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楼的小伙计一早就坐上牛车去了永阳村。
他人机灵, 还没到永阳村就下了牛车,自己一人背着小包袱装作探亲的模样走着溜进了永阳村。
他在镇上打探到那卖香肠的姑娘姓苏,家就在山脚下。
好不容易寻到了住处, 可站在外面怎么瞧都瞧不见院里面的样子。
他一直躲到晌午, 见没人出来溜跶, 这才搬起两块石头垫在脚下扒着竹篱笆往里面瞧。
竹篱笆顶端削得尖尖的,他看都没看伸手就抓了上去, 手掌直接被划出一道血痕, 疼得他倒吸一口凉气。
“我呸,弄这样害人的东西我倒要看看防什么。”他把包袱垫在手底下, 护着竹尖继续扒着往里瞧。
这一看不要紧, 还真让他看见那挂在屋檐下的几节香肠。
但他脑子空空,只当农家人为了防老鼠这才把香肠挂起来。
屋内,贺母给自己灌了一竹筒的水,又换了一身平日干活常穿的衣裳。
“娘,今个上山这么早?要不再歇歇。”菀絮坐在炕边轻拍着熟睡的贺兴晨。
贺母可不觉得时辰早,这个时候正合适, 也没人上山去她正好一人在上面清理猪肠。
“你们歇着吧, 我早些去早些回去。”贺母说。
屋门被推开,院外的伙计赶紧弯下身子生怕被里面的人看见。
又怕走了被人发现扒墙痕迹, 伙计赶紧把脚下石头放平,自己躲在一侧偷偷盯着门边。
只见贺母提着一木桶从家出来,里面瞧着装了不少东西。
贺母上山还不忘四处张望,这让伙计更加确信那木桶里有他想要的东西。
他偷摸跟在后面,一直到了小溪边。
贺母寻了好地方,这才从竹筒里掏出猪肠,用面粉清洗后又用竹片开始剐蹭肠子。
伙计都看直了眼, 他们弄了那些天,咋就没想到还有这法子,怪不得那猪肠能变薄,原来如此!
他躲在大树后,仔细瞧看,直到贺母将肠衣完整的脱下来。
伙计又多看了一会儿,确信到了这步外再也不用做其他的,这才准备离开。
谁知一个没注意,竟踩断了一节枯树枝子。
贺母听见动静赶紧起身瞧看,可山上到处是林子,哪里能瞧得见人。
许是野兔,她拍着胸脯想。
伙计从山上跑了下来,一路没停,今日这一趟真是不白跑,有干粮吃有银子赚。
等他回了酒楼一定同师傅多讨要些好处-
怀安镇上,苏意安卖完了面这才收摊,这次没有地方放炉子铁锅,三人只能背着回去。
好在赶上了回村的牛车,只是这一路免不了被村里人打量。
尤其是这些日子他们去镇上次数多了,还每次都背着这么大的背篓,村里人尤为好奇他们去镇上是去做啥。
“也不晓得咋就天天背着背篓去镇上。”见他们下了牛车,有人啧啧两声说道。
车夫接了话,“人家哪有天天去镇上,好几日都没做俺家的牛车了。”
“那是你没瞧见,我男人在路上碰见他们好些次。”
“她们能做啥,许是去镇上卖柴火。”
毕竟贺家就住在山脚下,爬山砍柴可比他们方便多了。
苏意安可不知道那些人在想什么,她着急回家灌香肠呢。
还有半月就要过年,她想靠着香肠多挣些钱。
尤其是今日,这念头愈发强烈。
这冷的天在外面待一日,实在不容易,若她们在镇上有自己的小铺子就好了,就算是租的也好。
贺母下山后心中越想越觉得不安,见苏意安到了家赶紧把今日在山上的事同她说了一遭。
“我越想越觉得不对,若是野兔那应该也能继续听见声,可就那一下,再也没了动静。”贺母心慌,“你说会不会有人瞧见了。”
若是村民瞧见,按理说就算不打招呼应该也会出来见一面。
毕竟是在山里的溪边,大家肯定是想着洗刷东西,偏偏贺母没瞧见人。
“旁人就算看见也不晓得这是做什么,更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用处。”苏意安宽慰道。
贺母想想也是如此,这才安心。
饭后大家都回屋歇了去,苏意安躺在炕上辗转反侧。
今日事莫名的怪异,可她想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苏姐姐,我也睡不着。”贺凝文侧过身子同她面对面道。
苏意安笑了,“往日还没上炕就困得不行的人,怎么今日这么有精神。”
贺凝文也说不上来为什么,可能也怕生意被人学了去?
“如果别人会做香肠了,怎么办啊。”她突然问。
“那就只能看谁做的更好吃一些。”苏意安又说,“就像咱们在镇上卖汤面一样,咱们也不是第一家卖汤面的,对于别人家来说咱们不也是学了去。”
“可这不一样。”贺凝文来了精神,反驳道。
“哦?怎么不一样。”苏意安把她按回炕上,又把被子掖了掖。
贺凝文掰扯着手指头,有理有据的嘟囔着:“汤面谁都会做,平日里就算不去镇上也能吃到,可香肠不一样,他们指定没吃过也不会做。”
这话瞬间点醒了苏意安,她就说为何觉得今日之事有问题,原本问题出在这里。
“乖崽,你真聪明!你先好好睡,苏姐姐出去一趟。”苏意安没了困意,穿上衣裳就下了炕。
若是村民瞧见肠衣就瞧见了,反正他们没吃过没见过。
可若瞧见肠衣的人不是村民呢。
苏意安端着油灯出了屋,寒风吹在她脸上,她更加清醒几分。
月光洒落,小院中还能瞧清楚模样,可若让她一人这个时候出院子,她又怵的荒,她长吁一口气给自己鼓气。
“怎么出来了。”贺允淮正在屋中抄书,听见响声便也跟了出来。
见苏意安一人站在院中,不由问道。
正愁没人,就有人送上门来。
苏意安都觉得神奇,她指了指挂在屋檐下的香肠,说:“你瞧。”
贺允淮把门关上,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仍旧是十一节香肠挂在那里,不多也不多少。
“家里有人不会丢了。”
“你说会不会有人为它们而来。”
二人同时开口说道。
贺允淮挑眉,逐渐琢磨过来她话中的意思。
“你是说今日在山上,娘听见声响不是意外。”疑问的话但他却肯定的说了出来。
“我也只是这般猜测,正好你出来了咱们不妨一起出去看看。”苏意安端着油灯又指了指门外。
有人跟着贺母去了山上,那就说明那人一开始来过家中,然后见贺母上山这才跟了上去。
若那人在门外停留过,就应该留下痕迹。
二人一前一后出了院门,贺允淮身量高,他举着油灯看篱笆院墙的顶端,苏意安则端着油灯看篱笆院墙下面的土堆。
“等下。”苏意安看着地上被移动过的石头,伸手拽了拽一旁的贺允淮,“你看这石头下面的土,明显被人动过。”
贺允淮举着油灯,此时也瞧见了篱笆顶端上面突兀的红色。
苏意安把油灯放在地上,自己把两个石头垒在一起,石头叠合的很好,看着站个人上去没有丝毫问题。
这般想她便这般做了。
“小心上面的尖,有血。”贺允淮赶紧提醒,胳膊伸出去掩护着。
苏意安仔细看了看,没敢用手将竹尖掰断,既有血迹就说明有人在这扒着往他们家中偷看。
“真是防也防不住。”她低声说。
贺允淮正盯着她瞧,月光下那双眸子明亮,睫毛一眨一眨,在他心里忽闪出一片涟漪。
“你说是不是。”她偏过头看了过来。
贺允淮怔了怔,低下头回了句,“嗯。”
外面风大的厉害,二人没多停留,赶紧回了家。
夜已深,家中人都睡了,这事只能明日再说。
苏意安往自己屋走了两步,脑海中才想起什么。
“你怎么还没睡。”她问。
就算她刚刚出来发出了动静,贺允淮怎么就能那么快穿好衣裳点着油灯出来。
“在抄书。”这种事没瞒着的必要,贺允淮如实说。
苏意安想起他带回来的那些书,抄一本那么厚的书才挣六十文,其实还没有她一日买卖赚的多。
可他却要忙了一日后在深夜继续点灯抄书。
“早些歇歇,别累着。”想到他那风一吹就病倒的身子,苏意安不落忍说道。
贺允淮攥了下手,心中生出一股异样的感觉,等苏意安关上屋门,他思绪才回笼。
书才抄了三页,他已经没有办法好好坐在桌边抄写。
他心中懊恼,恨自己今夜生了不该有的念头-
小伙计当日就赶回了酒楼,当着李大厨的面将贺母弄肠衣的步骤演示了一遍。
“师傅,你瞧。”伙计举起手中的肠衣,兴奋地声音都在发颤。
“你今日过去可有被人发现?”李大厨问。
“师傅,您还不信我,我小心着呢没人瞧见。”
李大厨摸着薄薄一层的肠衣,心中惊叹,那肮脏肠子竟然能变成这样,怪不得他们琢磨了好些日子都弄不成。
李大厨手底下动作快,赶紧将肉装进了清洗好的肠衣中,又系上绳子。
可虽然膜薄也装了肉,但这模样也不一样啊,李大厨记得那香肠没蒸煮之前是硬的,眼下这个是软的。
他想着先试试,于是将弄好的肠直接放入冷水中煮起来。
谁成想锅开后,肠衣竟然破了,里面的肉都泡在了水里。
李大厨不信邪,又取来一节肠直接放在笼屉上蒸。
结果肠衣仍旧破了。
“你可在他们家中还瞧见别的了?”李大厨总觉得这步骤不对,虽有了肠衣,但距离香肠还差一大截呢。
伙计挠头想着,“没别的了啊,师傅。”
第29章 卖方求生指南
李大厨虽叹气但也没气馁, 左右还有两日,他再研究就是。
反正现在也知道肠衣是如何做的,那剩下的注定不是难事。
“回去了好好想想, 看看还有哪里漏了。”李大厨让小伙计把剩下的猪肠全都带回去。
他是大厨自是不会亲自动手清理这些。
小伙计见师傅没提别的, 心里稍微有些落差。
为了这一趟, 他可是受了伤。
他面上应了声,提桶的时候却手心朝上将那血痕露了出来。
果然李大厨一瞧, 蹙眉问道:“你这手是怎么弄的。”
厨子的手就是厨子的第二条命, 虽他现在还是个学徒小伙计但以后出了师,也是掌勺的。
“那户人家怕别人瞧了去, 竟把篱笆墙都弄成尖的, 我这手不小心被竹子划了。”小伙计笑呵呵又道:“师傅,没事俺不疼。”
“不疼个屁。”李大厨呛了他一声,又从腰间摸出一两银子抛给他,“在家歇几日养好了再来。”
至于那桶猪肠也没再让伙计带回去清理-
家里又招贼人来这事,天亮吃早饭时苏意安才提了一嘴。
“这”贺母心中一惊,若不是昨日发出了声响, 她竟不晓得一直有人跟在自己身后。
还有家中这篱笆墙院, 都弄成这样了竟还有人来。
“我想这方子实在不行卖了去。”苏意安顿了顿继续道:“如今有人不愿花钱就想得咱们香肠方子,以后若他们真做出来香肠, 指定会压咱们生意。”
苏意安想了一夜也纠结了一夜,得出来最后结果就是这方子不能独有。
她护不住,贺家也护不住,招人眼热的东西她们不能留。
屋里人都一脸纠结,这香肠方子是苏意安的,她们实在不知如何拿主意。
“小婶,你想咋做我都听你的。”贺兴晨坐在木凳上, 扬着小脸说道。
“都听你的。”贺母也道。
苏意安也没急着定下来,她今日去镇上后得多跑几家食肆问问看,若合适那就卖出去。
也不指望挣多少钱,但求一个心安罢了。
“成,那我今日去了问问,这些香肠都带着。”苏意安说。
饭桌上虽耽误了些时候,但好在去镇上的牛车还没走,三人又坐了一趟车。
昨日一同坐牛车的村民忍不住又打量她们,尤其是那沉甸甸的背篓,也不晓得这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但也没人张嘴问,显得他们多好奇贺家一样。
她们不问苏意安自然不会主动说,她就装作没瞧见一样,自顾自的同贺凝文说着话。
今日出来她就发现了,贺凝文没有往日的高兴模样。
“一会儿到了镇上咱们去转转。”苏意安侧着身子同她小声说,正好挡住迎面吹来的寒风。
“不是还要卖”贺凝文赶忙捂住嘴,后面的话没再说出口。
而坐在她们对面的余家婶子却竖起了耳朵,可就听见一个卖字后面就没了声。
余家婶子愈发的好奇,等他们下了牛车后,余家婶子也没着急去买东西,而是跟在他们身后,她想瞧瞧他们一日日进镇是做啥。
面摊还是摆在昨日的地方,这边摊贩都默认了一样,第一次在哪摆摊下次还在哪里摆摊,所以也没人抢他们地方。
苏意安让他们二人先收拾,自己则来擀面,一会儿她出去这面摊生意可不能丢下,她得赶紧把面条弄出来。
“苏姐姐,这肠咱们是蒸还是煮啊?”贺凝文手中拿着六节香肠,放也不是不放下也不是。
“蒸。”苏意安指了一下带来的笼屉, “下面还是熬骨汤。”
贺凝文乖乖照办,把洗好的骨头放进锅中,又往炉子里加了一把柴火。
苏意安把面条都切了出来,又把贺允淮叫过来让他学着弄。
“你看这锅中水沸三次,就说明这面熟了,若是你拿不准就用竹筷夹一根,断了也是熟了。”苏意安手把手教学,压根没发现这学生根本没好好听。
“每次下这么多,我都给你分好了,肉卤就一勺的量,香肠就五片。”苏意安说完抬头问他,“会了吗?”
贺允淮微楞,最后说会了。
苏意安不放心,生怕他砸了自己生意,盯着他亲自下了份面这才放心。
临走前又片出来两盘香肠,一盘留在摊位上,一旁放在了小背篓中。
“苏姐姐,要不我留下吧。”贺凝文看着她二哥僵硬的动作,总觉得她们这一走,今日就卖不出面条了。
“你要相信你二哥,他可以的。”苏意安夸得贺允淮有些无措。
等他再抬眼,才发现摊位前哪里还有她们的身影,二人早就走了。
而巷口拐角处余家婶子却瞪大了眼,一脸不可置信的看着那面摊。
真没想到她们竟然是来镇上摆摊做买卖-
怀安镇就那么大,除了最红火的明月酒楼外,其他酒楼只能称之为食肆。
苏意安稍一打听就知道哪几家食肆买卖最好。
买卖好的自然赚的也多,苏意安把主意打在了他们身上,这方子或许能卖得出去。
“苏姐姐,真的卖吗?”贺凝文早个就没说话,其实她心里是有些不情愿的。
这香肠多难弄她明白,苏姐姐想出这方子肯定也不容易,如今因为几个人就得把方子卖了,实在是
“不差这一个,我这还有好多吃食方子呢。”苏意安揪了下她的小发髻,说道。
贺凝文不好再多说什么,只祈祷着这方子能多卖些银钱,不枉费苏姐姐辛苦这么多日子。
怀安镇最红火的食肆有七个,除却三家都在同一条街外,剩下的四个都相隔甚远,差了好几条巷子。
苏意安先去了离她们最近的那三家,虽时辰还早但食肆已经开了门。
“姑娘若是吃饭,还需再等一会儿。”食肆里的小伙计见人进来忙接待道,“这时辰有些早。”
苏意安并不是来吃饭的,她寻了个桌子坐下,把背篓卸下,问道:“不知掌柜的在不在?”
“这”伙计不知她想做什么,有些为难道:“姑娘可是有事寻掌柜的。”
苏意安点点头。
伙计见状只能去后院将人叫来。
那掌柜的急急忙忙赶了过来,看清二人衣着打扮后脸上有些不悦,这大清早的不吃饭难道是来讨钱的。
“不知掌柜的这食肆可还收吃食,我这有道吃食方子想.”苏意安话还没说完,背篓里的香肠更是连取出来都没取出来。
那掌柜就打断了她的话,摆手轰人,“不买不买,你们去别家吧。”
苏意安没再多言,歉意的看了好心的伙计一眼这才离开。
人一出铺子,那掌柜的就指着伙计骂道:“以后这种人你直接打发了就是,那穷酸模样一看就是来骗钱的。”
苏意安出了食肆又往对面的走去,这次她提前同伙计说明来意。
“您等着,我这就将掌柜的叫出来。”
这家食肆的伙计也是个热心肠,苏意安想。
“一大早的急急忙忙叫我过来,让我看看是什么吃食。”来人手中端着一碗面,一瞧就是吃着饭被拉了过来。
苏意安把香肠取出来,介绍道:“掌柜的,您先尝尝。”
掌柜的也没同她客气,夹起一片放进嘴里。
“香。”说完又夹了一片。
“不知姑娘想怎么卖。”掌柜的放下竹筷,这次是认真同她说。
“这东西叫香肠,我卖给您方子,当然这方子也不是只卖给您一家。”
“姑娘这意思是,这方子要卖给所有食肆?”掌柜有些拿不准她的意思,若卖给所有人那他哪里还有买的必要。
苏意安摇头,“也不是,若人家不买我也不能强卖。”
掌柜的听懂了她的意思,若有人问起这香肠方子,她就卖出去,只是如今先卖给他们。
这事他得想想,这东西好吃归好吃,万一方子太贵他
“一两银子。”苏意安紧接着说。
“那成。”掌柜拍板笑道。
一两银子不算贵,他这食肆一个月能赚小二十两呢。
苏意安把这一盘切好的香肠送给了掌柜的,并把香肠方子说给他们听。
她也想写下来,可惜她不认识这里的字,若是让贺允淮代笔她这养在深闺的才女身份就露馅了,到时候更不好说清楚。
“姑娘说的肠衣真是用猪肠弄出来的?”掌柜的不确信,那猪肠他以前也研究过,得用佐料腌入味才好吃。
“掌柜的可要早些去买猪肠,若以后做香肠的多了,这东西可不好买。”苏意安提醒着,顺便将自己这些日子摆摊位置告知了他。
“自然自然,一会儿我就让伙计去买些猪肠回来。”掌柜的看着眼前香肠,忍不住问道:“姑娘说的装好后再晾晒些日子,这是不是夏日不行。”
“秋冬最合适,夏日容易坏,和腊肉一个道理。”
掌柜的听完爽快付了银钱,又问了她这方子还卖给了哪家食肆。
苏意安如实说了,掌柜一听对面没买下来,脸上笑意更深。
一两银子到手,贺凝文还处于晕晕乎乎的状态,“这就成了?”
“哪能啊,还有五家呢,都问了再说。”
旁边食肆也没买,他们对这种吃食不感兴趣。
倒是剩下四家相隔几条巷子的小食肆都买了下来。价钱仍旧是一两银子。
至于这些人会不会把方子再卖给旁人,那就不归苏意安管了。
看着荷包中沉甸甸的五两银子,贺凝文只觉得在做梦一般。
“早知道能卖出去这些份,咱们当时应该要贵一些。”贺凝文笑说。
“贵了可就没人买了。”苏意安把银子装好,牵起贺凝文的手往回走。
第30章 天之骄子不应该这样
今日天不好, 晌午时都没出太阳。
用村里人的话来说,这是要变天,快下雪了。
贺家虽留出来了不少柴火, 可贺母生怕不够用, 毕竟现在每天还要带些柴火去镇上。
“阿奶, 我和你一起去。”贺兴晨拿上小砍刀,跟在贺母身后。
这应该是贺母年前最后一次上山, 等下了雪就算上山也砍不到什么柴火。
“娘, 你就带着他吧,他闷在家里这些日子就想出去溜溜, 再说他身子也壮实。”菀絮站在门边, 身上穿着厚袄子,双手揣着怀中,如今她怕冷的厉害,已经整日整日不出屋了。
贺母本不想带着他,毕竟上次带贺凝文上山,半路那孩子就发了热, 可现在菀絮这当娘的都这么说了, 她只能带上。
临上山,菀絮把贺兴晨包裹的严严实实, 不仅身上穿了最厚的袄子,连头上都戴了一顶厚帽子。
“菀絮,我把门锁上了。”贺母关上竹门还上了锁,“我们不回来你听见声也别出来。”
家中被人盯上,贺母不得不防范着。
“晓得了,娘。”菀絮听见落锁声便进了屋,如今她身子越来越重, 走几步就得歇歇。
屋中烧着炉子,门窗没有关的很严实,菀絮找了个风吹不到的炕边坐下。
“累了吧,今日歇歇先别绣了。”贺颂元往炕里面挪了挪,给菀絮腾出地方。
菀絮日日做绣活,若不是想省着银钱,怕是夜里都要点着油灯刺绣。
“这有什么累的,左右就这些绣活。”菀絮拉过被子盖在腰间,笑着说道:“倒是你,怎么抄起书来,我记得这书是二弟昨日带回来的。”
贺颂元正好写完一页,他放下笔用手指了指一侧的书,道:“这书是府试时童生们看的书,二弟哪能用的上。”
昨夜他睡得并不沉,贺允淮起身时他就醒了,见他拿着油灯出去贺颂元还以为他是要温习,结果今日看见那书才明白,他这哪里是温书,这是想抄书赚钱。
“我还以为二弟想”菀絮声音越来越小,小到只有他们二人能听见,“继续科考。”
虽家父遭难,他没了功名,但贺允淮还是有功名在身,如今仍是秀才。
只是他有没有继续科考的念头,贺颂元不得而知。
“二弟白日里去镇上,夜里回来还要抄书,我这当大哥的总不能一直在家中闲着。”说完贺颂元还略带自豪的夸道:“他那手字还是当年我教的,如今我二人抄一本书旁人根本瞧不出来。”
菀絮自是信的,不过这书终究是二弟拿回来的,贺颂元一声不响抄了也不好,她道:“那等二弟回来了,你同二弟说一声。”
“这是自然。”贺颂元揉了揉手腕,又继续提笔抄写起来。
另外一边,贺母出了院子就瞧见了贺二婶。
要不说冤家路窄,贺二婶腿刚好没几日好不容易出个门,就同他们碰上。
不过二人谁也没同谁说话,贺母拉过贺兴晨的手就往山上走。
“晦气。”贺二婶走得慢,看着她们逐渐远去的背影她小声咒骂了一句。
贺母走在前面,哪里听得到她说话,不过就算听见了,贺母也懒得理会。
她现在一心都放在柴火上,想着今日多砍一些,最好能用到年后。
“阿奶,你瞧这也有竹子。”贺兴晨指着前面一片竹林高兴地说。
“那你去砍些小竹子,别往旁边跑,阿奶就在这砍柴。”贺母没指望他能干活,见他有了得趣的东西便让他自己过去玩。
只要人别跑丢了就行。
贺兴晨登登登往竹林跑去,他寻了个不高的竹子就拿着小砍刀从下方开始砍。
这活也不累他既能砍到竹子也能玩的高兴。
贺母见状便没再管他,自己一人弯腰砍起枯木来,这的枯木不少,她一人便弄出来两捆,一捆短的放在背篓里,一捆长的横放在背篓上。
这样她一人就能一次背两捆下山。
“阿奶,你看这是什么。”贺兴晨砍竹子时发现土里有冒出来的尖尖,他顺手把旁边的土挖了出来,就见一个矮胖的包裹着竹衣的东西立在土里。
贺母走过来一瞧,这不是冬笋是什么。
“这是冬笋,这东西确实长在毛竹林中,你再瞅瞅旁边可还有这东西。”贺母脸上带着笑,不曾想今日出来竟然能挖到冬笋。
这东西以往在府城卖的可不便宜,东西瞧着大其实里面没多少。
贺兴晨一听这话,赶紧又找了起来,一直到贺兴晨的小背篓装不下这才停手。
今日收获满满,二人下山时脚步都轻快了些-
晌午将近,书院里的学子也下了学。
虽书院也有饭食,但实在难吃的很,稍微有些荤腥的饭菜根本抢不上。
顾学言正欲出去买些饭,就被王世书挡住了去路。
“顾兄,你站住。”王世书昨日回家便挨了板子,今日他一直在这等着顾学言。
“一起去吃?”顾学言面不改色,一点不心虚。
王世书见他这幅态度,心中有气也撒不出来。
“虽说定了亲,但你也不能什么都同我长姐说啊,昨日定是你告诉我长姐的。”王世书愤愤道。
“是。”顾学言淡淡看了他一眼。
“你。”王世书气的手抖,“他只是与我说了两句话而已。”
周围有书生路过,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顾学言拽着他来到假山后。
“他家中遭难你帮过他一二,可后来他就缠上了你,什么都指望你帮衬,这样的人还是要离远些。”这些事按理说顾学言不会知道,但牵扯到王家,王世书的长姐便同他说了一嘴。
王世书张口反驳:“事情并不是全如长姐所说,再者我愿意帮衬就帮衬了,左右不过几两银子的事。”
王家在怀安镇算是富人家,这也是为何当年家中会送王世书去府城念书。
“贺家为何遭难我尚且不知,但贺兄人如何我清楚的很,你们总说那日的事,你们又何曾知晓那日背后之人就是府城书院的,当年我在府城也被那人欺辱过。”王世书垂下头,嗤笑一声。
这事他本想藏在心中,毕竟当时他年岁小在外求学不易,很多事不想同家中说就是不想让家里人担心。
那时在府城东林书院,他日日饭食都要被抢了去,甚至笔都会被折断,为何如此,还不是因他是下面小地方来的穷小子。
一没背景二没学问。
书院里的书生会可怜他却唯独不会帮他,那人最爱捉弄他们这些穷书生,看见他们凄惨的模样那人就越发高兴。
唯独贺允淮,那时只有他站了出来,虽不晓得用了什么法子,但从那日后那人再没来找过他麻烦。
比起那些情分,如今他掏出去的这几两银子又算的上什么。
顾学言闻言不再言语。
“我知顾兄你是一片好意。”王世书顿了下又道,“算了,先去吃饭吧,不过你得答应我今日我同你说的这些事你可不能再说与我长姐听。”
“好。”
二人相伴出了书院,本想找个食肆随便吃些。
可见不远处一群人围着一摊位,虽不晓得那是卖什么的,但看这样子应该不难吃。
“要不咱们也过去看看。”王世书说。
顾学言自是没意见,左右就是一顿饭,去哪里吃吃些什么他都可以。
“我也要荤面,也要那个肉片的。”
“我要那个肉卤的,钱给你放陶罐里了。”
“我也是肉片荤面,麻烦多给点汤。”
贺允淮身边围满了人,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书生吃了一碗荤面,回书院后就大肆宣扬那荤面有多好吃。
这不,没一会儿功夫他身边就围满了人。
好在苏意安离开前将面都准备了出来,他只需要煮熟就好。
这活看着不难,但每一筷子份量都得拿捏好,不能一碗多了一碗少了。
好在他已经卖出去七八碗,下筷子也有了准头。
“这份是你的,汤多一些,这三份都是香肠荤面,这两份是肉卤荤面,每碗都一样多。”贺允淮盛出一碗递了过去。
面摊这就他一人,他不能离开锅前,万一有人往锅中放些不好的东西,这不就出了事。
好在买汤面的人都能理解,见快到自己了便起身往摊位那去。
一人一碗,份量一样,也没人端时争抢。
王世书就站在人群外,看着曾经书院里的天之骄子现如今正一手拿着竹筷一手拿着木勺舀汤面,他心中苦涩。
一切本不应该这样。他衣袖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
顾学言眯着眼眸盯着那摊位,久久才道:“我确实看走了眼。”
“人还挺多,咱们明日再来吧。”王世书终究没有迈出那一步,他不知道自己要如何站在贺允淮面前去买那碗面。
这和当时花钱买下他的书不一样。
贺允淮垂头忙着煮面,只觉一道灼热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待他抬头望去却再也没有寻到。
苏意安她们回到摊位前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一群人围在贺允淮身旁,他脸被热气蒸的通红,整个人却有条不紊的弄着面。
“苏姐姐,你看二哥竟将面卖出去了。”贺凝文惊喜的看向苏意安,这模样没一点假装的成分。
“我就说他可以。”苏意安拍了拍小妹肩膀,“这下可以放心了吧,咱们生意没丢。”
晌午正是人多的时候,二人没再瞧热闹,赶紧净了手凑上来帮忙。
身旁突然有人凑近,贺允淮蹙起眉头,整个人有些不悦。
他正欲开口,偏过头却见身旁站着的是苏意安。
“你们回来了。”他眸中寒意褪去,唇角弯了弯说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