道:“这钱是我最近在蔬菜公司那里挣的,不是我把珠宝当了钱换的。”
也就是说买塑胶工厂的钱也是她自己挣的,跟何家没有关系。
她说:“如果你不同意的话,我就拿着这个钱再去收购一间小工厂。”
何宽福无奈道:“好,我收下,你不用这么防着我。”
“算了吧,从上次爷爷与你们对我的食言来看,你们的承诺会因为利益的多少而发生变化的。”
苏文娴道:“收了我的支票,那就找个律师起草好合同,以后这间塑胶厂算是我个人的财产。”
“阿娴,”何宽福苦笑,“不必这样,爹不会占你的东西了,说是给你的就是给你的。”
苏文娴道:“亲兄弟明算账。”
最后何宽福只得同意,约了律师下午过来签下合同,这才问起苏文娴:“你到底得到什么东西了,这么神秘?”
“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可是等她到工厂的时候,却是看到了坐在工厂里停工的工人。
负责管理他们的吴国栋见到苏文娴出现立刻站了起来,将嘴里叼着的烟灭掉,“何小姐。”
苏文娴皱了皱眉头,塑料可是易燃品,怎么能在车间里抽烟呢?
“上次我说过的,我们的车间里都是易燃品,禁止吸烟。”
“何小姐,对不起。”
“下次如果再被我抓到的话就会扣薪水的。”
她说:“还有,不要叫我何小姐,叫我老板,我是做生意出来挣钱的,挣钱不分男女。”
“好的老板。”
如今她也被人叫老板了。
“老板,在你出差的这一个月时间里,我们的塑胶制品几乎卖不出去了……”
“怎么回事?”
“你最好回家问问你的亲哥哥何家二少爷,他现在势头很猛,星城十几家最大的销售商都只卖他的货,别家的货都不进了,搞得我们这些小工厂的订单很少,连以前的存货都卖不完。”
吴国栋指着压塑机旁边堆着的塑料桶和塑料盆,一脸愁容,“现在怎么办啊?好歹是亲兄妹,让你哥哥别这样嘛。”
苏文娴道:“不用担心,我来解决问题。”
又道:“既然现在没订单正好趁这个机会将工厂收拾一下,把地面铺上水泥,还有屋顶的漏洞也补一补,把车间跟仓库分开,注意防火。”
“同时,我要招五个女工来这里上班,你们如果有姐妹的话可以介绍来。”
吴国栋心想工厂都不开工,怎么还招女工进来呢?老板是钱多烧的吗?
可是他也没有置喙苏文娴的话,而是点了点头,正好家里有两个女儿可以让她们来做事,还能多挣两笔薪水补贴家用。
这个五小姐当老板有一点很好,就是从不拖欠工资。
不过这位大小姐显然是不会做生意,生意这么不好不研究出去买东西,而是在这里修整工厂,工厂修整得再漂亮但是货卖不出去有什么用?
这间工厂恐怕早晚会倒闭。
晚上回到家里,何添占并没有在家吃饭,而是半夜才晃晃悠悠地从丽池歌舞厅回来,又跟那些销售商厮混一晚,大家都是男人嘛,对身边的歌伶上下其手,传授起让女人腰软的技巧来都能说得头头是道。
一起嫖过娼,一起挣着钱,何添占的塑胶制品已经占据了星城的半边天。
早上在饭厅吃饭时看到苏文娴,他还主动跟她打招呼,“阿娴回来了?”
回来也没用了,她工厂的货卖不出去,很快就会倒闭了。
苏文娴客气地应了声,“嗯,回来了。”
然后她就仿佛根本不在乎工厂停产,被何添占挤兑了市场份额,而是领着工人平整工厂地面和补旧瓦。
还要求工厂里的工人互相监督,抓到在工厂内抽烟的人罚款5元钱,谁发现谁得钱。
不仅如此,她还在制衣厂给工人定制了两套工作装,帆布厚的染成了墨绿色,上面印着:娴记塑胶厂。
第89章
苏文娴和工厂的工人大概用了五六天的功夫将工厂焕然一新, 新招的五个女工年纪都不大,十五六岁左右,都是工厂工人家里的亲戚, 这年代用工都喜欢用亲近的人, 比较有保证。
但她还是提前跟这些人签订了保密和竞业合同。
这些工人听到律师给他们解释的:“你们不能向任何外人透露你的工作内容, 不能把在工厂学到的独门技术教授给别人, 同样如果你们做满了五年想离开的话, 也不能再做塑胶行业。”
工人们一听有点不乐意, 他们干了这么久塑胶行业,这是好不容易学来的技术, 将来怎么能不让他们继续用了呢?
但是苏文娴说:“签了这个合同的人我也会给他比外面高的薪水, 每个月除了底薪100元还有计件工资,每做成一个成品收入5分钱,也就说做得越多越挣钱。”
“而且做满了五年之后还继续跟我签合同的人, 我会在年底给他分红。”
“只要一心一意跟着我,不管男女, 将来都能在星城买一栋属于自己的房子!”
这些话让所有的工人都很心动, 这个薪水比原来要翻了一倍还多, 尤其是老板提到的将来给分红,只要塑胶厂越来越好, 他们就真的会挣到更多的钱。
但是吴国栋很现实,他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家里有五个孩子,要养活一家老小, “老板,我知道你是好人,也知道你承诺的都能做到, 但问题是现在我们的工厂已经没有大订单了,周围的杂货铺零星来买几十个桶和盆,根本不挣几个钱。”
“我们跟你签完了这份合同之后,万一没多久之后我们工厂倒闭了,大家各奔东西的情况下,还不能继续从事塑胶行业,那不是让我们都饿死吗?”
另一个工人听了之后也冷静下来,附和道:“是啊,我们干这行这么久,身上也只会做塑胶的技巧,你不让我将来继续做这个,真的会饿死我们的。”
苏文娴道:“放心,这份合同里会写明如果因为工厂的原因倒闭了,诸位就可以自行找工作了。”
众人一听这个条件就都放心了。
吴国栋却比他们都悲观,心里想的是先签了吧,好歹能挣几个月高工资,倒闭之后再找新工作吧。
而吴国栋的女儿吴晓雨则是充满干劲,还问苏文娴:“老板,女工的工资也和男工一样多吗?”
“对,男女一样多。”
“女孩子也可以挣很多钱。”她对新招来的女孩们说:“你们好好做,将来为自己挣到一笔嫁妆,就算嫁出去也有底气。”
女孩们都很高兴。
总算是解决了保密合同的问题。
苏文娴开始正式教授他们塑胶花的技巧,她拿出了之前在米国时定制的定位器,在众人面前做出了一朵塑胶花,所有人都被这朵塑胶花惊呆了。
因为这年代星城还没有塑胶花。
那家米国的普拉斯工厂现在的塑胶花也只在欧美的连卡佛百货这样的高档百货售卖,他们的塑胶花是高档定位,远在星城这些普通老百姓根本没见过。
所以他们都惊叹着看着这朵永远被定格在绽放状态的红色塑胶花,“哇!”
苏文娴将做出来的第一支塑料花插在了工厂做的塑料花瓶里,开始一步一步指导这些工人做出塑胶花来。
工人们看到这个大小姐真有点东西,原本浮动的心也都安稳不少,毕竟现在全星城都没有这种塑胶花,他们也都明白了为什么苏文娴要跟他们签保密合同。
刚开始大家都很笨拙,废掉的塑胶花很多,等他们培训了一个星期之后,工厂里的每个人都能做出一朵合格的塑胶花了。
*
与此同时,何添占每半个月就会请星城最大的十几家经销商到丽池歌舞厅里喝酒睡歌伶,男人们之间一起嫖过娼的特殊关系让他的货能够挤占大半个星城的塑胶市场。
他的塑胶工厂已经在短短几个月时间里跃升成为头部的大工厂,每个月的订单量不断,已刚刚又招了一批工人。
男人们一边喝酒吃菜,一边将身边的歌伶摸摸蹭蹭的揩油。
歌伶娇笑着:“哎呀,讨厌,别摸我的波……”
“你的奶这么大当然是要让男人来摸的嘛!来我摸摸,是不是比上次大了?”
说着又是一阵男女之间的调笑,如果现在不是人这么多,恐怕就会直接上演活春宫了。
这人摸了一会才抽出手端起酒杯:“来,敬占少一杯,如今大家有这样的好日子都是托占少的福。”
众人赶紧从歌伶身上空出手来敬酒,何添占也来者不拒。
有人聊起了现在的生意:“占少的货由我们往下面的小杂货铺批发,将来肯定能让整个星城都铺满占少的货!”
何添占笑着举杯:“大家是兄弟,一起赚钱!”
“好,说得好!就喜欢占少这么豪爽!”
喝到最后,大家越来越放松,开始展望起何添占将来成为星城塑胶业龙头,听得他满面红光。
有个瘦脸的男人忽然说:“听说占少的妹妹何家五小姐也在做塑胶厂?”
何添占点头:“是,阿娴也在做。”
“我在报纸上看到何五小姐擅长写小说,怎么还参合到做生意了?”
“阿娴性格倔强,总认为自己不输给男人。”何添占客气地说。
一个千金小姐要跟家族里的男人比试,这些人哪还听不明白这是豪门内部的争斗。
何家五小姐不甘心被嫁人,所以想跟家族男丁比试一下?
瘦脸男人说道:“要我说啊,五小姐就应该好好写书,听说他她已经订婚了。”
何添占道:“是啊,阿娴已经与陆家四少定了亲。”
“既然如此她就应该在家里等着嫁人,出来参合男人的事干什么?”
“就是,做生意终究是男人的事,女人怎么能来做生意呢?”
瘦脸男人将手伸进旁边歌伶的衣襟里,去揉捏对方的波,弄得歌伶眼睛水汪汪的粘在他身边。
他猥琐地说:“女人能做什么生意呢?”
当然是做这种伺候男人的生意啦!
男人们都听懂了,包括何添占,都嗤嗤笑出声。
名义上苏文娴是他的双胞胎妹妹,哪怕是为了维护何家的名声,他也不该让人这么开何家千金的玩笑,但是他根本没有拦着。
众人便更明白这位占少跟五小姐的关系恐怕不太好,有人更是明着说:“占少,你放心,有你货的地方就不会出现她的货,绝对要在半个月之内将她的塑胶厂挤兑倒闭!”
“对!卖不出去看她怎么办?”
“五小姐还是回家去嫁人吧,别跟占少竞争了。”
“女人的正途就是伺候男人。”
众人又是一阵嗤笑。
笑过后有人又道:“不过我听到我家一个开银号的亲戚说,五小姐要向银行借钱。”
何添占道:“她用她的小工厂抵押?恐怕也不值几个钱吧?”
“会风银行这样的洋资银行是不屑于搭理她这点小生意的。”
苏文娴的处境还真让何添占他们给说对了。
她是去向会风银行借钱贷款了,因为她何家五小姐的身份,会风的借贷专员才接待她的,否则单纯以华人小厂老板的身份是根本得不到接待的。
傲慢的鬼佬洋行根本看不上大多数华商几十或者几百万的借贷,因为按照汇率,星城的几百万折成叶伦币也不过十来万罢了,这种小生意不值得他们为华人敞开大门。
大多数华人只能从后门走进来。
苏文娴还是顶着何家五小姐的身份才能从正门走进来,被客气的接待。
结果对方听说她要借钱,客气地说:“除非你让你父亲来为你抵押担保,否则只凭你自己的蔬菜公司以及这间即将倒闭的塑胶厂是借不到钱的。”
她就是不想让何家人沾手才没有向何家借钱,如果会风让她爹担保的话,那她还向会风借什么啊?
对方又道:“或者你也可以去华人的银号、钱庄借一下。”
她之前第一考虑就是去向华人银行借钱,但华人银行的利息很高,是会风银行的三倍之多。
她又不是钱多烧的,当然愿意省点钱了,可惜会风却不借她。
从会风银行出来,她没有再去华人银行,而是去了未婚夫陆沛雲的公司。
她刚从米国回来的时候,俩人匆匆见了一面,后来她忙着在塑胶厂里培训工人,也一直没有见他。
正好去他的公司看看,能不能向他周转一下,或者干脆大方点让他入股好了……
陆沛雲的驱虫药糖公司如今已经扩张了一倍,刚走进大门就有人认出了她。
“阿娴?”叫她的人是陆沛雲远房的堂兄,在订婚宴上见过,被陆家派来帮助陆沛雲打理药糖公司的事务。
苏文娴本来答应陆沛雲来药糖公司帮忙,后来因为陆家这边派了人,她怕陆家误会她对他的财产有什么想法,所以才没有来,只是帮他每个月看看账本。
远房堂兄笑着道:“阿雲在开会呢,你现在外面等一会儿……”他故意提高了音量,能让里面的人听到。
苏文娴看向了陆沛雲办公室禁闭房门,再看向这位脸上神色有点不自然的堂兄,一看就知道有猫腻。
但她也没有拆穿,她和陆沛雲只是表面未婚夫妻,实际就是合作伙伴而已,她早就明说了不干涉他找女朋友。
不过在自己办公室里跟女人做那档子事,有点过了吧?毕竟外面这么多人,好歹去酒店里吧……
但也许是她想多了呢,也许陆沛雲真的在办公室认真工作呢?
不过很可惜,房门开了,陆沛雲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很正常的样子,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也挺整齐的,但是房间里的气味以及故意离他很远的靓女暴露了这里刚才发生了什么。
苏文娴立刻在心里重新评估了找陆沛雲借钱的话很可能会继续深度捆绑他们之间的关系,这样也许会让她三年后不好脱身。
本来想向他借钱的话,还是咽了下去。
不过既然来了,就当来做客看望一下好了。
屋里气味有些不好闻,垃圾桶里扔了好几大团卫生纸,有经验的人一眼就知道是怎么回事,尤其是那个漂亮女人的嘴唇还有些肿。
陆沛雲有些不自然地起身将旁边的窗户打开,让空气冲散屋里那股石楠花的味道,随意地说了句:“怎么今天有空过来?”
苏文娴道:“路过你公司,便过来看看你。”
起身道:“既然你正在忙,那我先走了。”
“别,阿娴!”他叫住她。
旁边那位穿着黄色连衣裙的靓女说:“我的事情已经谈完了,你们聊,我先走了。”
她抬头说话的时候,苏文娴才看清这位黄裙美女的相貌,赶紧喊了一声:“等一下。”
但是却把陆沛雲与黄裙美女叫得都愣住了,陆沛雲是想难道阿娴在吃醋吗?她生气了是不是?
一想到苏文娴因为他找女人而吃醋,他心里竟有点高兴,这说明阿娴是不是也在乎他呢?她对他也不是完全没有感情?
但是黄裙美女却在心里想着,莫非这位何家五小姐要跟她施展大老婆的威风,要当着四少爷的面打她一顿吗?听说何家的千金都非常大度,会给自己丈夫主动纳妾,这位何五小姐应该不会不顾体面跟她撕扯起来吧?
俩人心情各异,但苏文娴说的却是:“这位靓女看着有点眼熟呢?”
“我好像在哪看见过你?”苏文娴想了想,这位美女生的一张鹅蛋脸,嘴唇丰润,胸大腰细,性感极了。
她好像在哪见过她?
堂哥一看赶紧给介绍了一下,“这位是黄璐,是一位明星,最近上映的电影《白鹤门传奇》她就是女主角。”
苏文娴一拍手,想起来了,上辈子见过黄璐穿着泳装的海报,黄璐后来在五十年代中后期红遍了大江南北,那年代她的海报在国内被视为违禁品呢,因为她是性感博出位的,是很多年轻少男的梦中情人。
确定了眼前的美女就是日后大红的女明星,苏文娴三步并作两步上前去握住了黄璐的手,“黄小姐,不知道有没有兴趣跟我谈一门生意啊?”
黄璐:……
*
虽然没跟陆沛雲提借钱的事,但是见到了黄璐,苏文娴也不枉此行,跟黄璐留下了联系方式,她就翩翩离开了。
办公室里三人碎了一地的眼镜,陆沛雲喊了声:“阿娴……”
但苏文娴已经拿着黄璐的联系方式走了。
堂哥看向了陆沛雲,说了句:“阿娴不愧是何家女,真是贤惠啊。”
黄璐被硬塞了一张名片,上面印着苏文娴的名字以及‘娴记塑胶厂’的电话和地址,她将名片揣进兜里,也离开了。
晚上苏文娴难得回何家吃饭,因为忙着工厂那边,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在何家的饭厅里吃饭了。
如今二姐何莹夏已经嫁了出去,三姐安分地在嫁备嫁,并不像她这样每天风风火火的。
不过好在何家人现在已经不限制她了。
但是她即将嫁进去的陆家,陆大夫人很不满意,虽说只是订婚,但这年代订婚基本就是等于嫁进去了,等两家准备好婚礼的事就要正式结婚了。
三姐何莹秋三天两头去陆家那边孝敬大夫人,陪着逛街或者听戏,连陆大夫人打麻将她都要在旁边伺候着。
还没进门,三姐就已经得到陆大夫人夸奖,也被与陆家关系不错的贵妇们称赞有佳,“何家女果然贤惠。”
提到这句话,就有人会提起从不过来孝敬的未来的四少奶奶苏文娴,陆大夫人撇嘴,“别提那个儿媳妇了,我毕竟不是阿雲的亲娘,儿媳妇也不把我放在眼里。”
这种话放出来,陆沛雲赶紧打电话让苏文娴去看陆大夫人,否则就要被扣上不孝的名声了。
对于合作伙伴的要求,苏文娴自然得赶紧照顾。
陆大夫人无非就是还没有从上次跟苏文娴吵架的事里找回场子,她心里一直盘算着怎么折腾她,又不好意思直接骂回来,但是作为未来婆母,她有的是方法整治苏文娴。
最简单的就是陆大夫人在打麻将,让苏文娴端茶递水站旁边伺候着,稍微坐下一会,还没解乏就又被陆大夫人叫起来干这干那的,好像陆家没有佣人似的。
苏文娴想怼她,但是陆大夫人已经拿三姐何莹秋说事了,“你三姐一直这么陪着我从来不叫累,让你来陪我待一会就不乐意?我这个嫡母到底还是不如阿雲的生母,是吧?这么多年白养他了。”
陆大夫人若是苏文娴的嫡母敢这么跟她说话,她肯定怼她,但是这是合作伙伴陆沛雲的嫡母,人家是这个年代土生土长的原住民,在乎庶子对嫡母的孝道什么的,而且陆沛雲正是需要家族支持的时候,哪敢得一个不孝的名声?
苏文娴顾念着他对她的帮助,也不想给他添麻烦。
便只能忍着。
终于忍了一天,陆沛雲早早下班回来接替她哄着陆大夫人,苏文娴正想着解放了赶紧溜走,没想到陆大夫人竟然对她说:“阿娴明天还来陪我啊,你总不来看我,我也想你呢。”
笑得十分慈爱,像是真的想她一样。
苏文娴心道见鬼的想她,继续拿她当丫鬟才是真的。
便敷衍道:“好啊,等明天工厂忙完了就过来陪姑姑。”
陆大夫人却皱着眉头,“工厂?”
说她:“你都要嫁进陆家了,怎么还在外面做事?赶紧安心在家备嫁,多向你三姐学学。”
苏文娴拿出她爹当筏子,“我爹让我管的,说我们何家的女仔也不能输给男人,也要闯出一番事业才行。”
反正陆大夫人也不可能到她爹面前对质。
陆大夫人的眉头皱得更深了,“胡说,何家的女孩从来都是矜贵的,哪里需要跟男人一样做什么生意?”
“你那间工厂是你爹给你的陪嫁吧?”
“既然是陪嫁等婚后你交给阿雲来管理就好了,女人不要出去抛头露面的。”
苏文娴心道陆大夫人可真不愧是何家老太太和老太爷的亲生女儿,这话和语气几乎一样。
不过这个话题与孝道无关,她就直接怼:“陆家的生意最近很不好吗?还要抢儿媳妇的陪嫁?”
一句话就把陆大夫人气得甩着手边的丝帕要数落苏文娴,但苏文娴根本不耐烦听她老和尚念经似的,她们这些贵妇整天无所事事,愿意过这种贵妇人的生活是她们的自由,但是苏文娴愿意出去挣钱也是她的自由。
陆沛雲见俩人又要针尖对麦芒,赶紧借口何家还有事,把苏文娴送走了。
苏文娴白天一直在伺候陆大夫人也没什么东西,晚上正好赶上何家吃饭,便坐在长桌边安静吃饭。
心里正在琢磨借钱的事,实在不行就向华人银行借钱,利息高一点就高一点吧,反正时间也不会太久……
忽然,何添占道:“阿娴,听说你最近在到处借钱?”
他笑着,有几分得意,“怎么,工厂赔钱啦?”
“既然赔钱了就不要再往里扔钱,否则容易赔得更多。”
苏文娴见他这得意的模样心里就在吐槽,不就是挣了点钱吗,看他得意的样子,好像已经当了星城首富似的!
“谢谢关心,赔或者挣都是我自己的事。”
何添占却道:“如果你实在没借到钱的话,我可以借给你啊。”
“利息就按照市面上的一分八厘算好了。”
呵呵,跟华人银行一个利息,那她干什么向他借啊?直接从银行借不行吗?
苏文娴笑着,“我以为你作为我的兄长会跟我说不要利息呢,既然要利息的话,那我还不如向外面银行借呢,二哥,你一点也不顾念兄妹之情。”
看她笑话啊?
那她就先扣他个帽子!
何添占心道谁跟她有兄妹之情,如果当初不是因为她拆穿了他的身份,他现在还是何家真正的少爷呢,二房的家产将来都是他的,哪里还有现在这么累?
不过,他还是有点经商天分,塑胶这个行业他就选对了。
这么多天,他最大的感慨就是塑胶这个行业大家的出厂价都差不多,他可能比别人便宜一两毛钱是因为从蒋希慎的火油厂里进货的原材料比别人便宜一点,但大家的成本价其实差距不大。
真正差异的是在经销商那里,只要经销商愿意铺他的货,他就能一直占据星城塑胶行业的主导地位。
假日时日,未必当不上塑胶行业的协会会长。
那时候就将由他来制定这个行业的规矩了。
何添占在心里畅想得很美好,眼见的苏文娴的塑胶厂已经撑不住多久了。
他听到她这么怼他也不生气,而是说:“二哥挣钱也不容易,亲兄妹也得明算账,在商言商嘛。”
倒是拿苏文娴对她爹何宽福的话来怼她,让她说不出话了。
她奶奶何家老太太在旁边说她:“既然赔钱了就不要搞了,赶紧回家来准备嫁人,一天天的总是不安分,你学学你三姐!”
苏文娴没说话。
她爹听说她赔钱了,关心道:“你要借钱?爹把上次你非要给我的十万元支票还你,这个塑胶厂本来就是我给你的嫁妆,不用你非得从我手里买回来。”
她大伯也在旁边说:“你奶奶说得对,阿娴,你应该安心在家里写稿子,你出去这么久了,赶紧回来写稿子。”
每个人的利益诉求都不同。
只有她爹是关心她的。
但是苏文娴还是拒绝了 ,何家的利益诉求太多了,不到最后她不愿意从何家借钱。
何添占在饭桌上 洋洋得意,觉得自己已经将苏文娴打败,但还是没有放轻松,他私底下找到了她工厂里的一个工人秃头刘。
秃头刘快五十岁的年纪,是塑胶厂里年纪最大的人,住在木屋区,家里生了四个儿子,只有大儿子找到了媳妇,其他三个都因为家里太穷没娶到媳妇。
何添占上来就从钱夹里掏出一千元钱塞进秃头刘的手里,“我就想知道一件事,阿娴在工厂里做什么?”
一千元钱对木屋区的人而言是很有诱惑力的,秃头刘虽然也签了保密合同,但面对一千元巨款,他还是忍不住说出了真相:“老板在教我们做塑胶花。”
“塑胶花?”何添占惊讶道。
他真的没想到苏文娴竟然弄出了塑胶花!
毕竟已经在塑胶行业做了这么久,他立刻就意识到如果真的让苏文娴的塑胶花上市的话,那可能真的会让她打翻身仗!
难怪她现在还要借钱!
难怪她工厂里的塑胶制品卖不出去也一点都不着急!
“你能给我弄出来几朵吗?”
秃头刘为难道:“很难,老板把大家做废掉的塑胶花都处理了,很难拿出来的。”
何添占又拿出五百元塞给他,“你拿出来的话,我再给你五百!”
看着手里的一千五百元,再有五百的话就可以替两个儿子娶媳妇了!
“好的!”为了给儿子娶媳妇,秃头刘还是同意了。
第二天他在工厂做花的时候,故意做废了几朵,趁着没人注意偷偷藏了一朵回来,晚上交给了何添占。
何添占真是被这精致的塑胶花惊住了,不行,他绝对不能让阿娴的塑胶花上市!
把剩下五百元塞给了秃头刘,他拿着塑胶花走了。
当晚他就坐上了飞往米国的航班,根据上次接待苏文娴的何家员工提供的消息,住在了与她一样的酒店里,然后在这附近找到了苏文娴打过工的普拉斯塑胶厂。
因为他路过这间工厂的大楼时,在一楼的玻璃橱窗里一眼就看到了漂亮的塑胶花!
跟苏文娴的几乎一模一样!
一周后,何添占再一次回到星城。
在何家的饭桌上,他状若不经意地将一朵塑胶花放在了桌上,说:“好看吗?我拿到了米国普拉斯塑胶厂做出来的塑胶花在星城的代理权。”
他十分得意地看着苏文娴,“我会让这种塑胶花出现在星城的连卡佛和先尚百货里。”
对苏文娴说:“太可惜了呢,阿娴。”
她费了那么多精力和时间做的塑胶花没有用了呢。
何添占还说:“普拉斯公司已经将塑胶花登记了专利权,以后做塑胶花都得给他们专利费了呢。”
代理权和专利费,堵死了苏文娴的路。
他的笑容里有几分恶毒。
第90章
何添占从专利费和代理权两个方面堵死了苏文娴的塑胶花之路。
几天之后, 他代理的米国普拉斯公司的塑胶花就铺货进入了连卡佛和先尚百货公司。
塑胶花在星城是个新鲜玩意,很是引得大众稀奇,但由于定价高, 普通老百姓并不舍得买一支回家。
可这也不影响何添占进一步扩大了他在塑胶行业的影响力。
相比之下的苏文娴就变得沉寂了。
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 似乎是自暴自弃了一般, 整天关在房间里不出门, 连塑胶厂那边也不去了, 只偶尔在晚饭时下楼来吃饭。
何添占为了欣赏她颓丧的脸色, 每天晚上都特意回来吃饭,看到苏文娴安静地吃饭的模样, 他好像已经宣布了这场塑胶花之战的单方面胜利。
他甚至在饭后没人的时候对她说:“阿娴, 事情到了这一步,我们还是不要争了,你把做塑胶花的技巧传给我, 我给你五万元,当做给你出差到米国的劳务费怎么样?”
苏文娴:“劳务费?”
她在他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音量:“你可真不愧是刘家的种, 能把占便宜这种不要脸的事说得这么冠冕堂皇。”
可谓是怼人直接怼得到心窝里了。
何添占最大的一块心病就是他不是何家的亲生仔, 知道秘密的人不多, 还从来没有被人当面这么戳过心窝。
何添占的脸都要扭曲了,他还笑着:“好、好, 你既然还嘴硬,那就撑着吧。”
“等我自己摸索出如何做塑胶花,你占着的那点技术连五万元都不值!”
苏文娴:“等你摸索出来再说吧。”
“哼,看你还能张狂几日?”
事实上, 苏文娴的塑胶厂在账面上已经没钱了。
吴国栋他们连塑胶花都做不了了,因为米国普拉斯公司的专利卡着,他们的花会被收取高额的专利费, 否则就等着被米国制裁吧。
厂里的人都愁容满布,谁能想到这才一个多月而已,娴记塑胶厂就要倒闭了。
只有知道真相的秃头刘没说话,蹲在工厂的门槛那里心里猜测可能因为自己泄露出去的塑胶花导致厂里要倒闭,但是他也不后悔。
毕竟苏文娴承诺的工资和年金都还没有实现,而何添占却是立刻给了他两千元,同时还许诺若是继续向他通报苏文娴的动态的话,还会给他钱,而且还承诺娴记塑胶厂倒闭的话,他可以直接去何添占的塑胶厂做事。
所以他是一点也不担心,但他也跟着众人一起假装愁苦,不想被人知道是他的问题。
*
而苏文娴还没有想到怎么解决专利的问题,普拉斯公司却已经开始向她发难了。
普拉斯公司请了律师到星城来起诉她偷取公司机密,侵犯专利权。
如果罪名成立的话,苏文娴要赔偿很多钱给这家公司。
一时之间,她官司缠身,不仅要背负巨额的赔款,工厂也要倒闭。
而且因为这场官司,本来只是塑胶行业内部的竞争,现在变得沸沸扬扬的。
报纸上刚开始只是报道米国公司对她的起诉,但很快,她与何添占这场塑胶花的战争也被小报扒了出来。
这种豪门兄妹相争的话题简直是吸足了人的眼球,尤其是当事人之一还是著名畅销小说作家蓝色蝴蝶,一登报就立刻卖得十分畅销。
何家这边,何老太爷将苏文娴与何添占叫到了书房里。
他直接道:“本来是你们两个各自开工厂练习一下管理公司的本事,结果弄到现在这样满城风雨。”
何家是报业大王,但报业大王也不可能预知到所有与何家相关的事情,上次能压住苏文娴与陆家老大陆沛霖的风言风语是因为他们提前做了准备,但是普拉斯公司要起诉苏文娴这种突发事件,他们根本压不住。
老太爷看向了何添占,先是肯定了他这几个月的成绩,“阿占这次的塑胶厂做得不错,很有起色。”
何添占露出了得意的笑容,“谢谢爷爷夸奖。”
他当初注册这个塑胶厂的时候就是想让爷爷和他爹对他刮目相看,如今虽然他不是何家亲生仔,但他到底还是得到爷爷的夸奖了。
他说:“我是何家养大的,虽然……”
“但是在我心里,我就是何家的亲生仔。”他有些动情。
虽然这是对何老太爷说的漂亮话,但确实也是他的心里话。
他心里是对何家长辈对他的态度改变有怨言,但从来没想过要脱离何家。
这里毕竟是将他养大的家族,哪怕血缘上他们并不一样,但是养恩大于生恩 ,他要向他们证明自己比何家亲生的苏文娴要强!
老太爷对他点了点头,“阿占也长大了。”
但话锋一转,“你既然知道自己是何家人,怎么能帮着米国公司起诉阿娴?”
“阿娴跟你的竞争本来是塑胶行业内的良性竞争,但是你呢?引入外人来打压阿娴?”
“现在全星城都在看我们何家人笑话。”
何添占:“爷爷……”
此时他也说不出来米国的普拉斯公司跟他没有关系这种话,毕竟前些天是他在饭桌上说他拿到了这间公司在星城的代理权。
表面上是普拉斯公司要起诉苏文娴,实际上是何添占参合在其中要起诉她。
不仅在商场上围猎她,还要在法庭上让她背负巨额的赔款,让她身败名裂!
老太爷道:“你跟阿娴的商业竞争,只要是健康的,我都支持,但是你不能让何家丢脸!不能让对阿娴赶尽杀绝!”
“阿娴与你一样,都姓何!”
他看向何添占:“现在,你知道要怎么做了吗?”
何添占只得说:“我会劝普拉斯公司撤诉的……”
得到这个答案之后,何老太爷又看向了苏文娴,“阿娴,既然这次输了,就不要想出去做生意了。”
“通过这件事,你也应该知道做生意不像你想的那么简单。”
“你的蔬菜公司能做起来是因为你有人脉关系,但是商场可不是你只靠人脉就能行的。”
“你已经跟阿雲订婚了,跟你三姐一样在家准备结婚的事吧,安心等着嫁人。”
苏文娴知道何老太爷这么做对她是有利的,毕竟凭何老太爷的本事,很大概率上能私底下通过各方面的关系与普拉斯公司达成和解。
但是她看向仍旧一副小人得志的何添占的脸,这人倒也不算完全没有脑子,出手都是组合拳,竟然还能挖到她做塑胶花的秘密。
只可惜,这件事闹到这个地步,她也绝对不会放过他的。
“爷爷的,谢谢你的好意。”
“但是这件事我想自己来解决。”
何老太太不乐意道:“你怎么解决?难道真的要跟被米国人追讨大批钱款,被他们将你送到监狱里吗?”
“那你可就是我们何家第一个蹲监狱的人了。”
“我们何家可丢不起这个人。”
苏文娴道:“丢不起这个人,那我搬走。”
何老太爷立刻喝道:“胡闹!”
“搬走就能解决问题吗?”
“你不管搬到哪里,都是何家人!”
虽然被老太爷数落了,但是苏文娴已经听出来了,何老太爷并不准备放弃她,而是真的打算为她解决问题。
她其实还挺意外的……
毕竟之前何家人做的一些事让她渐渐失望,尤其是本来打算将她嫁给大姐夫陆沛霖这件事上,已经到了撕破脸皮的地步了。
何老太爷已经从她眼神里看出了她心中所想,毕竟与七十岁深耕商场多年的他相比,苏文娴就算活了两辈子也还是嫩。
“从你改姓何开始,就一辈子都是何家人。”
被何添占和那家米国工厂几乎逼到墙角没有让苏文娴叹气,反倒是何老太爷这时还惦记拉她一把让她忍不住叹了一口气,人情债才不好还。
她说:“爷爷,距离官司开庭还有一个多月的时间,让我自己先试一试行吗?”
何老太太道:“还试什么?再试下去,我们何家都要被你拉下水了!”
老太太对何添占道:“阿占,你赶紧给那个什么米国公司发电报,让他们赶紧撤诉,我们可以私底下赔点钱。”
“好的奶奶。”
但是何老太爷却看向了苏文娴,忽然说:“阿娴,你和阿占都姓何。”
这话说得很突然,让人一头雾水。
何添占没听懂,但是苏文娴却听懂了,她就说吧,人情债才不好还,她还没动手呢,何老太爷就开始让她不要对何添占下死手了。
她苦笑,当时什么都没说。
但是等大家都散了之后又去而复返,对老太爷说:“爷爷,你也太看得起我了吧?”
何老太爷道:“我不相信以你做事的风格会对这种事没有准备。”
苏文娴没说话,撇了撇嘴。
也就是默认了。
何老太爷道:“你自己争取到的做生意的权利,现在我给你了,你也让我看看你的手笔。”
“阿占的我已经看到了,现在该你了。”
她在房间里捣鼓了一个来星期,终于画出了她想要的那个东西。
这东西她上辈子参观机械博物馆的时候看过,但那是1960年的老古董,而且她的主业是服装,她也就看了几眼就继续去看纺织机去了。
这东西在21世纪是老古董,但是拿到现在就是领先十年的宝贝。
她拿着图纸带着两个保镖出现在了九鳌的木屋区,整个星城有十几处木屋区,九鳌的木屋区是最乱的,她可不敢自己随便来。
甚至还特意通过高细佬跟九鳌木屋区这边的社团打了声招呼,她要进来找个人。
按照上辈子历史,就是这个人发明了她图纸上画的那个东西。
而现在,她需要这个未来的大佬提前十年将这个东西造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