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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1章

    再说什么叫做让星城人知道这里还归W省管?从地形上来看, 星城跟国内就一条河的距离,比跟W省远多了,怎么可能归W省管理?

    再说现在的实际情况是星城还处于叶伦国人的统治之下, 此时既不归国内管理, 也不归W省管理。

    退一万步来讲, 将来星城回归也是回归国内, 星城也不可能去依附那么远的W省而舍弃只有一河之隔的国内。

    到时候若是真的惹怒了国内, 人家想围星城, W省那边连派兵都来不及。

    所以这个孙妄言说这些话也不过是在给他画大饼,想让他跟着他们干而已。

    不过以W省那边派系林立的作风, 真有好事哪里会轮到他一个已经退下来的前任师长?早就安排给校长的嫡系了, 还用得着特意来找他?

    何宽福很快就在心里做出了判断,皱着眉头说:“暴动?你们要干什么?”

    “星城才从鬼子手里光复五六年而已,老百姓才过上几年平稳日子, 你们又要闹什么?”

    “再说我已经不是过去的师长了,既没有兵也没有人, 只是一个普通的卖糖商人而已, 帮不上你们什么忙。”他拒绝道。

    孙妄言却不放弃, “你没人没关系,我们有人, 吊颈岭上的国军溃兵,还有14K的人都可以帮你。”

    14K,跟和胜义与福永盛其名的社团,只不过和胜义与福永盛背后有蒋家与何家管着, 还算有点规矩,14K背后的人是W省,更无法无天。

    何宽福摇头:“妄言兄, 我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恕我帮不上忙。”

    孙妄言见何宽福就是不接招,也有点生气,但他还有别的目的,只能耐着性子继续道:“既然你不出人,那就出点钱吧?”

    他又补了一句:“人和钱,总要出一样的吧。”

    何宽福心道他们要是去做好事他当然愿意,现在是要在星城搞暴动,不管什么结果对老百姓都不是好事,让他出钱做这种助纣为孽的事,他还怕坏了名声呢。

    他说:“妄言兄,如果现在还要跟小鬼子打架,我眼睛都不眨一下就会把全部身家都捐给国家,但是现在是要在星城针对普通老百姓……”

    “你的请求恕我不能从命!”

    孙妄言见今天自己既要不到人也要不到钱,他堂堂少将何曾受过这种气?以前在国内走到哪不是呼风唤雨?

    如今连要点活动经费都这么费劲!

    他重重拍着沙发扶手站起身,指着何宽福道:“你这是背叛校长!”

    何宽福也站起身,盯着孙妄言的眼睛,就算孙妄言是个少将又怎样?W省内部的少将多得很!

    他何宽福上过战场杀鬼子的时候,他还在校长身边阿谀奉承呢!

    还敢来他这里耍威风?

    “妄言兄,当年我在校长麾下的时候为他出生入死!”他指着自己的腹部,“这里还为保护他挨过一刀,你指责我背叛校长之前先看看自己为他做过什么吧!”

    “我当年参军打仗是为了打鬼子保家卫国,如今我已经是个普通商人,但我的答案还是一样的,我何宽福不能对不起老百姓。”

    孙妄言冷冷哼一声,“我会把你的行为都上报给校长的!”说完甩袖就走了。

    心腹黄叔走进来担心地对何宽福说:“师座,孙少将一定会回去向委座说你的坏话的。”

    何宽福嗤笑一声:“就算是校长知道了又怎样?他还能亲临星城来训斥我还是直接派个特派员过来问责?最多无非就是派人来暗杀我罢了。”

    “不过是一群秋后的蚂蚱,如今沦落到连搞这种事情都要到处打秋风的地步了,还能成什么事?”

    “跳梁小丑罢了。”

    何宽福并没有当回事。

    又过了两天,临近W省的国庆日更近了,但是一切都很平静,没有什么所谓暴动的迹象。

    估计是没要到钱,搞不起来了。

    何宽福心道还跟他说有吊颈岭的溃兵与14K的人能帮他,吊颈岭上的士兵都要饿死了他们看不到,要利用的时候才想起那些被他们抛弃的溃兵。

    有钱搞事情怎么不想着把溃兵安置一下呢?把他们都拉到W省那边又或者给一笔安家费在星城就地安家?

    结果他们对这些被抛弃的溃兵不闻不问,等到要利用的时候拿出来用一用,对待他们像是对一块擦屁股的纸,用完就扔!

    还有14K,孙妄言那群人真以为这里的人还都是当初那些遵守纪律听他们话的蓝衣社特务吗?如今的他们都是□□烂仔,没有钱打动他们,哪个愿意为W省卖命?

    孙妄言以为他是个傻子,三言两语就能被他打动,殊不知他才像个傻子。

    何宽福虽然没当回事,但还是把这件事提前跟家里说了一声,提醒何家旗下的工厂最近加强安保,让福永盛多派点人过来。

    大伯应了声:“好,是应该未雨绸缪起来。”

    但是回到书房里则是对心腹吩咐道:“去,联系上W省的孙妄言少将,说我有事找他谈。”

    心腹走了之后,何添伟走进来跟他爹说:“爹,我想了一下,觉得还是找大天二绑架阿娴然后再撕票,将罪名推到那群无恶不作的大天二身上比较好。”

    “等到事成之后,这些大天二远走高飞,就没有人知道真相了。 ”

    “爹,你觉得怎么样?”

    何宽寿道:“不怎么样,这么臭的一步棋,你觉得你爷爷看不出来吗?”

    何添伟道:“看出来又怎样,到时候阿娴的坟头草也已经三尺了,爷爷难道还能杀了我替她报仇吗?”

    “我可不是阿占是个假的,我是你亲生的,是何家的嫡长孙。”

    何宽寿到:“好了,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你就在报社认真做事就好。”

    何添伟还以为他爹不让他用这种肮脏却直接的手段来对付苏文娴呢,有些泄气地“哦”了一声。

    *

    苏文娴听到她爹何宽福说到暴动这件事之后,她爹的语气里挺瞧不起那些人的,认为那个姓孙的只会拍马屁,做不成事。

    但是!上辈子真的有一场发生在五十年代初的暴动!

    她记不住具体时间,但如果按照历史的话那就是他们成功了啊!

    “爹!”她面色沉重地说:“我觉得还是不要当成儿戏比较好,我们就当他成功了去准备,多安排点人手总是没错的。”

    见女儿这么严肃,何宽福点了点头,自然安排了福永盛的人往蔗糖厂多派了些人。

    苏文娴这边也让高细佬多派来一百多号潮兴社的马仔,这些马仔知道要来帮娴记塑胶花厂看场子都很兴奋,因为他们听说之前被派到这边的兄弟说过,这边的薪水和待遇特别好!

    若是没有在工作上犯大错的话,娴记的老板还给员工提供便宜的员工宿舍呢!比外面被木屋区难民疯抢的安置房的居住条件还要好很多!

    工厂里的工人看到不远处正在盖起来的楼房,已经盖到第三层了,房间的格局他们都偷偷进去参观过,三十平米的房间里有单独的卫生间和厨房,还有直接接进屋里的水喉呢!

    再也不用像在木屋区那样要拎着桶每天排队打水了!

    而且三十平米的房间若是愿意再分隔的话,最少还能分隔出两个房间,家里就算五口人住也是宽裕的,比安置房那边五个大人加几个小孩住进11平米的狭窄空间要好太多了。

    跟那边一比,娴记的老板简直就像是在做慈善!

    已经升职为女工组长的吴晓雨参观过宿舍房间之后,跟她爹吴国栋说:“阿弥陀佛,一定要保佑我们老板生意兴隆,长命百岁!”

    这么好的老板去哪找去啊?

    其他的工人,尤其是厂里大部分的女工都跟吴晓雨的想法类似,她们只要没有在工作上犯大错,都能申请到宿舍楼住,能把他们一家子都从贫穷的木屋区带出来啊!

    这在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啊!

    今年一年因为星城被米国禁运令的原因,码头上的搬运生意少了很多,家里男人能做的最底层抗大包的苦力工作都快没了,原来每天能挣3元钱养活一家老小,现在经常挣不到一毛钱!

    在这种情况下,这些在娴记工作的女工就成了家里的顶梁柱。

    挣钱的女人在家里的地位也不一样,男人们再不敢动辄打骂,生怕把老婆打跑了。

    这都是在娴记做事之后,娴记给他们这些人带来的改变。

    所以他们都很感激苏文娴。

    看着不远处每天在他们眼皮子底下盖起来的宿舍楼,他们心中都充满了期待。

    跟苏文娴工厂女工一样期待着新住房的还有劳森道木屋区的难民们,已经进入十月份了,天气转凉了,夜里睡在外面开始冷了,他们无比希望能早点住进安置房里。

    这一次他们亲眼看到安置房每天都在持续高起来,有很多有力气的难民还被工地招进去做事。

    何家与陆家生怕盖得慢又会引起像上一次那样的难民暴动,加强了人手,连夜里都在加班干活,一个月的时间就盖好了一栋7层高的安置楼。

    之后组织了热热闹闹的抓阄住房活动,每一户难民都有机会抓阄,谁抓到房子谁先搬进去住,都是公平的。

    何家的《星光日报》用整个头版来报道这件事,全城都知道了这一次安置房做得不错,难民们已经搬进去900多人了。

    很快第二批也能安置进去。

    从难民搬进去开始,何家、陆家还有政府三方就组织了一个安置房专项组,专门用来在管理安置房的,尤其收租金这件最重要的事,这是一个带着一个半官方性质的组织。

    这就是为什么何家对苏文娴转手腾挪之间给挣来的这个机会十分满意的原因。

    能把自己的人手塞进这种半官方的组织里,何家在星城的地位势必又上一个台阶!

    苏文娴想到上辈子暴动的起因,特意跟何家在安置房管理组的人说:“最近两边都在过国庆日,如果他们挂旗帜的话不要管他们,让他们随便挂好了。”

    她记得上辈子那个暴动一开始就是因为挂旗帜这种小事,W省的人强迫所有人挂青天旗,但当时安置房管理组里有政府新制定的规矩,不许安置房里乱贴海报和招贴之类的东西,所以安置管理组的人把贴得乱七八糟的W省的政治口号那些东西撕了下来,立刻引起了对方的不满,开始围攻管理组,由此引发了这场暴动。

    如果这辈子安置管理组的人不管这件事,是不是暴动就可以避免了呢?

    她想的是很好的,但是把人心想的太简单。

    何宽寿跟孙妄言秘密见面了。

    开场白寒暄叙旧了一阵之后,何宽寿直接道:“我听阿福说了你们的事。”

    一提到这件事孙妄言就生气,还以为何宽寿是来替他弟弟说些找补的话,好让他不跟委座告状,没想到何宽寿竟然说:“我可以资助你们。”

    孙妄言看向他,何家,有意思,弟弟是他们的人但是不帮他们,哥哥不是他们的人,但是却主动要给他们活动经费。

    他也不是傻子,说:“不知道你有什么要求?”

    何宽寿道:“你们在做乱的时候,顺便帮我杀一个人,一定要弄成她很倒霉,不小心在乱中死掉的样子。”

    “我可以先给你们5万,事成之后再给5万。”

    孙妄言问:“什么人?”

    何宽寿递了一张照片,孙妄言就算常居W省,但也看偶尔会看一点星城的报纸,自然是认识星城最近风头无两的塑胶花女王,何宽寿的侄女,何莹娴。

    果然,这个何家有意思。

    大伯要杀侄女。

    “好。”他应了下来。

    既然何宽福对他不仁,那别怪他不义了,有人花钱买他女儿的命,那就做个顺水人情吧。

    第122章

    苏文娴还是高估了人性。

    就算是她提前跟安置房管理组的人打过招呼, 管理组的人并没有像上辈子那样因为阻止14K的社团烂仔贴W省旗帜和标语而起冲突而成为这场暴动的导火索。

    但是苏文娴忽略了,那些人想挑事的话,还是会找到其他借口的。

    劳森道安置房这里挑不起来, 那就在青山路的木屋区那里, 强迫每家每户都贴W省的旗帜和大总统照片, 并且是强迫购买的。

    一张图五元钱, 不买?揍到你买为止!

    什么?你家门口想贴代表国内的红旗和领导画像?

    直接上去就撕掉!

    敢再贴就揍死你!

    还敢反抗?

    那就从单方面的殴打变成了互殴!

    并且参与的人越来越多, 很多被强迫购买旗帜的老百姓十分生气, 去告到了木屋区附近的华民管理署。

    布政司署的十几个部门里,只有一个部门最特殊, 就是华民管理署。

    顾名思义就是专门在星城管理华人的部门, 但处长和副处长都是不太懂华文的鬼佬,真正办事的是下面的华人中低层,他们才对华民的动向最熟悉。

    这个部门存在的意义就是为总督提供华民最新动态的, 也有万一出了什么事情,有个能沟通的渠道。

    不过也仅仅是十几个部门里一个小部门罢了, 管着星城200多万华人。

    像木屋区这种人口密集的地方, 自然是有华民管理署分支, 其实按照苏文娴的理解,有点像上辈子的居委会, 不过分支的最高管理者还结合了华人特色的族长老乡绅风格,一般都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担任。

    日常负责帮人调解些争端什么的。

    管理这个分支里的老人自然不能让这些14K的烂仔欺负到他辖区里的老百姓,他带头将14K的人贴在别人家门口的W省标语一把撕下来!

    老人以为自己是在执行华民管理署的权利,但其实他这一撕就成了这场暴动的导火索!

    14K的两千多名烂仔包围了华为管理署分支的小木屋, 将老人和里面其他工作人员揪了出来,狠狠打了一顿。

    老人当场身亡。

    青山道木屋区那些还有血性的人一下受不了了,跟14K的人打了起来, 场面变得极为混乱。

    面对这样几千人的暴动,附近的差馆刚开始派来了十几个警察过来,但是发现人太多,那些军装警只拿个警棍根本打不过这些人,这十几个差佬不敢上前来阻止,让14K的烂仔们变得更加嚣张。

    还叫嚣着让殖民征服向他们赔罪,并且要放10万的礼炮赔罪!

    这个要求让总督都气着了,以为是社团纠纷呢?怎么不让他给14K 的人摆酒席敬和头酒?离谱!

    总督亲自向警务总署下令,调来四五百个差佬,向这些14K的烂仔扔烟雾弹和□□,这才将这群聚众闹事的烂仔驱散。

    所有人都以为这场骚动结束了。

    但是当天夜里,这些烂仔又开始在街道上到处□□,无论是路边的商铺还是停在马路上的汽车,都躲不开他们的掠夺。

    白天闹事时只有两千多人,到了晚上变成了三四万人,成员不止有14K的人,还有其他依附在14K下面的小社团,都想趁着乱浑水摸鱼捞好处。

    一时之间,他们就像是蝗虫过境一样。

    所到之处无不是乱哄哄的,把商铺里的钱和东西都抢得一干二净。

    而且他们不满足于商铺,他们还盯上了工厂!

    尤其是那些悬挂了内地国旗的工厂,都被他们冲破大门,进去□□一番,甚至还对女工进行侮辱强jian的!

    这场暴动来得如此突然,这年代又没有手机能随时刷到新闻,等苏文娴在工厂里跟工人结束工作想下班回家的时候整个星城戒严,老百姓全都在家里待着,不能随便到街上乱走!

    苏文娴被困在工厂里了!

    刚开始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还以为那群烂仔在市中心繁华地带作乱,不会来她这种靠近木屋区的工厂。

    晚上她就在办公室凑合睡了一宿,几个保镖都守在她门口,让她安心地睡了一整夜。

    但是天蒙蒙亮的时候,隔壁工厂传来了□□的声音,以及女人们的尖叫声!

    一下子让塑胶厂的众多女工的心提了起来。

    这分明是有女人被强jian!

    好在苏文娴的工厂里有前些日子特意从潮兴社借来的一百多号马仔,还有盖楼的两百多个建筑工人,加一起三四百男工一起组成了工厂里的保安队。

    卖油仔还给他们开了个动员会,“兄弟们,多余的我也不说了,你们看看隔壁工厂的后果,被攻破的话,厂里的女人被强jian!男人被毒打!听听隔壁的惨叫声!”

    “不止为了我们工厂,也为了自己能活命!”

    “男人们都拿起刀和棍子!保护工厂!保护自己!”

    苏文娴虽然穿越来快两年了,也早就知道这年代星城的不安全,但这种大规模的动乱还是第一次遇到,好在她还算够冷静,在14K的烂仔冲到娴记工厂大门外的时候,她回到自己的办公室打出了两通电话。

    可是还没等她打出第三通电话,电话里忽然什么声音都没有了,工厂的电话线被人切断了!

    真的是跟外界隔绝了!

    她放下电话,无奈地自言自语:“好歹让我给我爹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吧……”

    娴记的工厂门口并没有悬挂任何一方的旗帜,她本来想挂红旗的,但是想到何家反复强调的不要在对外露出政治倾向,到底还是没插红旗。

    可是就算没插红旗,14K的人仍旧直奔着娴记冲了过来!

    好在潮兴社的一百多号人都自带了西瓜刀,剩下二百多号建筑工人则是拿工地的钢管切断再磨尖,现场做了一大批尖锥武器,连工厂里有力气的女工都拿着钢管当武器。

    14K的人得到吩咐要来冲了这间工厂,找到里面的女老板然后当场就弄死,一定不能让她活着。

    但没想到这间工厂准备得这么齐全,不止人数有五六百之多,更是男男女女都拿着武器,比他们这些临时组在一起的烂仔们看起来更整齐。

    但是,那又怎样?

    今天他们14K所到之处必须都踏平!

    “这间工厂里女人最多!老板最有钱!兄弟们,跟我冲进去!”

    话音刚落下,噗嗤一声,不知道从哪飞来的一根尖锐的钢管在他振臂高呼的时候从后面被投掷过来,力道大到直接将他的身体钉在了地上!

    直接来了个对穿!

    血顺着钢管哗啦啦地流在地上。

    这人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然会以这种方式死掉。

    身为一个曾经的国军营长,他没有资格跟着委座到W省,只能自己逃到星城来避难,身上的钱花光了,后来靠在码头卖咖喱鱼蛋为生,这时候孙少将老找他,希望他能帮忙,事成之后会安排他回到W省得到重用和提拔。

    可是他还没有享受到升官发财,就死在了一间塑胶花厂的门口。

    所有人都没想到塑胶厂竟然敢先动手!

    而且工厂里有高人!

    苏文娴就看着她身边的跛脚阿伯从旁边女工手里借来了一根一米多长的钢管,然后很随意地将钢管投了出去,结果就能将一个14K的小头目给钉死在地上!

    果然像她爹说的那样,他给她的保镖真是各个有绝活。

    然而这个曾经的国军营长的死亡给这些14K烂仔们带来的不是恐惧,而是更多的兴奋。

    里面有很多人是曾经的国军溃兵,他们并不是没有准备而来的,见到里面有强人,他们也没有以肉身硬攻,而是贴着墙开始往工厂里扔自制的□□!

    有的□□被扔进院子里,有的被扔到房顶上,玻璃瓶碎了,里面的火油直接炸开,开始在接触面上燃烧!

    吴国栋一脸怒气地喊:“老子新修的屋顶!”

    迎接他的却是更多的□□!

    工厂里其他工人赶紧将水管接上消防水喉开始灭火,这条花了两万多元扯的消防水喉真是发挥了大作用。

    独眼伯看着外面的形势,跟苏文娴说了句:“小姐,他们不像是临时起意选择娴记的,看起来更像是有目的而来。”

    苏文娴从那些准备充分的大量□□也隐约猜到了,她说:“娴记在这片太扎眼了。”

    工厂福利这么好,老板可以想见的肯定挣了不少钱,不来抢她抢谁啊?

    潮兴社的人看到外面直接扔□□,气得骂骂咧咧:“丢你老母!新修的厂房又让你们给弄坏了!”

    “老子还要等着住上新宿舍房呢!”

    “这群死扑街若是把工厂给毁了把老板给弄破产了的话,我们的新宿舍就没了!”

    “是啊,到时候我们去哪找给我们分房子的老板!”

    “妈的,跟他们拼了!”

    工厂里的人骂骂咧咧地端着灭火器爬上围墙,对着外面14K的烂仔就开始狂喷干粉!

    但是外面那些烂仔比潮兴社的人要配合得更好,他们虽然现在是烂仔,但是曾经都是国军训练有素的国军溃兵!

    他们很快在灭火器喷不到的地方重新挫好□□,一个人手搓,一个人点火,另一个人投掷,配合得十分迅速。

    如果工厂里不是有消防水喉的话,恐怕早就成一片火海了。

    可是就算有消防水喉也顶不了太久,有的□□砸碎了玻璃掉进工厂里 ,又在厂房里烧起了一小片火,虽然扑得及时,但是再这么下去被攻破是迟早的事。

    工厂里的工人就算是再有一腔保卫的心情,也比不过那些训练有素的溃兵们。

    苏文娴被独眼伯从窗户边拉走,让她躲进办公桌底下,她缩在桌子下面嘲讽地道:“这些人当年打鬼子的时候有这么英勇吗?”

    “这就是所谓的鬼子我们打不过,但我还打不过你们这些手无寸铁的老百姓吗?”

    “一群垃圾。”

    但她的气愤根本无法阻止不断被投掷进来的□□,她的办公室里很快也有□□砸碎玻璃掉进来,幸亏卖油仔早就准备好了灭火器,迅速就灭了火。

    可是谁都知道,形势越来越紧迫。

    连她的办公室都被扔进□□了。

    这些人根本不用对他们动刀动枪,只要不断地扔□□就能早晚把他们都烧死,而且□□这种东西成本低廉,弄几桶火油能做出几千个出来。

    墙外起码围了有两三千人,苏文娴身边这五个保镖虽然强悍,但人数毕竟太少了,五个对两千多人,基本可以预见出去的话,她就会被活捉。

    从她二楼的办公室里正好可以看到隔壁工厂里的乱象,一个女工被扒光了衣服从屋里逃了出来,但是很快被人第二次抓到,然后在光天化日之下她被人强jian了!

    有个男人想上来救她,但是根本打不过,竟然被当场捅死了!

    “简直是一群畜生!”

    如果她被抓到的话,可能死亡都是最简单的,迎接她的也许会是屈辱地死。

    第123章

    隔壁工厂里传出来女人的尖叫声和暴徒们的嬉笑声, 让围攻塑胶厂的烂仔们似乎更加兴奋了。

    死掉了一个领头的前任国军营长,立刻又顶上来一个新的领头人,那人举着青天旗喊着:“给我攻门!”

    工厂内潮兴社的人拿着长钢管去扎那些靠近大铁门的烂仔们, 但是他们的钢管在面对钢铁做的汽车时几乎毫无办法, 烂仔们从隔壁工厂开来一辆货车, 他们用货车的箱货使劲去顶塑胶厂的铁门。

    这种铁门两扇中间是用粗钢筋门栓锁上的, 这种设计在正常时是很安全的, 但遇到了货车的大力冲撞也撑不了太久。

    在几次冲撞之后, 铁门终于还是被从中间撞开了一道豁口,14K的人冲了进来!

    守在第一层的潮兴社的人立刻跟冲进来的14K烂仔们打成了一团, 但是他们人数实在太多了!

    就算是三个人围一个也绰绰有余!

    而且他们就算现在是混社团的烂仔, 但之前可都是训练过的国军,无论是从配合度还是出招的速度上都要比潮兴社这些社会上没训练过的人要厉害得多。

    很快潮兴社和建筑工人组成的第一层防线就被冲破了。

    几百个女工组成的第二道防线暴露在暴徒面前,冲在最前面的吴晓雨虽然拿着长棍但是也根本打不过14K的烂仔, 根本过不了两招,吴晓雨和女工们就被抓了起来!

    领头人将女工们踩在地上冲楼上喊道:“何五小姐在哪?别躲着了!我看到你在工厂里了!”

    “如果你不出来的话, 我就弄死你工厂里的人!”

    苏文娴被独眼伯他们拉着不让她出去, 独眼伯道:“别意气用事, 趁着他们在前面闹,我们带你从后面逃走。”

    “工人可以再招, 但是你的命只有一条。”

    “他们拿走了工厂里的钱就跑了,你别犯傻。”

    其他几人也都附和,“是啊。”

    苏文娴摇了摇头,冷静地分析道:“他们根本不是冲着工厂里的钱来的, 还没发现吗?他们是有预谋的攻打这里,从一开始他们的目标就是我!”

    “如果有无辜的人因为我被凌辱或者死掉,我可能一辈子都会活在内疚里。”

    独眼伯和卖油仔他们都不让她出去, “老板,你不能出去!”

    卖油仔甚至说:“别人的命我管不了,我只管你的命!”

    那些人的命加一起都不如老板一个人的值钱啊!

    老板怎么那么傻?

    竟然要拿她的命去换外面那些人的命?

    他说:“我和他们的命都很烂,无论男人还是女人,我们的命都烂在泥地里,如果不是老板你用了我们的话,我们还会继续烂下去。”

    “你这样的贵人,命比我们的值钱多了,拿你的命去换我们的烂命不值得!”

    苏文娴叹了一口气,现在不是跟他争论谁的生命高贵的问题,只说:“大家都是头一次投胎做人,都只有一条生命,没有谁的命比另外一个人的高贵,在死亡面前人人平等。”

    她说:“你们不要劝了,我心意已决。”

    “如果今天我死在这里,就当这就是我的命好了。”

    也许,她死了的话就会穿越回现代了呢?

    回到父母和大哥身边,继续每天刷手机追剧摊在沙发上等着爸妈关心和投喂的生活,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好。

    甚至如果能选择的话,她更喜欢这样的生活,宁可放下这个世界里所有的资产,也想回到那个世界里啊。

    卖油仔见她如此坚决,劝是劝不动了,既然如此,他反倒走在她前面,“从我跟了你的那天开始,就下定决心如果有人要杀你就得先踩过我的尸体!”

    苏文娴其实有些被他感动到了。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年代,一边是随便拿刀到处砍人的社团烂仔,一边是讲忠义、心腹可以为对他好的老板忠心耿耿的去死。

    一个可以拿命搏富贵的年代。

    其他四个老伯见事情到这一步,也只得由着她了,独眼伯道:“我们四个其实早就该死在战场了,能多活这么多年都是赚到的。”

    “师座对我们有大恩,从他让我们几个到你身边开始,我们几个就有觉悟随时为你而死。”

    外面14K的烂仔踩着脚底下的女工再一次喊道:“再不出来的话,我们就扒光这些女人的衣服,然后在这里艹了她们!正好兄弟们憋了很久,发泄一下火气!”

    说着已经伸手将脚下的女人拽了起来,手放肆地伸进女人的衣服里开始揉捏起来,女人剧烈的反抗却被烂仔薅着头发使劲往脸上甩了两个大嘴巴!

    “住手!”

    苏文娴赶紧走了出去!

    “放了她们吧,我出来了。”

    14K的人只见一个娇柔美人走了出来。

    领头人见过她的照片,但是怎么也想不到真人比照片好看那么多。

    照片根本拍不出她的气质。

    明明长得像个需要被男人保护的婀娜美人,甚至比电影明星还好看。

    可是身材纤细的她被几个保镖簇拥着走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看向她,所有人都会下意识看向她,那种气定神闲能掌握一切的气质让人一下子就明白这人才是这些人之中真正的大佬!

    这就是塑胶花女王何莹娴吗?

    果然不愧是星城第一豪门千金!

    可惜了,这样的美人今天必须死,因为孙少将已经对她下了格杀令,不能让她活着离开这里。

    但是在死之前,从她身上再捞一笔还是可以的。

    尤其是她既有钱又这么漂亮,可是先敲诈一笔钱,然后再强jian她。

    只要她乖乖听话,他可以让她在高潮时死去,在人生最享受的时刻。

    他说:“你过来,我就放了她。”

    苏文娴道:“先放了他们,否则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言而无信?”

    “何小姐,恐怕你没有跟我讨价还价的筹码,你只能听我的。”

    苏文娴还试图劝他,同时也在拖延时间,“你们砸门进工厂无非是为了求财,既然如此我可以给你们钱,但是拿了钱你们就得从这里离开。”

    “拿了钱安静离开的话,我保证,事后不会追究你们。”

    她缓缓地说着,但是她的话却让对面14K的人笑了起来,男人嘲讽地重复了一句:“不追究?”

    恐怕到时候她就算想追究也追究不了,因为她已经被埋进土里了!

    苏文娴从他们的态度明白了今天恐怕是不能善了,但还是沉着冷静地道:“你不会天真地以为你们能靠这些人控制星城吧?”

    “现在是总督和驻军还没有用反应过来,市区的动乱吸引走了大部分火力,你们才能在这里无法无天,但是你真以为政府能让你们一直这么□□不管吗?”

    “驻军的几万人不是吃干饭的,最迟再过一两天你们就会被镇压。”

    “而且你们不会以为弄死我之后能跑到W省逍遥快活吧?”

    “我爹何宽福以前是国军师长,在W省那边也有些人脉,再加上我何家的财力,在场的各位觉得你们哪个人的命能比师长拿出来的钱更值钱?”

    很多14K的人只知道她是个富商,却不知道原来她爹以前是个师长!

    若是真的事后追究起来的话,那动手杀了她的人哪个能逃得过?

    到时候一定会被推出去送死的!

    苏文娴又道:“我何莹娴此发誓,今天我若是被你们杀了,我会拿出每人一根大黄鱼的价格买你们所有人的项上人头!”

    “只要有人杀了你们其中任何一个人,拿着人头就能到何家领一根大黄鱼!”

    一根金条买他们的命!她出得起!

    她抬起手,指着对面的14K烂仔们:“我死,你们都得陪我下地狱!”

    “到时候不仅官方通缉你们,江湖上为了钱也会割你们的人头!”

    明明是那么娇美柔弱的相貌,脸蛋又美得胜过电影明星,可是她的话掷地有声,所有人都毫不怀疑她话里的真实性!

    因为她真的有实力能用几千根大黄鱼去砍断每一个人的脖颈!

    而且她还有个以前当过师长的爹,虽然不干了,但是人脉还在,关键是她背后的何家也是星城豪门,有钱兑现她的承诺啊!

    苏文娴见到14K的人有些迟疑了,立刻又道:“若是你们今天从我这里安静地退出去,我愿意每人奉上一千元给诸位作为路费,你们拿着钱可以去改善生活,大吃一顿,或者买一套新衣服,又或者给家里换一间宽敞点的新房子。”

    “拿着钱好好活下去,比什么都得不到还会随时被人砍下脑袋去领大黄鱼要好,你们说是不是?”

    她的话简直像是有魔力。

    是啊,一千元呢!

    就算是对14K的烂仔而言,一千元也是一笔很多的钱,很多人的存款都没有这么多呢。

    但是14K领头的男人是领了命令的,孙少将承诺他若是成功的话会把他全家老小带到W省去安置,还会给他安排到警卫队里工作,以后全家老小就有奔头了。

    他知道不能继续让她再说话了,否则就没人会听他的话了!

    “别听她骗你们!你们这群蠢货,把她抓起来之后,她的几千万财产就都是你们的了!”

    “到时候她不给钱,就扒光她的衣服,千金大小姐怎么丢得起这种脸,一定会给的!我们每个人分几万元难道不比一千元多吗?”

    “别被她蛊惑了!赶紧把她抓起来!”

    有人在迟疑,但是他毕竟还是带着几个心腹的,心腹听到之后立刻上前去动手,可是还没等靠近她,就被她身边的跛脚老人一把快刀纷纷砍断了手!

    快到都没有看清他是怎么出手的!

    领头人见状,当下决定先保证完成孙少将的命令,先杀了她!

    至于钱可以从工厂里慢慢搜,睡不到豪门大小姐虽然有点遗憾,但是工厂里女工这么多,随便睡哪个不是睡?

    他立刻从怀里掏出手枪,对准苏文娴就要按动扳机!

    但是独眼伯早就有准备,拽着苏文娴就躲掉了工厂大门的柱子后面,同时甩出去一把匕首。

    嗖一声,子弹射出去了,但还不等他开第二枪,一把匕首已经插进了他的手臂上!

    他知道苏文娴身边都是能人,再也不敢大意,不顾手臂上的伤,立刻就要射出第二枪!

    只听砰一声!

    持枪的男人只觉得视野里变得血红一片。

    明明他还没有开枪,为何已经听到了枪声呢?

    有人比他还快,从后面射中了他的脑袋。

    子弹的后坐力让他整张脸瞬间血肉模糊一片!

    他扑通一声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

    一个穿着西装的英俊男人刚收回枪,大步走向苏文娴,“阿娴,你没事吧?”

    他身后跟来的是几千个头上绑着白毛巾的马仔,阿财和麻杆鸡冲在前面,一下子涌进了塑胶厂内。

    卖油仔认出来冲在最前面那个高瘦男人,”他不可思议道,“那是和胜义的龙头大佬麻杆鸡!”

    蒋希慎竟然能让和胜义龙头大佬麻杆鸡替他卖命!

    苏文娴看到蒋希慎的时候才终于松了一口气,很好,她的第一通电话终于有用了。

    第124章

    和胜义的五六千个绑着白毛巾的马仔很快就跟14K的人缠斗了起来。

    尽管14K的人比和胜义的人训练有素, 但是和胜义人数压倒性的多,再加上潮兴社和建筑工人的帮忙,和胜义很快就控制住了局面。

    而且14K连续死了两个领头人, 这次可没有第三个人再顶上了。

    原本按照国军的规矩是按照官职继续顶上, 但是谁都不是傻子, 现在这种情况下出来当领头人很容易就会被当成替罪羊, 还不如当个底层喽啰, 也许还能逃脱……

    星城的社团打斗一般不会动枪的原因就是动枪就犯了星城的法律, 只是动刀和棍棒的话只属于纠纷,并不会被判重刑。

    所以大多数社团打斗都是拿砍刀或者棍棒这种冷兵器。

    可是这些人里有很多是以前国军的溃兵, 他们不仅有枪, 还有人藏着手榴弹!

    那几个刚才配合扔□□的烂仔看到自己即将被和胜义的人抓住之后,有一个烧毁了半边脸的人忽然举起一枚手榴弹,“都别动!”

    身边的人立刻就看到了他手上举起来的手榴弹, 惊恐地喊了出来:“手榴弹!”

    但是还有人不信邪立刻要上来扑倒他,可是那人毫不迟疑将手榴弹的引信拉开, 然后就向苏文娴的方向扔了过去!

    几乎同时, 卖油仔已经将苏文娴拉过来扑倒在地, 用身体给她当了肉盾!

    砰!

    巨大的爆炸声在她身边响起!

    尘土、碎石块还有附近被炸塌的建筑物都向他们砸来。

    卖油仔用身体给她当了肉盾,咬着牙将疼痛闷在身体里。

    苏文娴只觉得她的耳边传来尖锐的轰鸣声, 一瞬间她仿佛失去了听觉。

    工厂门口的四根柱子被炸塌了两根,两层铁皮夹层的门板砸在他们身上,挡住了后来掉落的碎石块,门板虽然是薄铁皮的, 但是中空的,卸掉了碎石块巨大的冲击力,幸运地没有造成重伤。

    她看到同样被阿财护住的蒋希慎也被炸得一身尘土, 但他还跑过来将她从碎石块和木板下挖了出来,他张着嘴喊她,可她根本听不见,根据嘴型他应该是在喊她:“阿娴!”

    来不及跟他叙旧,赶紧把下面的卖油仔也挖了出来,刚才他用身体保护她,承接了最大的冲击力,此时已经晕倒了。

    其他几个伯伯一起将卖油仔抬到旁边的台阶上,跛脚伯操起刀冲进了人群里,找到刚才扔手榴弹的烂仔,一刀就捅死了他。

    和胜义的龙头老大麻杆鸡看到蒋希慎差点被炸死,都快被吓出心脏病了,自己跟着大佬出门竟然还没护住他的话,以后和胜义就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他这个龙头老大的位置恐怕就得换人来做了!

    可是就在这个时候,刚才扔□□小组的另外两个人也都掏出了手榴弹,“都别动!”

    有一个人扯开了衣襟,他腰上竟然还挂着四五颗手榴弹,足够将这里的一切都炸毁了!

    “再动我就拉引信了!”

    麻杆鸡哪里敢让这俩人真的拉开手榴弹,他大佬还在这里呢,赶紧对手下马仔喊道:“和胜义都别动!”

    和胜义的人虽然是社团的古惑仔,但谁也不会随便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刚才手榴弹的威力他们已经见到了,这会谁还敢惹手榴弹啊?

    手里握着手榴弹的14K烂仔道:“让我们走!让我们离开这里,我就不拉响引信,否则我们就同归于尽!”

    麻杆鸡看向了蒋希慎,这么大的事还是大佬做主吧。

    蒋希慎沉着脸,“放他们走。”

    14K的人开始往外跑,两个举着手榴弹的人也往后退。

    但是还没等到他们跑出巷子口,就听到了一阵汽车飞驰而来的声音。

    只听汽车停下之后传来了整齐的脚步声,接着有人向天空中鸣枪,有人喊道:“我们是星城驻军,你们已经被包围了,都别动!再动就要开枪了!”

    是叶伦国驻军来了!

    苏文娴虽然还耳鸣听不清,但是看到了驻军为首的那个人正是唐珍妮老爹!

    在切断电话线之前她紧急地打出了两个电话,第一个打给了蒋希慎,调来了和胜义的人,但是为了保险起见,第二个电话她打给了司令夫人。

    这间工厂有一半是在给驻军做军服,军服生意也有将近一半是司令夫人的股份,这时候当然要拿来用一用了!

    好在两通电话都起了作用。

    她对跛脚伯道:“赶紧开车把卖油仔送到医院去。”

    其实她自己身上也有很多小伤口,但现在她得先留在这里继续处理这一切。

    驻军的出现很快就控制住了场面,14K的人本来就是要往后逃跑的,结果还没逃走就遇到了驻军,一败再败,烂仔们的气势自然一泻千里。

    那两个举着手榴弹的14K烂仔被驻军举着枪瞄准,“放下手榴弹,否则立刻打爆你的头!”

    唐老爹骂道:“兔崽子,你若是敢拉引信的话,我就会挖出你的亲人朋友,让他们跟你一起去见撒旦!”

    “别说什么你一个人犯罪不能牵扯到别人,这里是星城,归我们叶伦国人统治,你敢扔手榴弹我就敢杀了你全家!”

    明明是这么嚣张藐视法律话,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说得出来就能做得到,正如他所说的,这里是叶伦国的殖民地,叶伦国人才是这里的法律。

    看到一个接一个的14K烂仔被戴上手铐关进货车里,那两个身上绑着手榴弹的烂仔终于还是屈服了……

    他们已经一溃再溃,委座早就放弃了他们,他们还为什么要替W省卖命呢?

    跟刚才他们威胁苏文娴时嚣张的气焰相比,这时的14K烂仔们一个个都垂头丧气,只能任人宰割。

    这一场动乱,潮兴社的马仔死了五个人,还有三十几人受伤,女工们虽然受到了惊吓,但大多是轻伤。

    “今天死掉的人,每人抚恤家里十万元,并且他的妻子孩子我何莹娴会替他养一辈子!”

    “宿舍房每家送一套,还会送他们的孩子去读书!”

    “受伤的人不用担心医药费,全都由我掏钱给大家医治,同时每人奖励一万元,免费得到工厂盖的宿舍房一套!”

    “其他所有人均奖励一个月的薪水给大家压压惊!”

    “有我在一天,就都有你们一口饭吃!”

    “你们放心,我不会倒的!”

    本来还因为死了人而低迷的气氛一下子变得热络了很多,这个老板真的不错,为她死了之后家人能被养起来,房子和票子一下全得到了,基本上一辈子衣食无忧,而且老板还给那些人养孩子!要让他们的孩子去读书!

    简直是一人死,全家鸡犬升天!

    为老板受伤的人也不差,不仅医药费全包还能拿到一万元和免费分房子,赚大了!

    吴国栋领着人将受伤的人送到医院里救治,苏文娴把自己的车让给伤员,坐上蒋希慎的车去了医院。

    医生给她看了下耳朵,开了点往里面滴的药水,说是过几天就会恢复。

    处理好伤口之后,苏文娴给她爹打了个电话。

    她爹何宽福简直要急死了,昨晚因为戒严她回不来时他就有些担心,但是那是全城戒严,就算是他们家也没法违抗戒严令。

    今早更是电话打不通,联系不上她,让何宽福急得团团转。

    此时听到苏文娴说:“爹,我耳朵被手榴弹的爆炸声炸耳鸣了,现在听不清你说的话,你听我说就行了。”

    “我没什么事,医生已经给我开药了,说过几天就好了,你别担心。”

    安抚了两句之后,又说:“今天我的工厂被14K的人袭击了。”

    “他们是有备而来的,专门冲着我来的,是有预谋的。”

    接着她大致讲了一下刚才在现场发生的事,“要不是卖油仔他们拼命保护我的话,可能我已经不在了。”

    好在卖油仔只是昏迷,身体并无大碍,现在已经苏醒了,他还要继续跟着苏文娴被她强行压在医院,被她训斥了一顿:“想要在我身边以后还有机会,现在你先养好身体!”这才让卖油仔老实地躺回病床上。

    蒋希慎也受了些轻伤,脸上和身上被清理伤口之后擦了点药水,见到苏文娴探望完工厂受伤的工人之后,还要继续回到工厂里,他劝她回去休息,但是苏文娴说:“那是我的工厂,工人还在做事,我怎么能躲回家里休息?”

    不过她也知道他是为了她好。

    刚才一直乱糟糟的,也没来得及说上几句话,此时事情解决了一大半,她整个人也放松不少,靠近他,主动拉住了他的手:“我知道你关心你,今天多亏你。”

    “你来救我,我很高兴。”

    关键时刻,她知道他一定会来的。

    大概是因为他一直默默地给她的安全感吧。

    蒋希慎也真是拿她没办法,但谁让他中意呢?

    苏文娴又在工厂忙到了晚上,前些日子才修好的厂房再一次被□□炸毁,这次比上次火灾受损的情况还严重,好在这次人多,胜义与潮兴社的工人一起收拾,一下午的功夫就将地面清理干净了。

    接着就由建筑工人修补墙面和屋顶,再有三两天,也就又能恢复生产了。

    一直忙到了将近天黑,苏文娴才跟蒋希慎分开。

    昨晚因为戒严令的原因,全城的船只都只能缩在码头,断了一天给内地的供给。

    今天解除了戒严令,他得赶紧把库房里的货运走才行。

    苏文娴这边清理完了就可以休息了,蒋希慎的工作才刚刚开始。

    正如苏文娴说过的,这年代的富贵都是拿命搏出来的。

    即使如他们俩如今的地位,也仍然要去搏。

    苏文娴回到何家见到她爹的第一句话就是:“爹,到底是谁要杀我?”

    第125章

    其实这个问题的答案几乎是呼之欲出的。

    她跟14K 的人无冤无仇, 为什么他们要直接冲她而来呢?那一片的工厂不止她一家,怎么就一下子挑中了她的工厂,而且还用女工威胁她出现?

    就算她服软了同意每人给一千元的路费让他们离开, 领头的人也不同意。

    很明显是背后有人指使。

    能够趁着动乱想做掉她, 指挥14K这么多人, 明显不是何添伟能做出来的事情, 他还没有这个实力和财力。

    苏文娴对她爹说:“指使何添占放火烧我的工厂, 让我差点被烧死, 还害死了何添占,如今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不过这次趁乱指挥14K的人去弄死我这招很高明, 如果我不是提前有准备的话, 可能真的会死在暴动之中。”

    “到时候来个死无对证,人们只会说一声,何五小姐真倒霉啊。”

    她爹深深吸了一口烟, 对她说:“阿娴,这件事爹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苏文娴也没有直接说出那个人的名字, 毕竟现在这种地步, 对方已经动手了, 动怒什么的根本没有用。

    她甚至也没有和何老太爷添油加醋,只是平静地陈诉了一下事情发生的经过, 何添伟还在旁边假惺惺地说:“阿娴的运气真不错。”

    苏文娴嘲讽道:“这么好的运气给你要不要啊?”

    何添伟讪讪道:“这么好的运气还是阿娴自己享受吧,别人可没有你这么硬的命。”

    这都弄不死她!

    苏文娴的余光扫了一眼大伯,只见大伯关心地道:“让医生过来给阿娴检查一下。”

    又说:“我看你手下的潮兴社的人不太行,还是家里派一些福永盛的人过去吧。”

    谁知道派来的福永盛的人会不会被他安插人手?

    她之所以一直没用福永盛的人不就是一直防着吗?

    现在还想趁乱来安插人?

    “谢谢大伯, 不用了,我的庙小,只能养得起潮兴社的人。”

    “再说他们对我很忠心, 今天为了保护我死了几个人,我不能把他们用完就扔,这会伤了人心的。”

    这个借口让何宽寿挑不出一点毛病。

    她爹何宽福道:“阿娴说得对,确实是不能让手下的人伤了心。”

    大伯地:“既然如此,那就算了,等你将来需要的时候跟我说一声。”

    “好的,谢谢大伯。”

    她还笑呵呵地跟大伯道谢。

    她爹在旁边说她:“阿娴,我看就是你平常太高调了,那些14K的烂仔知道你有钱,才把目标选择到你头上的。”

    “做人做事要低调,闷声才能发大财啊。”

    “以后你少上那些报纸什么的,踏实做事。”

    苏文娴煞有介事点了点头,“是,爹说的很对,以后我会低调一些的。”

    她又转头对一直没说话的何老太爷说:“爷爷,你前些天说让我进家族报社做事的话,还算数吗?”

    这话一出,餐桌上所有人都在看她,何老太爷道:“怎么,后悔了?”

    苏文娴笑嘻嘻地,“是啊,后悔了,不知道我现在进报社,还来不来得及啊?”

    老太爷道:“上次就说过的,机会只有一次,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你当我的话是开玩笑吗?”

    苏文娴当然不会被他吓到,而是撒娇道:“爷爷,你之前已经答应过我了,就让我去吧?再说阿伟哥与阿健哥两个人孤零零地在报社里做事多无聊啊,我也一起去凑热闹嘛。”

    何添伟心道热闹什么?未来的何家话事人只需要一个!

    他说:“你不是对报社没兴趣吗?”

    上次她还说要想做报纸的话,会自己直接买下一间小报社呢,现在转头又想进报社了。

    苏文娴道:“现在我又有兴趣了。”

    “爷爷你就让我进去见识见识嘛?”

    何老太爷道:“让你进报社也不是不行,但是得从跑新闻的小记者开始做起,你能做吗?”

    “能!”

    反正只要进去,让何添伟气得受不了就行,至于干不干活再说吧。

    想搞死她是吧?

    何添伟不是说她命硬吗?

    那就比一比,看看到底谁的命硬!

    *

    书房里,何添伟惋惜地拍着沙发扶手,“14K那群蠢货,怎么就没有搞死她呢?竟然还让她活着回来了!”

    他看向何宽寿:“爹,而且这次阿娴真的要进报社了,怎么办啊?”

    何宽寿道:“阿伟,她还没有进报社真正做事就把你忌惮成这样吗?”

    “如果你连这点压力都扛不住,怎么当家族话事人?”

    “她想进报社就进咯,我倒要看看她能翻出什么浪来。”

    何添伟道:“爹,我们应该一不做二不休,趁着动乱还没有完全平息,继续找14K的人杀了她。”

    他爹道:“那就太明显了。”

    何添伟道:“可是你看她嚣张的样子,若是真的让她进了报社一定会搞事的。”

    “好了,这件事你不要管了,你出去吧,让我静一静。”

    何宽寿吩咐着,打开自己的雪茄盒,剪了一只雪茄慢慢烤,等香味烤出来之后才吸上一口。

    “阿娴,还是太着急了。”他喃喃地说着。

    “太着急的话,会出错招的。”

    *

    另一边,得知到14K的暴动被压制了大部分的孙少将,当天夜里就立刻决定偷渡回W省。

    他的危机嗅觉很敏感,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叶伦殖民政府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他还是先走为上。

    而且这一个多月他一直藏在九鳌的木屋区里,这里是星城最差的木屋区,又乱又脏,他为了掩饰身份,也穿着臭烘烘的衣服戴着旧毡帽,连澡都不能洗。

    上次去见何宽福那一次是他不想在老同学面前丢脸,才带着几个属下在澡堂里洗刷干净,等见面结束之后几人的干净衣服都得收起来。

    而且为了不暴露目标,也不能大吃大喝,每天只能在木屋区里吃难以下咽的干粮,这种苦日子他早就受不了了!

    他的副官与几个手下见他要提前逃走,提醒他:“市区里还有其他几名军官在指挥14K,要走的话不通知他们一声吗?”

    这次行动孙少将是最高指挥官,其他的校官都不过是辅助罢了。

    如今孙少将要逃跑,这不就是直接把那些校官扔在星城吗?

    孙少将扯进了衣襟,“再不走的话,连我们都走不了!”

    副官道:“起码通知他们一声吧?”

    “通知什么?船一会儿就要开了,只有到了公海我们才是安全的!”

    孙少将道:“再说他们几个以前在国内作战经验丰富,一定可以应付星城那些无能的差佬的。”

    “等我们回到W省那边之后,再安排人过来接他们好了。”

    最后孙少将敷衍地说道,领着几个人匆匆赶到码头上去。

    偷渡的码头很偏僻,但因为昨晚禁运令的原因,今天仍然有很多船连夜开工运货。

    他们几个从发酬响的社团烂仔手里领了一根棍酬,这是码头工人扛大包的计数,回头要根据每个人的棍酬发放薪水的,他们像普通码头工人那样把重要的棍酬叼在嘴里,身上扛着大包往船上运。

    好像他们真的会在事后拿那一根棍酬去跟社团烂仔要钱一样。

    他们几个随着工人又来来回回扛了几次大包,每人都得了四五根棍酬。

    到最后一次运货的时候,他们按照之前跟船老大约定好的,躲进了货物后面的缝隙里。

    只要这艘船开出星城到公海,就安全了。

    孙少将将手里不知道被多少人叼过的棍酬一把扔在地上,嫌弃道:“真恶心。”

    刚才迫于无奈必须得装得像一点,要不然他堂堂少将怎么会跟那些下等苦力一样用嘴叼这么脏的木棍呢?

    副官道:“刚才那一个大包有一百多斤,真沉啊,我险些没扛起来。”

    另一个校官道:“是啊,尤其是走那个独木桥的时候,好危险的。”

    他嘴里的独木桥是船老大拿一块长木板从岸边搭在船身上供苦力们把货物从码头仓库上运到船上的木板,一般也就二三十厘米宽,窄窄的一条,苦力如果走不稳的话在上面很容易掉进海里。

    而掉进海里的话不仅得不到薪酬,还要陪货钱的。

    校官道:“木板被人踩得晃晃悠悠的,那些工人竟然一边扛那么重的货一边还能不掉下去,真是术业有专攻啊。”

    忽然,有人感慨地说:“老百姓过得真苦啊。”

    “是啊。”

    有人揉着肩膀,“太不容易了,这么辛苦才能挣几毛钱,这些工人得干够一天才能挣3元钱。”

    “才三元钱,还不够我们打赏下人的呢。”

    孙少将道:“所以这就是要我们国军来拯救他们,要告诉老百姓,别以为向着国内就能过上好日子!将来这天下都是我们委座的!星城自然也是!”

    几个手下刚要附和,却听见船舱门口传来了一声:“好一个冠冕堂皇的理由。”

    “妄言兄,我们又见面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孙少将的心里已经觉得不太妙,还想继续装死,但是何宽福不会放过他:“你以为我不再是师长了就找不到你们了吗?”

    “你似乎忘了,你在星城的时间可没有我多。”

    “星城这些偷渡到W省的渠道我都知道。”

    “所以,出来吧。”

    话说到这份上,孙少将只得走了出来,明明他私底下派人去杀何宽福的女儿,但面上却笑得如沐春风:“何兄赎罪,出门在外执行任务,总得小心一些。”

    说着冲何宽福拱了拱手。

    何宽福背着手站在舱门口,说着:“妄言兄,明明我们也算是旧相识,但你何故要派人杀害我女呢?”

    孙少将继续装傻,“你在说什么?侄女怎么了?”

    如果不是何宽福是亲眼看到苏文娴身上的小伤口和一身狼狈,真的就要信他很无辜了。

    何宽福打量着装傻的孙少将,嘲讽道:“妄言兄,有没有人说过,你如果不做少将的话,还可以做电影明星,一定能场场卖到爆。”

    孙少将脸色挂不住,嘴里却还说:“谬赞谬赞。”

    何宽福却收起了笑容,说:“我拒绝了你的请求,你就要背后搞死我女儿?”

    孙少将还想装傻,何宽福已经道:“我女儿命大,没被14K的人炸死,再说你安排了一个投掷三人组专门去对付她,以为我看不出来这是你的手笔吗?”

    “孙妄言,你以为装作没发生过,就真的能逃过去吗?”

    “直接说吧,想怎么死?”

    可是他话音刚落下,忽然岸边扔过来几个火油灯,火油灯一下子就在甲板上炸开了,火顺着火油就烧了起来!

    何宽福的几个手下立刻赶紧救火!

    孙少将和几个手下赶紧也参与扑火,脱下衣服不断的铺着活,但是甲板上都有火油,只用衣服扑火根本毫无用处。

    他一边扑一边骂:“何宽福,你这个蠢货,被人盯上了还不知道!有人想让你死在这里啊!”

    他们想重新逃回岸上,但是独木桥早就被撤了,只能往下跳水,可是不等他们跳,岸边已经响起了枪声,孙少将的副官离岸边最近,直接中枪掉进了海里。

    *

    此时遮罗街的洋房里,大伯何宽寿将苏珊娜绑成了一个漂亮的礼物。

    绳子将她身上的一部分捆成了红粉色,她哀求着:“放过我吧……”

    可是怎么会放过她呢?

    美丽少女的哀求,尤其是曾经是高贵的贵族的哀求让何宽寿觉得很兴奋。

    他一边拿皮鞭抽她,一边说:“你不是想读书嘛?我让你进星城最好的私立女中圣心女中,星城的名门千金们都在这里读书,你乖乖的,我就让你也进圣心女中好不好?”

    听到能进圣心女中读书,女孩颤巍巍的不再反抗了,可是被他打得疼出了声音。

    压抑的呼声,像是呜咽的小兽。

    他摸着少女的后颈,就像是摸一只小狗那样,“乖。”

    等一切都结束,心腹敲了三声门就推门走了进来,吓得女孩尖叫一声赶紧扯起被单盖住自己的身体。

    心腹贴在何宽寿耳边:“按照您的吩咐,不能让孙少将这些人活着离开星城,可是二爷进了船里。”

    何宽寿皱了皱眉:“老二也进去了?”

    “呵,能找到孙妄言……”

    “也是,他又怎么会真的那么蠢呢。”

    “不过他的演技也不错。”

    一个在派系林立的国军能当上师长的人又怎么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鲁莽和愚孝呢?

    “可惜了。”他从皮夹里掏出一叠钱放到女孩的床边,系上皮带,扣上扣子,他身上一件衣服都没脱,跟床上光溜溜如惊弓之鸟的纤瘦少女形成鲜明对比。

    他对心腹说:“既然他闯进去了,那就一起杀了吧。”

    “是。”

    第126章

    船上的火越来越大, 根本扑不灭。

    何宽福当机立断立刻从距离岸上最远的船头悄悄地顺着缰绳滑进水里,没有惊动一点声音,几个手下也跟着一起滑了下来。

    而孙少将见到火势这么大, 鞋子踩在甲板上沾到了火油, 火一下子就舔上的他的脚, 他只能硬着头皮噗通一声跳进了海里。

    夜里海面很黑, 远处开枪的人正是根据跳下去的人影开枪的, 孙少将这几个人才入水就被一阵密密麻麻的枪声袭击了。

    他的肩膀中枪了!

    可是也顾不上疼, 海面黑漆漆的,他只记得往相反方向游, 然而一条胳膊中枪的他根本没有体力, 冰凉的海水夺走他的体温,伤口那里不断地流出血。

    孙少将努力地将自己的头伸出海面,“救我……”

    下一刻, 海浪扑面而来,将他的口和鼻都盖了下去。

    “副官!副官——”

    海水从各个方面呛进了孙少将的鼻腔里、嘴巴里, 没想到他好不容易爬到了国军少将的位置, 还跟委座一起逃到了W省, 却要死在这个费力不讨好的任务里,甚至连战场都不是……

    以前读军校的时候, 他们就曾经考虑过将来的死法,何宽福那个乐天派当时说过的,军人最好的死法是马革裹尸。

    没想到最后,他俩竟然一起死在了海里。

    忽然, 一个有力的手臂拉了他一把,孙少将简直就是溺水之人遇到唯一的浮板,恨不得缠到何宽福身上。

    何宽福被他这一拽差点被拽下去, 还是他身边的独眼伯拉了他一把,“师座,你救他干什么?”

    “救他有用。”

    “可是——”话还没说完,岸上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射击。

    众人只能躲进水里,然后扯着已经昏迷的孙少将重新游到船边的位置,可是这艘船已经起火了,等烧到船体的时候,他们早晚会暴露出来的。

    就在独眼伯决定再劝师座把孙少将抛弃掉的时候,忽然岸上驶来了几辆大货车,接着岸边发生了零星的枪声。

    几辆大货车上下来一群叶伦国驻军!

    他们一下车就操着骂骂咧咧的洋文向岸边开枪,而停在最后的一辆黑色劳斯莱斯里走出来一个纤细高挑的人影,一个手里拎着皮箱的男人护在她身边,一前一后向码头这边走来。

    何宽福一眼就看出来了,在水里喊道:“阿娴!”

    穿着旗袍披着风衣缓缓走过来的竟是他的宝贝女儿!

    “是五小姐!”

    几个伯伯也都松了一口气,几个人缓缓地从海里爬了出来,一上岸,何宽福就将孙少将扔在地上,自己摊在沙滩上喘着粗气。

    苏文娴还贴心地给她爹递上了水瓶,“爹,喝点水。”

    何宽福坐起来喝了一口女儿递过来的热参茶,感觉全身都舒坦不少,又将水瓶递给几个手下,轮流喝参茶暖和着身体。

    曾经当过师长的他跟他的属下们仍旧很亲密的,所有人都没有觉得跟他喝一个瓶子里的热茶有什么问题,这大概也是这些下属忠心耿耿跟着他的原因。

    何宽福缓过来之后就问苏文娴:“阿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你跟踪我啊?”

    苏文娴道:“我已经被动地被人要弄死两次了,不可能总坐以待毙。”

    “你说让我等你一个答复,但是自己动手总还是能更快得到第一手消息,是吧?”

    何宽福心道女儿大了,不好管啊。

    她说:“我是让人跟着你,但是看到几个伯伯跟你走了,潮兴社盯着你的人怕被几个伯伯发现,并也不敢靠近,只是汇报你来到这个码头。”

    “我请驻军来,本来是想抓这一位的……”

    “你说会给我一个答复,我就猜到你一定会来找他。”

    她手指着仍旧躺在地上的孙少将,“卖油仔,把他弄醒。”

    卖油仔上来左右开工直接甩了孙少将两个大嘴巴,速度快到旁边的副官都来不及阻止。

    “何五小姐!请你不要侮辱少将!”

    苏文娴嘲讽道:“敢做就得敢当,装死也躲不过去的。”

    孙少将早就醒了,只是一直装死,试图让这对父女俩忽略他,他再趁机逃走。

    但是怎么可能?

    苏文娴花这么大阵仗请来驻军帮忙,就不可能放过他。

    她对独眼伯他们说:“几位伯伯看住这几个聒噪的人,我有话要问孙少将。”

    说着,卖油仔动作迅速地将孙少将压在沙滩上,疼得孙少将又叫了出来:“疼疼疼……”

    苏文娴站在旁边直接问道:“是谁让你趁着动乱杀了我。”

    这时候孙少将自然不会承认,因为他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他现在的保命符,说出来谁知道他们会不会杀了他?

    可是他太高估自己的抗击打能力,卖油仔刚要继续打他,苏文娴说:“不用打他那么费力,去把他的头按进海水里,不说就直接溺死。”

    卖油仔立刻执行她的命令,拎着孙少将就压着他的头往海水里掼!

    海水和沙子再一次呛进了他的鼻腔里,让他重温刚才在海里濒死的绝望。

    他使劲挣扎着,校官们想上来救他,但是都被几个伯伯们制住了,何宽福甚至还亲自上手帮卖油仔压住孙少将。

    孙少将的身体一直在抽动,“我、我……我、说……”

    苏文娴道:“拉出来。”

    卖油仔将孙少将的脸从水里拉起,让他可以短时间内呼吸空气,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死里逃生一般。

    “你简直是魔鬼……”

    苏文娴摆了摆手,“再按进去。”

    “还有心情跟我说废话,看来还是太轻了。”

    孙少将的头再一次被卖油仔毫不犹豫地按进了水里,他全身都在费力地挣扎,可是他根本挣扎不开两个大男人的力气。

    苏文娴看着手边数着时间:“好了,拉出来。”

    这次孙少将被拉起来之后再也不敢说废话了,也不考虑什么留着秘密给自己当保命符了,直接说道:“你大伯给了我五万元,说让14K的人在暴动之中趁乱杀了你,事成之后还会再给我五万。”

    “是你大伯要杀你啊,不是我!”

    他狼狈不堪地咳嗽着。

    果然是大伯出手,她没猜错。

    正如他们之前猜测的那样,但是亲耳从孙少将口里听到,她爹还是整个人都沉默了,放开了孙少将。

    叶伦国驻军处理完了岸上埋伏的几个枪手之后,有人向她这边走了过来,用怪异的华文强调喊了一声:“阿娴。”

    苏文娴立刻换上一张笑脸,将被卖油仔放在沙滩上的小皮箱捡起来,向对方走了过来。

    “唐伯伯,今晚谢谢你。”

    来人正是唐珍妮的老爹。

    司令夫人的关系好用,但是这种关系当然是用一次是用一次少一次,日常这种小事找唐珍妮老爹还是关系更进一层的,而起她不用多说太多,直接将小皮箱递了过去,“这里有五十万给大家拿去喝茶水。”

    唐老爹毫不客气地接过箱子,笑了出来:“正好我们这些人今晚可以去酒吧放纵一下。”

    “下次还有这么好的差事,别忘了我。”

    说着,他又向岸边挥了挥手,过来几个叶伦国鬼佬士兵,唐老爹指着摊在地上的孙少将和那些手下们,指挥着士兵:“把他们都抓进来,带回军营里。”

    孙少将气得大骂苏文娴:“你言而无信!”

    他已经说出了真相,为什么她还要把他扔给驻军?

    扔给驻军的话,斡旋的机会不大,因为被关进军营里的话就归驻军司令管了,驻军司令连总督的命令都不听,到时候就算W省想斡旋也很难找到机会!

    而苏文娴把这么一个大好处送给司令,司令尽可以拿孙少将向叶伦国女王邀功,又或者拿孙少将向W省敲竹杠,不管是哪一个选择,对司令而言都是一个大礼。

    对苏文娴而言,这时要把孙少将榨干所有剩余价值,一鱼两吃。

    她也考虑过扔给警署,警署里也有外人插不手的政治部,但是W省可以通过外交途径向总督施压,或者以总督爱财的性格,花点钱也可以消灾,这样孙少将就被会放过了。

    但苏文娴明显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

    她对唐老爹道:“把这些人装进藏尸袋里,对外宣布这些人都被烧死了。”

    这么一条鱼饵,一鱼两吃当然不够。

    第127章

    大半夜, 何家人被惊动了。

    二老爷何宽福受了重伤,进了医院的重症监护室!

    何家人赶紧都去了医院,走在老太爷身后的二太太就算平常礼佛不管家里的事务, 但是她也明白正是因为有何宽福的存在, 她才能衣食无忧的做她的富家太太, 一边礼佛一边戴着奢华的珠宝。

    如果何宽福真的有个什么三长两短的话, 今后她和女儿何莹夏就得依附在长房下面生活了。

    甚至将来分家的话, 二房那份可能也不会太多, 毕竟二房如今仅剩的男仔只有何添俊这个十二岁的未成年男孩而已。

    而且原本优势大好的阿娴已经得到老太爷的同意能进入何家的报社做事,那是何家的核心产业, 就连二太太这样不关心家族争斗的人都知道能进报社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何莹娴虽然是个千金小姐, 但是在何家,是跟那些有继承权的少爷一样的,她被老太爷考虑进继承人的范围内了!

    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二老爷何宽福还活着!

    如果何宽福死了的话, 那阿娴入主何家的事基本没可能了。

    二太太很明白,虽然阿娴是程姨太生的, 但是从她回家两年多的表现来看, 只要不惹到她, 她都不会招惹对方,就连何莹夏以前总跟她不对付有一些小摩擦, 但后来何莹夏主动低头之后,阿娴也都原谅了她,是个很大气的女孩。

    这个家将来真的由阿娴做主,她应该也不会苛待她跟莹夏。

    但是, 就算阿娴再大度,哪有自己的丈夫当家做主好啊?

    即使她跟何宽福这些年的感情已经淡了很多,但他俩是原配夫妻, 终究还是不一样。

    所以何家这一行人赶到医院的时候,二太太一看到等在病房外的苏文娴就扑了过去,“阿娴,你爹怎么样?”

    苏文娴一脸悲伤,眼眶是红的,一副刚哭过的模样,“医生说不太好……”

    “说他头部受到伤,可能会一辈子昏迷当个植物人。”

    “一辈子昏迷!”二太太听到之后感觉天都要塌了!

    她扒在重症监护室门口看到病床上躺着的何宽福身上缠着绷带,头上戴着一个头盔一样的东西,伸出好几条线连在一台监测仪上,手上挂着吊瓶,脸色灰暗地躺在病床上,几个医生围在他身边,满脸沉重。

    不一会儿,他的主治医生出来了,老太爷拄着拐杖站在那里,这位七十多岁经历了风雨的老人在听到自己二儿子出事之后仍然沉着冷静,“医生,我儿子怎么样了?”

    医生一脸歉意:“目前来看,何先生在跳船逃生的时候撞到了头,这么大的冲击力下伤到了大脑,很可能会一辈子也醒不过来……”

    何老太爷立刻道:“我要给他转到米国治疗呢?”

    医生道:“转到米国也可以,但是需要他病情稳定之后才能移动,现在我的建议还是先不要随意挪动他。”

    何老太爷道:“医生,你告诉我,我儿子他苏醒的可能有几分?”

    医生道:“也不是没有苏醒的可能,让他的亲人朋友经常都跟他交流,也许会唤醒他,毕竟医学史上有很多这样的例子是科学没法解释的。”

    但医生连几分可能都不肯说,何老太爷怎么听不明白呢?自己的二儿子这怕是凶多吉少了。

    大伯何宽寿也听到了医生的话,还看到在病房外抱头痛哭的二房众人。

    连身为大使夫人的何莹夏都得到消息赶了过来,她和她的丈夫只比众人晚了半个小时,匆匆忙忙之间她只在睡衣外套着一件风衣就赶来了。

    二太太看到何莹夏,才刚止住的眼泪又忍不住流了出来,“莹夏,你爹他……”

    “你爹他一辈子醒不过来了啊!”说着,二太太再一次嚎啕大哭起来。

    何莹夏不敢置信地看着病房里的亲爹,立刻眼泪扑簌簌地掉了下来,虽然她总跟何宽福任性还对着干,也总怨何宽福以前对何添占比对她更偏心,但是她爹对她还是很好的,有爹在,何家永远是她最坚实的依靠,爹不在了,何家与她只会渐行渐远。

    “爹!!”

    走廊里又传来了何莹夏撕心裂肺的哭声。

    何添伟也看到了二叔躺在病床上的模样,没想到二叔就这样出了意外!看阿娴以后还有什么底气跟他争?

    虽然对不起二叔,但是未来话事人的位置只有一个,二叔若是真的死了的话,阿娴则是少了最大的助力,她就算进了报社也争不过他!

    何老太爷问苏文娴:“阿娴,到底怎么回事?你爹怎么会忽然跳船受伤?大半夜的他为什么去码头?”

    第128章

    这个问题, 苏文娴也没打算隐瞒,实话实说就好了。

    不等她亲自回答,作为爹手下今晚名义上唯一幸存者的黄叔, 头上和腿上缠着渗血的绷带, 噗通一声就给何老太爷跪下了, “老太爷, 是我们没有保护好师座!”

    “师座要要追查14K暴徒袭击五小姐的事情, 查到今晚孙少将要偷渡离开, 可是赶到船上的时候岸上扔了火油,火势太大了, 我们几个跳了船, 可是师座在跳船时撞到了头……”

    “没想到岸上不仅有人扔火油还有人开枪,我们的人当场死了两个,伤了两个, 而孙少将的人都死了,尸体被驻军直接抬走了。”

    “我们能活下来还是因为驻军通知了五小姐……”

    黄叔的头抵在地砖上, “都是我们无能, 没有保护好师座。”

    被袭击和枪杀是真的, 只不过人没有真的死伤是因为苏文娴去得及时,如果她再晚一点到现场的话, 现在也许这些人就全死了。

    但是这就是大伯想要的结果,现在苏文娴就给他这个结果。

    大伯一脚踢翻黄叔,怒气冲冲:“何家养你们有何用?竟然连人都护不住?”

    何添伟这时候竟然还不忘了拱火说了句:“原来二叔是为了给阿娴报仇才陷入险境的啊。”

    结果何莹夏那个出门不带脑子的立刻就踩进了他挖的坑,矛头立刻指向了苏文娴, “都怪你!”

    何莹夏上来就要捶打苏文娴,好在被卖油仔及时挡在了她身前,但何莹夏仍旧骂道:“你这个丧门星!从你回家里之后就没有好事!”

    苏文娴忽然觉得以前自己还跟她置过气简直是侮辱了自己的智商。

    卖油仔忍不住提醒了何莹夏一句:“二老爷出事我老板也不想, 她和你都是二老爷的女儿!”

    “如今二老爷出了事,你一时心直口快是过瘾了,但也得考虑今后吧。”

    这话的意思就是万一何宽福真的死了,二房是不是得考虑一下今后的生活呢?

    二太太就算能跟何莹夏出去过,可是何莹夏今后就不需要苏文娴这个二房最有出息的姐妹帮忙了吗?

    很明显就算是何宽福死了,苏文娴作为现在星城人尽皆知的华人女首富,有资产有人脉,下头还有一堆替她卖命的人,再加上她的手段,怎么看未来的日子都不会过得更差。

    而二房没了何宽福之后,若是将来老爷子和老太太再死了,何家完全在大房的管理之下,二房的何莹夏将来若是出了点什么事,是找大房帮忙更近还是找苏文娴帮忙更近呢?

    明显是跟她同样都是一个爹生的苏文娴血脉更近,而且苏文娴的行事作风明显更大气,之前何莹夏那么惹她,只要主动认错了,苏文娴都能不计前嫌。

    此时何莹夏因为何宽福的事着急,一时心直口快没有思考卖油仔话里的深层含义,但是二太太年纪大,盐吃的多,想的自然也比何莹夏多,赶紧上前来拦着,“莹夏,阿娴也不想你爹出事啊!”

    “她和你一样都是你爹的女儿!”

    何莹夏被自己亲妈这么一拦着,也稍微恢复了一点理智,借着这个坡下来跟二太太抱头痛哭。

    二太太最懂女儿,立刻对苏文娴道:“阿娴,你二姐她是太伤心了,你别往心里去。”

    “我知道的,不会的。”

    不过让何莹夏这么一闹,何宽福重伤这件事更像真的了。

    大伯又特意去询问了一次医生,好在苏文娴那边已经将医生们都打点好了,也都掩饰得很好。

    再加上何宽福还在ICU抢救,外人进不去,所以何家人来走廊里待了半宿之后,天亮的时候老太爷被大伯给劝回去了,只又二房的人还在守着。

    回去的一路上,老太爷都没有说话,一直到他的书房里,自梳女佣李姐给他们端上热茶,可是老太爷连喝都没喝,直接把一整杯都摔在了何宽寿脚下!

    茶杯啪嚓一声碎在何宽寿脚边,热水泼在他脚面,虽然很烫,但是他没有喊疼,反倒是李姐吓了一跳,反倒是何宽寿一声不吭忍着,忽然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李姐赶紧将地上的碎瓷片收拾起来,生怕扎了大老爷,然后安静地退了下去。

    老太爷没有让何宽寿起来,而是看着他,气极反笑,“好,好,不愧是我的儿子。”

    “做事够狠。”

    他咬着牙,“连对你亲弟弟也能下得去手!”

    他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这么大的事,能在老二背后螳螂捕蝉的除了老大还能是谁?

    甚至当初阿娴的工厂被14K的人袭击恐怕也少不了老大的手笔!

    可是这么大的事能做得这么安静,他一点风声都不知道,不用问就知道福永盛倒戈了!

    痴佬辉也许被他敲打之后不会背叛他,可是下头的那些人呢?

    皇帝已老,太子正当盛年,想要今后过好日子的哪个不知道应该靠上谁?

    痴佬辉已经不能转舵,可是他手下的人未必不能转舵,早点投靠下一代君主将来好享受富贵,这不是人之常情吗?

    他,何厚礼,曾经的报业大王与蔗糖大王,亲手创建何家这份家业,如今也不过只剩个名头罢了。

    就像是他摔向老大的那个茶杯,也不过是砸在了脚边,而不是扔在他头上,因为他也舍不得真的杀了或者重伤他亲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

    没了他,何家就乱了。

    老虎也有了弱点。

    何宽寿却说:“爹,从你选择让阿娴进入报社的那一刻开始,就应该知道自己埋下了什么果!”

    “如果您想把家业传给二房的话,那我在报社辛苦打拼了二十多年算什么?”

    别以为只有何添伟不满意,他也不满意!

    就算能猜到何老太爷可能是想拿苏文娴给阿伟当磨刀石,可是阿娴的野心太危险,他不容许自己的家业有一点散失!

    他辛苦半辈子的家业只能传给自己的儿子!

    老太爷道:“所以你就这么对阿娴,对老二?”

    “老二一直避开你的锋芒,你不知道吗?”

    早年叛逆去当兵一方面是因为想打鬼子,一方面是知道继承家业不用靠自己,留在家也是给大哥打下手,还不如出去闯一闯。

    何宽寿道:“可是他和他女儿已经威胁到阿伟了。”

    “要怪就怪他生了个野心勃勃的女儿。”

    “从一开始他就应该明白,我的东西不是他能肖想的。”

    老太爷忽然觉得很累,一切好像都在偏离他的掌控,“如果阿伟连阿娴都斗不过的话,这个家他将来要怎么守住?”

    何宽寿却道:“阿伟虽然开拓不足,但是守业足矣。”

    嘴硬这一点,何添伟与他爹一脉相承。

    何老太爷只觉得气得血液都在翻涌,脑子突突地,好像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声音,蹦蹦蹦地要跳出他的胸膛。

    忽然,他眼前一暗,整个人向后一栽,昏倒了!

    “爹!”何宽寿吓得赶紧爬起来大喊,“管家,叫医生!”

    他爹死了他能立刻掌控何家,但是他不能承受气死他爹的名声,不孝这个罪名足以断送了他在华商之间的名声!

    何老太爷在离开医院后没多久,再一次被气到了住院。

    好在他命大,抢救回来了,但是也检查出了心脏病。

    医生叮嘱道:“以后不要动气,要心平气和,同时要随身带着心脏救心丸,觉得心脏难受时立刻吃下去,能救命的。”

    老太太在床边拉着老爷子的手抹泪,一边记下医生的话,一边对老爷子说:“你若是走了,扔下我孤零零的怎么办?”

    “今后你还是少操心,生意上的事交给老大去做吧,我们这个年纪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啊……”

    何老太爷还带着氧气面罩,看着老泪纵横的老妻子,又看向了旁边站着的大儿子,他的手指微微抬了抬在老太太手心里写了个字。

    老太太迷惑地念了出来:“二?”

    何宽寿立刻福至心灵,对老太爷道:“爹,你放心吧,老二那边我会照顾的,一定会让他得到最好的治疗,还有他的妻儿我也会好好照顾的。”

    听到说大儿子这话,老太爷才安心地又闭上了眼睛,呼吸均匀地睡了。

    苏文娴他们这些二房的家眷也来看望了老太爷,看到爷爷被气出了心脏病,她还是有一丝愧疚的,但是看到大伯都像个没事人似的,人家始作俑者都没事,她一个受害者愧疚什么啊?

    继续演戏!

    现在就是比拼人生演技的时候了。

    过了两天,二房最小的何添俊也瞒不住了,他跑到医院来看到在病房里插满管子的爹,在走廊里发出了嚎啕哭声,可是这边还没哭完,又得知了爷爷也心脏病住院,立刻又哭了一场。

    十二岁的小少年今年已经进入星城最好的私立黄仁中学读书了,从两年前自己亲娘程姨太被生病去国外修养之后,他就从一个被宠坏的小少爷变得成熟了很多。

    他姐苏文娴当时就说过他,现在不是哭啼啼的时候,应该考虑的是讨好二太太,将来记在二太太名下当嫡子。

    当时他还觉得她太冷血,觉得她不如阿占哥好,可是前些日子曝光了真相,原来阿占哥并不是他亲哥,五姐才是跟他同父同母的亲生姐弟,也一下子就明白了为什么亲娘会忽然消失,这么大的罪还能活命已经不错了。

    同时他已经知晓在这个家里对他最重要的人是他爹何宽福,有他爹在,他是二房唯一的儿子,二房的财产将来总有他一份。

    第二重要是爷爷,由他爷爷在,就有二房的一份资产在。

    若是这两个人都不在了,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人就是五姐,因为最亲密的血缘关系,五姐一定会给他一口饭吃,让他平安长大。

    但是就跟何莹夏的悲伤一样,姐妹再亲哪有亲爹好啊?

    明明认为自己上中学已经是个大人了,不应该哭这么大声,可是何添俊还是忍不住难过,一边哭一边用袖子擦着眼泪鼻涕,哭得里面躺着的何宽福都差点要起来了。

    后来还是苏文娴和二太太一起安慰他,他才渐渐止住了眼泪。

    就跟两年前的夏天,打雷的夜里没人管他的时候,他也会顺从地接受苏文娴的安慰一样,这一次他仍旧非常识时务地接受了她的安慰。

    十二岁的他,已经比二十多岁的二姐何莹夏要聪明得多。

    第129章

    何家一下子两个人倒下了, 大伯何宽寿成了真正的话事人,再没有掣肘。

    司机兼保镖向他汇报道:“去码头击杀的人也都灭了口,派去灭口的人也不知道要灭这些人口的原因。”

    何宽寿点了点头, “干净了, 不错。”

    “W省的人确定都死了吗?”

    司机道:“那几个去码头的人说了, 当时看到驻军抬着裹尸袋上车的, 一看就是人都死透了。”

    很好, 知道他跟动乱这件事有关系的人都死了。

    他露出了一个赞许的笑。

    现在何家就全是他的了。

    等将来再找个机会把老二的管子拔了, 让他悄无声息地死在医院里,皆大欢喜。

    而他爹也终于放手了。

    这个家终于没有能阻止他的人了。

    这么多年, 一直被何老太爷压着, 终于能自己做主了。

    虽然心里欢喜,但表面上他白天不仅要在公司里忙,晚上下班还要来医院里看护, 孝子的架势做足,做戏做全套。

    如此忙了十多天, 他才有空去遮罗街的小别墅里快活一下, 可是他忘了, 他的小女孩最近被他安排到圣心女中读书。

    正好临近放学的时间,他难得有闲心去圣心女中外面等她放学。

    圣心女中是星城最好的私立女中, 跟男子的黄仁中学并列是星城两所名门中学,能进入里面读书的大多都是富贵人家的孩子,里面都是全洋文教学。

    星城政商两界的精英们和他们的太太们很多都是毕业于这两所精英中学,想在这里读书不仅得有优秀的家世, 还得有推荐人,彻底的非富即贵的私立中学。

    所以前些日子苏珊娜即使被何宽寿亵玩折辱,一听到能进圣心女中读书, 也还是忍了下来,就是因为只要在圣心女中好好读书,毕业就算考不上大学,也能凭借圣心女中毕业把嫁人的档次提升或者去少数招聘女人的洋行里工作。

    总而言之,这是一条十分体面和富贵的阶级上升通道。

    何宽寿以为抓住这个机会往上爬的苏珊娜是个聪明小女孩,没想到他才没来几天而已,她竟然就勾搭上了别的小男孩?

    那是一个与她年龄相仿的男孩,穿着黄仁中学校服,但是脚上磨损的鞋子和有些旧的书包都暴露出了这个男孩的家境并不富裕。

    黄仁中学每年有10个免费名额供穷人家的男孩考上来,能考上的都是万里挑一的天才,将来毕业后到洋行当个大班直接就能实现阶级跃迁,可以说都是未来的精英。

    很快圣心女中放学了,一大群朝气蓬勃的女学生从学校里走出来。

    而苏珊娜即使在一群名门女学生之中也漂亮得十分突出。

    就像是一群鸭子里的白天鹅一样,她身上那股贵族高贵的气质是磨不灭的。

    何宽寿就喜欢她这股高贵骄傲的气质。

    可是现在,他花钱培养的小女孩一走出校门就径直走向了那个男孩,笑出了一朵漂亮的笑靥——那是他花钱买不来的笑靥。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到了何宽那张寿喜怒不变的脸,只有他微眯的眼泄露了他的心情,跟随他十多年的司机看得出来大老爷已经动怒了。

    “老爷,要不要我去叫一下苏珊娜小姐?她并不知道您来接她。”

    本来想说不用了的何宽寿忽然又改口了,“去叫她。”

    他想知道小女孩看到他的时候要怎么向那个小男孩解释他的身份,忽然很感兴趣。

    果然,苏珊娜在被司机通知他来接她的时候,本来对着小男孩露出一张如花的笑脸忽然凝固了,然后不情不愿地跟了过来。

    车窗下降,露出何宽寿的脸,苏珊娜小声地喊了声:“Uncle。”

    她身后跟着的男孩还真的以为他是她的伯伯,也跟着叫了声:“伯伯好。”

    何宽寿笑着说:“你跟苏珊娜拍拖啊?”

    然而不等男孩回答,苏珊娜就一把将男孩推开,“你走!”生怕男孩多说话。

    接着拉开车门上了车,升上了车窗要求司机开车。

    等将男孩甩在后面,何宽寿问道:“他是你在学校的男朋友?”

    苏珊娜解释道:“他只是我以前住在东正街上认识的朋友而已。”

    哦,原来是青梅竹马。

    何宽寿立刻明白了。

    苏珊娜又画蛇添足地解释:“我跟他只是朋友,没有其他关系。”她显然很怕他会生气。

    但是既然怕他生气,为什么不检点一点呢?

    花着他的钱,读着他为她办的名校继续装白俄贵族小姐,结果他难得来看看他的宠物一次,他的宠物却在对别的公狗摇起了尾巴?

    她是忘了他的主人是谁吗?

    苏珊娜明显能感觉到何宽寿的低气压,这种大佬的气场本来就很强大,当他毫不掩饰的时候让她怕得不敢说话。

    “Uncle,我和他真的没什么的……”

    可是这种时候越解释越出错,她刚才的笑容已经清楚告诉了他真相。

    何宽寿忽然对司机说:“停车。”

    接着他对苏珊娜说:“你有两个选择,一是现在下车,二是现在跪下,用嘴巴取悦我。”

    现在下车就意味着再也没有这样优越的生活以及继续在圣心女中读书,尤其是圣心女中,她好不容易进来的,知道这里的机会有多么珍贵。

    而跪下用嘴巴去取悦他,她也明白是什么意思。

    被调教过的她选择了跪下,用嘴为他服务。

    屈辱的,让人作呕的,但不敢不做。

    她的眼里含着泪,闭上了眼睛不想让眼泪流下来,可是她强忍着的扔不下骄傲的样子却是何宽寿最喜欢的。

    捏碎这份骄傲的成就感比上了她还让他迷醉。

    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车外,抽着烟守在车边。

    这是一条圣心女中和黄仁中学的学生们放学必经的下山之路,有私家车的学生已经坐车离开了。

    中等家庭的孩子也坐上了小巴车。

    只有最底层的穷学生为了省两毛钱车费靠自己的腿走回家。

    而那个鞋子磨损,书包也很旧的男孩明显是后者。

    在苏珊娜为何宽寿服务的时间里,男孩已经走到了山脚下,看到了何家的司机站在车边抽烟,司机还叼着烟跟他摆了摆手。

    然后那个男孩十分天真地以为是有什么事,他走了过去,看到了这辈子都忘不了的画面。

    他心爱的女孩,高贵纯洁的、在他心里不容一丝亵渎的苏珊娜正跪在车里为那个老男人用嘴服务!

    什么伯伯都是骗他的!

    何宽寿自然看到他了,他还对他缓缓笑了出来,轻声地夸赞苏珊娜:“good dog.”

    正在闭着眼睛的她没有看到男孩,而外面的司机早就架住了想要砸窗户的男孩,让小男孩站在那里看了这一场活春宫。

    何宽寿就欣赏着小男孩痛苦狰狞的脸痛快地发泄了出来,当女孩睁开眼睛,看到了窗外要发疯的男孩时,那一刻,她的世界简直要塌了!

    所有的骄傲都碎了!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男孩,想解释,可是这一幕怎么解释也没有用。

    何宽寿将裤子整理好,降下车窗,脸上仍旧露出温和的笑:“小朋友,又见面了。”

    苏珊娜则是扑簌簌地落泪,对男孩说:“你听我解释……”

    男孩看着苏珊娜却没有辱骂,而是露出了温柔的神色,哽咽着说:“我知道你的难处,我知道的,阿姨病了,你需要钱,而我却帮不了你。”

    可是就因为这话,让苏珊娜更崩溃。

    如果他指责她、骂她的话,她可能会好受一些!

    明明这样难堪,可他对她还这么温柔!

    他用脚踹车子,咒骂着何宽寿:“老不死的东西,那里都不能用了竟然还折磨她!你不就是想让我看到这一幕然后唾弃她是吗?”

    “我偏不!”

    “真正肮脏的是你!”

    “你对她根本就不是爱!”

    “你是在折辱她!”

    “你这个人渣!垃圾!”

    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戏码已经让何宽寿很意外,没想到还被骂那里不行了。

    他其实更喜欢折辱她们的原因就是因为自己□□不太行了,甚至每次都要很久才能草草的弄出来。

    他心里很介意,但是现在被苏珊娜的小竹马说出来这种话,何宽寿眯了眯眼,对司机说:“把他下面的东西割下来塞进他的嘴里。”

    苏珊娜再也顾不得被踩碎的自尊,赶紧求他:“伯伯不要伤害他,求求你,我以后保证离他远远的!”

    她举手发誓的手势:“向主发誓,我以后离所有其他男人都远远的!”

    “求求你,放过他吧!他是无辜的,什么都不知道!”

    她哭着趴在他的腿上,“他还有很好的未来啊……”

    可是她越是求,越证明他在她心里的重要,何宽寿就越想捏碎这份美好。

    他的手指搭在她金色的长发上,像在摸宠物狗,“好女孩,你知道了今后要怎么做,很好。”

    “不过,他的嘴太脏了,需要得到一点教训才行。”

    苏珊娜赶紧让男孩道歉:“你快服软道歉啊,求求你,道歉吧!”

    然而男孩并没有立刻求饶,而是在苏珊娜吼他:“想想你家里的母亲和弟弟妹妹,他们还需要你啊!你是他们的骄傲,你若是受伤了,他们怎么办?”

    这话才让男孩姗姗来迟地求饶,“我错了,希望你饶过我。”

    可是何宽寿已经不准备饶恕他了,踩了他的逆鳞就这么放过他,他这个何字以后不用在星城写出来了!

    男孩被跟在何宽寿车后另一辆车里福永盛的马仔们拉到山下的灌木丛里,女孩的手指抓得泛白,浑身都在发抖,不断地对何宽寿说:“求求你……”

    但是根本没用。

    山下很快传来了男孩的惨叫,马仔们回来,一手的血,“已经塞进他嘴里了。”

    何宽寿“嗯”了一声,对司机说:“开车吧。”

    他的车走了,可是福永盛的马仔们并没有走,而是重新站到了男孩面前,将男孩塞进麻袋里装进后备箱里运走了。

    苏文娴手下潮兴社的马仔们跟她汇报这件事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潮兴社马仔说:“我们的人不敢惊动他们,只能等他们将麻袋扔进海里之后,确认他们走远了,才敢下海把人救上来。”

    “但是人已经死了,失血过多不救治还扔进车厢里那么久,最后扔进海里的时候已经没气了。”

    苏文娴叹了一口气,看起来很宽厚的大伯私底下竟然是这样的人,比那个喜欢画裸女画像的何添伟还可怕。

    *

    她爹何宽福住院十天昏迷不醒,何家的人都几乎放弃了希望,大伯客气地跟二太太说:“弟妹你别担心,不管阿福怎样,我们何家都不会亏待你和孩子们的。”

    二太太悲伤的脸上难得对大伯扯出一点笑,道了声谢,但也不知道再说什么了。

    苏文娴心道,把人弄死还得让人感谢他,大伯比何添伟的段位还是高了很多的。

    也确实差点把她弄死。

    不过弄不死她,那就别怪她反击了。

    被她塞进了驻军的孙少将开始发挥作用,驻军放出了消息,14K暴动的幕后真凶W省的孙妄言经过治疗后活了下来!

    他提供了另一条重要消息,何家的大老爷何宽寿竟然也参与了这次暴动的幕后行动!

    警署政治部亲自来何家将人带走!

    带走的时候,大伯并不慌乱,而是吩咐心腹:“立刻派律师去警署!”

    经过苏文娴的时候,他狠狠地盯着她,说了句:“阿娴,只是把我关进去是不够的。”

    第130章

    是啊, 只是把大伯何宽寿关进去是没用的。

    得给他定罪才有用。

    毕竟何宽寿在星城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可能随便就被殖民政府弄死,他代表着华人的势力, 殖民政府不敢对他随便胡来。

    然而只有孙少将指证何宽寿给了他五万元作为14K暴动的经费, 在这个这年代既没有指纹鉴定, 也没有监控, 他们之间还没有第三个目击证人, 这个指证就很单薄, 根本没法证明这笔钱真的来自于何宽寿。

    何宽寿从一开始就很小心地给的现金,并且没有动过银行存款, 像他这种大豪商家里保险柜有个十几万现金太正常, 孙少将说他给了五万元现金,这现金的痕迹根本查不出来。

    没法证明这五万元是何宽寿给的,他甚至全程都是缄默的, 在何家请来的大律师的配合下,孙少将的指证几乎是无力的。

    因为证据不足, 何宽寿很快就会被释放出来。

    所有人都这么以为的。

    14K暴动的案子开庭很快, 大伯作为被牵扯出来的嫌犯之一, 刚被差佬带出来就被法庭外蜂拥而来的记者围了上来。

    跟真正的主犯孙少将相比,星城人更认识报业大王《星光日报》的老板何宽寿, 而不是W省来的靠溜须拍马委座爬到少将位置上的孙妄言。

    大伯身上穿着律师为他带来的西装,连胡子都刮得很干净,一点也看不出来被关监狱的狼狈。

    这年代的星城有钱可以办到一切事,更别提何家在警署里有大把的关系, 哪个华警都知道想要爬上最高的总华探长的位置,都必须得有何家的支持,所以就连政治部的差佬都对何宽寿很客气。

    明明他此时站在法庭犯罪嫌疑人的栏杆内, 但是他回答记者问题的状态像是在给报业同行开会一样。

    何添伟和苏文娴一起坐在听审席里,见她看向自己老爹,嘲讽地说了句:“你费劲心机就是为了诬陷我爹?”

    苏文娴露出一幅懵懂的神色:“阿伟哥,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什么诬陷啊?我只知道法律不会冤枉一个好人的,大伯如果是无辜的,一定会被释放出来的。”

    她笑着,像是在说祝福。

    大伯也对记者们说:“我是被诬陷的!是W省想拉更多有名望的华商下水给政府制造更大的舆论压力,我是无辜的!”

    镁光灯闪烁,法庭变得像新闻发布会。

    报业大王何宽寿就算是在法庭里仍旧风光无两。

    他的辩护律师也是全星城最好的大律师,当庭就向孙少将提出了很多刁钻问题来证明何宽寿的无罪,慷慨激昂地向法官道:“法官大人,我向法庭申请以证据不足当庭释放我的辩护人何宽寿先生!”

    “如果每一个罪犯随便都能诬陷到无辜的人,就像我的辩护人何先生这样,人在家中坐却被无辜牵扯到暴动案子中,那么以后我们星城的法治在哪里?老百姓还怎么保护自己的合法权益呢?”

    苏文娴心里吐槽还合法权益呢,说得冠冕堂皇,以为这是21世纪的真法治社会呢?

    据她所知,大堂哥何添伟私底下早就给这个戴着假发的大法官送完钱了,眼前这一切都是他们的走流程而已。

    不过嘛,她当然不会以为这么一个简单的理由就能击倒大伯。

    大律师的话音落下,忽然从法庭门口走进来一个女孩子。

    她穿着一身黑色连衣裙,皮肤白得像雪,金发耀眼,这位白俄贵族少女指着何宽寿道:“我要指证他谋杀!”

    “我是何宽寿的情妇,他几天前当着我的面杀了一个黄仁中学的男学生!”

    哗!

    报业大王的情妇反水指证他杀人!

    还杀的是黄仁中学的男学生!

    这简直是引爆全场的大新闻!

    情妇、杀人、黄仁中学、男学生,这几个关键词汇随便组合都是能吸引人眼球的好题材。

    这些记者的镁光灯啪啪使劲拍下了这一幕,完美地将何宽寿惊愕的表情拍了下来。

    当着这么多人还有报社记者的面,就算是法官收了钱也不敢公然偏向,只得继续将何宽寿关押起来。

    这一次,何宽寿被拷上了手铐带走了。

    本来上庭时还戴着从容不惊的面具,终于在看到苏珊娜出现的时候露出了一丝裂缝。

    何添伟恶狠狠地看向苏文娴,“阿娴,原来你还留着这个后手等着呢?”

    “让我爹的情妇来指控他杀人?”

    “好得很!”

    他眯着眼睛看着她,就好像在看敌人。

    然而事实也是,从何添伟做局让何添占烧苏文娴工厂的那一刻开始,他俩就已经是敌人了。

    只有他还天真地以为苏文娴不反抗是没有办法。

    跟他的恶狠狠相比,苏文娴仍旧是笑着:“嗯?什么后手?我听不懂呢,不过我相信法律不会冤枉每一个无辜的人的。”

    当然,也不会放过犯罪的人。

    在苏珊娜的指认之下,差佬很快就把那个黄仁中学的男生尸体从海里打捞了起来。

    尸体又在海水里泡了几天之后已经有些腐烂了,可是当他的尸体捞上来的时候,他的母亲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跪在地上将他的尸体搂在怀里嚎啕大哭,“我的儿子啊!!”

    记者们当然不会错过这种关键画面,甚至《明江晨报》拿到了第一手资料,不仅照片最全,一篇名为《报业大王疑似情杀黄仁中学天才男孩》 的文章里将男孩的家世报道得很详细。

    能考上黄仁中学每年仅有的十个名额的天才少年,不仅聪明还很孝顺,是周围邻居提起他都会不断夸赞的好少年,邻居夸赞他:“放学回家就帮他娘干活,弟弟妹妹也都以他为荣,周围邻居有什么事也都很热心。”

    邻居提到他遇害时还会流下眼泪,这个又孝顺又温柔的男孩,死得这么惨。

    这样的华人男孩是每一个普通家庭的骄傲,是未来父母的指望,可是现在这样一个聪明孝顺的好孩子就这样被报业大王何宽寿给杀害了!就因为他的情妇与男孩多说了几句话!

    死得那么惨!

    《报业大王,为富不仁!》

    《何家应该一命偿一命!》

    《何宽寿不死,天理不容!》

    何添伟以为能用何家的能量压住整个报界对何宽寿做出偏向的报道,但是他忘了作为死对头的《明江晨报》,他压不住。

    他还忘了,苏文娴玩弄流量的能力。

    《明江晨报》抓住了这个机会,使劲打击《星光日报》,使得日报的销量大降,并且名声一落千丈。

    何老太爷被人刻意隔绝了这些消息,生怕他知道之后受到刺激。

    可是何添伟面对苏文娴来势汹汹的舆论攻势毫无办法,只能通知其他报业同行为他发布澄清声明,声称那个白俄女人是诬陷,但是这种澄清报道只有几个小报社登了,其他一些有立场、有良心的报社并没有登载这种一面之词。

    何添伟想去见他爹,可是现在他爹因为被指证谋杀而被收关在政治部的牢房里,警署的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而他自己又不像他爹和爷爷那样手眼通天,根本见不到他爹。

    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一个人面对苏文娴的攻击时,这么单薄无力,之前的有恃无恐都是因为有他老爹何宽寿给他兜着,如今老爹不在,二叔和爷爷都不在,整个何家只有苏文娴与何添伟在正面硬刚,他才发现自己面对她的攻击,连护住自己的盾牌都被她捅得稀碎!

    他拿着报纸摔在苏文娴面前,“是你对不对?”

    “是你指使《明江晨报》的人登载了这种文章对不对?”

    苏文娴看到报纸上那熟悉的标题,还是装装样子的,“我哪有指挥《明江晨报》的实力?阿伟哥真是太高看我了!”

    何添伟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以前在这家报纸写过稿子!跟他们的总编关系不错!”

    苏文娴心道这还用他知道吗?全星城都知道她以前的文章在《明江晨报》上连载过,现在才反应过来,是不是晚了?

    何添伟这时竟然一副为了家族好的口吻劝她:“我和你的矛盾不要让外人看笑话!你赶紧撤了这篇报道!你知不知道这种文章登出来之后对家里的报纸打击有多大?”

    “你只为了能打击到我爹,但你有没有想过打击我爹就是打击到家里的《星光日报》啊?”

    “家族受损对你有什么好处吗?”

    苏文娴觉得有点可笑,她脸上笑容不变,“那你告诉我,家族不受损我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我是能得到《星光日报》,还是能得到什么大额财产呢?”

    “我的财产本来就是我自己挣的,哪一项是何家给的?”

    “现在你来跟我说这种冠冕堂皇的话,不觉得可笑吗?”

    她拿餐巾优雅地擦了擦嘴,站起身,说了句:“放火烧我工厂,找14K的人要趁乱弄死我的时候,你们怎么没想到我也姓何,也是一个家族的亲人呢?”

    “现在想起来亲人这层身份,是不是有点晚了?”

    “而且,你是不是以为我不会反抗啊?”

    “以为何添占死了,就忘了他之前是怎么被我搞到身败名裂的?”

    “你也忘了你之前在政治部差点被总督拿去顶缸的事,对吧?”

    苏文娴摊了摊手,“所以,就算我毁了《星光日报》又怎样?”

    “我有说过的,我想办报纸可以搞一间报社做起来,同样的,我想搞死你,你就得受着!”

    她微笑着,身上还是那股矜贵的气质,但气场全开,这一瞬间,何添伟甚至觉得站在他面前的不是比他还小几岁的苏文娴,而是征伐商场多年的他爹或者爷爷这样的大华商。

    他目瞪口呆地看着苏文娴又对他说:“你们既然觉得孙妄言的指证缺少证据要无罪释放?那证据不就来了嘛。”

    “现在,大伯被指控杀人罪,如果罪名成立的话等待他的就是被关在监狱老死。”

    “而你,我的大堂哥,没了大伯和爷爷的帮忙,你能撑起这个家吗?”

    “又或者你现在跳海里主动喂鲨鱼,我就放过你和你爹。”

    “送你一句话,去食屎吧!”

    留下被气炸的何添伟,苏文娴施施然离开。

    一直到走远了,卖油仔才低声说:“老板,你这么惹他不怕他狗急了跳墙啊?”

    苏文娴笑了,此时才是真的愉快地笑,“笨,我就等着他狗急跳墙呢。”

    他不跳,她还抓不住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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