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又蘅瞧着袁彻微微颤动的眼睫, 笑容放肆。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居然以为自己能逃得过她的法眼吗?
手指从肌理分明的腹间划过,见他还在兀自强撑,她没有收手的意思, 毫不客气地顺着那沟壑一路向下, 指腹下的肌肉显然绷紧, 瞬间升腾起热意。
终于, 她的手腕被捉住。
她抬头, 故作惊喜,“郎君, 你醒了!”
那双眼像是笼上一层水雾,含着淡淡的怨,可见方才有多隐忍。
袁彻问她:“你在对我做什么?”
她面色坦然:“治病啊。”说着晃晃自己的手,“我摸你几下你就醒了,当得上一句妙手回春吧。”
这么明白的玩笑话,袁彻要还是听不出来就真是个木头了。
他什么道行?在黎又蘅面前做戏,简直是自取其辱。他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直起身沉默地系好衣服。
为了能见上黎又蘅,受了这么大的罪, 现在与她面对面坐着, 还是指望真诚能打动人,他直直地望着黎又蘅, 正色道:“今日前来, 是想同你赔罪的。昨日之事, 是我袁家亏待你。眼下父亲正为了袁瑛的事焦头烂额, 还未来得及处置二房,不过该罚的自然会罚, 你是我们袁家的儿媳妇,受了委屈,一定会给你做主的,否则我也不会答应。今日迫切地过来说这个并非为了哄你回去而一时安抚,是想给你一个承诺,只望你听了能宽心些,不要因此伤心动怒。”
有的人太通人情练达,擅于揣度人心,说再多的好听话,也只会让人觉得油嘴滑舌,虚情假意,但袁彻不同,你不见他,他没有办法,也不懂得同你做心理的博弈,就站在那火炉一样的外头,直到被热晕。醒来一番话说得真情实感,再拿那双毫无杂质的眼把人一盯,黎又蘅的心能不软吗?
不过她向来是有些骄矜的,不愿意就这么达成和平,故意挑刺反问他:“那你昨日怎么不来?”
袁彻没想到她会计较起这个,登时后悔昨日听从了父亲的阻拦,迟疑地问:“昨日我来找你,你会同我回去吗?”
“不会你就不来了?那你今日也是白跑一趟,我可没打算跟你回去。”黎又蘅哼了一声,轻轻摇着扇子。
这倒是难不倒袁彻,他认真说:“你不想回去也无妨,我留下。”
今日人竟然机灵起来了,黎又蘅轻笑:“你要留在我家白吃白喝?凭什么?”
她语气虽然不好,但俏丽的面容盈盈含笑,袁彻想她并没有排斥的意思,便说:“我留下……哄你高兴。”
黎又蘅心想真是见鬼,袁彻今日怎么这么会来事?那她可就不客气了。
她对这个答案很满意,拉长腔调“哦”了一声,手中团扇挑起他的下巴,“那你知道要怎么哄我高兴吗?”
袁彻对上她那双笑眼,根本不敢想,还没说话,耳朵先红了。
黎又蘅自己点了菜:“方才你醒得太快,我还没摸够呢。”
怕什么来什么,袁彻忸怩地别开脸,“有什么好摸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长这么大都没见过男人的身体,当然好奇啊,我总不能去摸别人的,你说是吧,郎君?而且你的身材那么好,只能看不能摸,对我太残忍了。”
这话半真半假,真的是袁彻身材的确很好,假的是她也没那么饥渴难耐,不过是想看他羞答答的样子,那比什么都好看。
反正她怎么说都有理,袁彻觉得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辩过她。脱了衣裳,任她随意把玩?想想都要死了。
他就这么僵着,不说话。
黎又蘅遗憾道:“不愿意算了,我不逼你。既然醒了就回去吧,我让人备马车送你。”说完,她转身欲要下床。
袁彻闻言一着急,拉住她的胳膊。
她显然早有预料,被他一拽就跟突然没了骨头一般,倒进了他的怀里,团扇掩住半张脸,露出一双媚态横生的眼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他。
袁彻在这样的注视中支撑不了多久,求饶一般地说:“你到底想怎么样?”
黎又蘅靠在他的臂弯里,扇子在他胸口轻叩两下,“我点拨过你了。”
“……我可以给你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你自己说要哄我高兴的,我告诉你,这种机会可不是经常有的,等明日我烦了,就把你撵出去,你再也别想进我家的门。”
袁彻不吭声,仍旧是一副宁死不屈的模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又蘅乏味地从他怀里出来。
“等等。”袁彻终究是认了输,“就这一次……”
“嗯哼。”
袁彻一脸视死如归,磨磨蹭蹭地去扯自己的衣带。
黎又蘅“啧”了一声,“男子汉,就要大大方方的。”
袁彻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咬着牙,“歘”地脱掉中衣。
“暨明如何了?”
一道不合时宜的声音闯入,董元容如往常一般径直走进女儿的闺房,绕到屏风后,正好瞧见那珍贵的一幕,她“哦呦”一声,抬手挡住眼睛。
袁彻大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套上中衣缩回了床上。
黎又蘅也没想到会这样,无奈道:“娘你……”
董元容连连摆手,快步走了出去,又站门口说:“人醒了就好,那个……哎呀,人还病着,就不要瞎折腾了嘛!饭备好了,穿好衣裳就出来用饭吧。”
话好像是给袁彻说的,但他显然已经无心答话,黎又蘅应了一声,回首看床上无助地缩成一团的人。
“郎君?”
袁彻脑袋埋在两臂中,发出颤抖的一声问:“你可高兴了吗?”
这个时候是绝对不能笑的,黎又蘅轻咳一声忍住笑,戳戳他的肩膀,“好了,我们去用饭吧。”
袁彻死的心都有了,语气幽怨地说:“……我不饿。”
“爹娘都等着呢。”
袁彻虽然羞愤欲死,但还是守礼的,没有他来到人家府上躲在屋里不见人的道理。
最终还是起来,黎又蘅亲自帮他穿衣,小两口一同去了饭厅。
两位长辈已经在坐着等他们了,袁彻自觉失礼,惶恐地上前拱手,唤了声“岳父岳母。”
因着新婚夜的不愉快,董元容对袁彻有几分成见,但昨日黎又蘅回来,提到袁彻没有什么不满意的,尤其是看方才他二人的情状,这次的事倒是没有影响他们的感情啊。只要自己闺女喜欢,她也没话说,于是对袁彻很和蔼,微笑着颔首。
反观黎兆,拉着个脸,同他问候也跟没听见一样,董元容在桌子底下踩他一脚,转而对袁彻说:“暨明快坐吧。哎呦,这大热的天,你跑一趟竟是热坏了,吓死个人,这会儿好些了吧?”
袁彻说好多了,同黎又蘅一起坐下。
饭桌上,面对二老,少不了要赔罪。袁彻刚坐下便端起酒杯,歉疚道:“二位尊长把爱女交给我,我没有照顾好她,让她在我家受苦了,实在是我的过错,辜负了岳父岳母的信任,更对不起又蘅。”
董元容叹气:“事情的原委我们都已经知晓,实在是你那二婶太无理了,倒是怪不着你……”
黎兆没好气地说:“怎么怪不着?他不是姓袁,我女儿嫁的不是他?家里出了这样的蠹虫,要么就料理了,要么就撇清干系,还跟个香饽饽一样揣在身上,连tຊ累得清白干净的人受作践。”
袁彻点头:“岳父说的是。”
黎兆扫他一眼,轻哼说:“袁家一向名声极好,嫁过去了才知也是一团乱麻啊,我看你们那当家的是不太会治下的,好端端的把人家女儿祸害成这样,明日朝会,我倒要看看他袁褚有没有脸面见我。”
袁彻说:“家父必然会给黎家一个交代的。我本也没有颜面再站在二老面前,但既然来了,暨明保证,日后绝对不会再有这样的事发生,我一定会珍爱又蘅,不让她再受半分委屈。”
你说什么他应什么,黎兆没有什么可指摘的了。
黎又蘅见袁彻手里还端着酒杯,对黎兆说:“爹,这是暨明特意给你带的玉沥酒,快尝尝吧。”
黎兆说那么多也无非是心疼女儿,侧眸看她一眼,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也不再为难袁彻,举起了酒杯。
黎又蘅和董元容也跟着碰杯,一饮而尽。
酒喝了,气氛便松快几分。
袁彻欣慰于黎又蘅为她解围,看她在倒酒,提醒她:“这酒后劲儿大,你酒量不好不要贪杯。”
黎兆却哼笑一声,指指黎又蘅,“她酒量好着呢,千杯不醉。”
袁彻微微一怔,复杂的目光定在黎又蘅的脸上。
黎又蘅自知露了馅,心里咯噔一下,面上还装作若无其事地低头吃饭。
饭后,董元容正要到园子里走走消消食,下人来报说袁家来人了。
“都这么晚了……”董元容嘀咕着去了前厅。
来的是徐应真身边的苏嬷嬷:“我家主人说,既然亲家夫人身体有恙,那就让公子在这里多住几日,正好同少夫人一起侍疾。”
董元容看着那送过来的一堆衣物,不由得一阵好笑,“这是几个意思?要赖在我们家不走了?”
苏嬷嬷赔着笑脸:“也是想让公子在您跟前尽尽孝心嘛。”
董元容真没想到徐应真来这一手,没法子了,只好让人把东西都送去黎又蘅那里去了。
夜色已至,炎夏的那股燥热被压下来,四处静谧安宁。
屋里两个人,一个躺在美人榻上翻书,一个坐在窗边的圈椅里,似乎在赏月。
谁都没有作声,黎又蘅轻轻翻动书页,眼睛往窗边那人偷瞄。
那事本来也不可能瞒一辈子,可她还没想过要怎么解释,老爹一句话就把她给卖了,弄得她措手不及。
饭后回来,袁彻就不说话了,只干坐在那里,在想什么呢?
袁彻在想,如果黎又蘅那天是装醉,现在戳破这件事,是她更难堪还是他更难堪。
或者他佯装不知,将这件事就此翻篇呢?那他事后的万般愧疚算什么?
不行,他怎么着也得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他坐在圈椅里,缓缓侧过身,看向黎又蘅:“你没有什么话要对我说吗?”
黎又蘅当然要装糊涂,一脸纯质地对上他的目光,“郎君,天色不早了,我们歇息吧。”
袁彻不会让她就这么糊弄过去,直接挑明:“你那晚根本就没有喝醉,对不对?”
黎又蘅眼见躲不过,将书反扣在怀里,叹口气说:“我也没说我喝醉了呀。”
这就是承认了。
这迟来的真相!袁彻腾地站起来,“你……”
黎又蘅截断他的话头:“当时就同你说了,我是清醒的,可你不信啊。”
确实如此,他当时以为黎又蘅在说醉话,不对,他不能被黎又蘅带着跑,他回想着说:“可事后你还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
黎又蘅嘴硬得很:“我那不是怕你难堪嘛。”
“怕我难堪?”袁彻气笑了,“所以你就让我在你面前再自述一遍?我跟你赔不是,你还受了!”
黎又蘅确实理亏,摸摸鼻子,厚脸皮道:“随你怎么想吧。”
袁彻一想到自己被耍得团团转,气得话都说不利索,“你还理直气壮,我……我……”
黎又蘅见他半天没憋出一句话,还嘴欠地问他:“你要回娘家吗?”
这时,董元容领着人进来了,把那大包小包的衣物搁下,她对上袁彻迷茫的眼神,开玩笑道:“你娘不要你了,把你打包送给我们家了,以后你就留在这儿作上门女婿吧!”
第 28 章
那日吴氏来胡闹一通, 闹得鸡犬不宁,袁瑛被关在屋里反省,袁彻跟到黎家去哄人了,家里就剩袁褚和徐应真, 两口子都心烦意乱的, 今日袁褚强打精神去上朝, 不免会遇上黎兆。
亲家碰头本该亲亲热热的, 散朝时, 袁褚过去同黎兆招呼,黎兆斜他一眼, 笏板往宽袖里一塞,揣着两手面无表情地走了。
袁褚还跟后边喊了两声,人家都跟没听见一般。
就算心中有怨气,在外面也得做个和气的样子,维系两家体面才是,怎能如此不识大体!袁褚撇了下嘴,一扭头瞧见袁彻,跟他使了个眼神。
待袁彻走过来,他不甚满意地说:“你还真打算陪着媳妇在娘家长住下去了?怎么也不知说些好话, 赶紧把人带回来!”
袁彻一张脸死气沉沉的, “父亲高估儿子了,我实在说不上什么, 我在人家家里, 跟个赘婿没两样。”
袁褚茫然地看向他:“你说什么?”
袁彻轻咳, 正色几分说:“黎家态度强硬, 还请父亲尽快拿个主张出来,否则这门姻亲恐怕都难以为继。”他不再多说, 微微颔首,“台院还有不少公务要处理,我先走一步。”
袁褚背着手看他离开,重重叹口气。
本想着等黎家态度软和下来,就能就此揭过,可看样子人家是不肯咽这口气了,那又不能一直僵着,否则真如袁彻说的那样,亲家都做到头了。此事还是要尽快有个了结,归根究底还是二房那一起子闹得。
说起那个二弟袁裕,其实二人并非一母所出,袁褚的生母生下他没几年因病逝世,之后父亲又迎娶了发妻的妹妹作为继室,也就是他的姨母,二弟袁裕便是姨母嫁入袁家做续弦后所生下的。姨母心疼袁褚自幼没了生母,对袁褚视为己出,将对姐姐的情感也挪移到侄儿的身上,给予他的疼爱甚至超过自己亲生儿子。袁褚一辈子都感念姨母的养恩,但和袁裕之间,还是隔了层东西。姨母临终前,袁褚握着她的手向她保证会照顾弟弟,正是因此他一直对二房一家多有包容。
这么多年来,二房家有个大事小情都是他帮忙料理,可那一家子是愈发不上进,平平庸庸就罢了,却不能德行亏损,同那阴沟里的老鼠一样。这回真是不治不行了,否则累得他们家宅不宁,二房也要这么腐败下去了。
袁褚打定了主意,到吏部衙门点个卯便回府去,派人去唤吴氏过来。
然而等了半晌不见人来,那边给的回话是吴氏病了,在家养着呢。
显然是推辞,徐应真哂笑说:“平日里跑得多勤,现在倒推三阻四起来。”
袁褚早有预料,但既决定了要下手惩治,又岂容他们逃避。这个时候就显出他作为家主的沉稳果断,他道无妨,“去军器监把袁循叫来。”
二房这厢,什么病了自然是假的,不过担心袁褚带人杀过来,吴氏还是装模作样地歪在床头装个样子,她嘴里一边嚼着杏脯,一边骂道:“他们家儿媳妇回娘家去了,要我去给她赔笑脸,凭什么?刚过门的媳妇,还没见过如此轻狂的呢,一生气就跑娘家去了,想拿这个要挟我逼我向她低头,看我给不给她半个眼色,有本事就在娘家待一辈子!”
吴氏到现在了还在逞口舌之快,陈婧安却有些不安,时不时往门外去瞧,“娘,快别说这些了,大伯这回估计真要发作了。”
“慌什么,他能把你我绑过去打一顿不成?”吴氏一脸不屑,抬抬手,“把茶给我端来。”
她倒是临危不惧,颇有一种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气势,陈婧安都懒得说她,心里一阵牢骚,把茶送到她手边。
吴氏刚抿了一口,外头的丫鬟进来传话说,跟在袁循身边的小厮回来了,说袁循被袁褚给叫走了。
吴氏呛了一下,陈婧安立时便慌了,“关二郎什么事!娘,快过去瞧瞧吧!”
看来是要拿袁循开刀,吴氏哪能眼看着不管,病也不装了,慌里慌张地下床往外走。
……
祠堂里,袁循垂首站着,袁褚背对他就着烛台点香,对着祖宗牌位拜了拜。
看这架势,今日难以善了,袁循后背直冒汗tຊ。
他本来好好地衙门办差,袁褚派人来唤他,他不敢不来,缘由心中也有数,于是在人家兴师问罪之前,自觉地说:“大伯,之前的事我也听说了,的确是我母亲和婧安的不是,侄儿替她们给您赔罪。”
袁褚插完香,转身过来不冷不热地说:“看来你还是个明白人。”
袁循正惶恐着,旁边的小厮取来一个蒲团搁在他的面前,手里还拿着一根细窄的长竹板。
“大伯,你这……”
还不等他反应,便被按着跪下。
这会儿吴氏正好鬼叫着来了,“这是要干什么呀!大哥,我们二郎是招你惹你了?”
陈婧安见自己夫君被按住了,急得要扑过去,却被几个仆妇拦到祠堂外。
袁褚肃然的目光在她们二人脸上扫过,“来得正好。那日你们婆媳二人信口雌黄,污蔑三郎媳妇,惹出这么大的是非,让你们到人家府上赔个不是都不去,是以为缩在屋里不出来便可躲过去吗?你们不知悔改,不肯认错,自有人替你们赎过。”
吴氏拍着大腿,痛诉如何如何不公,袁循仰头看袁褚,好生冤枉:“大伯,我知道你心里有气,可是你把我拽过来抽一顿是何道理啊!”
吴氏和陈婧安站在祠堂门口,袁褚指着她们二人,“人是你们二房的,碍于她们是女眷,我不好下手处置,你爹上了年纪,又是二房的当家人,我罚他,有伤他的颜面,来日他不好御下。你是二房长子,这责任轮也轮得到你来担,一个是你亲娘,一个是你媳妇,你本也逃不掉管教不力的罪责。今日罚你,一来是把该罚的罚了,给黎家一个交代,二来也给你提个醒。便是委屈,也当受着!”
袁褚下了令,命人动手。
袁循被抓着摊开手心,长长的竹板子毫不客气地一顿抽打,痛得他哀嚎不止。
吴氏和陈婧安原本还在吵嚷,眼看着那竹板子结结实实地一下一下打在袁循的手心,她们看都不忍心看了,也跟着一块疼得脸都皱成一团。
吴氏想出言反驳,被袁褚凌厉眼神一瞧,又不敢作声了,硬是看着袁循挨了二十手板子,她们二人也是汗流浃背。事毕,袁褚让他们滚蛋,谁也不敢抱怨一句,臊眉耷眼地走了。
回到家中,吴氏便闹起来。袁裕得知自己儿子被打了,自然也来气,发了一通脾气,吴氏嚷嚷着让他去找袁褚给儿子做主,他不肯去,争执起来,吴氏又翻起旧账,细数自己嫁给他受了多少委屈,袁裕最烦她来这一出,直言:“你也是活该!”
夫妻二人吵个没完,又摔又砸的,闹出好大动静,袁循这屋里都能听见,他也只有摇摇头。
陈婧安瞧着他那手肿得老高,眼泪扑簌簌地掉,“大伯未免也太不讲道理了,怎么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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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她抱怨几句,袁循就打断她:“行了,若不是你和娘到人家家里胡作非为,我能有今日吗?快别说别人了,好生反思反思你自己吧!”
陈婧安现在是真后悔那日同吴氏去胡闹了,都是吴氏心里记恨着大房,想找人家的不痛快,她在旁边凑个热闹罢了,没想到事情会闹成这样,“是娘要闹的,我也拦不住她啊。”
袁循冷哼:“我还不知道你吗?平日里就爱嚼个舌根,怕是没少在娘跟前撺掇。”
陈婧安心虚地低下头,捧着袁循的手给他上药。
袁循叹了口气,“这次就当是长个记性吧,你没听大伯说吗?我是二房长子,日后二房的家业是要落到我手里的,今日他就是在警醒我。祖母在的时候有些偏心大伯,父亲一直不服气,想要高大伯一头,结果呢,说句儿子不该说的,我这爹啊眼高手低,成不了大事,这么多年,也没见他混出个名堂来,反倒是把兄弟之间的关系越闹越僵了。至于母亲,也是年纪越大越昏聩了。他们有时候行事不当,我们做小辈的多规劝,劝不住也不要同他们一起犯糊涂。不然你说,得罪了大房有什么好处?大家族一荣俱荣,大房日子红火,咱们不需费什么力气,跟在后边捡剩下的都能过得滋润了。”
各人有各人的长处,袁循虽没有大出息,但懂得趋利避害就是他最大的好处,陈婧安听着他的话,愈发沉默。
“大伯记挂着祖母生前嘱托,对咱们一直多加关照,就算来日我那糊涂爹真跟人家闹掰了,大伯也不至于跟子侄过不去,袁彻呢,我同他虽不亲近,却也没生过龃龉,堂兄弟之间且有的来往呢,你说你不去同他媳妇好好交谊,还把人给得罪了,不是蠢吗!”袁循琢磨着说,“今日罚也罚了,过两日你就跟着大伯母到黎家走一趟,跟人赔个不是。”
陈婧安一听这话不乐意了,“做什么要我去?那日把人给得罪惨的可是娘!况且,那个董夫人是个直脾气,出了名的强势,上回大伯母去都没从她手上讨得一点好处,灰溜溜地回来了,我过去,不得让她扒一层皮啊!”
“你去赔不是不过是给两家一个台阶下,难不成那三郎还真要陪着他媳妇在娘家住一辈子?再者说,你以为人家真的稀罕你一句轻飘飘的道歉?那今日我这打是白挨了吗?”袁循晃了晃手,不小心碰到桌角,又疼得呲牙咧嘴,“你只要去了,态度有了,人家也不会为难你,总归要为两家颜面着想。”
……
黎又蘅住回娘家后,没了那些杂七杂八的人,只有爹娘关心爱护,每日在自己屋里想做什么做什么,过得十分惬意,让她不禁怀念起做姑娘的日子,今日天气凉快了些,好友沈徽音还上门来寻她。
再过两个月沈徽音就要成亲了,最近一直忙着筹备婚事,听说黎又蘅回娘家觉得不对劲儿,这才过来看看。
她进来就问:“我方才见伯母气色挺好的,不像是病了呀。”
黎又蘅也不瞒她,把事情告诉了她。
她先是吃了一惊,而后气得叉腰:“不安好心的老贼妇,搬弄这样的是非,也不怕烂了舌头!”
黎又蘅付之一笑,携了她的胳膊,引她到窗边坐下,“我已经好了,可别再把你气着了,今日家里新买了一筐杨梅,我给你做渴水,喝了消消气。”
二人敞开窗,在窗边坐着,一边闲聊一边做渴水。
“那袁家的亲戚竟这样难缠吗?以后怕是有生不完的气。”沈徽音一面为好友不平,一面对自己那即将到来的婚事怅惘起来,“等我嫁去婆家,可怎么料理那一大家子?”
沈徽音的婚事是由长辈们早就定下的,对方在军中任职,是个武将,她曾远远的瞧过一次,只觉得那人皮肤黑,长得凶,一点也不符合她如意郎君的想象,因此她对婚事不是很期待。
不过话说回来,两家联姻,要她期待做什么?想想觉得好丧气,她拿着杵臼哐哐地捣着杨梅,问黎又蘅:“你说,成婚是不是很没意思?”
黎又蘅用纱布包着被捶打成泥的杨梅,将汁水过滤到小锅里熬煮,一面动作一面思索,想到和自己成婚的那个人,给出结论:“还是挺有意思的。”
至于怎么有意思,不便细说。
沈徽音只当她是在安慰自己,撇撇嘴,想起自己带来的东西,让丫鬟拿过来。
“我新做的香,静中趣,夏日用此香很适宜,给你带了些。”
她擅长此道,给的东西自然是极好的,黎又蘅欢喜地收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徽音又笑嘻嘻地说:“对了,我之前得了一本香方,里面有一种香,燃在室内,会使人情动,用以男女间助兴。要不要我把那香做出来,给你和你夫君试一试?”
姐妹之间说话没个遮拦,黎又蘅也不怕羞,“我们不需要。”
沈徽音夸张地长大嘴巴,惊呼:“袁彻这么厉害?”
黎又蘅也不同她辩真假,哼笑一声说:“那什么香还是留着你自己成婚后用吧!
吵闹的间隙,杨梅汁也熬成了浓稠的果浆,放凉后取一点放入杯中用水冲开,清甜解暑的渴水便制好了,捧着杯喝一口,什么烦恼都消下去。二人靠在一起,一边喝一边谈天说地,真像又回到了闺中的时光。
一直到太阳快落下,沈徽音才告辞,黎又蘅tຊ将她送走,在门口刚好见袁彻回来。
她笑着迎上去,问他今日累不累,拉着他进屋后,又将一杯杨梅渴水捧过来,让他喝了歇歇。
这样的甜蜜问候,无非是她迟来的良心发现罢了,不过袁彻仍是很受用。
晚间,黎又蘅往帐前的银薰球里添了沈徽音给她的静中趣,清凉的气味晕开,的确让人身心舒畅,连袁彻也赞这香很好。
谈起沈徽音时,袁彻问:“沈徽音要成婚了?”
黎又蘅说是,不料袁彻沉默一会儿,来了一句:“她都要成婚了,她兄长为何还不成婚?”
黎又蘅本来都要躺下了,听见这话又来了精神,眼底亮起熠熠的光。
袁彻看她一眼,又说:“我就是随口一问。”
随口一问能问到沈行知身上?他分明是有些在意沈行知,莫不是吴氏那些昏话让他多思多想了?
黎又蘅手肘支着身子,趴在袁彻身边看他:“郎君,那日二婶言之凿凿地说我和沈行知有私情,你说信我,是真的信,还是心里觉得我和沈行知恐怕真的有什么,但为了自己的面子,选择维护我?”
这可是个严肃的问题,袁彻不敢马虎,甚至抓住了黎又蘅的手腕,认真回答:“我当然信你。一则我是你的丈夫,本来就该信你,在那种情况下,理应同你站在一起。二则,我相信你的人品,不会同那沈行知有逾矩之处。”
他一番话一个磕巴都不打,挑不出毛病。黎又蘅的目光在他脸上打个转,“那你提什么沈行知?”
袁彻不说话了,缓缓别开脸,下巴却又被黎又蘅捏住。
“嗯?”
他磨蹭一会儿,声音闷闷地说:“……我怕他惦记你。”
黎又蘅轻笑一声:“你都说了相信我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还暗自吃这样的醋,是不是有些莫名其妙啊?”
好像是这样,袁彻尴尬起来。黎又蘅倒进他的怀里,笑了一会儿,手顺着他的手臂一路向上,捏住他的耳垂轻轻抚弄,“我们夫妻一体,不必在乎其他人。”
袁彻被很好的安抚,很快随着黎又蘅的动作,耳朵热起来,他迟疑地“嗯”了一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垂眸看到黎又蘅伏在自己胸口,寝衣滑落,露出她雪白的肩头。难道她是想……
那种时机的到来往往是很微妙的,若是多嘴点破就大煞风景。
可是现在是在黎家,恐怕多有不便。不过此时若是不解风情,什么都不做,岂不是拂了她的面子?纠结了半晌,他还是决定做些什么予以回应。
上一次他以为黎又蘅酒醉,行动大胆了些,这次就稍显迟疑。
犹豫了几息,才抬手摸到黎又蘅的肩。停了一会儿,见黎又蘅没反应,他低头一看,原来人已经睡着了……
竟是他自作多情,人家根本没有那个想法。
……
黎又蘅已回娘家住了多日,终于,徐应真又领着陈婧安再次登门。
厅堂上,董元容打量着她们,心中冷笑,上次徐应真空手而归,还把自己儿子搭进去了,这次再来想必是有说法了。
如她所料,徐应真说已经惩处过二房的人,让他们长了记性,“我们老爷向来爱护他弟弟一家,这回是真气急了,动了家法,给那二郎抽了一顿板子,想必日后他们也不敢再做这种糊涂事。”
两家的亲还得结下去,黎家要的就是一个态度,没想闹得太难看,既然该罚的罚了,他们也不好得理不饶人。
董元容看向陈婧安,皮笑肉不笑地说:“这就是那二郎媳妇儿吧?来来来,过来我瞧瞧。”
陈婧安见她冲自己招手,硬着头皮过去,唤了声伯母。
董元容面上和蔼,说话带刺:“孩子,不知道你家是怎么教育你的,不过要我说,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说,尤其是事关女子清誉的言论,咱毕竟是高门女眷,总不能和那市井泼妇一个做派吧,你说呢?”
这是明晃晃的讽刺了,陈婧安脸色都白几分,心里记着袁循对她的嘱咐,强笑着应是,转头看向在董元容身边站着的黎又蘅,过去牵了她的手,低眉顺眼地道歉:“弟妹,原是我多嘴,听了几句没影儿的话,就胡思乱想起来,又传到我婆母的跟前,这一来二去的,竟闹成那样,险些毁了你的清白,我实在是该打该骂。今日厚着脸皮过来,就是想正儿八经地同你道个歉,还望弟妹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我这一回吧。”
都到这一步了,黎又蘅还能不原谅她吗?说那么多不过都是客套话,于是黎又蘅也客套地回了几句。彼此颜面上过去了,也就过去了。
傍晚袁彻回来后,黎又蘅同他说了今日之事,商议着也该回袁家了。
袁彻随手拿了本书,坐在那儿翻来翻去,说:“都听你的。”
黎又蘅倚在窗口吹风,手里拿着梳子梳发,“我还没住够呢。不过想必公爹和婆母为着袁瑛的事情发愁呢,咱们做兄嫂的也不能不闻不问,还是早日回去看看为好。”
说完,半晌也没听袁彻吭一声。
她扭头去看,正瞧见袁彻对着手里的书卷发呆。
“在想什么?”她问。
袁彻回神,“没什么。”
这么爱答不理的……黎又蘅微微皱眉。
莫不是还在为她装醉诱哄他的事情介怀?夫妻之间这么小气像话吗!
她抽走他手的书,随便翻了两下丢到一旁,直截了当地问他:“郎君,你还在气那晚的事情吗?”
袁彻眼神闪烁了一下,说没有,起身要走。
黎又蘅把他按回去,站到他身前,膝盖将他两腿分开,柔软顺滑的发自她的肩膀滑下,落在袁彻的耳侧。
“说吧。”
袁彻被她逼到无处可逃的境地,有些郁闷,僵了半天才艰难开口:“你说实话,你那晚是不是……见色起意?”
黎又蘅没想到他会说这个,尤其是他的声音听起来还透着些委屈,弄得她有些无措。
回想起当时的情况,的确是临时起意,她给出答案:“算是吧。”
袁彻似乎更委屈了:“那为什么从那以后都没有再……”
黎又蘅这才明白他在闹什么别扭,一时怔住了。
袁彻想起昨晚,以为黎又蘅动了念头,可她只是趴在他的胸口平静地睡着了,像是已经对他丧失兴趣,思及原因,他仰脸望着黎又蘅的眼睛,轻声问:“是我做得不好吗?”
第 29 章
静夜沉沉, 清辉倾泻而下,坐在圈椅里的人穿着白色寝衣,浑身不染纤尘,唯有月色落在他的脸侧, 将那眉眼衬得清雅脱俗。
他这人身上永远带着一股端正儒雅的书卷气, 黎又蘅可以想象他吟诗作赋、谈经论道的模样, 可现在, 他紧紧地盯着她, 一开口却是小心翼翼地问这样的问题。
她在心里感叹此人真妙,不禁露出会心笑容。
她一笑, 让袁彻更局促了。
垂下眼眸沉默一会儿,他清了清嗓子,十分正经地分析起来:“我对那事没什么经验,那晚的情况又始料未及,也许的确有不周到的地方,但只一次……也不能说明什么。我虽不擅长,但可以学,你也可以教我。总之,这种事需要夫妻之间相互磨合, 时间久了, 慢慢就和谐了。”
他说完,谨慎地抬眼去看黎又蘅, “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黎又蘅点头, “你想了。”
“我没有想!”他连忙澄清, “我也没有不想, 我……”
黎又蘅的目光落在袁彻的唇上,盯了一会儿, 她转身,慢慢悠悠走到窗口,抬手合上窗。
袁彻没有察觉她的动作,还在真挚地解释:“我是说,我不是一个重欲的人,但我不会强迫你也无欲无求,作为你的丈夫,倘若你有需求,我会尽量满足你。你……哪里来的绳子?”
袁彻止住话音,疑惑地看向黎又蘅手中的红绳。
黎又蘅牵起他的手臂,轻声哄道:“把手背到后面。”
袁彻不解,但照做着靠在椅背上,将两臂背到后面,直到双手被绑起来,他才想起来问一句:“你绑我做什么?”
“不是要磨合吗?”说话间,红绳系紧了他的手。
他愣了一下,又皱眉问:“那你绑我做什么?”
没有任何解释,黎又蘅起身绕到他面前,手从他的肩膀摸到脖颈,向上微微抬起下巴,拇指揉上他的下唇。
一连串细微的动作已经让袁彻呼吸乱套,他想躲tຊ,手却被紧紧束缚。这一刻领悟到黎又蘅的目的,他开始抗拒,“又蘅,别胡闹!”
黎又蘅眉头微挑,“你自己方才怎么说的?”
他一时哑然,眼看着黎又蘅坐入他怀中,他压下眉眼,语气重了几分:“这太不正经了,不行!”
黎又蘅不管他小小的怒意,低头去解他的衣,“你要是想让黎府上下都听见你的声音,就继续。”
袁彻闭上嘴,不安地往窗口看去,回过来脸来恳求般低声说:“你不要这样。”
“你上次话也是这么多。”黎又蘅抬手,手指封住他的嘴唇,“这是个毛病,要改。”
都傻不愣登地被绑了,被拿捏住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袁彻没有半分躲闪的余地,黎又蘅热情地拥住他,像一根柔软的藤蔓,缠着他,拉着他向下坠。
尽管他想要压抑克制,热潮还是在宁静的夜释放,渐渐浓重。
他清心寡欲多年,对这方面没有太多渴望,可成婚后,男人或许真的会变不一样,那种隐秘的苗头也会从他心底钻出了。他想,自己的确喜欢同黎又蘅一起,可是现在在黎家,让他实在介怀。
尤其是被缚在椅子上,无法动弹,失去一切掌控,他感到彷徨无措,像是置身虚空,不断地坠,没有落点。
停歇之余,黎又蘅扶着他的肩膀,身体发着颤,分明感到他蓬勃的力量,却又见他微皱着眉,不知是欢喜还是悲愤的样子,不由得感到好笑,故意问他:“郎君,不舒服吗?”
袁彻平整的寝衣被揉乱,靠在椅背上一脸隐忍。
“可是现在停下,会更难受吧?”
他红透了脸,紧抿的唇张了张,还是那句话:“你松开我……”
尾音突然变了调,他喉结粗滚,不可抑制地溢出一声粗喘。
黎又蘅很满意他的反应,唇角勾起,他却有些着恼,看她一眼,又很快羞愤地移开眼睛。
她将他的脸掰过来,问他:“躲什么?看着我。”
他微垂着眼,依旧不看她,试图掩藏着什么。
“袁暨明。”她叫了他的名字,“你听话。”
袁彻迟缓地抬眼,望进那双潋滟的眼眸,凌乱不堪的心暗自一震,所有的思绪化为一个明亮的光点,引着他往前,他不管不顾地凑过去,去找黎又蘅的唇,动作甚至有些莽撞。
黎又蘅捧住他的脸,不让他轻易得逞。@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微仰着的脸上被幽幽烛光一照,什么都清清楚楚,什么都藏不住。她如愿以偿地在那清冷的眼底看到了浓郁的欲色。
手指覆上他的眉眼,轻轻描摹,她感叹道:“好漂亮。”
袁彻眼睫轻颤,心底莫名生出一种委屈的感觉,促使他更加急切地往黎又蘅身上贴,黎又蘅笑了一声,终于吻住他。
可她真的有些坏心眼,让他尝到甜头,却又不肯让他满足,明知道他行动受限,还若即若离,勾得他着急,只管把将椅子折腾得吱呀吱呀响个不停。
想反抗又解脱不掉,顺从又无法尽兴,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他被动地享受着折磨,背在身后的双手一直在无谓挣扎着。
不知在欲海中浮沉了多久,终于灭顶。
圈椅不堪重负地吱呀一声,他坐回到椅子里,仰头粗喘。身前的黎又蘅像是一只餍足的猫儿,懒洋洋地趴在他怀里,哼哼几声,手腕从他的肩膀滑下,垂到他的身后,有一下没一下地摆弄他腕上的红绳。
二人身上混着黏腻的水,紧紧贴在一起,都没力气再动。
夜已经很深,虽然袁彻不好意思,但黎又蘅还是叫人去备了水。
各自清洗了一遍,黎又蘅从浴房回来时,那荒唐的痕迹都被收拾干净,梨花木圈椅也被安然放回原处。
袁彻正就着水盆洗着什么东西,她走过去,见他的手腕上印着一圈红痕,手里正搓洗着的是她的小衣。
十分妙不可言的画面,黎又蘅静静看了会儿,过去摸了下他的手腕。
“放那儿让下人洗吧。”
“……不成。”袁彻红着耳根揉搓着那轻软的布料,仔细清洗上面的痕迹,神色冰冷又倔强。
黎又蘅知道今晚把人欺负很了,不敢再逗他,笑着说:“那就辛苦郎君了。”
折腾半晌她也筋疲力尽了,打个哈欠躺到床上,盯着袁彻给她洗小衣的身影,渐渐睡去。
过了一会儿,迷迷糊糊之间,她感到袁彻也上床了,趴在她耳边嘟嘟囔囔:“以后不许这样了。”
……
第二日,黎又蘅跟父母交代了要回袁家的事,董元容和黎兆叮咛她,在婆家不论受到什么委屈,一定要回家说,自有父母为她做主。
黎又蘅让他们只管放心,心里还是想着尽量报喜不报忧吧。
午后,袁彻下值到黎家接上她,夫妻二人一同回袁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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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风波就算是平息了,各自又回归平常。徐应真拉着黎又蘅嘘寒问暖,那亲热劲儿较以往更足,只字不提先前的事,过去就过去了,现在再提起来只让人心里膈应罢了。
不过别人不提,袁瑛却不得不提,说起来,要不是她在陈婧安面前多嘴,也不会有后边的事。这一茬黎又蘅不说,她自己得有点自觉,跟人家赔个不是,把话说开,否则以后姑嫂之间不好相处。
她被徐应真催促着去了黎又蘅的院子,站在门口犹豫着不敢进。
那日事情来得突然,二婶跳出来说黎又蘅和沈行知有私情,她猝不及防地被牵扯进去,后来黎又蘅被迫公布信笺,她万想不到那信中所写是唐惟一的事。
父亲母亲都大动肝火,她起初还不愿相信那些是真的,直到亲耳听见那妇人承认自己和唐惟一的关系,正如母亲猜测的那样,她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
动过的真情不假,事实被揭开时自然是切身的痛。这几日待在屋子里痛定思痛,万般悔恨自己的愚蠢,若不是黎又蘅花心思多打听了些,她不知道自己还要被骗多惨。之前,她还觉得黎又蘅多管闲事,暗戳戳地和她较劲儿,现在想想,自己都觉得不耻。
前几日听说黎又蘅待在娘家不肯回来,她真以为自己要害得兄嫂这段婚姻破裂,惶恐不已。还好,黎又蘅还是回来了。
她心里想着去道歉,双脚却黏在地上,迟迟不肯上前。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觉得黎又蘅不算一个温柔的人,万一她不肯原谅,揪着她不放怎么办?
正踟蹰着,见袁彻从院里走出来,她一下子拽住他:“哥!”
袁彻被她吓一跳,问她:“怎么在这里站着?”
她拽着袁彻的袖子,眼巴巴地往那院里瞧,“嫂嫂在屋里吗?”
袁彻明白了,叹气说:“做错了事就要承担,去同人家好好道个歉吧。”
“我有点怕。”袁瑛打起退堂鼓,想让哥哥同她一起去,便晃晃哥哥的袖子,正要撒娇,眼睛一扫,却正好瞧见那衣袖下的手腕,红痕刺眼。
“哥,你手怎么了?”
袁彻表情不自然起来,理理自己的衣袖,“没事。”
袁瑛却不依不饶,又抓住他另一只手看,手腕处也是红了一圈,显然是被勒出来的。
“这是怎么回事?”她惶急地看着袁彻,突然想到什么,捂住嘴巴痛心道:“黎家人虐待你了?”
袁彻否认:“不是。”
“那你这伤是怎么来的?我就知道,嫂嫂受了那么大的气,不会这么轻易地和你回来的,她打你了是不是?”袁瑛不敢想象袁彻在黎家都遭受了什么,抱住袁彻哭了起来,“哥哥,都怪我,要不是我乱说话,嫂嫂也不会被人诬陷,你也不用受这般凌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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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彻有些头疼,“不是你想的那样……”
“那是怎么样,你说啊!”
“我……”
袁瑛吸了吸鼻子,“我知道哥哥都是怕我自责,被打了还瞒着我,但是你说的对,错了就要承担。我这就去找嫂嫂,她有气全撒在我身上好了,要把我绑起来打我也认了,只求她不要再这样对哥哥!”说完,她一鼓作气地往黎又蘅的屋子里去。
袁彻眼前发黑:“你站住!”
第 30 章
回到袁家收拾了一通, 黎又蘅有些乏累,她拆了发,往榻上一躺,正想迷瞪一会儿, 袁彻领着袁瑛进来了。
瞥了他二人一眼, 她又合上眼睛, 听见袁瑛黏黏糊糊地唤了声“嫂嫂tຊ”, 说:“先前我口没遮拦, 惹出祸事,实在对不住你, 今日特来给你赔罪。”
一想到袁瑛背着自己跟陈婧安嚼舌头,黎又蘅怎能不怨怪呢,她心里还存着气,没有好脸色要给她,眼皮都懒得抬,只简略地“嗯”了一声。
袁瑛见她如此爱答不理的,皱巴着脸,看向哥哥。
袁彻只好唱白脸,用最严肃的语气说:“一开始你嫂嫂就是怕你受骗, 好意劝阻你, 你倒好,把人家的好心当成驴肝肺, 竟然心怀怨怼, 在外人跟前乱说话, 差点毁人清白!要不是把你当自己人, 谁管你的事?如此不识好歹,岂不是让人心寒?”
袁瑛跟着态度诚恳地认错:“是是是, 都怪我,是我没心没肺,险些酿成大祸,嫂嫂打我骂我我都认了。”
袁彻心里也气妹妹的胡闹,顺嘴说了句:“你确实是该打该骂,二房的人已经挨了家法,依我看,你也该去领十板子,好好长长记性。”
袁瑛一听又有些不乐意,跺了下脚,“哥,你话太多了!”
袁彻皱眉,“你还不知悔改……”
“出去吵。”黎又蘅手撑着额头,闭目假寐着。
袁瑛打住,瞪袁彻一眼,改换策略,提着食盒屁颠屁颠来到黎又蘅身边坐下,“嫂嫂,我让人买了冰雪冷元子,你吃了消消暑。”
黎又蘅依旧躺着,轻轻揉捏着太阳穴,“放那儿吧。”
“待会儿冰化了就不好吃了,你起来尝尝嘛。”袁瑛直接去拽着黎又蘅的胳膊。
黎又蘅硬是被薅了起来,一脸郁卒地看袁彻一眼。
用好吃的哄人这招,想必是他传授给袁瑛的了。不过袁瑛青出于蓝胜于蓝,比她哥哥厚脸皮。
眼瞧着那勺子都要塞到嘴里了,她只好自己接过,“好好好,我自己来。”
她一边吃,袁瑛一边叨咕:“嫂嫂,我知错了。你助我识清那姓唐的真面目,我真该感激你,可恨我之前猪油蒙了心,竟然还嫌你多管闲事,到今日才知道,嫂嫂是一心为我好。能有你这样一位人美心善,体贴细致的好嫂嫂,真是我的福气,是我们袁家的上上荣光。以后我绝对不犯蠢了,一定敬你爱你,只求嫂嫂大人有大量,不要同我计较。”
这嘴简直比冰雪冷元子还甜,黎又蘅有气也使不出来,毕竟是小姑子,她怎么着也得给面子。
袁瑛一个劲儿地撒娇喊嫂嫂,她无奈地嗔她一眼,“行了,还让不让我吃东西了。”
袁瑛面色一喜,“那冰雪冷元子你也吃了,就不许生气了啊。”
她冲一旁袁彻挤了挤眼睛,正要离开,走到门口又回过脸来说:“哥,你手腕还是上点药揉一揉吧。”
黎又蘅脸色微变,去看袁彻,袁彻轻咳一声,说知道了。
袁瑛自己的事情解决了,便有很多闲情逸致去操心别人的事,好奇地问:“不过你们到底是玩什么?手都被磨成这样子。”
袁彻不愿再提,把她往门外送,“回你房里去吧。”
袁瑛不知为何哥哥一副讳莫如深的样子,只好对黎又蘅说:“嫂嫂,你们日后玩耍还是要悠着点,切莫伤身,哥哥身子不太好,先前不是还热晕了嘛。”
“你哥身体好着呢。”黎又蘅放下手里的碗,笑吟吟地说:“而且他也很喜欢那样玩,不信你问他。”
袁瑛看向袁彻,见他绷着脸说:“不喜欢。”
她隐隐约约地觉出不对劲儿,“我怎么觉着你们两个怪怪的……”
黎又蘅说:“大人的事,小孩少打听,玩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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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袁瑛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懵懵懂懂地走了。
黎又蘅下了榻,趿着木屐来到袁彻跟前,脸凑过去看他:“生气了?”
袁彻一脸怏怏不乐:“你为何在袁瑛面前说那个?”
“嗯,是我不好。”黎又蘅很快认了错,还拿团扇给他扇风,让他消消气。
袁彻的气自然一下子就消了,谁知又她又来了句:“不过你撒谎也不对吧?”
她说:“你明明就很喜欢。”
“我没有!”
“是吗?你虽被绑到椅子上,可是……”
袁彻听不得一点,立刻伸手捂住她的嘴,“青天白日的,你不要说这些。”
黎又蘅眉眼弯起来,拿下他的手,牵着他,“不说就不说,来尝尝这冰雪冷元子吧。”
……
袁彻先前在御史台任职,素有刚正不阿,公正严明的美誉,加上之前参与修撰典籍有功,得了圣上青眼,迁为给事中,虽只是五品,但放眼将来,前途一片光明。
袁彻自己习惯了不骄不躁,但家里人都很快慰,连黎又蘅也对他多了些重视,破天荒地早起为他更衣。
他看着她低头细心地为自己整理袖口的样子,心里比升官了还欣喜,“你之前从不帮我更衣。”
黎又蘅笑了一下,“看来你有不少怨言啊。”
“没有,只是有些不习惯。其实不必如此,你可以多睡会儿。”
他这样说着,脸上的愉悦之色却藏不住。
黎又蘅斜他一眼,又拿起革带往他腰上系,“我没那么懒。等把你送出门,我也要出去一趟,看看你的升迁宴办在那处比较好。”
袁彻轻叹,“昨日都说不办了。不过升个五品,何必这么现眼。”
他不喜欢排场,昨日袁褚同他提这事,他就很抗拒,可这样的人情往来其实很必要,于是黎又蘅少不得也要劝:“这可不是现眼,如今别管官大官小,升了迁都要请几桌的。你这个给事中是门下省重职,跟上峰同僚打好关系,日后多多提拔你,你晋升也有指望。到时候见了你那些同僚的夫人,我也得和她们多来往……”
袁彻听到此处,眼眸微亮,“你也去?”
黎又蘅说当然了,“你们男人在官场上行走,我们女人也有交道要打,而且这样的交际,可是很有门道的,关键时候,能成为你的助力也说不定。”
家有贤妻,就是这样的感觉吗?他也是过上琴瑟相调的日子了。
袁彻微微笑着:“只是我怕你累。”
黎又蘅挑眉:“那我不去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笑容一顿,认真道:“人家都知道我已成亲,你不去也不好。”
黎又蘅轻笑一声,拿起幞头给他戴上。
他微微俯身,黎又蘅帮他调整着,细致地将幞头戴正。亲密的距离间,他在她的眼中看到自己,感到他们的婚姻也渐渐地步入正途。
将袁彻送出门后,黎又蘅回屋拾掇一番,带着苍葭兰苕上街去了。
京中的达官显贵起宴,一般都在御街。袁彻不喜奢华,但请客也不能失了气派,黎又蘅对比了几家,最后选定了朱宅园子。她同人家交代好,交付了订金,出来后,想着时候还早,要去街上再逛逛。
马车慢悠悠地行着,兰苕“咦”了一声,指着外头,“那不是晴山吗?她去当铺做什么?”
黎又蘅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还真是袁瑛身边的晴山,抱着一个木匣子进了当铺。
苍葭猜测道:“莫不是偷拿了府里什么东西,当了换钱?”
黎又蘅琢磨着说:“这个小丫头平日里看着挺老实的。”
片刻后,晴山从当铺里出来,她未曾留意自己被窥视,将银票揣好,脚步匆匆地离开。
转到一个巷子口,她上了马车。
“如何?换了多少?”袁瑛拉着她坐下,着急地问。
晴山将银票给她,说:“那几件首饰成色好,当了三十两。”
袁瑛算了算,愁眉苦脸道:“那也还差五十两啊。我房里还有一件红玛瑙镯子,不然也……”
晴山忧心道:“小姐,你那么多首饰不翼而飞,回头夫人问起来,可不好交代啊。”
“那能怎么办?还剩五天,我要是凑不够钱,唐惟一他就……”正说着话,旁边的车帘突然被掀开。
袁瑛吃了一惊,看着外头的黎又蘅,结结巴巴:“嫂……嫂嫂,你怎么……”
黎又蘅语气有些严厉,反问她:“你和那个唐惟一还有来往?”
她忙否认:“不是!”
对上黎又蘅怀疑的目光,她叹口气,只好请她上来。
之前徐应真派人找到那个妇人,问明了情况。那妇人姓赵,也是江陵人氏,原本是tຊ与唐惟一有口头婚约的。二人约定好,等唐惟一考取功名,有了官身,就把赵娘子接去完婚,可是唐惟一自去年进京赶考后,就没再回来,而赵娘子发现自己有了身孕,她生下孩子,无名无分的,日子艰难,只有带着孩子来京城寻唐惟一。
从那赵娘子口中亲口求证后,袁瑛简直恨死唐惟一,是的的确确同他断了联系,“可是我们先前通过几封信,几日前,唐惟一找上我,说他手里有我的亲笔信,若是抖落出去,我同他的那一段就藏不住了。他以此要挟,让我给他二百两。”
黎又蘅听后气得冷笑:“他瞒天昧地,连蒙带骗,险些坑害了你!如今行径败露,得罪了人,日后有袁家压着,他在京中的仕途不必再抱指望,只能回老家凭功名谋个差事,他是觉着反正自己前途断了,要在走之前讹你一笔。”
袁瑛垂着头沮丧道:“我知道,可我的名声不能被毁了,只能答应他。”
黎又蘅方才得知此事,一时也拿不出个主意,蹙眉看她:“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也不给家里说一声?”
袁瑛一脸惭愧:“父亲母亲已经生了好久的气,我是不敢再跟他们提这一茬了。况且,他们就算知道了,也难以善了,谁让我那么蠢,把柄被人家捏在手里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的确如此,那唐惟一现在就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钱她们不缺,名声却像命一样重要。尤其袁褚那样重颜面名誉,就算知晓了,除了给钱也不会有什么两全其美的法子。黎又蘅有些发愁:“可是二百两也不是一笔小钱,还是要跟家里商议商议吧。”
袁瑛连连摇头,抓住她的手恳求,“嫂嫂,我现在只想快点将这篇翻过去,他要钱给他就是,就当花钱买个教训了。你帮我保密吧,若是告诉父亲他们,少不了又是给我一顿骂。”
黎又蘅犹豫,看她那小可怜的样儿,心软下来,说好吧,“那到时候我陪你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