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同你说了什么？”
周衍之刚回到书房, 云枝就抱着抱枕几步小跑着凑到了他的面前。
周衍之应声垂了眼，正好对上她那双水汪汪如小鹿般澄澈的眼。
而他的模样，也倒映在她那双似有满目星河的眼眸里。
浑身紧绷着, 甚至是无数次否定自己的念头的周衍之，在看见云枝的那一霎, 倏然烟消云散。
“没什么。”周衍之朝着云枝摇头, “你妈妈只是让我好好照顾你。”
“我明年就要十八了，哪里不能自己照顾自己。”云枝抿着嘴角, 有些委屈地看着周衍之，“你别理他们，趁着这个时间, 你要多陪陪奶奶才行。”
“至于其他的, 你有时间就过来看我一趟呗，反正爸妈说了，假期也不先忙着补课了, 我们好好休息。”
周衍之并没回答云枝的话，只是同她回到书桌边后，同她把还没说完的卷子给说完。
外面的天色一寸一寸地暗下来，直到星河遍布, 云枝这才得以从题海中解脱。
“累了。”云枝握着笔, 伏在书桌上说道。
周衍之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面前的书本, 将它们一点一点地归顺在原位后, 周衍之这才觉得原先拥挤的书桌在瞬间顺眼了很多。
“累呢？”周衍之将书从云枝的手下抽出来, 瞧着她还没像往常那样坐起身子, 便立即关切地问了句。
云枝听见他的声音，更是立即就换了个方向，将自己可怜兮兮的模样对着他。
她小嘴微微撅着, 好不可怜的点了头：“嗯，有些。”
云枝的话让周衍之沉默了几秒，他坐得笔直的垂眼看她。
好半晌，云枝才听见他说道：“抱歉，是我没注意你的身体。”
“这有什么呀，是我自己脑子笨，觉得这些东西学起来有些吃力而已。” 云枝见着他好像真的有些愧疚，便被吓得立即伸手去勾他的手指。
她的手很小，又小又白，同他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指搭在一起时，莫名叫人有点眼热。
不过也十分般配。
而云枝呢？
则仗着周衍之不会对她如何，一个劲地在那勾着周衍之的手指玩，等她玩了好一会儿，觉得有些累想要将手指给抽出来的时候，原先压根就没什么动静的人倏然就弯了手指，勾着她，不让她离开。
周衍之的力气很大，至少云枝是完全没有这个反抗的力气。
被人勾住手指，完全没有办法抽离出来的云枝又悄悄抬眼去看这人，没想到会正好同他的目光对一个正着。
这个感觉就像是在偷看自己暗恋的少年一般，那种紧张的感觉实在是有些难以言说。
“放开了。”云枝晃了晃被他勾住的手指，语气很自然地带着一股亲昵。
就算是多年以后，周衍之也依旧可以清晰地记得今时今日的一切。
少女柔嫩的手指，娇中带羞的模样，以及自然而然同他亲昵的语气。
是他穷极一生，都无法在拥有的。
“嗯。”周衍之低声应了一句后，当真是将她的手指给放开。
甚至是有那么一瞬，周衍之觉得自己心里空落落的，就好像自己真的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般-
新年快到了。
按理来说，年货的采购是同云枝这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没什么关系的，可偏偏云枝没有采购年货的经历，所以对这件事充满了十二万分的热情。
因为她的热情，导致与之同行的还有刚从医院回来的少年男主，周衍之。
临近新年的缘故，超市里挤满了前来买年货的人。
云枝拉着周衍之的衣角，亦步亦趋地跟在周衍之的身后。
“好热闹啊！”因为身体的原因，所以云枝从来都没来过这么热闹的地方，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她所呆得地方除了医院就是家里，甚至是连学校都很少去。
“周衍之，我好喜欢这种热热闹闹的感觉呀！”
云枝继续说道。
“以后……”周衍之本是想说以后常年的，但这话到了嘴边，最后还是被他给咽了下去。
云枝的身体，其实是不太适合来这种很吵闹的地方，这次带她过来，也是因为云枝同他撒娇了好久。
最后还是不忍心拒绝她的要求，这才带人过来。
“以后什么？以后也可以常常带我来吗？”听见周衍之的话，云枝是立即就接了上去，怕周衍之听不见，她还特意垫了脚，凑到了周衍之的耳边。
少女娇娇软软地声音同超市的背景音和人潮的喧闹一同传了进来，这些声音里，周衍之唯独听见了云枝的声音。
因为离得近的缘故，他甚至是还能感受到少女的呼吸落在他耳垂上的触感，当即白净的耳根就不受控制的浮起一层绯色来。
云枝眉眼间多了几分促狭，就在她想要使坏去逗一下他的耳垂时，她的想法很快就被察觉到她意图的系统给阻止。
“宿主，你忘了吗？你的任务是攻略男主，是当一个早逝的白月光！”系统生怕云枝听不见自己说话，故意将这几个字弄成红色的字体，然后投影到她的面前。
见着她脸上的笑意收敛后，这才开口说道：“你就别撩拔人家男主了，嗯？”
于是云枝不得不悻悻收手，继续牵着在他的衣角，顺着人潮走着。
“想吃什么？”察觉到后面的人儿没动静后，周衍之一边推着购物的小车，一边回头去看云枝，当他的眼里倒映出这人时，周衍之才感觉自己心里那一点虚妄被人填满。
“都行。”云枝说道，“要是甜口的小零食就更好了。”
“周衍之，我还想吃车厘子和哈密瓜，还有草莓，一会儿我们都买点回去。”
“好。”周衍之应着，原先推着小车的手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红色的扶手，在他往后朝着云枝伸去的时候，手指更是在这个过程中下意识的蜷缩，带着几分不安地朝拉着他衣角的那只手移过去。
他告诉自己，这不过是超市人多，他有些担心云枝会同他走散，可是只有他自己知道，在他的手握上云枝手的那一霎，各种各样的情绪铺天盖地的朝他涌来，几乎是在瞬间将他淹没。
从未有过的欢喜更是将他整个人都包裹住，让他没法从此时的状态过逃离一寸。
甚至是，在超市这种喧闹的地方他都听不见任何的声音，只能感受到自己的胸腔之下，那颗剧烈跳动起来的心脏。
这一声接着一声的跳动，都在提醒他——
他此时的欢喜，到底是因为什么。
是因为，云枝。
柔软无骨的手被他紧紧握住，就像他握住了什么绝世珍宝一般。
只是一份欢喜并没持续多久，就被人给打破。
“周衍之！”
再给云枝挑选水果时，一道温柔细弱的女生怯生生地响起，就算是这样也能从中听见几分惊喜来。
周衍之记性很好，几乎是过目不忘，何况自己还同林薇同班几年。
所以在听见林薇叫了他的名字后，周衍之第一时间便寻声看去，很是冷淡地冲着林薇和她身边站着的少年颔首，也算是打了个招呼。
不过林薇显然没看出周衍之的冷淡，在他目光转过来时，林薇便冲过人潮，气喘吁吁地走到了她面前：“周衍之，好巧啊！没想到回到这里看见你！”
“大小姐，好巧。”彭白也跟着过来，不过他却选择了同云枝打招呼。
彭白言语中自然流露出来的亲昵让周衍之不由侧目。
“是挺巧的。”云枝脸上带着假笑，小手却绕到周衍之身后扯了扯他的衣角。
周衍之回头，便瞧见云枝一双委屈且有了几分骄矜的眼。
这小动作可以说一下就让周衍之心情变得愉悦起来。
云枝不喜欢彭白。
这个认知更是让周衍之在瞬间心情大好。
彭白就站在他们对面，自然是看得见两人之间的小动作，不说他了，就连林薇都看得清清楚楚。
他们或者说全校都没人能想到，当初在学校里谁都可以踩一脚的周衍之，竟会攀上云枝这棵大树。
甚至是还让之前欺负周衍之的几人都转了学。
这份另眼相待，在他们那个圈子来说真是独一份的存在。
彭白那张温雅俊秀的脸上正浮出几分笑时，下一秒就因为云枝的话而稍稍收敛住：“我和周衍之还要赶时间，开学见咯。”
说完后，云枝就朝着他们挥挥手，另一只手则抓着周衍之，想要从这里离开。
林薇并不愿意好不容易见到的人就这样从自己的眼前溜走，只是她的手臂被彭白从旁边给拽着，让她压根没有追上去的可能。
“大小姐，过年我可以上门拜访吗？”
就在云枝拉着周衍之要挤入人潮里时，蓦地听见了彭白的话。
云枝转头，很是认真地看着他说道：“最好不要。”
愉悦地低笑响起，彭白面色温柔。
“彭白。”听见他的笑声，林薇心头顿时不知为何会涌起一股不太好的预感。
她怯生生地转头看着彭白，第一次感觉自己同他离得这么远。
“怎么？”彭白面容带笑地低头看着身边的人。
心里好像有难以言说的苦涩蔓延而起，林薇摇了下头，最终还是将自己没出口的话给藏了起来：“没什么，我们也走吧。”
“怎么会遇上他们？”刚拉远一点距离，周衍之就听见身边人儿娇声抱怨着，“以后都不来这家了，实在是太可怕了。”
“你同他们有仇？”周衍之漫不经心地问道。
“没有啊，我们能有什么仇啊！”云枝不太喜欢彭白有时候看她的眼神，那种高高在上的视线了夹杂着怜悯，好像她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被人让着一般。
要不是因为她的身体，因为她的身份，那次的咖啡馆，或许彭白并不会这般简单的善了。
这个认知让云枝难得的升起了几分烦躁。
云枝语气难得的带着委屈：“我只是不喜欢彭白。”
原主和他的交集并不多，但作为女主忠实的舔狗，原主在这位男配手中的确没有讨到过什么善心。
毕竟彭白这人就是一只笑面虎。
“算了，不说他。”云枝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我们难得出来逛街，干嘛要因为一个不喜欢的人破坏自己逛街的心情呀！”
“对。”周衍之低声附和着他。
心里因彭白而泛起的烦躁，也一点一点地随着云枝的话而被抚平。
听见周衍之的话，云枝倒是抬头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随后更是眨巴了下眼睛，眼中的笑意再也遮掩不住一下被脸上的笑容给冲开，头顶灯光大盛，却依旧不敌她眼里细碎的星光。
“那就走了。”云枝重新抓住了周衍之的手，拉着他就往零食区开始出发。
最后两人可以说是买了满满一车的东西。
云枝像个小孩子似的清点着他们最后的战利品，数完她扭头看向周衍之：“你就没什么想买的吗？”
“暂时还没有。”
听见周衍之的话，云枝似乎有些难以理解为什么有人的物欲会这么低，来超市竟然没有一点想买的东西。
“真的没有。”见着云枝不相信的模样，周衍之便又说了句。
见他坚持，云枝也就没再说什么，而是同周衍之一起推着车过去结账。
结完账，云大小姐看着摆在他们面前的几大包的东西，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购物欲还挺高。
“我给李叔打个电话。”
云枝刚拿起手机，准备给李叔打电话，让他过来接他们的时候，余光里赫然出现了彭白同林薇的身影，她的小心思这才刚浮动起来，原先离他们还算远的两人倒是主动走了过来。
“需要帮忙吗？”
周衍之刚想拒绝，谁知道云枝眼前一亮，蓦地出声道：“需要啊！”
“真的很喜欢彭大少爷这种喜欢助人为乐的精神呢！”
听见云枝恭维的话，彭白似笑非笑地看过去。
小姑娘今天穿着很厚实的羽绒服，衣服是粉粉嫩嫩的颜色，衬得那张小脸都要乖软不少，就像是一樽精致的瓷娃娃，如画如玉。
彭白在看见她的此刻，实在是有些难以形容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心情，但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便是他好像没法拒绝她的任何要求。
“对，我还挺喜欢助人为乐的。”彭白笑着应了一句后，便上前几步，弯腰想要提起面前搁着的两袋东西。
周衍之不是没想阻止，但是在看见朝他疯狂眨眼后，心中的胜负欲刹那间就被他给按住。
他站在一侧，冷漠地看着彭白提起了两袋东西，然后走到了云枝的面前。
“你们家的车在哪？”彭白问道。
“走吧，我带你过去。”云枝蹦着转身，发梢随着她的动作摆动，莫名的可爱。
彭白一下就想起网上一些形容女孩子的词，他当时看着觉得这些是在胡说八道，什么看起来又白又软又香，抱着一定很舒服，可现在他看着云枝，却觉得这些就像是专门为云枝定制的一样。
因为她的确同这些描述分毫不差。
周衍之在后面面无表情地提起剩下的三大包东西，跟上了他们。
云枝给彭白引路的时候，还特地回头看了眼跟在他们身后的周衍之和林薇。
林薇此时红着脸低眉顺眼走在周衍之的身侧，紧张得手脚都好像不太协调。
完全像个小媳妇儿一样。
“你们没买东西吗？”一直晾着人不太好，于是云枝随口问道。
彭白说道：“林薇觉得没什么可买的。”
“哦。”云枝闻言点了点脑袋。
“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跟林薇在一起吗？”见着云枝好像对他的是兴致缺缺，彭白不得不主动出击。
云枝听见这个问题的第一反应是不可思议，第二反应就是，关她屁事。
不过这话显然是不能说出口的，所以云枝听完这个问题后，她脸上短暂地出现了几分无语。
“这没什么可好奇的，你和谁在一起，不是你的事吗？”
话虽是这样，但落在彭白的耳里，却显得不是那么一回事。
“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彭白不由笑出了声，但他还是忍不住同云枝解释，“我和林薇一起出来，是因为她母亲是我的保姆，所以我们才会一起出来。”
关于林薇的身世，云枝早就知道。
毕竟她人物塑造就是坚强韧性的小白花。
也正是因为她同男主有着相同的境遇，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互相救赎了彼此，也更能拉进他们之间的距离。
但有一点是云枝的确没想到的，就是这件事竟然会是彭白说出来。
要知道在原来的小世界里，彭白比林薇对她的身份还要忌讳莫深。
他更不允许有人说，林薇是他家保姆的女儿。
云枝狐疑的目光落在彭白的身上。
片刻后，她忍不住去戳系统。
“你家男二是不是被人给穿了呀？”
系统很快就给了云枝回应：“……”
简直差点没将“胡说八道”这四个字加粗打在云枝的面前。
“没有呀！”云枝说着，语气里却是带了几分可惜，“还以为他被穿了，我可以见到老乡了呢！”
系统：“……”
“云枝。”等了半天，彭白都被等到云枝回应他所说的话，心里一下就着急起来。
听见自己的名字再一次被彭白给cue住，她回身不明所以地挑了下眉：“怎么？”
彭白一时也拿捏不准，她到底听没听见自己说的话。
“我说……”
“枝枝。”
就在彭白想要再说一次的时候，周衍之的声音蓦地插了进来，打断了彭白还未出口的话。
知道是周衍之，所以彭白的脸色在瞬间便沉了下去。
显而易见的，正是因为周衍之的开口，他几乎是不费吹灰之力地就将云枝的目光给吸引了过去。
原先站在他面前的人，蹦蹦跳跳地站到了周衍之的面前，她背着手，仰着小脸，那双眼更是亮晶晶的，是彭白从不曾见过的模样。
彭白很难去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甚至是他忍不住生出了一点点的贪恋来。
如果云枝此时面对着的人是自己……
彭白的目光落在两人身上，有些微冷。
“我们的车就在那，麻烦彭同学了。”周衍之将云枝叫到自己面前后，却忽略了她，而是对着彭白说道。
云枝原先还没什么想法，可当周衍之这话一出来的时候，她再次有些绷不住地微微挑起了眉梢，神色也带有几分诧异。
要是换成平日，周衍之早就去看她了。
正是因为自己有些心虚，所以周衍之从这句话开始一直到他说完的一段时间里，他都没有去看云枝，或者说是在逃避。
“你看，宿主，我就说你要玩脱的吧。”系统在她脑中幸灾乐祸地说道。
云枝却下意识地去看站在周衍之身后的林薇。
小姑娘亭亭玉立地站在那，只是眉眼间有止不住的黯然。
云枝叹气：“男人就是喜欢犯贱。”
系统：“？？？”
“以后有周衍之追妻火葬场的时候。”说着，云枝继续唾弃，“怪不得彭白在周衍之出局的情况下都追不到女主，他应得的！”
“渣男！”
听见自家宿主掷地有声的两个字，系统顿时生无可恋地将自己关了机。
“今天多谢彭大少爷了。”坐上车后，云枝示意司机将车窗降下来，她坐在车窗里，对着站在外面的彭白温温柔柔的一笑，“改天我再请彭大少爷吃饭。”
“云大小姐，你听说过一句话吗？”
彭白手撑着车顶，俯身凑到云枝的面前说道，“择日不如撞日。”
“今天不行。”云枝想也不想地拒绝。
被人拒绝，彭白的神色也不见恼，只是目光时不时地会落在云枝身后周衍之的身上，少年正目露不快地盯着他，那副模样，就像是遇到了闯进自己领地并且觊觎自己伴侣的雄性，正恨不得冲上来将他这个入侵者撕得粉碎。
只可惜，还是个少年。
遇到这种事，也只会亮亮自己的爪子，仅此而已。
彭白心情大好，也没在为难：“那大小姐回去挑个时间，我这人闲，都有空。”
“好啊！”云枝不假思索地点头，同彭白和林薇告别后，这才让司机将车窗升上。
汽车很快发动，不算安静的停车场里只余下汽车驶过的声音。
彭白转身，看着一脸委屈的林薇，早日的心动与怜惜不知何时淡去，如今取而代之的是那人明艳乖软的笑容。
“走了。”彭白说着，走在了她的前面。
“彭白！”林薇见着他真的走了，并且没有同自己解释的打算，于是赶紧追了上去，“你等等我。”-
“你好像不太开心，为什么？”
等车驶出停车场的时候，周衍之冷不丁地就听见了云枝的声音。
要是周衍之不想让云枝知道，其实有一百种办法，可他这次偏偏没有遮掩。
“很明显吗？”
听见这个问题，云枝有些想笑，也不由想起了自己曾经养过的一只猫。
性格同周衍之可以说是半斤八两，属于那种吃醋了会故意让你看出来过去哄它的那一种，姿态摆得很高，但私底下却是个黏人的嘤嘤怪。
虽然知道日后果断杀伐的男主不会是如今这么一个别扭的性格，但云枝还是幻想了一下。
系统没忍不住起了哄：“完了，后院起火了，宿主。”
“嗯，挺明显的。”云枝忍着笑对着周衍之说道，至于系统则完全被云枝给无视到了一边。
要是云枝没有看出来还好，看出来却故意问，甚至是没有过来哄他，这个认知让周衍之心里有那么一点的失落。
但是……
周衍之余光瞥见云枝正在池塘，于是主动伸出了手：“吃糖。”
云枝看着眼前空空如也的手掌心，眼中的笑意更浓，她笑着倒了一颗糖到他的手上：“嗯，吃糖。”
感受到有东西落在自己的掌心里，周衍之神色要比刚才稍好了一些。
他收拢掌心，认认真真地握着糖，将手搁在腿上，正经而认真地对着云枝说道：“以后我要是生气你就像这样哄我。”
说着，他抿着嘴角停顿了一下，似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鼓着勇气继续说了下去，“我很好哄的，只要一颗糖，我就可以被你哄好。”
周衍之紧张地转头看着她，清缓的声音还有几分忐忑，可唯有那双眼亮得不行。
周衍之。他心想，你可真好哄。
云枝也没想到周衍之会说出这样的话，澄澈干净地眸子里似有细碎的光，还没等周衍之看清，一直白嫩柔软的手不知何时就抚上了他的唇，将指尖发甜的糖推入他的嘴中。
她的手柔嫩，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被她触过的地方，似有一把火在灼烧。
热得不行。
周衍之也没想到云枝会这么直接，在糖入嘴的瞬间虽是有几分呆愣，但他很快就反应过来，卷住了那颗糖水蜜桃味的糖。
“糖给了。”云枝开口，眉眼带笑地直勾勾看他，甚至就连声音都软绵的像在撒娇一般，“所以你不要生气了。”
事到如今，他怎么可能生气。
那颗心，就像是被泡在蜜罐子里一般，甜得发腻。
他咬着糖，也笑了：“嗯，不气了。”
云枝展颜一笑，眼中似有春水涟漪，侬丽无双。
围观了全程的系统：“宿主，还得是你。”
“要不等你白月光组的任务做完，我给你申请一下攻略组的任务吧。”
“我觉得你一定是当渣女的好苗子！”
“……”-
这次的年货，云枝准备的都是双份的东西。
本来周衍之还在想云枝怎么准备这么多时，就看见她回去后，将买来的这些东西都分拣好，又指挥家里的佣人将这些东西给搬上了车。
“要去哪？”现在天色也不算早，周衍之不太想让云枝这么晚出门。
“去医院呀！”云枝不假思索地说道，最后反客为主地推了周衍之以下，“你快去换衣服，我们出门去给奶奶他们送年货呀！”
“去医院？”周衍之看着云枝因为累而染上脂粉的脸，不可思议地问道。
“是呀！奶奶一个人在医院，肯定要送点年货过去的，要不然，你还要单独去准备吗？”云枝不太明白他为什么会这么惊讶，“而且你那个爹就算现在没有被捕，也靠不住呀！”
“没，没有。”周衍之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是在听见云枝还替他将年货置办好的时候，心底冲刷而过的暖流是怎么都遏制不住，如浪堆叠般将他淹没。
不过周衍之很快就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云枝的细心程度。
除了替他置办了年货之后，她甚至是还给照顾他奶奶的护工也准备了几样年货和一个红包，虽说置办的东西不算多，但那红包的份量却是十足十的厚实。
除她之外，甚至是就连之前他奶奶住过的那个病房，云枝也给每家准备了四到五样东西，是她亲自带着保镖送过去的。
而送给医护人员的，则是拆了包装的水果和一些自家做的小点心之类的东西，分量都不多，可以说是完全考虑到了医护人员不能收礼物的规矩。
这些都是周衍之没有考虑到的。
而周衍之也知道，云枝能放下身段去做这些，完全是因为他的奶奶还住在医院里。
要是她自己，何需去走动这些，自然有人打理好一切，她只需要坐享其成就好。
周衍之将年货归整好后，便站在门口看她。
看他的云枝像只小蝴蝶似穿梭在走廊里，几乎同每个医护都认识，每个认识她的医护也都十分喜欢她，见着她也都会关切地问几句她的身体状况，然后再耐心叮嘱她记得按时复查。
每到这个时候，云枝就会笑眯眯地将准备好的东西塞到她们怀中，然后又小跑着去找其他人。
等她忙完回来，差不多是一个小时后的事。
“都送出去呢？”周衍之见着她回来后，笑着接过她递来的外套问道。
“当然了。”云枝哼着调子率先走了进来，“也不看我是谁。”
“奶奶怎么样呢？”
周衍之闻言去看躺在病床上闭着眼人，她没有睡着，却闭着眼不太愿意同他们说话，这是在之前绝无仅有的事。
“奶奶睡着了。”周衍之垂眼说道。
“还没醒吗？”云枝好奇地踮着脚去看，没想到她的目光却被周衍之给挡住。
“你干嘛？”云枝扯着他的衣服，想让他过去一点，“你挡着我看奶奶了。”
到了如今周衍之好像也没有办法自欺欺人下去。
可云枝这么聪明，他都能知道的东西，云枝又怎么会猜不到。
周衍之依旧固执地挡在云枝的面前，没让她过去。
“先不急，我听说今天莫医生在，你可以先陪我去问问奶奶的情况吗？”
原来是这个问题，云枝心下升起的狐疑一下就被压了下去。
“可以。”
“那你先去，我同护工交代几句就来。”周衍之继续说道。
云枝并没反驳周衍之的话，而是顺着他的意思点头，重新将外套披上便乖巧地出了病房。
“周奶奶知道呢？”云枝问着系统。
系统哼了一声：“嗯，有人在背后议论这件事，正好被路过的周奶奶听见。”
“哦，挺狗血的。”云枝同系统闲聊道，“所以周奶奶现在是不想见我了，对吗？”
系统并不是很愿意回答这个问题，可实在是拗不过云枝，沉默半晌后，便轻轻地应了声，算是回答了云枝的话。
“到底是儿子，就算犯了再多的错，那也是亲人。”云枝走到莫医生办公室的门口后并没有急着进去，而是寻个地方等着周衍之过来。
等云枝走后，周衍之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这才伸手将门给关上，确定没人后，这才对着病床上装睡的人说道：“枝枝已经走了，奶奶现在是也不想见我了吗？”
病床上的人并没什么动静，但周衍之的耐心也是一如既往的好，他没有催促，而是站在一边安安静静地等着。
一直过了好一会儿，周衍之这才听见病床上传来窸窸窣窣很是细弱的哭声。
周衍之抽了几张纸递过去：“奶奶，你心脏不好，情绪不能激动。”
“衍衍。”等哭够了后，奶奶出人意料地喊了他的小名。
周衍之上前几步，挨在病床边上，并且弯了腰。
只是在他头伸出过的刹那，周奶奶却蓦地伸手狠狠地打了周衍之的一巴掌。
这一掌着实不算太轻，周衍之被打得后退了几步，甚至是他整个人都有些不在状态。
他捂着被打着的脸，愕然抬头，没想到却对上了奶奶失望的目光，他明明站在暖气如春的病房里，整个人却恍若坠入了无底的冰窖里，遍身生寒。
“奶奶……”
“衍衍，你怎么可以这样？”
“他不管做了什么，也是你的父亲啊！”周奶奶哭着拍着被子，一双眼肿得如核桃般。
周衍之看得心里难受，他也并不愿意去刺激她，于是张口想说的话，还是在声音涌出的最后一刻闭了嘴，他将手放下，干脆利落的跪在了奶奶的病床前。
“这件事，的确是我有欠考虑，奶奶你打我吧。”
“为什么啊？你到底是为什么要帮着外人欺负你爸爸啊，衍衍！”奶奶拉着拉着他手臂摇晃着，她力气不大，可身子却哭得塌了下去，“你父亲他只是一时做错了事，他会改的，会改的！你为什么要报警抓他啊！”
“那天的话，也是你爸爸在同你开玩笑啊！你怎么能为了这种莫须有的事，为了一个外人去欺负你爸爸啊！”
“枝枝她们家很有钱的，给你爸爸花一点也不过分，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就你爸爸你这么一个儿子，你也就只有他这一个爸爸啊！”
“奶奶，枝枝的确有钱，但她没有欠我，她的钱也没有理由给一个烂赌的人，而且你从小就教我要学会感恩，所以你现在是要我恩将仇报吗？”周衍之的情绪依旧无比平稳，只是在说完，他有些倦怠的闭眼。
他不该同奶奶争执的。
“奶奶，这件事我会好好处理的，你别激动，我查过了，他顶多也就是做几年牢而已，等他出狱，他还是你的儿子，也还是我的父亲，我们一家人再好好的过日子，可以吗？”
“这怎么可以啊！衍衍，坐牢和不坐牢是有很大区别的！你不是同枝枝关系好吗？你去求枝枝，让她撤诉，好不好？”
“只要撤诉，你父亲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垂在身侧的手被他捏紧，周衍之依旧保持着自己最后的一点理智：“奶奶，你先别哭，这件事我会想办法运转，你先躺下，我……”
没等周衍之将这句话说完，原先紧紧抓着周衍之衣服的手，却慢慢地松开。
周奶奶单手捂在心口那里，五官紧巴巴地拧着倒了下去。
这一幕在周衍之面前无限放大，他甚至是感觉自己的眼瞳在瞬间被刺激到扩大，他跪在那倏然觉得浑身冰凉。
“周衍之，让开！”云枝的声音蓦地从一侧传来，紧接着他感觉自己被一股不算大的力气扯着往回走，而专业的医护人员已经围了上去。
“枝枝……”
他们被重新赶到了走廊上，病房里所有的一切也都看不见，周衍之倏然觉得自己又冷又累。
“我在。”云枝低头牵住了他握紧成拳头的手。
她耐着性子将他的手指一根一根地掰开，将自己的手塞了进去。
手掌里的触感变得完全不同。
周衍之似乎也在此刻找回了一点点的理智。
“你来得很及时，怎么知道的？”
“你当时不对劲，然后我就没走，一直守在外面。”
“听见呢？”
“嗯。”
“有没有后悔？”周衍之又问。
“为什么要后悔，人顾念自己的亲人是人之常情的事，而且奶奶见着我没有在第一时间对我非打即骂，就说明她是个好人，也知道你父亲做得不对，只是她难以接受罢了。”
“你要知道，父母之爱子则为之计深远，她怎么可能看着自己唯一的儿子深陷囹圄，却无动于衷呢？”
云枝的话，让他的心一点点又有了回暖的趋势。
他垂头，却是忍不住讥笑了一下：“奶奶很纵容他，也一直相信他会变好，可是人渣，又怎么会变好呢？”
“我妈还没跑时，他喝醉酒回来就喜欢打我和我妈，后来我妈跑了，他就打我和奶奶，直到我长大，他打不过我，这才没在动过手。”
“可就算是这样，他也依旧会趁我不在的时候对奶奶动手，有时候是外面输了钱，有时候是奶奶不给钱，反正理由很多，总之就是，他需要的只是一个发泄的途径。”
“后来奶奶生病住院，他就去抢我给奶奶攒下的医药费，接着拿去赌，十天半月不见人，要是见了人，一定要钱的。”
“他都这样，我不懂，为什么奶奶还是会相信，他会改。”
说实话，云枝也不懂。
她不懂为什么母亲对自己的孩子……如此包容，哪怕明明知道对方是个一无是处的烂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