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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雪 青梅竹马分手也要一起回家过年

    酒精催化着让她浑身使不出力气, 鼻腔里充斥着程南柯身上淡淡古龙香水味,他的唇冰冷又柔软贴在她耳侧,吐息炽热。

    她陷入了程南柯的怀抱里, 毛茸的发丝蹭在她颈窝, 酥痒得让她喘不过气,身体变得是那样敏感, 下意识地夹了夹腿,却发现夹在了他的腿侧。

    她的变化程南柯一定感受到了。

    如同积雪融化成一滩水,流过他的怀里。

    “我们,不能这样。”金菲雪保持着清醒低声说道, 声音颤抖得不像话, 她毫无反抗的能力。

    好软,好温暖。

    就像是安抚他内心的良药,上瘾, 无可自拔。

    他又要回到十七岁的程南柯,毫无节制, 痛苦压抑的程南柯,满脑子都是她的模样, 她笑起来甜美的模样, 以及她的手偶然碰在他手背的温柔触感。

    程南柯是没什么资格提起他的暗恋,虽然他很想掏心掏肺告诉金菲雪, 他有多么爱她。

    可是他的心肺都不纯。

    青春期少年的暗恋是一场巨大的意.淫。

    就算是清冷自持的程南柯也没逃过。

    他是卑劣地觊觎她,如同下水道阴沟的老鼠,他爱她的全部, 在生理上尤为热烈。

    这是程南柯不敢说出口的秘密。

    也是他当初没有光明正大和祁妄争的主要原因。

    对她上瘾是他难以启齿的秘密,也是让他自卑到尘埃里的秘密。

    金菲雪是不会喜欢这种变态的,程南柯明白。

    可是谁能来救救他。

    程南柯呼吸交错在她的耳侧, 他喘息隐忍又压抑,最后亲昵地贴着她的脸颊,神色痛苦,金菲雪感受到他在颤抖,她肯定,他的心脏此时和她跳动得一样快。

    雪还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金菲雪抚弄过他有些湿润的睫毛,“程南柯。”她喊着他的名字,就像是曾经很多次的那样。

    他的手也被她的身体捂热了,抵着她的背,几乎是不受控制的。

    有什么东西被解开了。

    松动的内衣滑落了位置,隔着线衣,金菲雪觉得胸前一凉。

    四目相对。

    “程南柯你混蛋!”金菲雪瞬间把他推开,窘迫地缩在一起。

    这不能怪程南柯。

    这是条件反射。

    2016年,春,开学。

    淮秦附中,市重高,重点看管的高中,正对学校大门就是淮秦公安分局,部分都是成绩较差的问题学生,像这种不写作业的早已司空见惯。

    开学之初,最拥挤的不是教室,而是年级主任办公室,这里家长大部分口吻都一样。

    “我和孩子他爸在外打工,平常是对孩子缺乏看管老师再给他次机会吧,我回去肯定好好骂他。”

    “生意难做,对孩子也确实没怎么上心,确实确实,等回去”

    往往这种对话的最后,是家长的心酸,老师的无奈,和学生的沉默低头。

    可偏偏这样的环境下,南淮附重有三个天才。

    “那不行,作业还是要写的。”金菲雪将手腕上的黑色头绳随便将狼尾发扎了个小揪揪,她脖颈上的铭牌在日光灯下反射,上面刻字——EKB散打冠军俱乐部。

    刚走到教学区,走廊起哄声音越来越大,猴叫声此起彼伏。

    “市数学竞赛,咱们学校又赢了一中,你不知道吗,贴吧讨论疯了,一中诶,被咱们踩在脚下!”课代表扶了扶眼镜,数学这门学科让他突然挺胸抬头。

    听到数竞赛金菲雪就没兴趣了,班数学平均分一层楼都凑不到七十的南淮附中能在市数赛里打赢其他高中,几乎是天方夜谭,除非开挂。

    而这个挂,就是她的好竹马——程南柯。

    那个明明打国赛的天才,还要偶尔出面参加市内高中间的小打小闹,金菲雪摇头只觉得他欺负人。

    程南柯的照片被校长挂在荣誉墙,旧的落了灰又挂上了新的,一张张照片看过去,他表情基本没变,清冷琥珀眸毫无情绪地盯着镜头。

    不过答应他的,这次比赛拿了第一就要送他庆祝礼物。

    金菲雪早就选好的,2016年学生时代流行指尖飞镖这种解压小玩具,正好和好朋友逛街在商场的时候,她看中了其中金银搭配的指尖飞镖,还挺酷,比较符合程南柯的气质,就买下来了。

    那个时候金菲雪17岁,同龄的女孩子都开始尝试内钢圈内衣,就是背后有暗扣那种,小时候金菲雪只在妈妈和一些成熟女性身上看到过那种内衣。

    自己穿,还是第一次。

    小姑娘哼着歌,还准备把礼物打包好,却没发现两个包装袋弄反了。

    晚自习结束,路上都是身着蓝白校服的学生,路灯光在偏僻的路上有些昏暗,背后靠近学校的篮球场,周围都是花坛的绿植,隐秘性不错。

    常常有些早恋的小情侣藏在这里。

    金菲雪也是约程南柯在这里碰面的。

    “喏,答应你的。”她双手插兜,背着书包,一路晃晃悠悠就走过来了,吊儿郎当的,脖颈上的铭牌碰撞着外套拉链的金属,清脆好听。

    她很满意程南柯像个乖媳妇一样站在她指定的位置等她。

    “解压小神器,我看其他男孩都会,你如果不会,我瞧不起你哦。”她潇洒地扬了扬下巴,整张小脸上写满了“哼哼,感谢本大王吧,可怜的子民。”的骄傲感。

    激将法对于程南柯这种表面闷声,背后较劲的人来说,简直不要太合适。

    金菲雪已经看出那双琥珀眸眼里对挑战的不屑,看到他修长的手伸出来接过袋子的时候,金菲雪松了口气,OK一个小小的指尖飞镖就打发了,还是程南柯好糊弄。

    总共不过十块钱的东西,为她省下的钱又可以去小卖部吃一次炸鸡腿咯。

    金菲雪交差过后就打算转身就走,余光瞥见祁妄也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了,她卡着点,算着步数,准备在祁妄路过这里的时候假装偶遇。

    可是眼前的程南柯突然变得好粘人,也许是送了他礼物的原因?

    “今晚,还是不和我一起回家吗?”程南柯显然没注意到她的小动作,双手拎着她送的东西,很珍惜,语气稍微缓和一点,带些少许的期待。

    祁妄快走来了,程南柯在说什么,这学期一开始她不就不打算和他一起回家了吗?

    金菲雪皱了皱眉,“这条大路有灯,你就不能自己走吗?”

    “我怕黑。”程南柯说着,一手拉过了她的书包带,就像以前一样。

    死小子劲使这么大,金菲雪小小身板被他拽得趔趄了下,但是程南柯就这么一眨都不眨地望着她,琥珀色瞳孔单纯又期待。

    “你自己先回去好了,走丢的话,我明天会去发寻人启事,乖,别怕哦。”金菲雪甩开他的手,着急忙慌地往祁妄的方向赶去。

    呼,程南柯差点又要坏了她的大事。

    被甩开的程南柯清冷面容上瞬间不爽,琥珀色眼眸也不似刚才那般清澈,冷冽地盯着金菲雪的背影,看见了她身边的祁妄。

    嫉妒像是毒蛇钻心,在十七岁少年的内心生长。

    他嫉妒得要疯。

    手中的纸袋子攥得都有褶皱了,他忽而又像是被什么哄好了一样。

    没关系,金菲雪给了他礼物。

    还强调了别的男孩子都会,那他程南柯肯定会,在任何比赛上,他程南柯还没输过。

    她心里能想到他,就够了。

    回到家后,程南柯在堆满数学竞赛题卷的桌面上打开了纸袋,里面是女士钢圈内衣。

    别的男孩子会什么?

    解女人内衣吗?

    他些许不理解。

    但是还是听话地去学了。

    他不能输给别的男生。

    于是他一边解着复杂繁琐的数学竞赛题,一边解着那些小按扣,他偶尔烦恼金菲雪脑子里都装得些什么少年不宜的事情,又紧盯着时钟,等金菲雪回家。

    金菲雪回家的动静很大,她一定会先踹开楼下的铁门,然后大喊一声:“累死姑奶奶了!臭教练!”

    这个时候,程南柯就知道她回家了。

    今天没什么动静。

    夜晚十一点,程南柯的房间探了个小脑袋,是金菲雪。

    她窘迫地红着脸:“可不可以还给我。”

    “那个我穿过”

    如果是新的,她可能嫌麻烦就不要了,可是,那是她买来还要穿的,而且穿过一次哪里有丢掉的道理。

    她相信程南柯这么聪明的人,看到是那种东西,肯定就会明白她送错了,放在一旁不会碰的。

    程南柯闻声抬头,桌子下的手还攥着柔软的面料,他淡淡地看向金菲雪。

    金菲雪小脸通红,害羞地不敢和他对视。

    好羡慕。

    原来她每天看向祁妄的眼神是这么可爱。

    这么可爱的目光,也只有这个时候才会停留在他的身上。

    原来是送错了。

    可是他已经学会解开了。

    “好。”程南柯面不改色地答应了。

    金菲雪默默地朝着他走去,想要去拿,哪怕和程南柯多熟悉,在这种事情上,她也是会害羞的。

    “洗了就还你。”程南柯轻声说,他伸手,“我真正的礼物呢。”

    金菲雪愣了下,洗什么?他拿她的内衣干嘛了?少女的心脏怦怦跳。

    “我的礼物。”程南柯好心又提醒了句。

    金菲雪将袋子塞进他的怀里,骂了句:“程南柯你这个大变态!”转身就跑了。

    某个晴天,少年身着白色无袖背心站在阳台上,他仰头看着衣架上纯白棉的钢圈内衣在阳光下晾干,随着风吹打着转。

    琥珀色眼眸黯然,无神地盯着,少年倚靠在墙壁上,手上还残留着未干的水渍,清香洗衣液的味道蔓延,他痛苦地用手臂遮住双眸。【x】

    他闻见的不是洗衣液的香味,而是少女身上淡淡的乌木香。

    好喜欢。

    又好恶心啊,程南柯。

    金菲雪肯定讨厌透这样的他了。

    冰冷的空气凝固了两人之间火热的氛围,程南柯不敢再有什么举动,他贪恋地最后嗅了嗅金菲雪身上的乌木香,从她身上起来。

    也是这个时候,宋温书他们也从酒吧里出来了,迎面即将撞上。

    金菲雪有些狼狈地低头去扣衣服,她低着个脑袋,一脸幽怨。

    程南柯身体挡着她,将车门关上,车窗还没来得及闭合。

    “诶?你在这里,看见金菲雪了吗?”宋温书不理解程南柯为什么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在车内。

    “她先回去了。”程南柯撒谎起来不带任何情绪,教人容易信服。

    “先回去了?不是说还要去k歌吗?切,放鸽子。”宋温书信以为真,也没打算再和程南柯多说什么逗留。

    程南柯的身躯挡着金菲雪,整个人安静得不说话。

    “看什么看?”金菲雪对上他的眼睛就是一记白眼。

    程南柯没有看,他也不敢看,只是听话地别过脸。

    朋友他们都散了,意乱情迷之后,两个人站在冷风里,意识也都清醒,没有人先说话,站在雪地里,金菲雪烦躁地想点根烟。

    她确实这么做了,冷风吹得火星猩红又湮灭,她捋了把长发,看向面前沉默的男人,视线又落在他的唇上,程南柯的唇形很好看,泛着健康的色泽,咬上去像糖果一样甜她在乱想什么。

    金菲雪猛抽了口烟,吐息烟雾缭绕在她温顺的眉眼间,静了许久。

    “我喊人送你回去。”程南柯垂眸看着手机。

    金菲雪不理他,她上上下下打量着程南柯,不知为何,目光又停留在他无名指上,在国外这么多年,似乎真的没有听闻过他再谈女朋友的消息。

    现在好了,她不但是前任,还是唯一一个前任。

    要是感情上伤透了他,递刀的只能是金菲雪一个人。

    可能是报复吧,像程南柯这种人怎么会允许被人甩的这种事情发生,他一直知道她喜欢祁妄的。

    明知道她喜欢别人还要喜欢她,只会是傻子做出来的事情。

    程南柯肯定不是傻子。

    想到程南柯不会喜欢自己这一点,金菲雪内心又稍微轻松了点,将刚才发生的意外归为程南柯的恶性报复。

    还好她清醒。

    其实不然。

    她缓缓将那根烟吸完,鬼使神差问了句:“程南柯,今年我可以回你家过吗?”

    程南柯微愣了下,“认真的?”

    小时候两家过年都是一起的,今年是金家抱着两个孩子留夜守岁,明年就会是程家来人把金菲雪抱走,程南柯的妈妈最喜欢抱着小时候的金菲雪,脸贴脸唱着童谣,轻轻呢喃着“我的囡囡”。

    金菲雪依旧能回忆起那个女人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温度,和自己的妈妈一样,都是很温柔的女人。

    其实从金菲雪刚回国的那几天,许叶君就朝程南柯打听金菲雪的住处,让他把金菲雪喊回家过年,但是金家那边也许多年没有见过她了,程南柯犹豫,以为金菲雪今年会想回家里。

    “嗯。”金菲雪点点头。

    “然后今天的事情,就当。”她抿了抿唇,“喝醉了。”

    她以为程南柯会反驳她,但是他只继续看手机,轻声“嗯”了下,“对不起。”

    “没关系。”金菲雪不咸不淡地回应着。

    好像什么都没改变,但又什么都变了。

    有点不爽。

    金菲雪闷闷地想。

    好了,金菲雪,今年的除夕你也可以在家里过了,自己的家里不行,你还有程南柯的家。

    金菲雪躺在毯子上,看向满床的衣服,她还在选回程家那天过年要穿的搭配,好像一切都没那么糟糕了。

    她还是会回忆那个晚上,她的亲生父亲对她凶狠地说滚,但是好像都不重要了,因为她还有程南柯的家可以去。

    这怎么不算有个家呢。

    她又开心了。

    那是冬日里难得的晴天,积雪融化,近期气温降到冰点。

    金菲雪还是喜欢厚重的棉袄,她将自己裹得很严实,选择了条红色的编织围巾,妆容也是比较选气色的,她回国前准备了两份给妈妈的礼物,一个是给自己的妈妈,一个是给程南柯的妈妈。

    走之前,她还自己将春联贴在了门上,落地窗上也是被她踩在椅子上努力贴上的红色福字。哪怕是她自己住的地方,也到处是年味。

    甚至是买了个红色小线衣给她的人工智能小机器人穿,没把小柯给冻着。

    今年的除夕会有烟花吗。

    金菲雪又想起17年那个除夕,她缩在厚厚的被窝里玩着游戏,印象深刻,那年是鸡年,李白那场鸡年限定的凤求凰皮肤也是刚出来。

    她守着岁,等到压岁钱就往游戏里充。

    当时和她一起玩的是祁妄,凤求凰的特效很漂亮帅气,金菲雪目光就没从手机里挪开。

    但也是那一晚,程南柯用他的压岁钱,燃了一晚上的烟花。

    晚上八点。

    晚上十点。

    晚上十二点。

    每两个小时就是一场,一场能持续四十分钟。

    金菲雪羡慕地说他真有钱,下一秒就朝他借了七十多块钱买了孙悟空至尊宝的返厂皮肤。

    “你管他那么多,上天安排的最大!”她学着游戏角色的口吻冲他玩笑地说道。

    现在看起来幼稚的行为都已经成为了过去。

    是啊,上天安排的最大。

    上天一开始就把程南柯送到了她的手边。

    “新年快乐!”金菲雪敲敲驾驶座的车窗,笑嘻嘻地冲他打了个招呼。

    程南柯在车里等了她一小会,他身着浅棕色的大衣,神情倦怠,慵懒地将下巴埋进围巾里假寐,琥珀色眸子半眯了眯,如同没睡醒般,侧目望着她,“嗯,新年快乐。”

    想想程南柯冬天也是怕冷的人,过年大家围在一起看烟花的时候,他总是喜欢偷偷将自己冰凉的手塞进金菲雪暖呼呼的口袋里,捂热之后还顺带把她口袋里的糖果顺走。

    也不喜欢吃糖,唯独抢金菲雪的糖,就好吃点。

    金菲雪倒是元气满满地坐在副驾上,乖乖地系安全带。

    程南柯并不着急发动车,他缓了会,将烟掐了。

    金菲雪才明白车内的烟草味是哪来的,他烟瘾似乎挺大的,大清早有什么好发愁的,有烦心事?

    可是她在座位上坐了会,思绪飘到了那个夜晚的副驾。

    两个人压在一起。

    金菲雪嘴角挂起的笑容也僵持了。

    那一晚的亲昵,她时时刻刻都会想起,车子发动了,转过下个路口,金菲雪侧过脸,目光落在他握着方向盘冷白修长的手上。

    脸热了一下。

    许叶君和程志为夫妇选择了当初的老房子,中间拆迁过一次,后来也就稳定住了。程家一向低调,住的地势也稍微偏僻些,程老喜欢钓鱼,所以附近大大小小的池塘和渔场不少。

    两个稍微年迈的人已经早早地站在门口等候。

    小时候的金菲雪是比较怕程志为的,因为程家他爸爸还有他叔叔都是从事教育行业,对孩子的功课格外关照,但是她又是个学习比较差劲的体育生,背课文什么的很烦恼,她怕叔叔向她爸爸告状。

    于是每次见面,她都要躲在程南柯的背后,让程南柯背了就不会为难她了。

    “呀,囡囡回来了!”许叶君走上前,温柔笑着抱上了金菲雪,“穿得冷不冷呀,淮秦这些天气不太好呢,今年终于回来过了!”她很热情拉着金菲雪,用她温暖的手心捂着金菲雪有些冰凉的手。

    金菲雪心底一热,鼻腔也酸楚起来,几乎是立马要扑进女人的怀里,将这些年的委屈叙述完。

    但她不行,她点点头,扶着许叶君进了房子。

    程家的人总是热情,但是从前父亲教过,和他们打招呼要讲究些,长辈们最看不惯什么什么样的孩子,但是这些话,金菲雪压根没听进去。

    许阿姨和程叔叔再怎么看不惯小孩子,也都喜欢她的,她可是程南柯顶顶好的朋友。

    可是这些年在外漂泊拷打,金菲雪不能再像曾经一样没心没肺了,不知道从何时学会的察言观色。

    好在,程家是温暖的。

    临近夜晚的年夜饭,一切都很平静。

    金菲雪最感兴趣的还是程南柯的房间,此时两个人,一个坐在床上,一个坐在椅子上。

    她好奇地环顾四周,“感觉没什么变化嘛。”

    “你对我房间很熟?”程南柯有一搭没一搭和她聊着。

    “从前,喏,你躺在这,而我可是躺在这的。”金菲雪先用鞋子点了点地板,又拍了拍床。

    以前许知君宠她,知道两个孩子能玩在一起,干脆就一个打地铺,一个睡床上,她不舍得让金贵的小囡囡睡地板,地板基本都是程南柯在睡。

    “你现在还敢躺?”程南柯随口逗她。

    金菲雪瞬间不说话了。

    果然,这种人嘴里说什么都会不太正经。

    不过总觉得程南柯今天情绪不太对劲,工作邮箱一整天都是开着的,下午的时候还临时接了个会议,看起来像是出了什么大事。

    金菲雪偶尔几次和他说话,也是没有得到什么回应,将近傍晚的时候,程南柯才对她说:“瑞丰内部出了些事情。”

    金菲雪愣了下,知道他这话说出来就是要暂时离开的意思,她暂时没有问发生了什么,只是点点头,“那你快去吧。”

    “嗯,对不起。”他匆匆起身,“等我回来。”

    金菲雪有些不太希望程南柯离开,但是事出紧急,她只好点点头。

    送他出了家门前,外面天色已经黑了。

    漆黑冰冷的夜晚,冷风如利刃吹在她的脸上,她透过明亮暖橘色的灯光看向男人的侧脸,“会早点回来吗?”她问。

    程南柯离开的背影微微一怔,他快步走到金菲雪的身边,轻轻揉了她的脑袋,“乖。”

    金菲雪发顶感受到他掌心的温暖。

    程南柯离开后,金菲雪有些局促地在程家,她几次想帮许知君摆盘子,都被拒绝,让她歇息就好,试图和许知君找些话题聊,可是聊了几句,她总是会提及她的父母。

    金菲雪早就和家里失去了联系,早就变得和从前不一样了。

    “回去看过爸妈了吗?”许知君问她。

    金菲雪心虚地点点头。

    “唉,你们都长大了,也不像以前粘家了,程南柯也是隔一年才回来。”女人声音惋惜,她恍然想起来什么似的看向金菲雪:“囡囡呀,你耍朋友了没有?”

    意思就是问她有没有对象了。

    金菲雪如实地摇摇头:“还没有呢阿姨。”

    “现在和你们聊这些也合适,二十六七岁的年龄,也是该考虑这些了。”许知君像是想起什么,笑笑,“别嫌弃阿姨啰嗦呢,就是程南柯,这两年我也会催他。”

    金菲雪安静地听着。

    “这些年事业他也算稳定,也该找姑娘了。”许知君继续说,“你俩一起长大,对他肯定比阿姨了解,等下顺便帮我掌掌眼,看看程南柯会喜欢什么样的。”她不动神色地抬眸瞥了眼金菲雪。

    金菲雪顿了下,一时间笑得不太自然。

    心里莫名好堵。

    也对,程南柯也是要组织新家的。

    到时候,程南柯会有两个家,和她一起长大的家也就不再是他们的了。

    许知君已经往这方面考虑了,看似是托她掌眼,不过左右是提醒她两家近年没怎么走动过的联系,话里话外听着没问题,但和以前相比,总是失了味道。

    女人的眼眸还是那么温柔热情地看向金菲雪,好像还是从前看孩子一样看她。

    但总是哪里不一样了。

    “阿姨。”金菲雪走近她,没有像她那样说些意味深长的话,她好累,她这次回来真的只是想看看许知君,这些年,她也很想程家。

    但是许知君应该是误会了什么。

    金菲雪倦怠地笑了笑,她确实有些疲惫了,这里所有的一切都回不到了从前。

    许知君也知道自己说多了话,但她依旧保持着淡定望着金菲雪。

    金菲雪靠近她,俯身抱了抱她,“阿姨,这些年,我真的很想你和叔叔。”她声音带了些哭腔,拥抱的时候,她看见了许知君发鬓上的好几根白发。

    从前她只有一两根白发的时候,还让金菲雪帮她拔呢。

    她总夸,小姑娘呀,眼就是尖,心细。

    金菲雪就笑嘻嘻地扬起脑袋看她,“那等以后,阿雪天天给姨姨拔白发!”

    “哈哈哈那姨姨呀,就秃咯!”

    一大一小笑着抱在一起。

    许知君心里不知道哪一处被戳软了下,碎成一地。

    是曾经的感情太好了,好到金菲雪忘记了,她除了是自己的许阿姨,最上面那一层,是程南柯的妈妈。

    程南柯和自己玩的时候肯定很委屈。

    没少哭吧。

    作为母亲的她,喜欢着金菲雪,又不喜欢着金菲雪。

    她知道程南柯一旦接触这个女人,就会变得判若两人,拉扯十年就不能忘怀,少年少女的故事,当局者迷,可是她这个长辈是看得清楚。

    金菲雪感受到许知君也在紧紧搂着自己,这样就够了。

    足够了,该消失的金菲雪就应该彻底消失。

    像块不合时宜的砖,塞哪都不合适。

    “阿姨,今天不早了,我还是回家吃年夜饭吧,妈妈包了饺子,一直在催,再不敢回去她该生气了。”金菲雪扯出个笑容。

    “现在就要走啊?你妈妈什么时候包了饺子,唉,等下,把你家里人喊过来也行呀。”许知君着急了起来。“我现在就去给你家里打电话。”她转身,习惯用家里的固定电话。

    金菲雪笑而不语,轻轻叹口气,将预先准备好的红包放在程家的桌子上。

    一共五万二。

    她给自己的妈妈也塞了五万二。

    一个没给出去。

    一个也没当面给出去。

    不能再留在这里了,她情绪要失控了。

    金菲雪披着外套,就着夜晚的冷风,看着灯火明亮温暖的家,隔着门缝偷偷再望上一眼,便关门离去了。

    程南柯。

    抱歉,还是没有等到你回来。

    晚上九点。

    漆黑的夜空准时燃起了烟花,满天星绚烂地绽放在空中,顿时,各式各样的烟花也绽放,犹如流星雨璀璨。她从前总是苦恼烟花美丽而短暂。

    但是程南柯为她准备的烟花,从不短暂。

    每一年冬天都会为她燃烟花的程南柯。

    金菲雪在今年的冬天后知后觉。

    她随便在街头找了个冷板凳,靠着,然后单手开了个易拉罐装的啤酒,冰凉下肚的感觉并不好受,但是金菲雪就想这么呆着。

    从前在伦敦街头的时候,她也是这么做的,反正没人认识她,也没人会找她麻烦。

    她习惯坐在角落,看着那些热闹的人群,或者是看到些华人的脸,她喜欢去猜测这个人的家庭,看他的同伴是不是家里人,看他是不是也一个人像她这样孤独。

    程南柯回到家之后,发现客厅清冷得可怕。

    “她呢?”他刚从停车库一路跑来,看着漫天绽放的烟花,却没有看到跑出来看烟花的金菲雪。

    “她说家里包饺子先走了”许知君的话还没有说完。

    撒谎。

    都是谎言。

    也是这个时候,程南柯真正意识到,金菲雪无家可归了,那晚她小心翼翼地问,今年可不可以一起回他家里过年的时候,他就应该明白。

    因为曾经的金菲雪只会想方设法把他拐回家里。

    其实那晚,金菲雪,你也从程南柯的怀里感受到了一丝丝温暖。

    虽然明白是不对的,虽然明白是酒后情绪上头的意外。

    你下意识地以为可以像以前一样和他回家。

    程南柯心像是被人掐住一样绞痛。

    金菲雪脑袋也有些迷糊,可能并不是酒精上头,也可能是她发烧感冒了。

    一连打了几个喷嚏,她这么觉得。

    真说哭的话,眼泪好像也掉不出来。

    眼前闪过一丝身影,高高瘦瘦的,还单肩背个书包。

    她抬眸的时候,正好对上那双狭长清冷的眸子,眯了眯眼睛,那双眸子好像他。

    好像程南柯。

    金菲雪觉得自己真的是晕了,哪里都能遇见程南柯,定神一看,原来不是。

    只是一个很像他的人罢了。

    少年大约二十冒头的年纪,很年轻,在金菲雪的眼里也属于那种嫩得掐出水的年轻,眉眼很像程南柯,她这么看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像十七岁时候的程南柯。

    也是臭着个脸,抿着唇不知道下一秒要说些多么刻薄的话,

    戴着黑色半框眼镜,脸上就差刻着“聪明天才”的字样。

    “程南柯。”她轻声呢喃着,将手臂搭在少年的肩膀上。

    “不加微信。”后者冷静地说,但是没有推开她,而是想要拿过她的手机。

    “小偷!”金菲雪还算有些警觉。

    “”少年有些沉默了。

    也是沉默了会,他缓缓蹲下身看金菲雪,“你想买我一晚吗?”

    金菲雪觉得头疼剧烈,哪里遇到的失足少年,可是她却问道:“你多少钱?”

    “五千。”少年给了个天价。

    金菲雪都笑了,“抢钱直说。”

    少年不逗她了,“有联系人电话吗?”他是真的想帮忙。

    金菲雪摇摇头,打算不理他,然后自己离开。

    而少年已经蹲下身,在金菲雪手里拿着的手机上滑动着,“支付密码多少?”

    “走开啊小屁孩。”金菲雪本想着看他能联系到谁,结果这小子纯心朝钱看。

    少年不恼,找到了她的电子邮箱,将定位发了置顶的联系人——柯。

    “不能陪你等了,我还有课,你小心点。”他说完起身。

    有课?

    “你是老师吗?”金菲雪感谢地看了他一眼。

    “学生。”说完他就走了。

    什么世道,学生出来当男模。

    长得像程南柯也算他容貌优势。

    金菲雪呆呆地坐在长椅上,感慨着程南柯今天除夕也过不好了,又给他添麻烦了。用脚指头想都知道刚才那小子会发消息给程南柯。

    不过,这样也挺好。

    她过年总归不是一个人了。

    浓烈夹杂寒气的古龙香水萦绕在鼻腔,她嗅了嗅,抬眸看见了程南柯站在黑夜里。

    对嘛,这才是程南柯。

    刚才那个是冒牌货。

    “不是说好等我的吗?”程南柯缓缓俯身,将她从长椅上捞了起来。

    金菲雪发着烧,头疼欲裂,手腕也阵阵发疼,她嘟囔着什么话,程南柯没有听清。手像是自己会找到目标一样,扒在程南柯的外套上。

    “好冷啊,程南柯。”她又小声嘀咕着,往他怀里蹭。

    程南柯心疼得要死。

    无人的街上,万家灯火欢庆新年。

    程南柯将她公主抱起,紧紧搂在怀里。

    带她回家。

    金菲雪好不安分,被他这么抱着总是乱动。

    程南柯变着姿势,直接将她像抱小孩一样,面对面抱着,将她的两条腿挂在他的腰上。

    再乱动他就象征性地拍了拍她的腰。

    立马就老实了。

    稀里糊涂的,谁知道是不是装意识不清。

    不过回到车上,金菲雪头一歪,是真的靠在车椅背上睡着了。

    程南柯没有打扰她,将外套盖在她的身上,座椅调整好角度,就让她这么在车里睡去了。

    停车库的灯光被程南柯让人调暗了些,车子稳稳停在位置上,程南柯并没有喊她醒。

    他侧过脸,盯着她的睡颜看。

    熟睡的模样倒是乖巧,程南柯忍了许久,还是伸出手指戳了戳她柔软的脸颊。

    金菲雪没什么反应,根本感觉不到,睡得很死。

    程南柯勾唇失笑,手又渐渐往上,摸了摸她小巧的鼻尖,指腹温柔地揉着她的眼角,为她捋过耳边凌乱的碎发,最后停留在她的唇上。

    那是他的可望不可及。

    看她披着的大衣马上就要落地,程南柯耐心地将它们重新披好,只是碰到大衣外套口袋的时候,一张硬硬的卡片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拿出来看了。

    是一张学生卡,附近知名建筑高校的。

    证件照是一个男生,他看的时候也顿了下,和他本人很像。

    比他年轻很多。

    名字叫楚林夕。

    程南柯狐疑地瞥了眼金菲雪,后者睡得正熟。

    他不清楚两者的关系,默不作声地将学生卡放回了她大衣的外套里。

    然后守在她旁边,安静地等她醒来。

    金菲雪模糊睁开双眼的时候,就看见男人倚靠着车窗,懒散玩弄着手中的商务金属表,昏暗光线散落在他立体五官上,琥珀色长眸清冷又温柔。

    她还不想完全醒,又迷糊着眯着眼,懒懒地看他。

    她感受到男人手上动作温柔,好像在捏她的脸颊,金菲雪被他这个小举动逗笑了,四目相对,她冲着他笑。

    程南柯神色温柔,他留恋地摸了摸金菲雪的脑袋,轻声说。

    “金菲雪,我答应你。”

    “我们和好如初。”

    如果朋友关系是永恒。

    让我留在你身边。

    第17章 雪 “我今天,漂亮吗”

    任何关系的结束前, 都会有段时光的回光返照。

    金菲雪也是在那个瞬间意识到,她和程南柯的友情要结束了。

    她竟有些不甘心。

    纤细白皙的手从大衣外套里伸出来,她瞬间感受到了空气中的冰冷, 冷得让她想退缩, 但她还是将手伸向程南柯,眉眼弯弯对他笑得温柔:“程南柯, 好久不见。”

    程南柯垂眸看着她的指尖,半晌勾唇笑笑,握着她的指尖象征性摇晃了下,“好久不见。”

    两人彼此又有分寸地收回了手。

    金菲雪开了车门, 她缓缓地披着大衣下了车, 回首看了眼程南柯,无言,她又转过身, 一步步朝着离开他的方向走着。

    程南柯望着她的背影,敛眸, 金属打火机清脆的碰撞声在寂静的环境下响起,猩红火星微亮, 映照着他情绪晦暗的眸眼中, 指间夹着烟,又淡淡移开目光。

    金菲雪又转头看他。

    目光相互错过。

    她落寞地独自离开。

    回到家后, 金菲雪脱下大衣,疲惫地往懒人沙发上一趴,脑袋还是昏昏的, 她想起去翻药箱找点感冒药,也是这个时候,外卖送到了门口。

    是刚才程南柯就买好的一些感冒的药, 知道她讨厌苦口,顺带还送来了杯甜热饮。

    金菲雪叹了口气,手心捂着那杯热饮,心里一时间复杂得很,她起身将大衣挂在衣架上,来回抖弄了下,才发现从里面掉落张硬卡片。

    捡起一看,是刚才那个长得很像程南柯的年轻男人,还真没骗她,真的是学生。

    楚林夕,淮建大2022届学生,大三了。

    金菲雪又看了眼照片,还是感慨,真像啊,和程南柯当初学生证上的照片相似度简直90%,不仅形似,神也似,讲话语气都挺像的,冷冰冰。

    不过她感慨完就拉倒了,她不算是个很热心的市民,就当这孩子粗心把学生卡丢了自己去补办吧,她没空往建大跑一趟,找个同城跑腿也不一定能联系到他。

    金菲雪没当回事。

    年后金菲雪回到了瑞丰大厦的Lacrima小组,但是并没有想象中热闹的氛围,每个人情绪都低沉得可怕,金菲雪猜到了是过年期间,瑞丰遭受了行业的打击,和内部出现的一些动荡。

    “互联网行业真是一夜之间兴起发家,听说是偷了MRC的技术。”

    “而且营销手段也挺脏的,打开手机都是他们家。”

    “引流倒是引得莫名其妙。”

    金菲雪听着他们私下讨论的东西,这似乎关乎到瑞丰的未来,但是并不关乎她身上,该设计的稿子还是得继续设计,该盖的大楼她照常给他盖。

    “姐,今早董事会听说程总发了好大的火,好几个核心部门都被问话了,人事那边还发出了裁员公告,好吓人,感觉瑞丰似乎要大换血。”徐婧也不知道哪里打探的小道消息,贴着金菲雪耳边私语。

    “程总发火?真的假的?”金菲雪像是听到了什么新鲜的词。

    徐婧愣了下,“真的呀。”

    金菲雪顿时笑了,程南柯骂人,向来都是嘴毒,阴阳怪气,有些话还得反应一会才明白他在骂人,真吵起来,他几乎都是懒得发火,情绪起伏不大,但是侮辱性极强。

    难以想象他发火。

    但是金菲雪也明白,小姑娘担心的也压根不是瑞丰的死活,“姐,你说Lacrima会不会被砍项目啊。”

    金菲雪眉头轻挑:“砍什么?一百零八层以及我设定的万平广场,半平都不能少。”

    “哇,真的是建百层大厦,我以为他们瞎传的。”徐婧瞬间双眼放光,“这么说的话,姐你已经大部分都设计好了?”

    金菲雪很受用她崇拜的小眼神,于是得意地点点头,“下周研讨会就给你看。”顿了顿,“至于瑞丰,你们也不用太担心,程南柯没有点实力,我也不会和他谈合作的。”她拍了拍徐婧的肩膀,“好了去忙吧。”

    徐婧憧憬地望着她,“姐,你好了解程总呀。”

    金菲雪笑笑,反而觉得舒心。

    因为,是青梅竹马呀。

    从小一起长大,亲密无间。

    过去这么几天,金菲雪都全身心地投入到工作中,忙碌起来后,确实少了很多闲想的时间,她的情绪也能够一直稳定。

    回到朋友关系的程南柯倒是比以前看得顺眼了些。

    两人就这么和平共处了段时间。

    这天晚上,金菲雪不打算加班,她躺在办公椅上,伸了个懒腰,发现工作邮箱弹出了个陌生的联系消息。

    ——学生卡可以麻烦亲自帮忙送到学校大门吗,里面还有五十块钱,好饿,很久没吃饭了,好人一生平安。

    金菲雪嗤笑了下,小半个月没吃饭怎么没饿死他?

    她简单回了两个字:没空。

    等了下,对面没有再发消息,金菲雪也就没太在意。

    她收拾完东西准备进到电梯的时候,消息再次弹了出来。

    ——我想再次见到你。

    算他诚实。

    金菲雪想起他那晚缺钱的模样,也无心扣下他这五十,建大距离公司也没有很远,她开车过去也是很快的。

    她低头,翻出包里的那张学生卡,又盯着照片看了看,确定没弄坏。

    “准备回去了吗?”出了电梯,迎面撞上程南柯。

    金菲雪抬眸对上他的视线,“嗯,准备回去。”

    “我送你。”他直接当着身后的那些人,对她说道。

    “啊,不用了,我还有些事情。”金菲雪冲他笑笑。

    “有约了?”他堵过她要走的方向,玩味地问她。

    金菲雪怎么这句话阴阳怪气的,她抬眸看向程南柯,“程总有何贵干?”

    “答应我的晚饭,你逃了几次,自己算。”他低头看了眼腕表,倒也没有太为难她,“七点半,我要在你家楼下看见你。”

    什么霸总发言

    金菲雪鄙夷地看向他,前一阵子明明是他自己提不起来吃饭这茬,现在倒是又想起来了。

    “行,那我们七点半不见不散。”金菲雪看了眼时间,四十分钟,送个学生卡而已,快得很。

    “嗯,最好是。”程南柯说完,就和一行人离开了。

    金菲雪秉持着对甲方的热情,还朝着他挥手笑笑,转头就加快步伐往停车库赶去。

    建大这个点,基本都是下了课准备去学校附近小吃街的学生,金菲雪开着黑色迈巴赫,耀眼醒目的车身停在路边很引人注目,车门展开的时候,地面还会印着天使之翼的光影。

    她看着那些还稚嫩的脸庞从校园里走出来,感慨了下年轻真好。

    今天穿的衣服是她在伦敦时候设计的,不对称卡其风衣,束腰的设计很有艺术感,搭配黑色贝雷帽,她戴着黑色皮手套,挎着包,潇洒地关上车门。

    在许多回头目光中,淡定地走向学校的保安亭。

    将学生卡归还完就走,她没有和楚林夕约时间,如果能在学校门口碰见,算他走运。

    “你终于来了。”少年清冷的声音在她耳边传来,还带着些许难以察觉的笑意,他站在金菲雪的身后,穿着有些简约的黑色袄子,戴着灰色围巾,漆黑眼眸顺着昏暗的灯光深邃。

    “学生卡故意丢的?”金菲雪侧过脸,没有躲闪和他保持距离,而是抬眸直视他的眼眸。

    她还搞不过个小孩子?

    “嗯。”楚林夕并不打算瞒她,“因为想见你。”

    “为什么?”金菲雪又问。

    “因为你很漂亮。”他说。

    ok。

    金菲雪要收回觉得这人像程南柯的话了,她感觉自己好像活在梦里,眼前这个人顶着酷似程南柯的脸,夸她好漂亮。

    程南柯夸过吗?

    金菲雪大脑宕机了下,没有吧,从前她穿裙子,别人都夸好看的时候,那货竟然让她离自己远一点。

    她走神了。

    楚林夕耐心地在她面前晃了晃手,“还在线吗?”

    “嗯?”金菲雪缓过神,“哦,谢谢。”她自然地接受了楚林夕的夸奖。

    她低头看了眼时间,差点吓出一丝冷汗,怎么就还剩十五分钟了。

    “你赶时间吗?”楚林夕看到她的小动作,问她。

    “嗯。”金菲雪准备走了。

    “还想请你吃顿饭感谢的。”楚林夕垂眸,失落神色不难看出。

    “吃什么?”金菲雪眉头轻挑,有些好奇。

    “学校三食堂小炒菜。”他一字一句说。

    金菲雪撇撇嘴,显然没这个闲情雅致,“学生卡里的钱我没碰,吃小炒菜的时候,你可以看看,我走了。”她笑笑对他说。

    “嗯,谢谢你。”楚林夕乖乖点头,也没有要再纠缠她的意思,很有分寸。

    按照他这个年龄,金菲雪还以为自己能听一声姐姐。

    因为和程南柯太像了,她还能弥补一下从小到大程南柯没喊过她姐姐的遗憾。

    虽然程南柯比她大一岁。

    她也没喊过哥。

    不过显然,楚林夕并没有打算喊姐的意思。

    因为金菲雪转身走的时候,破天荒从这孩子嘴里听到一句。

    “再见,小雪。”?!

    再转身看,楚林夕已经消失在人群里了。

    气人的本事倒是和程南柯异曲同工。

    最后金菲雪狂踩油门,几乎是背着要挂罚单的风险,一路横冲直闯地赶回自家的楼下。

    天色已经完全黑暗下去了。

    黑暗中,男人身背直挺如松,衬着大衣沉寂在黑夜里,下颌线分明,手腕佩戴的商务表泛着金属光泽,听闻身旁的动静,他缓缓侧过身,琥珀色眸子上下打量着她。

    金菲雪出了车库一路小跑来见他,刚好稳在七点半之前。

    好奇怪,她为什么着急忙慌,迟到就让程南柯等一等不就好了。

    为什么还会被他盯得这么心虚。

    她小喘着气,走向他,笑笑:“我们今晚吃什么呀?”

    “学生卡还给他了?”程南柯一开口,金菲雪愣住了。

    “你跟踪我?”她难以置信地看向程南柯。

    “巧遇。”程南柯轻描淡写地解释道。

    金菲雪感觉自己又被耍了,她轻声“哼”了下,已经很熟练地开了程南柯的车门坐上副驾,她准备好今天去吃湘菜狠狠点一大桌了。

    程南柯对她的反应很满意,开车门坐在她身边。

    他侧过身,还很体贴地准备帮她系安全带。

    金菲雪一时间不太适宜他的体贴,往后躲着,手插进大衣的口袋里,摸到个硬硬的本子,还是牛皮壳的。

    她愣了下。

    怎么会有小屁孩一个花招用两遍。

    而她还次次上当。

    楚林夕又在她的口袋里放东西了。

    “怎么了?”程南柯察觉到她的不自然,轻声问道,视线也落到她手边。

    金菲雪脑子一热,“我今天漂亮吗?”她问,想转移他的注意。

    第18章 雪 “你是她男朋友吗?”

    程南柯闻声抬眸, 琥珀深邃长眸淡淡望向她,视线在她五官缓慢逗留。

    许是他的目光太过于认真,金菲雪反倒有些不太自信, 她随意撩拨了下额角的碎发, 听他轻声了句“漂亮。”

    金菲雪愣了下。

    “真的?”她歪个脑袋,翻出车内的梳妆镜照了照, 试图用照镜子的动作掩饰内心雀跃。

    “嗯。”程南柯耐心地等她看镜子。

    “以前呢,我以前漂亮吗?”金菲雪得寸进尺,想把曾经没听到的夸奖也补回来。

    程南柯失笑。

    她小时候就是练散打的,小学以前都是齐耳的短发, 今天学着周杰伦那个“快使用双截棍”, 明天再去学“咏春,叶问”,对着欺负女孩子的男同学就是一顿霍霍哈嘿。

    见了她的人都会夸句“你好酷”。

    后来头发稍微长点的, 金菲雪就留着,渐渐成为齐肩的狼尾, 她脖颈上总是习惯挂各种金属小挂饰,长相白净, 安静乖巧的时候, 也有很多小伙伴夸她漂亮。

    2015年《我的少女时代》在中国大陆上映,顿时掀起一阵潮流, 里面主题曲《小幸运》歌词也成为当时女孩子们歌词本里的主要内容。

    那时班里的人私下组织去看电影,几个男孩女孩定的还是傍晚六点多的影院,那会其实心里都揣着小九九, 程南柯已经看出其他三对都是相互暗恋的关系,而金菲雪当时也是磨破嘴皮子约到了祁妄。

    从未对他提过这回事。

    金菲雪那天晚上翻出了自己衣柜里最帅气的卫衣——一件棕色的小熊卫衣,程南柯说她穿上就像个毛茸茸的小熊, 毫无帅气可言。

    “拜托,蝙蝠衫款型设计,搭上我这个黑长牛仔裤,很漂亮的好吗?”金菲雪对着镜子照来照去。

    临走的时候,她站在路灯下,转身看向楼道里的程南柯。

    昏暗的路灯光洒在她发丝,散着淡淡光圈,黑眸闪烁着期待的光,狼尾发也被乖巧地扎了个小揪揪,整张面容不施粉黛,白皙的脸蛋笑容甜美。

    程南柯知道她在提前练习等会见到祁妄应该怎么笑。

    “我今天漂亮吗?”少女笑嘻嘻地问他。

    程南柯想说些违心话气她的,可是她就这么站在面前,和往常并没有太大差别,但就是好像不一样了。

    她肯定是把今晚的电影当成约会了。

    骗她不漂亮的话,她肯定不会笑了,笑起来这么可爱,程南柯没有办法说让她伤心的话。

    “嗯,漂亮。”他漠然地说完这句,就关上了房门。

    冷风吹里,程南柯身影消失在楼道。

    “切,敷衍。”金菲雪撇撇嘴,背着自己的小包,心情愉悦地去赴约了。

    那天之后,她嘴里经常哼着《小幸运》这首歌,她唱歌其实一直都很好听,只是从来没有勇气站在台上,也不敢参加各种联欢会。

    就唱给程南柯,反正他像块石头,不会嫌她吵,也不会说她难听。

    这么多年,程南柯只记住一句歌词。

    “原来我们和爱情曾经靠得那么近。”

    他无数次幻想,这句曾经是唱给他听的。

    “以前也很漂亮。”程南柯踩了油门,单手打过方向盘,在汽车行驶在下一个路口的时候,他才给出答案。

    “诶?”金菲雪觉得程南柯今晚很好说话,“那你以前怎么不说?”

    “你又没问。”他说。

    “我不说你就不夸啊!”金菲雪和他斗嘴。

    “夸了某人都能乐得飞天上去。”程南柯不咸不淡地回应着。

    “那是以前的我漂亮,还是现在的我漂亮?”金菲雪继续发出拷问。

    “都不漂亮。”

    急了。

    你看他又急。

    你看。

    她全忘了。

    转过弯后的汽车行驶在开阔的大路上,路灯比刚才的转弯要明亮许多,阴影散落在他眉眼间,她侧过脸去看的时候,发现那双琥珀色眸子半眯着,夹杂笑意。

    说两句怎么就开心成这样?

    不过看着他心情不错,金菲雪也没忍住勾唇笑了笑,她拨弄着车上的音乐播放器,第一首就是《小幸运》。

    “诚心的吧?”金菲雪皱皱眉,这首歌能算得上是她的黑历史。

    程南柯低声嗤笑了下,点了播放。

    金菲雪立马切换下一首,结果发现这哥设置的是单曲循环。

    她认命地偏过头靠在车窗附近,遥望着路边的风景。

    左手随便搭在腿边。

    路过红绿灯的时候,程南柯的右手也随便搭在腿边。

    近在咫尺的手。

    还是没有碰在一起。

    “遇见你的注定,她会有多幸运。”

    歌曲唱到这一句的时候,两人各怀心事。

    几日后,金菲雪深夜临睡前才想起那个大衣口袋的牛皮外壳笔记本,A5尺寸的本子巴掌大,风格还有点类似她曾经会用的那种手账本。

    她揉了揉刚吹干的头发,窝在办公椅上,将本子放在桌子上,台灯光落在其中本子里的金属书签上,还印留着它主人的指纹。

    涉及到别人的隐私,金菲雪没打算打开它的。

    可是正打算她把这个本子放回去的时候,里面夹落的一张mini版大小的图纸掉落下来。

    是歌剧院的建筑设计,外表设计参考了诺亚方舟,意在人类文明的生态园,附带着花园设计,屋顶参半透明,华丽大胆设计,金白两种简约配色碰撞,标志性建筑是半边的天使之翼。

    有种独特的圣洁和光明感。

    金菲雪仔细看了会,风格在模仿她三年前在伦敦设计的一个中型剧场,当初她完成的是前半段,后面交给其他人手里,但是后来那位建筑设计不太明白她的风格,导致全场不对称性造成强大的视觉冲突,

    被当时媒体称为“遗憾爱神丘比特”。

    半边天使翼也是在那个时候成为她手中出品的特征。

    哦,是她的仰慕者。

    金菲雪点了根烟,饶有兴趣地打开了他的笔记本,用一种老师批作业的眼光,从第一面翻到了最新的一面。

    最新的一面是以博物院做出的设计,但是稿子画得并不顺利,没有完成,而且很乱。

    一般建筑设计师的手稿都很草率,金菲雪的手稿曾经被某高校当做课题研究,不过是灵感迸发一瞬间的记录。

    显然,楚林夕的空白是留给她的。

    金菲雪随手拿了根黑笔,在他的基础上,按照自己的风格进行了改动,画着画着就会发现楚林夕的想法其实很好懂,虽然学生思维有些固化了他的设计,但是他天赋,金菲雪还是认可的。

    因为热爱,所以才能坚持自己做作业画了一整本的手稿,也许这也只是其中一本。

    改完之后,她点开了邮箱,在垃圾桶里,再次翻出楚林夕三天前给她发的消息。

    ——再见一面吧。

    金菲雪回了个“ok”。

    见她的入场券就是天赋。

    金菲雪知道他很聪明。

    晚些的时候,有些下雪的预兆,金菲雪出门带了把伞,她今天还很贴心地绕到了顶层总裁办,路过问程南柯要不要吃晚饭。

    但是程南柯还在开会,看来今天不用陪他吃饭了。

    金菲雪溜之大吉。

    她坐在商场附近的长椅,垂眸看手机,直到楚林夕从他兼职的咖啡馆里小跑着到她身边。

    外面的雪下了很大,楚林夕也没有打算在商场这么呆,他说他还有第三份兼职。

    也就是在咖啡馆兼职之前,他还有一个兼职。

    时间是金菲雪约的,她只知道楚林夕答应了下来,却没想过他这么忙。

    金菲雪一个人撑起了伞,雪花纷纷扬扬地下着,她没有要给楚林夕打伞的意思。

    楚林夕就在雪里淋着,他没有带伞。

    “还给你。”金菲雪开门见山,将本子递到他的手边,“这次别想着往我兜里塞东西了,外套没口袋。”她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少年接过本子,他的手修长,指腹有些薄茧,冻得有些发白,他本身就穿得很少。

    给金菲雪一种浑身上下兜里可能揣不到五十块钱的感觉。

    偏又长得像程南柯,让她有点恻隐之心。

    金菲雪给他买了杯热可可。

    一切都很正常。

    金菲雪以为他会和自己聊设计。

    “要不要考虑买我一晚?”楚林夕说这种话的时候,神情淡然,语气平常地像是问金菲雪今晚吃了什么饭。

    “你家里人知道你干这个吗?”金菲雪皱了眉。

    楚林夕摇摇头,“暂时只对你开张。”

    “为什么?我看上去很有钱?”金菲雪指了指自己。

    楚林夕“嗯”了下。

    金菲雪气笑了。

    她指了指楚林夕想开口教育他一顿,

    可是他却用那双神似程南柯的眸子呆然地望着她。

    他在示弱。

    好可怜。

    万一有程南柯也成了这样怎么办?

    雪一直下着,淋在他头顶,湿润了他的黑发,顺着领口的脖颈淋进去,冰冷彻骨。

    他怎么敢。

    怎么敢笃定自己和他的两次见面。

    “做什么都行?”金菲雪试探地问了下。

    楚林夕下一秒手指拉开了他外套的拉链,露出冷白温暖的脖颈。

    “诶,诶,我不是。”金菲雪有些慌了,捂着自己的眼睛也不是,捂着他的身体也不是,“大街上,你这样不好。”

    “嗯。”楚林夕又乖乖穿好了衣服。

    手机震动了下,是程南柯发来的餐厅定位。按照约定的时间,他迟到了将近一个多小时,金菲雪还以为他今晚要鸽了呢。

    雪:今晚不去了。

    等了一分钟,程南柯才回复说好。

    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金菲雪叹了口气,身边的少年跟在她身边乖得不像话。

    把他当成程南柯替代品发泄一下也好。

    金菲雪这么想。

    “多少钱?”她问。

    楚林夕伸出五个手指。

    “五百是吧?转过去了。”金菲雪扫他的收款码。

    “五十。”楚林夕说。

    “?”金菲雪撤回了一个0。

    “那你晚上的兼职”她问。

    “不去干了,才三十。”楚林夕低头看手机,应该在发消息推掉工作。

    好好惨。

    也好便宜。

    夜晚,KTV。

    金菲雪点了十遍的《小情歌》,她开着伴奏,然后举着话筒大白嗓地唱着,唱了会又接着骂。

    桌子上堆着大大小小的酒瓶,一开始金菲雪纯粹好奇他酒量多少,结果把自己搭里面了。

    她晃晃悠悠地举着话筒。

    “让你天天装,还掉包我情书!”

    “那天要不是你放我鸽子,怎么可能不带你去看电影!”

    “你肯定天天和阿姨说我坏话,不然阿姨怎么会觉得我是个”她半晌想不出来,晕乎着冒出句:“我才不是坏女人。”

    楚林夕淡定地坐在沙发上,懒散地抬手,仰起脖子灌酒。

    早知道去做家教了,至少耳朵不会受此煎熬。

    “如果没有你我本该就喜欢祁妄,一直喜欢下去”金菲雪声音越来越小,她靠近楚林夕,用手指描摹他的眉眼。

    把他当成了十七岁的程南柯。

    楚林夕垂眸看着她微醺的脸,怕她磕着碰着,用手挡在她膝盖和茶几之间,看上去就是将她搂在怀里那样,实则还是保持了些距离。

    他以为金菲雪要凑上来亲他了。

    满身的烟酒气却并不难闻,淡淡弥漫着乌木香。

    他低头接着灯光闪烁的瞬间盯着她的手看。

    这双创造缪斯的神之手。

    他仰慕,痴迷,渴望。

    除夕夜在大街碰见她是楚林夕这辈子中的最大一次彩票。

    换做别人,他才不会多管闲事。

    听闻她是淮秦市的人。

    当年高考志愿,他义无反顾地跨越千里离开家乡来到了淮秦学建筑。

    楚林夕也有些醉了,他顺从地被她摸着眉眼。

    “喊声姐姐。”金菲雪笑嘻嘻地拍了拍他的脸颊。

    “姐姐。”他听话地呢喃,声音黏糊,温柔地想要搂抱着她。

    “你的痣呢。程南柯。”她呆呆地点了点楚林夕的鼻梁,歪头好奇。

    楚林夕瞬间清醒,将她推开,轻车熟路地从她包里翻出手机,然后将定位发给她那个置顶联系的男人。

    不过五分钟,KTV包间的门被人粗暴推开。

    男人带着寒气闯进包间,深紫色衬衣领口的扣子还未来得及系好,露出喉结,身材高大,宽肩窄腰,直径往金菲雪身边走去,直接忽视她身边的少年。

    他俯身将金菲雪从沙发上捞起,抱在怀里,托着她的腰,亲昵地贴着她耳边说些什么。

    楚林夕举着酒瓶,仰头喝了口,在一旁默默看。

    “金菲雪,你真不让人省心。”

    金菲雪模糊中感觉有人骂自己,她仰着脸,好似看到了程南柯的脸,她伸出手戳了戳他的鼻梁,“诶,怎么又有痣了。”

    “你是小柯吗?”她问。

    “我看你神志不清。”程南柯神情冰冷,脸色很不好看。

    “小柯去哪了。”她手指在程南柯身上戳来戳去。

    程南柯在她腰侧轻拍了一巴掌。

    金菲雪瞬间老实了。

    这手法,绝对是程南柯。

    完蛋,被抓包了。

    装死好了。

    她两眼一闭。

    “别再和她联系了。”程南柯离开前,才淡漠扫了眼楚林夕。

    “你是她男朋友吗?”后者懒散地问他。

    第19章 雪 “你对每个朋友都这样吗?”……

    程南柯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他垂眸,瞥见怀里的女人睫毛微颤,知道她是装昏。

    都听见了吧, 金菲雪。

    他温柔地用指尖撇去她眉尾侧的碎发, 勾着她的眼尾绕圈,单手臂托着她很稳当, 金菲雪可以尽情地趴在他的怀里。

    程南柯没有再逗留,下颌贴着金菲雪的额头,淡淡扫过楚林夕。

    是不是男朋友又怎样。

    他们是那样亲密无间,任谁看了都明白关系非同一般。

    楚林夕坐在沙发上, 沉默地看着程南柯将金菲雪抱走, 她在男人的怀里几乎被完全遮盖,被保护得很好,不慎掉落的高跟鞋, 也被程南柯捡起,单手提着。

    空荡房间里只剩下楚林夕独自一人, 修长冷白的手指夹着金菲雪烟盒的那根细长烟,冷薄荷气味回呛着他的肺, 却盖不过那淡淡乌木香。

    他神色倦怠懒散, 迷离地垂眸看着手心里温热的耳坠,泛着银色光泽, 透亮晶莹。

    她说不许往她口袋里塞东西,但是没说不允许他捡到她的东西。

    楚林夕珍视着她不小心丢掉的耳坠。

    也许会是下次见面的理由。

    金菲雪紧闭双眼,听见车门被用力带过的声音, 她眯了眯眼,感受到程南柯坐在了她的身边,汽车久久没有发动, 她明白,程南柯在等她开口解释。

    怎么解释?

    花了五十块钱包了男大学生一晚上?

    说不出口。

    她为什么要解释。

    都是成年人,私生活都要让他过问吗。

    程南柯最终踩了油门,黑色宾利加速跑在漆黑的夜路里,金菲雪余光瞥到油门指针不断转动,车窗外景色并不是回她家里的路。

    “你带我去哪?”金菲雪开口问道。

    “吃饭。”他声音冷得可怕。

    这是金菲雪第一次到他的住处,走廊墙壁如同画展般挂着各式油画,色彩格外鲜艳张扬,像早期她初学美术时候的油彩作业,不过比她画的要美观些。

    刚走进门口,她意外地听见了几声猫叫,连带着小猫发出的呼噜噜声。

    程南柯并不着急开门,而是等待。

    小猫用爪子碰了碰门,叫声越来越大。

    “你养猫了?什么时候呀?”金菲雪惊讶地看向他,“快开门我看看。”

    程南柯眉头微动,最后将门缓缓打开。

    是一只长毛三花猫,被养得胖乎乎,胆子有些小,察觉到有外人进门,小家伙瞬间撒丫子乱跑到沙发的角落里,蹲下打量金菲雪。

    金菲雪愣了下,好像她从前在学校里喂的那只小花。

    流浪猫里面,金菲雪最喜欢那只小花,因为它比较粘人,会大胆地咬过金菲雪手里的火腿肠,而且它的命也是金菲雪救下来的。

    几个月大,它被困在教学楼二楼的平台险些掉下来摔死,是金菲雪脱了外套,从四楼飞奔下去,将它接住的,当时金菲雪亲手拯救了一条生命,开心得不行。

    之后她就一直偷偷养它。

    偶尔偷懒,也会把喂食的工作交给程南柯。

    换句话说,小花其实是程南柯和她共同养大的,当初猫没断奶,还是程南柯去实验室偷拿的干净针管,一点点给小花喂奶。

    后来金菲雪离开了,小花也就甩手丢给程南柯养了。

    金菲雪蹲下身,认真地看着眼前这只三花的斑纹。她记得小花身上的斑纹,每一只三花猫的花纹都是不一样的,金菲雪能记得住小花和别的小猫不一样的地方。

    也是几秒钟的事情,金菲雪明白,这只已经不是原来那只猫了。

    她想问程南柯原来那只去哪了。

    但好像也没什么资格问,是她当了甩手掌柜,不断甩了程南柯,还把小猫丢给他了。

    猫的平均寿命也就是十年左右,这都过去多少年了。

    “她好像,有点怕我。”金菲雪起身,叹了口气,转过身看向程南柯。

    程南柯直径走向那只三花猫,俯身弯腰一把将猫捞起,熟练地将猫抱在怀里,他最后把猫硬塞到金菲雪怀里,“那就好好培养感情。”

    其实猫很乖,没有反抗什么,在金菲雪怀里也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也是,程南柯养的猫,怎么可能讨厌她。

    厨房里飘来饭的香味,金菲雪嗅了嗅,好像炖了什么肉,好香。

    她愣了下,想起程南柯今天迟到的短信,和她约了晚饭,原来比平时晚的原因,是因为他亲自下厨准备了。

    程南柯今天想亲手做饭给她吃的。

    而她在干嘛?花五十块钱包了个清纯男大?

    金菲雪抱着猫,站在厨房的门口,看程南柯独自在厨房的身影,她明白的,原来程南柯根本不会做饭,煮个泡面都生硬得难吃。

    金菲雪第一次学会炒蛋炒饭的时候,就得意地做给他吃了,却故意欺负他,不教他。

    最后程家有次厨房差点失火,就是程南柯干的。

    果然是长大了。

    金菲雪感慨。

    “先喝点粥垫垫。”程南柯盛了碗热粥,放在金菲雪的面前。“菜都有些凉了。”他声音清冷,语气里多少有些责怪和委屈。

    等她等得菜都有些凉了。

    金菲雪洗干净了手,握着勺子尝了口粥,很鲜,暖暖的,也不算烫口,有点像小时候妈妈熬出来的那种稠稠的粥,她又尝了一口。

    好喝。

    腿边有小猫蹭着她,眼前有程南柯望着她。

    每次当和他的氛围缓和一点的时候,程南柯总是不出意外地打破。

    “你和他才见了三次面。”他声音平静,淡然地坐在她的对面,此时饭桌就像是谈判桌,金菲雪在他面前像是被审问的犯人。

    她低眸,用勺子打着转,玩弄碗里的粥。

    “你喜欢他?”程南柯很快进行了自我否定,“不对,你不喜欢,你怎么会喜欢那种类型呢。”

    “他明明长得像我。”

    如果楚林夕是她的标准答案。

    那她身边这么多年的程南柯又算什么。

    “我想,你管不了我交朋友的自由。”金菲雪沉默许久,才说出这么句。

    “哦,新朋友。”程南柯倦怠地靠在背椅上,抬眸淡淡看她。“那你挑朋友的标准还挺专一。”

    话里话外怎么都带着刺。

    “那不一定。”她顿了顿,像是故意气他,“朋友我也不挑讨厌鬼。”

    程南柯冷哼了下,想开口反驳她什么,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了。

    讨厌鬼。

    是说他吗。

    也是,曾经的程南柯和她做朋友都是乖乖听话,现在的程南柯指不定在她心里有多讨厌。

    他垂下眸,安静不说话了。

    心中的酸楚不断淹没他,当时推门而入的时候,他明明看见她的手碰在那个男人的脸上,他们贴得好近,聊天聊得好开心,她对着那个像极了他的男人笑,还掉以轻心地在只见了三次的陌生人面前喝醉。

    现在又要说他是讨厌鬼。

    金菲雪发现他眼眶有些泛红了。

    “程南柯,我”她有些着急,试图开口解释,“我不讨厌你。”

    说完发现他眼尾好像更红了。

    金菲雪的心脏顿了下。

    “诶,你什么时候学会的做饭呀,味道很不错哦程南柯。”金菲雪想着夸些他什么,转移话题。

    “在你和祁妄牵手的那个晚上,在你把我生日放鸽子的那个晚上。”他沉闷的声线再次把她拉了回来。

    程南柯的生日和祁妄的是同一天。

    当初,程南柯提前了五天约金菲雪晚上一定要去他家里吃饭,但是那天祁妄招飞体检通过,举办了庆祝晚会,基本整个班都去庆祝玩了,金菲雪当然没缺席。

    她还给程南柯从晚会上带了块祁妄的生日小蛋糕。

    被他甩在地上成了奶油稀泥。

    两人为此大吵了一架。

    “我没和他牵过手。”金菲雪否认,她记忆里从来没出现过这一茬。

    “像这样。”他握着金菲雪的手,使她被迫抬起手臂,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指强行地插进她的指缝,“十指贴着十指,手心贴着手心。”

    十指相扣得很紧,他的手都在颤抖。

    他的手紧紧扣着金菲雪的手。

    而金菲雪的手指半天也没有弯曲回应他。

    程南柯的手心好温暖。

    金菲雪一时间顿住,她甚至有些贪恋这样的感觉。

    四目相对。

    他那双琥珀色瞳孔里倒影着她微怔的表情,谁也没有先收回手。

    “程南柯,好疼。”金菲雪低声说着,说完,躲闪开他的目光。

    程南柯也是瞬间松开了她。

    “你可以走了。”程南柯意识到有些失态,起身离开位置,只剩下金菲雪独自在餐厅。

    小猫和金菲雪不知所措地呆在原地。

    金菲雪垂着脑袋,用筷子夹了程南柯做的饭菜,每样都尝了点。

    指缝还有些泛着些酸痛。

    她用干净的碗又装了些饭菜,找了保鲜袋封了起来,将碗筷放进洗碗机里收拾好。

    便朝着程南柯刚才进的房间方向走去。

    天色已经黑透了,房间里只开了盏书桌台上的小灯,光线昏暗,程南柯独自坐在背椅。

    落地窗外被雨水打湿,雨滴落下痕迹滑过,整个玻璃都雾蒙蒙的。

    程南柯背对着她。

    金菲雪小心翼翼地靠近他,“我不是故意的。”

    “我当初不是故意放你生日鸽子的。”她站在他身后,手背贴着他的手臂。

    金菲雪垂眸,瞥见他冷白修长的手,想起刚才两人的十指相扣,她试探性地将手伸了过去,有些哄他的意思,轻轻用指尖勾着他的掌心,“我那会”她沉默不语了。

    因为原因有些难以启齿。

    那会大家在掰手腕,然后推出了十指相扣特别版。

    她当时也懵懂地感觉事情不太对劲。

    还庆幸对方还好不是程南柯,因为这种事情,和他做了就当不成朋友了。

    这理由程南柯肯定不信。

    “我那会交朋友都是牵手的。”她硬着头皮去哄程南柯,“喏,我们现在也在牵手。”她咬咬牙,主动牵过了程南柯的手。

    程南柯没有任何回应,任她牵着。

    好难哄啊这人。

    金菲雪讪讪地想收回手,却被程南柯拉了回去,握在手心。

    “哄小孩呢?”他轻声问。

    “嗯。”金菲雪沉默应了。

    两人许久都没有说话,这么默默牵着手。

    她高中不敢对程南柯做的事情,现在全做了。

    昏暗的光线下,程南柯看着她,低着个脑袋,盯着他的手看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她的手很软,温热乖巧地躺在他的手心。

    这是哄他开心才给予的奖赏。

    “我交朋友还有个别的。”程南柯握着她的手,轻声说道。

    也许是夜晚太过于安静了,也许是只有两个人独处在同一个房间。

    金菲雪心脏跳着,一切都随着本能。

    她正被程南柯带着走。

    “什么?”她问。

    他分开双腿,腿间给她留了缝隙,将她圈在怀里,双臂朝她微微张开,“抱。”

    雨还在下。

    金菲雪应该拒绝的。

    “你应该知道,我今天喝酒了。”金菲雪给自己找了个开脱。

    醉酒的人说话做事可都不能信哦。

    “嗯。”程南柯低声答应她。

    好闷热。

    程南柯家里的空气一定是掺杂了什么东西,金菲雪胡乱猜想,身体不断朝他靠近。

    走到他面前,程南柯的手臂从背后温柔地圈住了她,揽着她,让她不断往前靠近。

    程南柯张开掌心抚摸在她的背上,隔着厚重的衣服布料,金菲雪也能感受到他指尖的动作,像是数着她的肋骨,小心翼翼一点点摸着。

    好痒。

    程南柯仰起脸,看向他面前的金菲雪,修长的手压着她的后背,让她身体前倾。

    而他的鼻梁一点点,蹭在她的怀里。

    他呼吸好烫。

    程南柯

    金菲雪才意识到,这个姿势和他抱的话,基本是把他的脸往自己怀里送。

    程南柯俯身,保持在她的下位,手臂圈着她的腰侧,下颌抵在她的小腹,脸贴在她

    “你交得是正经朋友吗?”金菲雪声音颤着问他。

    “嗯。”程南柯发出的声音引得她心口处酥酥痒痒,他甚至用鼻尖蹭了蹭,贪恋地还想蹭在她的脖颈。

    “你对每个朋友都这样吗?”金菲雪感觉双腿有些没了力气,她将手指插进他的发丝里,想推开他。

    但是程南柯像个大型犬埋在她的怀里,“嗯。”

    反正只有她一个朋友。

    金菲雪知道程南柯又在玩她,可是身体却变得好奇怪。

    她靠近着,大腿好像蹭到了什么。

    “程南柯”她喊了他一声。

    “嗯?”程南柯抬眸,琥珀色瞳孔倒影着她有些泛红的脸颊,他额间的发丝在她怀里弄得凌乱,看起来像是潦草的小狗。

    他眼神清醒透亮,分明什么都明白。

    就是什么都明白,还故意頂在她腿侧。

    她不能说。

    说了就全完了。

    修长冷白的手像是蛇腹缠绕在她脖颈耳后,温柔地捏了捏她的耳垂。

    程南柯发现了她的耳坠少了一个。

    他轻蔑地嗤笑了声。

    将她另一个耳坠摘下,随手扔进了垃圾桶里。

    第20章 雪 接下来,他会哭吗?

    两具躯体紧紧拥抱在一起, 应该是感到温暖的。

    他深紫色衬衫掩在黑暗里混为一体,领口松开,金菲雪垂头就能瞥见程南柯的锁骨, 她仔细地看着, 程南柯的锁骨很明显,线条勾勒的形状像是天使平行的翅膀。

    金菲雪自己也不明白会什么会有这种想象。

    她很早就想拿着她的画笔在程南柯的锁骨位置画翅膀, 又或是不拿画笔,去用手指描绘它轮廓的模样。

    这些存在程南柯身上的东西在青春期疯狂地吸引她。

    雨滴啪嗒啪嗒打在玻璃上,像是阵阵鼓点。

    她目光紧锁在他的身上,看光影斑驳在他清冷的脸上, 亦或者那平和温柔的眉眼里找到丝被欲望支配的神态。

    程南柯知道他反应了吗。

    也许不知道。

    因为他神情落寞, 目光也不再停留在她身上,恍惚如大梦初醒般。

    两人分开,冷气很快趁着缝隙席卷, 瞬间金菲雪冷得有些颤栗。

    “当初为什么不告而别。”程南柯沉默了会,突然问她。

    他还是问了这个糟糕的问题。

    金菲雪如果实话实说也会是一个糟糕的答案。

    “因为我要出国学美术。”她绕过了真心流露的片段, 直接抛出最后的结果。

    “为什么不告而别。”程南柯重复问她同样的问题。

    他的目光不看她,他不想从她神色上找到一分说谎的征兆, 也不想看她依旧逃避的态度, 这无疑是提前告知他答案。

    金菲雪很久都没有说话,她也在回想当初为什么会选择不告而别。

    第一次捧着别人感情的金菲雪觉得沉甸甸的, 她不知道怎么对待,像是千万重石头压在她身上。

    可是她不能一直捧着呀,她是要走的人, 离开淮秦的人,出国的人,从家里被赶出来的人。

    她才十七岁, 而当初程南柯像是烫手的铁,连同她的掌纹一起被烫在上面,署名了是给金菲雪的,却被她嫌弃太重扔在了原地。

    “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当时想和你坦白已经来不及了,而且我也没有打算再回来。”金菲雪抿了下唇,干脆实话实说。

    “和我坦白什么?”程南柯平稳呼吸,视线再次落在她的身上。

    “坦白我其实。”金菲雪看着那双琥珀色眸眼,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说出口,程南柯又会怎么看她。“其实不应该和你说试一试之类的话,让我们的关系变得复杂。”

    最终还是聊回了那段维持只有十天的恋情。

    “你明知道我当时喜欢的是祁妄啊。”金菲雪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你知道的呀,为什么还要任由我欺负你。”

    他明明是见证过她少女时期的春心懵懂,见证过她暗恋的整个过程。

    他明明是她青春回忆录的第三视角。

    为什么还要答应她后来这么荒唐的请求。

    让她好愧疚。

    他神色里的受伤,金菲雪不是看不见。

    金菲雪想过程南柯是不是喜欢她,这个想法产生的瞬间就被她否决了。因为那十天,程南柯并没有像正常恋人那般和她亲密,他们甚至比平常朋友关系更加疏远。

    哪怕是她强行拉着他的手,他都会潜意识流露出厌恶的神情,整个过程就像是金菲雪逼着他就范。

    他大抵是觉得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疯了。

    想男人想疯了,暗恋不成,又带着他寻求刺激。

    就像她突然想着家里人宣布放弃散打,零基础去学美术,然后被爸爸一个巴掌打到脸肿那样荒唐。

    一团糟。

    于是金菲雪出国前全部剪断了。

    她上飞机最后回忆程南柯的时候,心底只有一句话。

    程南柯这辈子你认识我,算你倒霉吧。

    她似乎欠了他一屁股的债,但是无力偿还。

    她连自己家都不要了,他程南柯那个时候又算她的什么。

    程南柯失笑,“可能是我贱吧。”他淡然随意地回应着她的话。

    “对不起,这种事再也不会发生了。”金菲雪深呼吸,松了口气,终于能够亲口说句抱歉了,虽然明白可能对程南柯造成的伤害算不上多大的弥补,至少她得表明自己有态度。

    “哪种事?”程南柯打量着她。

    “试一试之类的事。”金菲雪声音越来越小。

    哦,那还是会不告而别,兴许几个月后,兴许几年后,兴许就下周。

    她这顽劣的性格让程南柯又恨又拿她没办法。

    金菲雪觉得一切都说开了,要不要原谅全靠程南柯了。

    至少谈恋爱那十天金菲雪没毁了他清白。

    所以她能被原谅吧。

    “所以当初是一时兴起。”程南柯缓缓起身,靠近她。

    金菲雪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目光躲闪开来,去看脚下一尘不染的地毯,“嗯。”

    “你想知道谈恋爱是什么样子的,所以想和我试。”程南柯再次逼近。

    金菲雪再往后退,“嗯。”

    “所以当时你根本就不喜欢我。”程南柯连续问她。

    金菲雪已经没有办法再退了,她的腰卡在冰凉的书桌边缘,这个问题,她没法回答。

    “看着我。”程南柯声音有些沙哑了,他没有去触碰金菲雪。

    但就是好像有手将她的下颌抬起,金菲雪听话地抬眸望着他。

    也是那个瞬间,金菲雪顿住了。

    夜晚的雨似乎下在了程南柯那双琥珀眼眸里,淅沥沥,雾蒙蒙,狭长眼尾泛着猩红,连他鼻梁的那颗痣都令人动容,他迫切想得知答案,从而乱了心。

    那是怎样的艺术品,可怜,祈求,怜悯。

    金菲雪心中莫名觉得满足。

    接下来,他会哭吗?

    天使落下的眼泪应该叫什么呢,遗落在人间的珍珠,带着程南柯的温度。

    “嗯。”她不受控制地鼻腔里哼出了这个音节。

    想象中的场面没有出现,程南柯和她四目相对,像是得到了什么正确答案般。

    金菲雪看见他笑了。

    那颗茶色的痣也越发明艳,他温和的眉眼冲她笑起来反倒有种挑衅的意味,那种笃定夹杂嘲弄的笑让金菲雪不断反思自己是不是说错了。

    像是平静湖面下隐藏凶波暗涌。

    这很好。

    不喜欢他才是对的。

    程南柯能接受这样的事实。

    这样才对。

    这样才是金菲雪。

    当初是当初,现在重新让她喜欢不是没有机会。

    金菲雪皱了皱眉,心里堵得慌,早知道换个答案了。

    程南柯却松开了她,“你该回去了。”

    “可是外面雨下好大。”金菲雪就这么站在他面前,她还想和他聊点什么。

    不信他九百平米的房子没有她的容身之地。

    “我从不留异性朋友过夜。”程南柯半眯着眸子冲她笑得散漫轻蔑,他转身离去,最后一句话是,“走廊有伞。”

    金菲雪被晾在原地,轻声切了下,她还从来不在异性朋友家过夜呢。

    金菲雪没有拿伞,而是记住程南柯车钥匙的位置,将他那辆黑色宾利顺走了。

    然后请了个代驾。

    她是不会让自己吃苦的。

    如果连程南柯都能和解。

    金菲雪觉得酒精上头得有些厉害,又或者是人在深夜里都会比较冲动。

    原来她当初逃避害怕的东西根本算不上什么。

    金菲雪让代驾将目的地换了个地方。

    金菲雪又是酒后脑子一热选择了回家,这次比上次有架势一点,什么礼物也没有,她准备直接闯进去,她爸她不想见,还不能见见妈吗?

    雨没有要停的意思,她小跑到楼道里的时候,头发被淋湿了,看起来些许狼狈,又夹杂着酒气,在夜晚十点多,敲响了家里的门。

    这次开门的是她弟弟金良雨,裹着个大厚睡衣,还是红色的,金菲雪想到今年是她弟的本命年。

    金良雨开门就看见金菲雪充满戾气的眼神,跟讨债的债主似的,浑身沾着酒气,其实他从小就是怕姐姐的,因为金菲雪学散打,揍他很疼。

    还有就是,爸爸妈妈更疼姐姐一些。

    姐姐似乎也比他更加任性,也更加有资本任性。

    他的姐姐是个天才,在他如今还在某大公司当着普通员工的时候,他姐已经是国际知名的设计艺术家。

    姐弟俩四目相对。

    金良雨看她的眼神,还是有些怂的,哪怕过了这么多年。

    “进来吧,爸今天不在家。”金良雨将门敞开。

    金菲雪反思自己什么时候将“怕爸爸”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妈呢?”金菲雪还是走了进来。

    “妈身体不舒服,我请了假在家照顾她几天。”金良雨俯身弯腰,给金菲雪递了拖鞋,只是再抬眼的时候,金菲雪早就没了影子。

    “诶,我刚拖的地!金菲雪!”金良雨看着干净瓷砖地上的泥水鞋印,急得直呼其名。

    金菲雪闯进卧室,害怕身上外套沾染寒气,她脱去了外套,整个人慌张地跑向母亲的床边。

    当“妈”这个字拖长声音喊出来的时候,金菲雪的眼泪也随之落下。

    陈莉君躺在床上,卧室只开了盏微弱的夜灯,她借着光,模模糊糊看见了金菲雪的身影,顿时身体激动得颤抖,眼泪也瞬间流下,她大声尖叫了声,痛苦,懊恼,激动。

    像是巴掌扇在金菲雪的脸上。

    她凭什么没心没肺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金菲雪陪在她身边,竟觉得母亲一点也不陌生,她摸着陈莉君的手,就好像小时候牵着她的手一起睡觉那样,十几年前的习惯,持续到现在让她感到熟悉和安心。

    她照顾着陈莉君,如同做梦一样。

    金菲雪轻声哄着她,如同小时候陈莉君唱着童谣哄她睡觉那般,因为药物作用,陈莉君很快没有力气昏睡过去,金菲雪查看着大大小小的药盒,得知她只是身体上的小毛病,以及流行性发烧感冒就放心了些。

    母亲还算健康。

    金菲雪心跳继续加快,她想知道一个结果。

    这决定着她是否原谅自己。

    她跪下身,在床边隐秘的角落里发现了个小小的柜子。

    这是陈莉君喜欢藏东西的习惯,倒也不是藏,她认为重要的东西放在这里会安心些,这么多年,习惯还是没有变。

    金良雨站在门口,看着姐姐的背影。

    金菲雪手颤抖着打开了柜子。

    里面是一些她的照片,并没有怎么收纳,铺在上面,覆盖了她各个年龄段,从还是个婴儿开始,到她的高中,只有她的照片,有些边缘已经开始翻折了起来,但是并没有泛黄。

    肯定是经常重新洗过照片替换的原因。

    母亲一定常常看着她的照片想她。

    金菲雪将照片缓缓拿起,她终于看见最里面的小本,红色的。

    心脏扑通扑通跳动着。

    x婚证——

    金菲雪缓缓挪开捂着第一个字的手。

    ——离婚证。

    金良雨站在门外,看见他姐姐瞬间摔倒在地面。

    扑通一下,双膝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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