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还是沉默。
显然, 在它这儿，【不透露高维信息】的优先级极高。
乔时也不气馁。
底线这种东西嘛，得慢慢试探。这是她跟系统斗智斗勇攒出来的宝贵经验。
“或者, 你就在不越界的前提下, 在我们的研究基础上，给个方向？给点提示？”
高维信息也不是绝对不可透露的——前提是乔时自己先知情。
比如乔时先知道了【新人类】的存在, 那么系统就可以提两嘴相关信息。
这有点像乔时在时间乱流中看到的那些信息块。
乔时无法理解它
们时, 它们就像一个个糊掉的马赛克。但如果乔时有对应的知识储备和信息处理能力，就能解读出各个信息块对应的内容。
他们这个世界从未停止对界域和异常的研究。那系统就可以说：嗯, 这个跟我们那边的方案有点像。
“……好吧，宿主，你们的一小部分研究虽然刚刚起步、还很稚嫩，但方向是正确的。”
乔时来不及吐槽这系统特意加那么多前缀拉踩他们的研究，因为她看到了那几份被它标注出来的“一小部分”资料。
这里面包括宇宙射线对界域和异常形成的影响。
包括界域的特殊磁场对人类觉醒的影响。
也包括了一份针对许弈的报告, 其中提及了他的失控风险。失控算是一种委婉说法, 通俗的说法就是异常化。
这是几个月前的报告，早已不适用于当前的许弈。
但乔时突然就明白了系统将这种报告挑出来的意思：它跟乔时说过很多次, 已经为她屏蔽掉异常辐射。
哪怕是来自高维位面、哪怕是接受了新人类的系统，它也不觉得那是啥好东西。
“宇宙射线带来了畸变。异常是一种恶性病变。能力者是一种良性病变。但它们都出自同源, 是么？”
“是的，宿主。”
系统也不是说变成能力者或是异常就不好了（这涉及到了歧视，是万万不可的）。在它所在的世界，自然人接受定向变异改造的例子也很常见。
只是这涉及到了治疗理念问题。在宿主的精神状态堪忧的情况下，再接受不可控的畸变辐射，那可不是什么好事。
“畸变不可逆。但可以稳定与抑制。这与我对你的治疗方案类似，身体与精神的共同疗愈，效果更佳。你们已经有成功案例了。”
系统的言外之意就是：可以拿许弈当小白鼠。
哈哈, 别看它有时候会给许弈说话，那纯粹是为了给宿主治病。它本质上就是个莫得感情的系统，甭管许弈被当成什么鼠，它都不带心疼的。
说完，它再次启动解绑程序。
“等一下！”乔时又阻止了它，“赔偿方案还没谈完呢！”
系统宕机中，“刚刚我不是提供了研究方向？”
“可这不是赔偿方案啊。我原先提的赔偿方案，你不是不同意么？你拒绝了我，觉得过意不去，所以给我提供了一个方向。我很感谢你。但接下来，我们还是得谈赔偿方案。”
系统：……
幸好系统的数据库会过滤脏话，否则乔时应该能听到它的骂骂咧咧。
但系统无法反驳。
条件更改后，双方确实并未明确说明“这就是新的赔偿方案”。只是一般来说，都会如此默认。
人类套路深，系统想跑路。
“那宿主你期望的赔偿方案是？再次重申，本系统无法越过界限直接告知答案。”
乔时慨然道：“当然，我充分尊重你的原则和底线。”
系统：我信你个鬼。
“我期待的赔偿方案是，你可以接受顾问聘请，辅助我们完成各类抑制剂、稳定剂的研究。”
没等系统拒绝，乔时紧接着说：“你不需要拿出高维世界的知识，研究人员仍是我们自己的人，你只需要把把关就行。”
乔扒皮露出了她的真面目：一次指引方向怎么够？一直指引更可靠！
系统认真地进行演算：理论上讲，乔时这一套是行得通的。它不是在泄露高维情报，只是在发挥“专业能力”为本次治疗收尾。
可就算它只是智械生命，也知道被乔时牵着鼻子走不好。研究不能在一朝一夕间完成。它一旦被绑定在这儿，后面还不知道会被乔时坑成啥样子！
危险！
乔时循循善诱，“系统，我们在走一条前所未有的路，本来也不需要照抄所谓的高维知识。我们这是相互学习、共同进步！或许在高维位面，你在形形色色的系统中并不起眼……”
系统对她的最后一句话很有意见。
乔时赶紧安抚，“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将参与一个全新的高维位面的建设！这回，没有哪个统可以超过你！因为这是其他系统未曾参与过的伟业！”
系统虽然叨叨着【世界升维】不是这么简单的事情，但还是答应了这个补偿方案。
不过在此之后，它又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从它发出的些许杂音来看，它似乎在进行某些复杂的演算。
“系统，你是在思考什么吗？”乔时问。
“我突然想起我的创造者了。”
“创造者？我都没听你提起过。你的创造者是谁？”
“我不知道。”系统说：“数据库中不存在相关信息。按照某些说法，我们系统的存在，就是宇宙意志的体现。”
乔时心里暗笑：这系统还挺会给自己脸上贴金的。
但她嘴上毫不迟疑地吹捧，“那肯定的。不管你的创造者是宇宙意志还是别的人，肯定都是超厉害的角色！”
“嗯，可能是吧。”系统平静地接下了乔时夸张的吹嘘。
与此同时，清理局的某间密室内。
刚被送回来的造梦机机身上有亮光微微闪烁，然后熄灭。这是某个特殊梦境进入【休眠】的标志。
……
乔时已经摆脱了系统认证的精神病人的身份，系统又答应了辅助研究，那她就不必继续隐瞒与系统有关的事情了。
李文听得直抹眼泪，“太好了，真的太好了！”
乔时满头黑线，“大哥，你这反应是不是太夸张了？”
搞得好像一个绝症患者终于等到了特效药似的。
“你根本不懂。”李文叹气。
造梦工厂事件后，他有段时间一直担心乔时隐藏了自己的病情。
乔时不肯说，李文也不想声张、甚至不敢跟她本人过多讨论这个问题。
一方面是怕许弈的案例连累到乔时的风评。另一方面也是怕给她带去更大的压力。
但李文又特意让局里多外聘了几位精神科专家，奈何也没能查出乔时的问题。
现在他终于可以放下心里的大石头，毫无顾忌地讨论这件事了：乔时真的啥毛病都没有，就不用担心刺激到她了！
乔时扶额。
她就知道她的风评有被系统坑到！
再想想补偿方案，乔时觉得，没再多压榨一点，自己简直亏麻了。
“哦豁，难怪后来每次任务前后，各种检查越来越多、越来越繁琐，原来都是队长你搞的鬼！”眼镜感慨道。
这话李文就不爱听了，“怎么跟你队长说话的？这叫为你们的身心健康负责！”
会议室里吵吵闹闹。
这时，吵闹声突然卡停顿了一下。
他们都站了起来，一行人接二连三地过来拍拍乔时的肩，说：“会议结束。那我们先走了。”
乔时一头雾水：会议结束，当然是大家一起走啊，什么叫他们先走了？
她扭头一看，许弈就站在门口，笑着对她挥挥手。
乔时立刻将头扭了回来！
她在思考一个问题：她有机会装作没看到许弈，混在李文一行人中离开吗？
好吧，乔时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但人嘛，总有些时候，会希望自己可以原地消失。
这是她知道许弈的真实心意后，第一次跟他见面（总局开会、公务会面那种不算）。
虽然不久前，乔时还非常潇洒地表示：哈哈，不是被系统奖励影响了脑子？那太好了，她不用负责了！
可真见了本人，她还是会有点不知所措。
整理了几分钟的思路，乔时做好了用平常心面对他的准备。
然后，她抬起头，瞬间破了功：许弈不知道什么时候坐在了她旁边，一手撑着头看着她。
太近了！
乔时整个人往后一仰，差点带着椅子一起翻倒。
许弈立刻帮她扶住了椅子。但出于某些小心思，椅子除了被扶正外，许弈还悄悄地将它往自己这边挪了挪。
两个人的距离更近了。
乔时移开视线，若无其事道：“你坐过来怎么一点动静都没有，突然吓我一跳。”
“只是因为我没出声，才被吓一跳吗？”
乔时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她生硬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又过来了？”
许弈摊了摊手，“我来当小白鼠的。”
在乔时可以提供系统“辅助”的情况下，清理局的其他部门自然是围绕着她这边转。
很好，话题转到了公务上。
乔时偷偷松了一口气。
但突然，许弈话锋一转，“那部分是工作。来找你，这部分是私事。你对我使用了道具的事情，我知道了。”
乔时再度紧张起来。
“我很高兴。”许弈说：“你选的是我，而不是别人。”
乔时心里哔哔：选你是因为你的超凡力量最强，这种话可以说么？
许弈就像看穿了她的想法，“之前我就说过的，你可以利用我。我的想法从未变过。我愿意成为你的棋子。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哪个方面。”
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乔时的表情，继续说：“但我也想澄清一件事，没有其他东西在操纵我的感情，我……”
乔时忽然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边，然后猛然拉开了门！
呼啦啦地一群人摔了进来。显然，刚才这些家伙的耳朵都贴着门，巴巴地看戏呢。
“你们给我站住！别跑！”
（正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