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地一声巨响,沈家最庄严不可侵犯的议事厅在沈筝面前缓缓打开。
沈筝斜瞥一眼躬身为她开门,笑得满脸和蔼的长老,阔步迈入。
议事厅的空间十分宽敞,挑高的天花板,高悬的明灯,地上铺设着光可鉴人的黑色大理石。
四周的墙壁,挂着历代家主的画像,画中之人身着华丽的服饰,面容严峻而威严,从门口开始摆到了最里,按照时间的先后顺序排列,皆是男子。
沈筝抬眸望着一幅幅画像,一步步慢慢地走向正中央那个象征着沈家家主之位的位置上,每一步皆沉稳有力。
她想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女子也会跟他们一样,甚至比他们更耀眼夺目。
她挺直背脊,双手搭在把手上,稳稳地坐在那张椅子上。那张她肖想了二十几年的位置。事实上,她先前从未见过它的真貌,这还是她第一次见。
本以为她会激动,会兴奋,但实际上什么也没有,心脏一下下安静平稳地跳动着,从她落座开始,到她审视地扫着这议事厅的布置,一如既往,显得水到渠成又理所当然。
这是她应得的,若她是男子,还有她那些废物哥哥什么事,怕是早上十年就被她给废了。
幼时,她的哥哥们招猫逗狗受尽宠爱的时候,她正发奋苦读,企图凭借自己的优秀分到一些家族资源。
更大些,她的哥哥们在宴会上享受着无数人的恭维,她正笑容满面地弯腰敬酒,企图积蓄更多的力量。因此,她为什么要激动,这些都是她二十几年来辛苦的成果。
她甚至庆幸她是女子,有着更稳定的情绪,更充沛的感情,有着能与她相伴一生的爱人。
这什么封建社会的装扮和规定,通通都给她改了。
这个,好丑,改了。
这个,老土,改了。
这个,崽崽不喜欢,改了。
收到消息匆匆敢来的沈正明见沈筝翘着二郎腿,左手托腮懒懒地坐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沉声指挥着人改造会议室。
他吹鼻子瞪眼了好一会,见沈筝眼神都没分给他一个,他深吸一口气,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在她其下的位置落座了。
沈正明用拐杖重重地敲击了几下地板,见沈筝淡淡的目光看向了他,他轻咳一声,故作威严道:
“过几日你就是这沈家的家主了。虽说我沈家的规矩,女子向来是不得掌权的,但由于你素来聪明过人,是我沈家年轻一代的佼佼者,为我沈家做出了极大的贡献。所以我和全体长老会共同决议通过,任命你为下一代沈家的家主。”
瞧着沈正明那令人作呕的姿态,沈筝闻言嗤笑一声,看都没看他一眼,无聊把玩着桌上的钢笔,丝毫没有给他一点面子。
真往自己脸上贴金啊,什么长老会全体决议任命,明明是他们除了她以外别无选择了好吗?
况且现在沈家还剩几个长老啊,被她清算了一大堆,就只剩下几个拄着拐杖毫无还手之力的老头。也就只有他了,仗着血缘关系,在她面前指手画脚。
应该是他们求着她接手,她再这样搞下去,沈家就快崩盘了。
她是这么想的,也毫无顾忌地直接说了出来。
沈正明脸上有些挂不住,拿起拐杖重重地敲了几下地板,似乎想起了自己来的目的,憋着气高声道:“既然你已经是沈家的家主了,就应该担负起整个沈家。我这几天和几位长老商量一下,给你选个丈夫,过段日子把婚给结了,生几个姓沈的小子,为我沈家传宗接代。”
“都三十岁的人了,还没有个男孩像什么样话。”
“砰”,沈筝随手将手中的钢笔扔在地上,那尖锐的声响瞬间打断了沈正明的话。
沈正明怒斥的声音还未脱口而出,就见沈筝拍了拍手,紧闭的大门应声而开,几个健壮的保镖沉着脸向沈筝跑来。
沈筝冲着沈正明的方向努了努嘴,保镖一个劲步冲了上去,将沈正明团团围住,在几个健壮的身躯下,被包围的老头显得格外瘦小。
那架势,仿佛只要沈筝一声令下,她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干掉。
“逆女!你还想谋杀亲父不成!”沈正明气急了,梗着脖子也不在意自己的处境,冲沈筝吼道。
沈筝不在意地揉了揉耳朵,勾起唇角冲沈正明笑了下,散漫道:
“谋杀那倒算不上。我倒觉得像父亲这样爱权如命的人,瞧着自己手无寸铁毫无还手之力,怕是比杀了您还要难受吧。”
“说是替我选丈夫,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要在这人选上做手脚,或者期盼我生产的时候出些意外,让您重新夺回这沈家的权吧。”
“逆女,你就是这么想你父亲我的吗?你是我亲生的女儿,哪怕我再不钟意你,也不至于害了你的性命。”沈正明通红着脸重重地拍了几下自己的胸脯,浑浊的眼中竟出现了被质疑的泪花。
“好了,父亲您就别装了,我不吃这套。我还不了解您吗?俗话说得好,狗改不了吃屎。您什么尿性我还会不知道吗若是有个机会能让您重新夺回权,怕是要您所有子嗣的性命您也会毫不犹豫地答应。”
在沈筝讽刺的言语下,被揭穿的沈正明脸一阵白一阵青,胸膛急剧起伏着,喉咙里发出漏气的破锣声,眼看着就快被沈筝给气昏过去了。
沈筝眯了眯眼,冲保镖摆了摆手,保镖恭敬地向后退了几步,为沈正明留了个能呼吸新鲜空气的位置。
沈筝缓缓起身,不紧不慢地朝沈正明走去,狭长的黑发猎猎起舞。
她站定在沈正明的面前,居高临下望着他痛苦的呼吸,伸手轻轻理着沈正明凌乱的衣领,轻声道:
“父亲,您还没有认清自己的处境吗?需要女儿提醒一下吗?”
她高扬语调,手里的力道猝然加重,狠狠勒住了沈正明的脖子。
“我心情好,给您脸,您才是这沈家的前任家主。心情不好,您屁也不是。”
是不是她最近心情好,给了他几个好脸色,以至于他看不清形式,学会蹬鼻子上脸了。
这世上如今能在她面前蹬鼻子上脸的人不多,倒是让她有了几分新奇,想要亲自教训一番。
“您现在应该称呼我为什么?”
沈筝弯着腰平视着憋红了脸的沈正明。笑得温柔和煦,从远处看,还真有种女儿温柔地为父亲整理衣领的感觉。如果忽视她那双用力到有些泛白的指尖的话。
沈筝慢条斯理地继续收紧沈正明的衣领,饶有兴趣地看着沈正明粗重的呼吸。
“沈……沈家……家主。”双方僵持了许久,久到沈正明的脸由红变紫,再也坚持不了了,他终于放低了姿态,开口叫着沈筝。
沈筝满意地弯了弯眼角,随即松开手上的力道,也不在意沈正明那粗重湍急的咳嗽声,轻轻地为沈正明整理着衣领。
打理完了,她直起背脊,如唠家常般,坐在沈正明的身旁,理了理散落在脸庞的发丝,笑意盈盈地轻声道:
“父亲,我自认为我是个非常善良且仁慈的人。既没有把父亲关进小黑屋里忍饥挨饿上好几日,也没有往您身上狠狠地抽上几十鞭子,这种在女儿幼时几乎可以说是家常便饭的体罚,女儿都没有用在父亲身上。女儿做到这个份上,父亲也应该知足了。”
“毕竟,我的祖父,您的父亲是怎么死的您还记得吗?活活饿死在屋里的,死的时候啊,那老鼠蟑螂都在上面爬。他的父亲,我的曾祖父也是这么不明不白地死的。”
“沈家历代前任家主几乎都是这么死的。弑兄弑父素来是我们沈家继任的传统啊。您对自己的父亲这么做了,轮到您自己您就怕了,对您的继承人那叫一个用心栽培,费心费力了这么些年,哪怕他是个废物,对您也还算孝顺。”
“于是您就觉得您打破这个魔咒,对吗?”沈筝轻笑一声,遗憾地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只是可惜了,您压错宝,找错人了。如今继位的是我,可不是您宝贝的嫡长子。”
瞧着沈筝一口一个您字,说出来的话却半点敬意也没有。沈正明刚缓下来的气又不顺了。
她这分明就是故意的。故意说敬词来恶心他。
就是故意的,您能耐我何啊。沈筝似乎听懂了沈正明的心里话,挑衅地挑了挑眉,显得肆意又张扬。
“哦,对了父亲。我此次前来还有一件事要提前通知您一下。我已经有喜欢的人了,就不劳您费心。”
沈正明瞪大了眼睛还未说话,就见沈筝放轻了声音,眼中闪过一丝温柔。
“她是个女子,聪慧过人,尊贵骄傲,浑身上下都透着璀璨夺目的光芒,是人群中最耀眼的存在。我已经决定和她相守终身了。”
沈正明闻言愣在了原地,还未发表意见,就见秦缨面容严肃地直接闯了进来,俯身在沈筝耳边轻声道:
“沈总,夏小姐被沈庭玉劫持了。”
“啊,沿着这条小路一路向外跑,居然也能撞上沈庭玉这也太倒霉了吧。”
夏榆身着一件单衣,其上布满褶皱,像是有人刻意揉出来的,却又不懂得正常的纹理分布,显得格外不符合常理。
她白皙的脸颊上蹭了些黝黑的灰尘,像只灰头土脸的小黑猫,哪怕掉进泥坑里了,也依旧高傲地扬起脑袋,两只大眼睛明亮透净,踮起脚尖在路上急奔着。
夏榆装作从地下室逃出来的模样,从沈筝的别墅大门跑出,沿着系统精准规划的路线,踩着碎石小路,穿过假山和公园,向目的地前进。
沈筝所处的别墅是有名的富人区,依山傍水,拥有着大大小小十几座的山脉,数不清名贵的树木,若是真想凭借着脚力将其逛上一遍,怕是几天也逛不完。
沈庭玉垂眸倚靠在一辆没有车牌的面包车旁,缓缓吐出一层层烟圈。
烟雾缭绕中,几乎遮蔽住了他脸上所有的情绪,他将烟头扔在地上,用鞋底狠狠地捻灭。
这些天在沈筝的大力围剿之下,他简直就如丧家之犬般东躲西藏,生怕一觉醒来就跟他那些族辈一样被沈筝给抓了。
跟在他身边的人越来越少,连他父亲留给他的最后一点势力也所剩无几,只余下稀稀拉拉几个人。
沈庭玉一把抢过手下手中的望远镜,眯着眼朝一个方向观察了许久。
他所藏身的这座小山位于沈筝别墅后,凭借着望远镜,能勉强观察到沈筝日常进出的身影。
谁也没想到,在沈家众人吓破了胆心甘情愿臣服的情况下,他居然还敢跑到沈筝眼皮子底下。
明明如今大局已定,沈筝几日后便会继承沈家家主之位,他却有些恍惚,脑中无数念头肆意咆哮。
明明一切都不是这样的,他是沈家的嫡长孙,天生就应该继承沈家。
他应该有着肆意张扬的权势,有着臣服在他身下的女人,还有几个继承他样貌和能力的子嗣……
这才是他的一生。
而这一切都被沈筝给毁了。一个女人,还是个外嫁女,有什么资格继承沈家。
若是沈筝死了,沈家的一切就还是他的。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她给做了。
“小少主,有人来了。”
猫在草丛里眺望四周动静的手下轻声向沈庭玉汇报着。
沈庭玉眼中狠戾之色一闪而过,他已经在这个地方蹲守有些日子了。这个地方较偏,他们又谨慎,一直以来从未有人发现。
沈筝进出皆有保镖,人多势众,他一直都找不到下手的机会。
他只有一次机会,断不能被这些蝼蚁破坏了。
沈庭玉无声地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作势起身上了面包车,可不能让血脏了他的衣裳。
就见少女沿着山间小道,准确无误地找到他们的地盘,往这跑来。
夏榆!沈庭玉瞳孔猝然收缩,似乎想到什么突然捧腹大笑。
真是天助他也。他原先还想着若是实在找不到机会,就冲她下手,没想到竟自己送上门来。
这一次,她逃不走了。
沈庭玉冲着手下做了几个手势,手下掏出家伙,猫着身子在矮木丛里穿梭着,堵住了所有逃脱的必经之路。
夏榆远远望见那辆破旧的面包车,还有旁边已经熄了的火堆。她嗤笑一声,真够狼狈的啊。
她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哟,这不是沈家的嫡长孙吗?几日不见怎么沦落到这个地步了。”夏榆站定在面包车的不远处,高扬着脑袋,眉毛轻挑,斜睨着沈庭玉。
那嘲讽奚落的架势,格外的吸引仇恨。
在这些天接二连三的打击挫折下,沈庭玉似乎成长了不少,他冷冷地瞧着夏榆,未曾言语,也并未暴怒。
阴冷的目光上下扫视着夏榆,随后冷冷地笑了一下。
“这一次,你跑不掉的。”
那阴毒的目光看得夏榆鸡皮疙瘩都快起来了,这沈庭玉有毛病。
手无寸铁如同一脚跑到狼窝的夏榆看似毫无准备地前来送死。实际上,夏榆的脑中,分布着详细的地图,标记着四周埋伏的敌人,连带着他们手中的家伙。
操碎了心的系统甚至还规划出了最佳逃跑路线。夏榆身体肌肉紧绷,警惕地望着沈庭玉,耳朵微微一动,听着四周树丛的动静,时刻准备往外撤。
在沈庭玉那句话脱口而出,几乎同一时刻,夏榆和四周埋伏的人同时动了,她双脚同时蹬地,如离弦之箭般往身后的小路窜去,轻巧地避开周围朝她扑来的人,身形在几只手中穿梭着,左拐右绕,灵活得仿佛能预判般。
“宿主,宿主,重点关注那个人,他手上有消音的家伙。”统子满脸紧张地盯着眼前的战况,夏榆的脑中一个红点急促闪烁着,系统甚至将他整个人放大,通过各种微小的细节分析着他的动向。
已经跑到半山腰了,夏榆擦了擦快要滴落到眼眸的汗珠。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她来挑衅沈庭玉之前就打听过了,这片地区的安保极强,按照时间来计算,只要她成功下山,便会撞到巡逻的安保。
被重点关注的男子得到沈庭玉的首肯,飞速掏出了家伙,遥遥对着夏榆,直接开了一枪。
“宿主!”
“砰”地一声轻响,子弹裹挟着灼热的力量,径直嵌入夏榆的左肩上。
许是怕夜长梦多,许是觉得夏榆身上有些神异之处,此次开枪之人并未像先前那个老头一样,慢悠悠地拿出个枪,比划了好几下,给了夏榆躲闪的时间。
夏榆闷哼一声,一股钻心的剧痛瞬间从肩头炸开,像汹涌的潮水般瞬间淹没了她的意识。
鲜血喷溅而出,她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前踉跄了几步,牙齿狠狠地咬了下嘴唇,口腔中铁锈味瞬间弥漫,她侧身翻滚了一下,继续往外跑。
“统子,屏蔽掉痛觉感知。”
夏榆的右手紧紧地捂住不断朝外冒血的伤口,鲜血从她指缝间不断溢出,染红了单衣。
无数黑点密密麻麻占据了她的视野,她仿佛没有痛觉般,不管不顾地向外跑去。
随着鲜血的不断涌出,她的脸色越发苍白,唯有那双眼眸如同寒夜里不灭的火炬,依旧熠熠生辉。
四周的打手飞速地向她袭来,夏榆拖着虚弱的身体,虚浮地躲着迎面而来的拳头。
只是,双手难敌四拳,她侧身避过前方的棍子,在系统猝然长鸣的警报声下,一根闷棍重重地敲在她的脑袋上,夏榆踉跄了一下,双腿一软,趴在了地上。
眼前的世界天旋地转,所有的景象都扭曲成一片模糊的光影,她张了张嘴,抬眸最后看了一眼山外的大道,眼前一黑直接昏了过去。
……
再一次睁开眼之时,夏榆的脑中仍嗡嗡作响,她恍惚地眨了眨眼,记忆停留在了那道极速的枪击下。
她下意识动了几下,发现半点也动弹不得。她的四肢被绳索紧紧地绑住,勒进了肉里,冰冷的水泥地面贴着脸颊。刺鼻的铁锈味和潮湿的霉味扑鼻而来,她缓了一会,朝四周望去。
头顶的钢架上挂着几盏忽明忽暗的灯泡,周围是倾倒的货架,墙壁上的白灰大片脱落,露出里面斑驳的红砖。像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她朝那被拆的乱七八糟,几乎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就像凭空凸在外面的阳台望去,还是二楼。
“宿主,您没事吧。”小蓝团见夏榆总算清醒过来了,焦急地飞到夏榆面前,嘴中染上了哭腔。
“统子好没用,看宿主被他们抓进了车里,一路开车绑到这个废弃的仓库,却什么也做不了。只能花了些能量帮宿主止住了肩膀上的血。”小蓝团撇了撇嘴,头顶上聚集了好几片乌云,哗啦啦下着小雨。
“怎么办?统子根本就解不开宿主身上的绳索,也计算不出全身而退的方法,统子只能联系大反派,大反派也没那么快到。呜呜呜X﹏X”
“该死的男主不会对宿主不利吧。统子不要宿主出事,宿主这么好。呜呜呜X﹏X”
显然,第一次做任务的小系统根本就没有应对此等场景的经验,抱着小夏榆的手哇哇大哭。
小夏榆见事情超出她的掌握而恹恹冷淡的眼眸染上了一层暖意,她将小蓝团从乌云里解救出来,伸手揉了揉它圆滚滚的身体,脆生生地安慰道:
“好了,别哭了。没事的,既然他没有在我昏倒的时候对我不利,而是将我绑到这里来。就说明他暂时不会伤害我。我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沈庭玉怕是想用我来要挟沈筝。思及沈庭玉那令人作呕的目的,夏榆眼帘颤了颤,细长的眉毛冷冷地耷拉下来,眉梢低垂,透着股凌厉的锋芒,就连素来生生不息的眼眸也盖上了一层薄薄的阴霾,明暗交替下让人看不出眼底的情绪。
“夏小姐,终于醒了啊。”一双皮鞋出现在夏榆的视野里。
沈庭玉饶有兴致地瞧着夏榆在地上挣扎蠕动着。
肩膀上的伤口因过激的运动而再次崩裂,殷红的血珠滚落在地,白色的单衣浑浊肮脏,几乎看不出原先的颜色。
夏榆挺直背脊,翻身坐在地上,仰视着沈庭玉。
沈庭玉皱了皱眉,深吸一口气,努力抑制着心底喷涌袭来的杀意。哪怕他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夏榆,他的心里依旧没有半点喜悦。好似他与夏榆身份互换了般。
瞧着她哪怕深处险境,依旧高傲地扬起头,浑身傲骨的夏榆,沈庭玉一脚踹向身旁的木椅,噼里啪啦声下,本就松散的椅子在飞扬的尘土下摔了个粉碎。
这幅高傲的姿态,真令人厌恶,让人想要将她的傲骨全打碎,碾碎在泥里才好。
“夏小姐,若是你跪在地上磕几个响头,说不定我就大发慈悲地放过你了。”沈庭玉双手环抱在胸前,轻蔑地撇着*夏榆,毫不掩饰眼中的恶意。
在他的设想下,夏榆可能会害怕,可能会屈服,可能会愤怒,哪知夏榆弯了弯眼角,颇为开心地笑出了声来。在沈庭玉愈发难看的脸色下,夏榆的笑声越发的敞亮。
“沈庭玉,你在怕什么?怕沈筝吗?”
若是先前的你,怕是只想将我碎尸万段,而不是将我完好无损地绑在这里。
沈庭玉,你怕了。
沈庭玉似乎读懂了夏榆眼中的嘲弄,怒火蹭地一下窜上心头,他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他一步跨到夏榆的面前,揪住她的衣领直接将她拉了起来,高高地扬起拳头,显然是气到极致了。
“夏榆,别以为我不敢动你。”
还不等他动作,门外忽而传来无数发动机的轰鸣声,急促凌乱的脚步声迅速袭来。
沈庭玉愣了愣,嘲弄地笑出了声来,“没想到素来冷情冷性的沈筝这么在乎你啊,就消失了这么一会,我都还没发消息威胁她,她就自己找上了门来。”
“真是感天动地的母女情啊。”
沈庭玉掏出一把锋利的匕首,架在了夏榆的脖子上,拖着夏榆直接来到了二楼没有任何防护的阳台上,将夏榆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仓库外,几十辆警车和黑车将整个仓库团团包围住了,无数警察和保镖从车上下来,密集的脚步声令沈庭玉瞳孔一缩,左手下意识用力,一道血痕缓缓出现在了夏榆的脖子上。
“沈筝,让她们滚,我只想见到你一个人,让她们滚!”
沈庭玉双眼通红,声嘶力竭地朝站在最前面的沈筝吼道。
殷红的血迹自肩膀而下,几乎染红了夏榆的半边身子,沈筝心脏猛地一缩,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隐藏在衣袖里的指尖迅速收紧,因用力而泛着白。
“后退,立即后退。”沈筝想都没想,立即回头朝众人吼道。
秦缨张了张嘴,刚想提醒沈筝对方手中有枪,就在沈筝骇然的表情下住了嘴。
众人面面相觑,沉默地往后退去,徒留沈筝一人完完全全地暴露在视野范围内。
沈筝甚至双手朝上扬了扬,示意自己并未带任何武器,她一步步慢慢朝仓库大门走去。
“站住!”沈庭玉身体不可控地颤抖着,汗水从额头上不断滚落,划过扭曲的脸颊,他朝沈筝吼道。
沈筝顿了顿,听话地停在了原地,
“沈庭玉,你想要什么?”沈筝抬起头,将颤抖的双手背在身后,努力让自己的声线尽可能的平稳。
冷静一点,冷静一点,这是谈判,她不能露出任何破绽,若是她出错的话,榆榆就……
沈筝的鼻息不可控地停了一瞬,密密麻麻的汗珠遍布她的额头,她的眼眶瞬间红了起来。
沈庭玉似乎头回瞧见沈筝如此的模样,愣了数秒后,他猖狂地大笑,笑到连泪花都溢出来了。
“沈筝你居然在害怕,你居然在害怕。素来嚣张跋扈,不可一世的沈筝居然也会害怕。哈哈哈哈哈!”
夏榆原本冷静的面容四崩五裂地被撕了个粉碎,狭长的眼睫颤了颤。她抿了抿嘴,顶着锋利的匕首冲沈筝轻微地摇了摇头。
她们无声对望着。
沈筝你不应该这样,你应该拿出你平时谈判的气势,挺直背脊,身体微微后仰,漫不经心地斜瞥着沈庭玉,这才是你。
她知道,她知道这所有一切的程序,甚至在赶过来时,她的脑中已经机械地模拟了无数遍。
可是,她做不到。她自小生活在尔虞我诈的沈家,刺杀绑架枪击经历了无数遍,她明明早就已经习惯了。
她抑制得住自己的情绪,控制得了自己的表情,却无法操控自己最原始如呼吸一般的本能。她从未有一刻这么深刻地意识到,她爱她。
她爱她,夏榆颤动的眼睫低垂着,掩盖住了眼中的湿意,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沈庭玉本就是抱着死马当成活马医的心态,见杀不了沈筝便把夏榆给绑了。没想到他这个姑姑居然真的在意这个相处没多久的继女。
真是讽刺啊,她对他们这些留着相同血脉的亲人都能痛下杀手,却紧张她这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外人。
沈庭玉架在夏榆脖子上的匕首压低了几分,滚烫的血珠从夏榆脖子溢出。
“你想要什么?”沈筝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地上前一步,仰头望着暴戾的沈庭玉,严肃冷冽的表情尽可能地和缓了下来,她放软声音,小心翼翼与他商量着。
“我要沈家,我要你恭恭敬敬地将沈家的一切双手奉上,跪在地上叫我家主,而后再滚出沈家,永远地除名。”
沈筝,一边是你最爱的人,一边是你潜伏了几十年才得到的权势,你选什么?
脑中出现这个问题的同时,沈筝就已经有答案。
三十年练出来的手段和能力,哪怕一无所有,她依旧可以东山再起,不过又是一个几十年,她付得起。
至于下跪,她年幼之时跪在那些老不死面前被打得满地打滚也不是没有过,她一向能屈能伸,这点屈辱算什么,她弯的下身子。
所有的所有她都能付得起,但唯有夏榆,只有一个,她赌不起,也不能赌。
“好。”
沈筝弯了弯眼角,温柔地冲夏榆笑了下,而后微微屈膝。
就在沈庭玉猖狂地大笑笑得架在她脖子上的手止不住地颤抖时,夏榆眼中狠厉之色一闪而过,她左肩猛地撞击沈庭玉的肩膀,匕首应声而落。
四周早有防备的人凶狠地挥舞着棍子朝她袭来,不远处,黑色的枪支瞄准她的脑门。
夏榆挑衅地勾起唇角,不屑地笑了一下,在沈庭玉还在愣神的时候,她的双手死死掐着沈庭玉的脖子,上前一步,拉着沈庭玉一起,从二楼一跃而下。
黄昏时分,落日余晖将天空染成了一片橙黄。
夏榆身着一件简单的单衣,其上星星点点沾染了血迹和灰尘,凌乱的发丝在风中肆意飞舞,她像只展翅高飞的凤凰,舒展舞动着炽红的翎羽,悄然坠入凡间,金红色的光晕自天际蔓延,照亮了整个苍穹。
她的双眸,宛若两团燃烧的烈焰,那纯粹的赤红色在眼底翻涌,仿佛要将世界点燃。瞳孔深处,是炽热到近乎疯狂的光芒,仿佛下一刻,这双眼睛就会因为那股极致的热度而燃烧殆尽。
沈筝,我不要你在我和你屈躬卑膝几十年打下来的沈家做出选择。
那也是你的二十年,我舍不得。
小凤凰的骄傲,让她绝不容许因为自己连累她人,更不容许在她眼里无所不能众星捧月般的沈筝屈躬卑膝。
沈筝,应该鹤立独群地站在人群的最中央,运筹帷幄,指点江山。
沈筝的爱,温柔细腻,如潺潺流水般滋润无声,夹杂着丝霸道。她毫不掩饰自己对夏榆的爱意,轻而易举便被众人给看穿了。
而夏榆,许是年轻的小凤凰第一次恋爱,脸皮薄,有些害羞。许是她性情骄傲,许是她仍有些顾忌,轻易不将爱意挂在嘴边。
但她的爱也同样热烈绚烂,像是三月人间绽放的烟火,砰地一下,炸裂开来,在天空勾勒出一个火红的翎羽,纷纷扬扬地洒落。
“统子,是不是只要成功逃脱,我的任务就彻底完成了。”
“是的宿主,到时候你就可以选择是留在这个世界还是回到原来的世界了。”
夏榆朝着通红着眼朝她跑来的沈筝嫣然一笑,明媚璀璨。
沈筝,若是我没死,我们就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那是属于小凤凰最盛大的告白。
沈筝,我心悦你。
“宿主!”
“夏榆!”
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在夏榆脑中回荡,夏榆双手死死擒住吓懵了的沈庭玉,按照计划好的姿势,将沈庭玉垫在身下,砸落在地,而后翻滚一圈。
“统子,帮我计算一下从二楼跳下去的生还率。”脖子上又是一道血痕,夏榆低垂着眼眸,静静望着只要稍稍上前便可踩空的阳台。
“宿主,这可有三四米高,跳下去指不定断手断脚的,我们再想想其他办法。”小蓝团焦急地扒拉着小夏榆的手,高声劝道。
“算。”回应它的只有一坚决的音节。
四周寂静了一会,小蓝团轻声道:“若是毫无任何防护,全身而退的概率不超过50%,若是坠落的姿势不对,大概率会伤到双腿,严重点会伤到脊柱。宿主……”
夏榆眯了眯眼,冷声打断系统的话:“若是拉沈庭玉垫背呢。”
“90%。宿主,统子还是觉得……”
“够了。小统子,祝我好运。”
“医生!医生!医生在哪里!快来救命啊。医生!”
沈筝跪在地上,身心力竭地冲外大吼着。那双手颤巍巍地停在离夏榆还有几尺的半空中,始终不敢落下。
夏榆苍白着脸躺在血泊上,全身各处都沾染上了殷红,黏黏糊糊的。
她睫毛颤了颤,努力抬眸看了眼浑身抖得不成样的沈筝,浅浅地笑了一下。
“没事的,沈筝,不疼的。”
夏榆确实没有说谎,她在被枪击后就屏蔽了痛觉感知,如今确实半点痛苦也感受不到,就是觉得有些冷。
她蹙着眉抖了抖,许是经历了一系列凶险万分的事,总算脱离险境了,夏榆喉咙里憋着的那股气瞬间一消而散,她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耷拉的杏仁眼越来越沉,几乎快要闭上了。
“怎么不疼啊,这么多血。”沈筝跟着担架一同前进,听见夏榆安慰的话,她的泪再也止不住了,无声地往下滴落。
“那些都是沈庭玉的。”夏榆想都没想就鼓了鼓嘴回复道。
虽说她现在被屏蔽了感知不清楚自己的伤势,但她觉得她应该伤得不重。毕竟她严严实实地将沈庭玉给压在下面了。
“沈筝,好困啊,我先睡会。你不许哭,哭了就不好看了。”几个大大的哈欠下,夏榆再也坚持不住了,昏睡过去的最后一秒,她冲沈筝小声嘟哝道。
“好,我不哭。崽崽先睡一觉,一觉起来就什么都好了。”沈筝紧咬着唇,抑制着喉咙里的呜咽。
一双手来来回回擦去不断滑落的泪珠,努力扬起嘴角,露出一张笑脸,只是那笑竟比哭还难看。
待夏榆再次醒来之时,已然不知过去了多久。
她恍惚地眨了眨眼,映入眼帘的是洁白的天花板,阳光透过细密的窗纱,在病床上洒下斑驳的光影。
夏榆还未有所动静,就瞪大了双眼,她全身各处都裹了层厚厚的纱布,尤其是双腿,包扎地跟个粽子似的,被高高地吊了起来。
“啊啊啊,统子!统子!统子!我的腿是不是断了。”夏榆面上风平浪静地扫了一眼,而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安详地躺在床上。
意识海里,小夏榆蹭地一下窜了起来,一把揪住在她脑海上空不断洒着白色碎纸的小蓝团。
小蓝团板着张脸,严肃道:“宿主,您日后便在上面躺着吧。”
第25章 小夏榆认认真真观察了好久小蓝团的表情,见它依旧板着张脸。 ……
小夏榆认认真真观察了好久小蓝团的表情,见它依旧板着张脸。
她闷闷地将小蓝团扫到一边,蹲在小角落里,手指在地上无规律比划着。
见无人在意,连小蓝团也没来安慰她,小夏榆撇了撇嘴,像一朵潮湿发霉的小蘑菇,眼泪啪啦啪啦地往下落。
小蓝团叹了口气,用屁股顶了一下小夏榆的背影。
小夏榆措不及防中啪叽一下脸朝地摔在了地上。她怒气冲冲地爬了起来,也顾不上伤心,恶狠狠地瞪着小蓝团,挽起袖子一副要干架的姿势。
“宿主,没事的,那楼三米多高,宿主叠着沈庭玉,又翻滚了一圈缓冲了一下,就受了点皮外伤,修养几周就好了。”
小夏榆闻言一愣,这才反应过来系统刚才吓唬她呢。
她一把抹去脸上的泪痕,生气地哼了一声,一把揪住小蓝团,用手指使劲戳着小蓝团的身体,戳进去弹起来,再戳进去弹起来,泄着愤。
“你!很!过!分!”小凤凰张大嘴巴,话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嘴里蹦出来,她生气地控诉着系统的恶行。
“宿主,你才过分呢。”哪知一听这话系统就炸了,它咻地一下飞出小夏榆的怀抱,气愤地踩着小夏榆的脑袋。
“宿主你知不知道没跟别人商量就从二楼跳下来很吓人,统子当时都快要吓得当机了。万一宿主有个三长两短,统子就只有一个人了。”
小夏榆闻言有些心虚地绞着手指,竟好脾气地任由小蓝团在她脑袋上筑窝。哄了许久才将小蓝团哄好。
“以后不许这样了。”小蓝团别扭地抱了下小夏榆。而后,它直起身子,镇重地望着小夏榆,播报道:
“宿主,恭喜您成功解锁所有的剧情节点,并达到50%以上的剧情完成度。”
“您自由了。”
小蓝团温柔地对着愣神的小夏榆笑了下。
你可以没有任何顾虑地跟沈筝在一起了。
小夏榆扬起脸庞,灿烂一笑,她猛地扑向小蓝团,给了它一个大大的拥抱。
“谢谢统子,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的小蓝团。”
“那当然,统子可是10086号,所有执行任务的系统中最大的号数。”
“宿主,真的已经决定了吗。”一人一统嬉戏打闹完后,统子轻声问小夏榆。
“嗯,不回去了。”小夏榆躺在地上,眺望着她意识海里无际的夜空。
父皇母后有太子皇兄,想必也就伤心一会,不会为了她伤到身子。
如此想来,她在那个世界已经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东西了。
“统子,你是不是要走了,我舍不得你。”小夏榆扑闪着大眼睛,黏黏腻腻地趴在小蓝团身上。
小蓝团艰难地把小夏榆推开,轻声许诺道:“统子不走,统子会陪着宿主度完此生。”
耶,小夏榆兴高采烈地蹦了起来。
夏榆嘴角勾起一抹笑,她缓缓睁开眼眸,就见一个白衣黑发的人影毫无声响地站在她的病床边,静静看着她,寂静下,夏榆甚至感受不到她的呼吸。
夏榆浑身一抖,瞳孔瞬间放大,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定情一看,这才把人给认了出来。
沈筝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衬衫,其上布满褶皱。一头乌黑长发肆意垂落,几缕发丝在苍白的脸颊前凌乱晃动着,几乎遮住了那双布满血丝的瞳孔。
更别提那毫无血色的嘴唇和额上凸起的青筋了,活脱脱像只从坟里爬出来的女鬼。
“沈筝!”夏榆轻声唤了声。
沈筝愣愣地望着夏榆熠熠生辉的眼眸,呆滞的眼珠微颤,她僵硬地上前一步,伸出白皙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摸了摸夏榆的脸颊。
那毫无温度的手指冻得夏榆浑身激灵了一下,她蹙了蹙眉,下意识偏了下头。见沈筝依旧呆呆地僵在那里,她皱了皱鼻子,重新将脸贴了回去,软软地蹭了几下沈筝的手指。
“沈筝,你怎么不说话?”
沈筝猝然收回手指,通红的眼眸蒙上了一层水雾,挺直的背脊霎时间便崩了个粉碎,她将头埋在夏榆病床边缘的被子里,肩膀微颤。
“沈筝,抱歉,让你担心了。以后不会了。”小凤凰无助地望着溃不成声的沈筝,下意识想要伸手,而后她看了一眼快要裹成木乃伊的手臂,缓缓地放下了。
“错了,错了,沈筝,你别不说话,理理我~”小凤凰拉长语调,将短短的一句话念得起承转合。
她努力蠕动着身体,想要起身抱抱沈筝,只是身上裹着的纱布太多,双腿又被高高吊起,她失败了。
在又一次挣扎地想要起来,却又无疾而终的时候,沈筝缓缓抬起头来,晶莹的泪珠还挂在狭长的眼睫上,她颤了颤,泪珠倘过她苍白的脸颊。
她沙哑着声道:“你伤得很重,这些天便在这好好修养吧。我会在此贴身照顾你的。”
骗人,夏榆看了眼沉着脸说谎连眼睛都没多眨一下的沈筝,鼓了鼓嘴,统子都帮她里里外外扫描过几遍了,哪有那么严重。就是皮外伤,养几个星期就好了。
也就肩膀上的枪伤比较严重,那也不用将她全身都包扎起来啊。还将她绑这么紧,都不透气了。
“沈筝,我觉得我好多了,不需要这么厚实的包扎。”夏榆眨巴着大眼睛,脆生生地与沈筝商量着。
沈筝沉默不语,眉眼冷淡地耷拉下来,就这么幽幽望着夏榆。
唔,好凶。
夏榆抿了抿嘴,乖乖地躺在床上,躺得格外板正。小脑袋不断向被子里拱动着,直至全部缩进了被子里,她才小声地哼了一下。
你们都吓唬我!坏人!
小蓝团悠闲地躺在意识海里,边嗑着瓜子边看着宿主和大反派的相处,见宿主难得吃瘪,它乐呵呵地多磕了一粒瓜子。
嘿嘿嘿,它不生气了,不代表大反派不生气了。
说实话,那天几近发疯的大反派都快把它给吓死了。
除却受意识所限,将它这个非自然产物扒出来外,其他的一切经过她都调查地一清二楚。所有与这件事有关的人,她一个也没放过,更别提那些拔萝卜带出来的泥了。
思及那几位身上全是弹孔,几乎没有一处好皮,小蓝团就不由抖上一抖。
夏榆无聊地躺在病床上,鼓着嘴朝外吹着气。
这种日子什么时候到头啊,她骨头都快躺软了。好无聊啊,连这病房里所有的物件都被她来来回回扫视了数遍。
她竟未想到有一天她会如此厌恶柔软的大床。
沈筝坐在不远处的椅子上,修长的手指耷拉在键盘上打着字,远程处理公司的各类事务。
似乎觉察到夏榆的目光,她抬起眼眸,默不作声地倒了杯水送到夏榆有些干涸的嘴边。
夏榆暗中瞪了沈筝好几眼,她不是这个意思,而后恨恨地将水给咽了下去。
躺在病床上的这些天,沈筝很少与她说话,总是阴阴湿湿地望着她。
但无论是她想要喝水,还是想要进食,沈筝都服务地尽心尽责,让人挑剔不出一点不好来。
这让她发脾气也不是,不发脾气也不是,不上不下地卡在喉咙上,郁闷死了。
唯一一点不好的就是,沈筝几乎24小时粘着她,不允许她消失在她的视野里。吃饭是,睡觉是,甚至连上厕所,她都得陪在外面。
夏榆耷拉着烧得通红的脑袋,将其埋在双膝间。见实在改变不了沈筝的主意,她收紧小腹,压低动静,断断续续……
而后如死了般,她僵硬在那一动不动,如座雕像般。
清脆的敲击声自门外响起,沙哑又低沉:“需要我帮忙吗?”
“不……不用。我好了。”夏榆急匆匆地起身,整理好后迅速出来,几乎将她通红的脸庞全埋进了沈筝的怀里,动了动示意她扶她回床。
夏榆知道,沈筝是被她吓着了,才会如此患失患得,生怕她一离开她的视线便会出事。
但……但这也太夸张了吧。
她原本以为沈筝过段时间便会恢复正常,哪知她愈演愈烈,越发地过分,居然还想帮她洗澡。
沈筝将夏榆抱在浴室的椅子上,单膝跪地,沉默不言地拆着她身上的绷带。
血色的伤口只留下浅淡的痕迹,伤口处新生的肌肤泛着淡淡的粉色。显然是恢复得不错。
解完绷带后,沈筝并未停止,修长的手指灵活地解开扣子,将单衣褪去。
白皙的肌肤猝然暴露在冰冷的空气里,细密的鸡皮疙瘩迅速爬满全身。夏榆抖了抖,双手推着沈筝的身体,轻声道:
“沈筝,我自己来。”
沈筝沉默不语,拧开花洒,伸手试了下水温,而后向她背部的扣子袭去。
夏榆抿了抿嘴,明媚的大眼睛朦朦胧胧盖上了一层水雾。她重重地推了一下沈筝的肩膀,带着这些天挤压在心底的委屈,她冲沈筝吼道:
“沈筝你混蛋。”
花洒重重地砸落在地,稀稀拉拉的水柱几乎淋了沈筝满身,沈筝愣了愣,伸手将开关给关了。
她恹恹地耷拉着眉眼,水滴不断顺着发丝滑落,她轻声喃喃道:
“榆榆,你就这么不信任我吗。”
第26章 淅淅沥沥的水滴自脸颊滑下,浸湿了沈筝的前襟,不知是水还是泪。沈……
淅淅沥沥的水滴自脸颊滑下,浸湿了沈筝的前襟,不知是水还是泪。沈筝低垂着眼眸,呆呆僵在原地。
夏榆愣了愣,冒出来的火气悄然无声地熄灭了,她伸手扯了扯沈筝的衣袖,轻声道:“沈筝,你知道的,我不是那个意思。”
“夏榆,我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沈筝垂眸扫了一眼夏榆固执抓着她的手,自嘲地笑了一下。
“自我遇见你之后,你几次步入险境几乎皆与沈庭玉有关。你似乎总能孤身一人地撞到他手上。”
“上次酒吧是,这次也是。我不认为这是意外。一个在此之前从未去过酒吧也没有闲情雅致逛小区的人。”
沈筝顿了顿,毫不意外地瞄到了夏榆眼中一闪而过的心虚。
“事实上,我并不在意。你讨厌他也好,仇视他也好,哪怕你想要沈庭玉的命,只要跟我说一声,我都会双手奉上。”
“哪怕你真的不信我,认为我会手下留情,你也应该带足人马,想将他剁了还是剐了他,随你意。我宁愿你处理不周,接到的是警方的电话,也不愿接到你危在旦夕的消息。”
“已经是第二次了,夏榆。”沈筝眉头紧蹙,唇线紧抿。她眼皮微掀,黝黑的眼眸里凝结了两片冰花,笼罩在一团幽寂的怒火中,随着时间的推移愈演愈烈。
她轻轻地将夏榆的手指推开,烦躁地扯了扯黏糊糊的衬衫。
夏榆望着空空如也的手掌,张了张嘴,想解释,却又解释不清。
她小心翼翼地瞄了一眼沈筝严肃冷凝的面孔,凌空的小腿小幅度晃悠着。
好凶啊,跟她在上书房读书的太傅好像,下一刻就要抡起棍子打她的手板了。
夏榆委屈巴巴地鼓了鼓嘴巴,不行,先前把沈筝当母亲被她揍也就算了,如今要是再被揍那就太丢脸了。
她仰着脑袋,再次揪住沈筝的衣袖,小幅度晃悠着,一双焰焰的眼眸无辜地眨巴着,哼哼唧唧地带上了一层水泽。
沈筝严厉的眉眼并未有一丝的触动,又在撒娇,这招对她没用。
“你以为你像上次那样撒个娇,红个眼圈,便能轻易地将这件事揭过吗。”
“夏榆,你究竟是不信任我,什么都不跟我说,亦或者。”沈筝顿了顿,如鹰般锐利的目光紧紧盯着夏榆,不放过她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你别无选择,必须这么做。”
夏榆像只受到惊吓的猫猫,双眸瞪圆,满脸震惊地望着她,晃悠的脚丫瞬间绷直了。
若不是她刚才被沈筝抱到洗手台上,此时怕是早就扑腾着翅膀溜了。
沈筝瞧着微张着嘴的夏榆,冷冽的眉目放软了些,小凤凰年纪轻,对她又不太设防,她轻而易举地便获取了自己想要的信息。
许是有所顾虑,怕她若是直白的戳破,夏榆会有变故,沈筝所言并未太过明确。
她这次清理沈家那些余孽,顺藤摸瓜发现了许多有意思的东西。
她先前并未派人查过夏榆,当她认真翻过夏榆的生平时,她就有种淡淡的违和感。
样貌相同,性格相似,连从小看着她长大的管家也只是感慨一句大小姐长大懂事了。
沈筝却一眼看出这壳子里装的不是同一个灵魂。
一个人再怎么成长,她的底层逻辑是不会变的。若是说她们的共同点都是骄傲的话,高高在上蔑视众人的傲慢和肆意张扬璀璨夺目的骄傲也是大不相同的。
结合她之后的一系列行为,沈筝很容易就推断出了夏榆的任务目标——沈庭玉。
那个在夏榆送到医院前就已经咽了气,哪怕她日后如何后悔也救不了的人。
既然夏榆的任务目标已经死亡,她还会留在她身边吗?
她会辗转到其他世界周而复始地完成交给她的任务,永远离开她吗?
因此,哪怕医生再三强调夏榆所受的只是轻伤,过几日便会清醒,沈筝的心中也没有半分喜悦。
她静静坐在夏榆的床前,望着夏榆恬静的睡颜,黝黑的眼眸里是通红一片的血色。
沈筝如同一座沉默的雕塑,一动也不动,连眼皮也不敢多眨一下,生怕她一个不注意,夏榆的呼吸便会中止。她就会永远地离开她。
黑暗浓稠如墨,几乎要将她吞噬,汗水夹杂着泪水,在沈筝的脸庞肆虐,将她整个人都浸湿了。
她打着哆嗦,抚摸着夏榆温热的脸颊,想要开口唤着她,喉咙却像被一只手死死扼住,发不出一丝声音。
她跪在幸运女神脚下,等待着命运的审判。
哪怕夏榆重新醒来了,沈筝依旧提心吊胆,一颗心七上八下的,始终找不到归处。
她一刻也不敢停歇地待在夏榆身边,直至刚刚瞥见夏榆一如既往璀璨绚丽的眼眸,沈筝恍惚了一下,赫然醒悟。
既然榆榆这些天都没有消失,她是不是可以……可以稍微相信,榆榆有选择的权利,她不会离开她。
“沈筝。”夏榆双手捧着沈筝的脸庞,轻轻擦去她脸上的泪痕,正对着她血红的眼眸,一字一顿承诺道:
“放心,从今往后,我都不会离开你的。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由于签订了保密协议,夏榆不能吐出有关于系统的半点信息,但在系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下,夏榆含糊地意指了一下先前的情况,而后有些骄傲地挺起了胸膛,神采飞扬。
看,沈筝,在我们共同的努力下,我们终于在一起了。
“真的?那东西不会再逼迫你了?”沈筝眨了眨眼,不确定地再三询问道。
“真的。千真万确。”夏榆微微仰头,嘴唇轻落在她的眼角,一点点吻去那咸涩的泪水。
沈筝睫毛颤了颤,脸庞一侧,轻轻吻着她的手掌。带着酥麻的触感,沈筝在她白皙的手腕上落下细碎的吻。
柔软的唇瓣沿着手臂一路蜿蜒,最后停留在她的左肩上。
伤口已经结痂脱落,中间新生的组织泛着粉红,与周围正常的皮肤形成鲜明的对比,像一条扭曲的蜈蚣缠绕在其上。
“疼吗?”沈筝怜惜地望着伤口,落下一个轻柔的吻。
“不疼的。一开始就不疼。”夏榆对沈筝眨了眨眼,狡黠地摇摇头。
沈筝眼中唇边勾起一抹笑,她温柔地落下一连串细碎的吻,用舌尖细细描摹着伤口轮廓,而后,轻轻撕咬舔舐着新生的软肉,翻来覆去,不厌其烦。
“唔……”夏榆呼吸急促上了几分,淡淡的粉从肩膀一路蔓延到了耳根,她喘了一下,伸手推着沈筝的肩膀。
沈筝轻笑了一下,微凉的手指抚上她的脚踝,缓慢蜿蜒游走,指尖的摩挲带着令人毛骨悚然的黏腻,一路向上。
像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黏腻地滑动在夏榆腿部的伤口处。
“榆榆,是不是只要将你的双腿缠上绑带,绑在床上,你就永远都不会受伤。”
“沈筝,若是那样的话,我宁愿死。”夏榆浑身抖了抖,漂亮的眼眸蒙上了层薄薄的水雾,她鼓了鼓嘴巴,小声回嘴着。
沈筝轻笑一声,戳了戳。
榆榆,她知道的。
所以,她换一种方式,一样能达到目的。
“沈……”夏榆瞪圆了双眼,拔高音量,还未吐出多少音节,就被一个凶狠的吻堵住了嘴巴。
沈筝猛地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的唇往嘴里送。带着滚烫的温度和不容拒绝的力道,撬开唇齿,肆意掠夺着她的呼吸。
遮掩滑落。细密的吻落在夏榆紧绷高扬的脖颈处。
夏榆指尖猝然收紧,下意识抵着沈筝的肩膀,往后退去,身后是冰冷的墙壁,又能退到哪里去呢。
沈筝将她圈在身下,越发的起劲。
“唔……”夏榆涨红着脸,身体不受控制颤抖着,她一手抵着沈筝的手腕,一手捂着自己的嘴巴。
沈筝感受到手腕处弱小的阻力,挑了挑眉,她并不着急。
不出一会,就有人受不住了。
夏榆迷离地望着眼前笑意盈盈的女子,颤抖着身子,再也掩盖不住嘴里的抽泣,只是无论怎么也缓解不了。
“沈筝,帮我……”
“崽崽,说清楚。”调笑的语音自夏榆头顶袭来。她一边疑惑地发问,一边却越发过分。
滚烫的泪珠自失神的眼眸涌出,夏榆收回了抵在沈筝手腕上的手,无力地打了她一巴掌。
沈筝微微偏头,眼中幽光一闪而过,她看似温柔地吻去夏榆脸上的泪珠,动作却格外凶狠。
“唔……沈筝,你好凶。”夏榆高扬着脑袋,霎那间脑子一片空白,连她的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发不出任何声音。
沈筝平日里健身,握着杠铃的手骨节分明,时常健身数十分钟也没休息一下。
夏榆抽抽涕涕地哭了起来,本以为沈筝会有所顾忌,哪知她越发的放肆。
“沈筝。”夏榆急促地唤了声沈筝的名讳,全身痉挛着,双手死死抓着沈筝的后背。
在沈筝笑着垂眸注视下,一并远去。
“我心悦你。”
“崽崽,我也爱你。”
第27章 清晨,第一缕阳光悄然穿透薄纱,洒在夏榆脸上。 夏
清晨,第一缕阳光悄然穿透薄纱,洒在夏榆脸上。
夏榆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一道温热的气息平稳地喷洒在自己的耳旁,夏榆身体一僵,动也不敢动,眼珠子乱溜观察着情况。
一只手臂耷拉在她胸前,沈筝整个人贴着她的后背,将她圈在了怀里。
夏榆脸颊染上一抹红,她瞪了几眼沈筝睡觉了也不安分的手,张了张嘴做个咬的口型。而后,小心翼翼地用两只手指捏起沈筝的手腕,轻轻地放回她怀里。
自己冷*哼一声,用被子裹住自己不着一缕的身躯,嘴巴鼓鼓囊囊骂了许久,怎么想也气不过,用力一抓,将沈筝的被子给掀了。
我没穿你也别盖了,哼。
沈筝眼睛一睁看到的就是眼前这幅场景,她无奈地摇了摇头,懒懒地侧过身来,一只手撑着脑袋,笑意盈盈地瞧着头顶冒烟的小凤凰,甚至还觉得她不够羞,向夏榆展示着她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指。
白皙修长,灵活有力,手背上布满青筋,在阳光下几近透明,像是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唯一不足的就是,几根指头皱巴巴的,似乎在水里泡的太久了。
“沈筝!”夏榆气急了,裹着被子冲过去挠了她一下,只是那喉咙像劈叉似的,发出沙沙哑哑的声音,带着浓浓的鼻音,结合夏榆那张精致骄傲的脸颊,格外好笑。
沈筝一时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出来,甚至提前预判了夏榆的动作,拿枕头上下挡着她的爪子。
“都怪你!我都哭那么久了你居然一次也没有停过。”夏榆一把抓起枕头,劈头盖脸地朝她砸去,边砸边委屈地控诉着。
“崽崽,我还以为你是在邀请我呢。”断断续续呜咽的哼声,尾音上扬发颤,说实话跟邀请没有什么区别。
沈筝眯了眯眼,手指抹过自己红肿的嘴唇,还有滋有味地回味了一下。
“沈筝!”夏榆一把扔掉枕头,张牙舞爪地换上了拳头,朝她肩膀捶去。
唔,这小崽子,力气还挺大的。
沈筝结结实实地受了一拳,而后,她握住送上门来的手腕,张嘴咬了一下,留下一个浅淡的牙印。
我的崽崽。
浅淡的眉目如沐春风,黝黑色的眼眸映满夏榆的面容,她对着粉红的牙印轻轻印下一吻。
夏榆红着脸瞪了她一眼,跳跃的火苗在眼眸中散发着焰焰的光芒,她飞速地嘟嘴啄了一下沈筝的嘴唇,笑得明媚肆意。
你也是我的。
因为动作幅度过大,裹在身上的被子下滑了些,白皙精致的锁骨上密密麻麻布满了红痕。
夏榆顺着沈筝幽幽的目光向下一看,簇地一下跳了起来,扯着被子就想往上裹。
只是被一只手死死拽住了,怎么扯也扯不上去。
“沈筝,现在是白天,不可白日……”本就声若细蚊的声音停歇了一瞬,夏榆忍着羞意,眨巴着眼直视沈筝那兴趣盎然的目光,企图跟沈筝讲道理。
崽崽,跟她讲道理可找错人了。好不容易才脱下来的,怎么会允许再穿回去呢。
沈筝拿起遥控器对着窗户点了一下,窗帘猝然散落,严严实实地遮住了外面射来的所有日光。
沈筝挑了挑眉,笑得温柔和煦。
“榆榆,现在就不算白日了。”
早有准备的用力一扯,被子滑落,两人同时跌在床上。
沈筝的下巴搁在夏榆的锁骨上,她张嘴咬了咬夏榆的下巴,唇角轻勾,扯出一抹似有若无的弧度,黝黑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戏谑。
“崽崽,你是不是忘了,先前的账我们还没算呢。”
夏榆一双杏仁眼眼睛瞪得滚圆,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她都跟她解释过了,她居然还抓着不放。无耻,混蛋,王八蛋……
夏榆被抵在身下,鼓着嘴用她所能骂的词汇抽抽涕涕咒骂着沈筝。
沈筝饶有兴致地看着夏榆涨红着脸,微颤的睫毛上淅淅沥沥染上了水珠,明明喉咙里隐约溢出呜咽,却依旧不服气地夹杂着几声骂音。
她轻声啧了一声,居然还有心思骂她,手下力道猝然一重。
“唔……沈筝!”
“崽崽,你嘴上骂一句,我们就多一次。”
“崽崽你知道我最生气的点是什么吗?”
“沈筝,我又没错,都是小蓝团的错。”
沈筝叹了口气,笑得摇了摇头。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啊。
骤雨突停,雨滴裹挟着阵阵微风,“啪”地一下,轻轻打在窗户上,本就不牢固隐约漏着水的窗户瞬间颤抖着,几滴晶莹的水珠顺着窗棂滑落。
“啪”
“啪”
一下下轻轻扇着窗户
……
“唔……错了,沈筝,我错了。”
“错哪了?嗯?”
“我……唔……我不该……让自己步入险境”
“还有呢?”
“我……沈筝……错话……呜呜”
到最后,脑袋糊成了一团浆糊,夏榆揪着沈筝的衣领,嘴里叽里咕噜说了一些乱码的喃喃。
沈筝低头一一吻去她脸上的泪痕。
她在晋江下打她,她在晋江上抽她,公平得很。
“家主回来了。”管家欣喜地站在门口迎接着沈筝家里住了许久,伤势痊愈的夏榆。
夏榆雀跃地微踮起脚尖,比沈筝快了一步。沈筝不紧不慢地跟在夏榆身后,她含笑望着小凤凰欢快的背影。
两人的手紧紧交握在一起,十指相扣。
“嗯。”夏榆满脸灿烂地冲管家笑了一下,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骄傲地举起和沈筝交握的那只手,耀武扬威地宣示道:
“我们在一起了。”
在管家浑身一震,猝然抬眸凝视着沈筝。夏榆看似羞涩地抿了抿嘴,对着沈筝狡黠一笑,一溜烟跑远了,徒留沈筝一人面对着五味杂陈的管家。
这兔崽子。
沈筝暗自咬了咬牙,指尖摩挲了下,手指有些痒。
“沈小姐,你们……”管家难以置信地拔高语调。
“是的,我们在一起了。”沈筝镇重地望着管家,一字一顿道。
“我们跨越了时间,彼此相爱。岁岁年年,朝朝暮暮,不离不弃,白头偕老。”
沈筝狭长冷冽的眉眼悄然无声地融化了,眸光清润潮湿,眼底的情愫一览无余,如海水般汹涌澎湃,眼波流转间皆是温柔。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到一向雷厉风行的沈小姐这幅模样,看样子,她当真很爱小家主。
说实话,当她远远地望见沈小姐和小家主携手并进,哪怕不知晓她们的关系,也莫名觉得世间一切喧嚣皆被无形的屏障隔绝在外,无法靠近她们分毫。
现在她知道是什么了,是幸福。
管家诧异了一瞬,而后慈祥地对着沈筝笑了一下。
只要小家主幸福就好。
水晶吊灯洒下柔和的光芒,每一寸空气都氤氲着香槟的馥郁。
宾客们身着华服,轻声交谈,目光不时投向那通透明亮的旋转楼梯,等待着沈家新任家主沈筝的到来。
二楼,沈筝身着一袭纯黑的高定西装,细密的纹理在灯光下泛着柔和的光泽,一头乌黑的长发利落地盘在脑后。
她举着酒杯,随意地碰了几个谄媚凑到她身旁的沈家子弟的杯子。夏榆坐在沈筝的位置旁,睁着圆溜溜的眼睛望着万众瞩目的沈筝,肆意笑了一下。
负责筹备宴会,此时前来汇报的沈妤见状,自来熟地对夏榆挤了挤眼,搭话道:“大侄女,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姐帅毙了。”
夏榆愣了愣,刚想说什么,就见一直用余光扫着这边情况的沈筝放下酒杯,漫不经心地瞥了笑容爽朗的沈妤一眼,轻声道:
“沈妤,叫错了,你应该叫姐姐。”
沈妤???
沈妤满脸疑惑地瞧着笑得如沐春风的沈筝,半点也没理解她的意思。
夏榆轻轻推了推沈筝的肩膀,笑着瞪了她一眼。
“妹妹你好,重新认识一下,我叫夏榆。” ???
沈筝轻笑一声,弯腰亲了夏榆一口,在沈妤逐渐石化的表情下,沈筝牵着夏榆的手,十指相扣,她炫耀般朝沈妤晃了晃,而后扬长而去。
哒哒哒,旋转楼梯上,出现了两个黑色的身影。
沈筝一手牵着夏榆,一手举着酒杯,虚空敬了一下一楼的诸位。一时间,宾客们纷纷起身,整齐划一恭敬地朝沈筝回礼。
沈筝向下压了压手,四周一片寂静,无数人的目光齐刷刷盯着她,沈筝举着酒杯,高声道:
“诸位都是老熟人,我就不多自我介绍了。今后,便由我执掌沈家。望诸位周知。”
台下掌声雷动,恭维奉承声此起彼伏。
老一辈给面子地拍了拍手,暗中却皱了皱眉头。沈筝此人阴险狡诈,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她这时候带自己的继女出来见人到底是何用意。
沈筝举着和夏榆交握的手,高声向所有人宣告道:“这是我的女朋友,未来的妻子——夏榆。”
整个宴会像是被按下了静音键,在所有人瞪大了眼睛,满脸震惊的目光下,沈筝俯身虔诚地吻了吻夏榆的额头。
崽崽,我继承了你父亲夏起元的遗产,自然也包括你,我的继女。
第28章 系统10086蹦蹦跳跳地飞回管理局中心,头顶着一个巨大醒目的9……
系统10086蹦蹦跳跳地飞回管理局中心,头顶着一个巨大醒目的90分,笑得格外灿烂。
管理局最神秘的核心区域,悬浮着一个奇异的光团,周身散发着奇异的白光。
许是觉察到小蓝团的靠近,祂慢悠悠地飘到10086面前,不断流动变化,层层叠叠如梦似幻的光晕闪烁着,主神的轮廓在白光中若隐若现,隐约能看出人形,但难以分辨出具体的形态。
小蓝团亲昵地蹭了蹭主神的手掌,骄傲地晃动着鲜红的90分,似邀功道:
“主神大人,主神大人,我第一次任务,90分,厉不厉害,厉不厉害~”
主神含笑望着闹腾的小蓝团,揉了揉它圆润的脑袋。
“吾的小团团真棒。”
所有系统自诞生后就有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形态,有△有*有☆,而系统10086是的,与主神有几分相似。
小蓝团想,许是因为这个原因,主神大人对它格外关注,它一定不辜负主神大人的栽培。
主神伸出食指在它头顶点了一下,一道纯粹浓缩的能量霎时钻进小蓝团的身体。
“这是这次任务完成后管理局下发的奖励,屏气凝神。”
虚无混沌下,光线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汇聚交织,逐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
轮廓逐渐清晰,首先显现的是一双湛蓝的大眼睛,宛若一望无际的浅海,清澈无垠。
它圆睁着眼,好奇地打量着自己稚嫩的小手。
粉雕玉琢的小女孩三岁左右,头上挺着两个窜天的小揪揪,长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着,几缕碎发俏皮地垂落在脸颊旁。
“主神大人!”小女孩扬起脸,露出一排洁白的糯米牙,两个酒窝若隐若现,那灿烂的笑容像春日暖阳,瞬间驱散周遭的阴霾。它高兴地在主神面前转了一圈展示着。
梦幻的白光模糊了一瞬,祂顿了顿,而后伸出手指轻轻弹了一下10086的小脑袋。
倏地一下,10086在空中翻滚了几圈,biu地一下飞了出去,它迷茫地眨巴着眼,扑通一声掉落到黑色的漩涡里。
耳旁传来祂轻渺的声音:“小团团,下一个任务吧。”
无数纷繁复杂的数据流同时在漩涡里旋转,钻进10086的数据海里。
引擎的轰鸣在空旷赛道上炸裂,像是一头苏醒的猛兽发出的咆哮。一辆炫酷的赛车风驰电掣般驶来,车身线条流畅,在路灯的照射下反射出耀眼的光芒。
顾骜羽头戴一顶黑色头盔,细碎的黑发从头盔边缘露出,被疾风吹得肆意飞舞。反光的镜片后是一双恹恹冷淡的眼眸,她冷冷地望着不断消失在脑后的景色。
就在这时,一只浑身雪白的小猫突然从赛道边的草丛中窜了出来,它粉色的小鼻子微微颤抖,眼睛瞪得圆圆的,愣在了原地,显然是被眼前这飞速向它撞去的大铁块给吓着了。
顾骜羽冷冷地瞥了它一眼,随即猛打方向盘,车身与地面摩擦出尖锐声响,带起一阵烟尘。
她丝毫没有减速的意思,一个漂亮的弧线,绕过了呆滞的小猫,径直撞向了赛道旁的栅栏,剧烈的金属撞击声下,银白色的弧线冲破栅栏,朝赛道外的山间飞去。
车身翻滚,零件飞溅,扬起大片尘土。恍惚间,似乎有一个模糊的身影心疼地吹了吹她鲜血淋漓的伤口,稚嫩的童音在她的耳旁响起:
“亲爱的预备宿主您好,我是炮灰npc10086号系统,您的生命体征即将停止,马上就将步入死亡。”
“检测到您符合本系统的全部要求,只要您扮演《帅气校霸狠狠宠:娇弱校花何处跑》中的炮灰顾骜羽一角,并仔细揣摩小说人设,履行小说剧情,当扮演的合格度达到50%时,本系统将奖励重生的机会一次……”
“是否绑定本系统?”
“滴滴滴……滴滴滴……”
鲜红的倒计时出现在顾骜羽面前,顾骜羽倒在血泊里,血色的手指颤了颤,她掀起眼皮抬眸望了它一眼,一如既往的冷淡,她没有说不同意,也没说同意,就直接昏了过去。
小统子慌忙飘到她面前,拿手指戳了戳她死亡溢出的灵体,见她没有半点反应,统子眼珠子转悠着打量四周,见四周无人,它鬼鬼祟祟地飞速拿起她的手指,啪叽一下按在了协议上。
“没有反应就是同意了,宿主您好,系统10086号很高兴为您服务,祝您做个好梦。”
待顾骜羽再次睁开眼帘之时,扑鼻而来的便是碧绿青葱的味道。
林深见影,熹微的光影一点两点地漏过错落的树丛,十五六岁的少年身着白色校服,背着书包你推我打地跑进校园。
顾骜羽罕见愣了愣,呆滞地望着校门口摆放的大镜子。大一号的校服松松垮垮地套在她身上,领口大敞,精致的锁骨若隐若现,衣角随意地塞在裤子里,袖子高高挽起,露出线条流畅的小臂。
一头乌黑的长发利落地耷拉在肩上,双鬓间银色的挑染若隐若现。她双手插兜,单肩背包,懒散地站在原地,漫不经心地望着镜子里的自己。
看着镜中人相似的银色唇钉和桀骜不驯的表情。顾骜羽冲自己吹了声口哨,也不在意是什么情况,慢悠悠朝校内走去。
刚走进教学楼,突如其来一只手,猝然搂过顾骜羽的肩膀,将她拉到角落。
顾骜羽眼中闪过一丝不耐,她一把拍开肩膀上那只手,整理着自己弄皱的校服,细长的眉毛耷拉下来,理完后,她冷冷地望着眼前穿着校服的女同学,不耐烦地掀起眼皮,示意她有事说事。
女同学似乎对她这幅桀骜的表情习以为常。她冲顾骜羽挤了挤眼,小声汇报道:“老大,已经搞定了,就在三楼卫生间里,就等老大你了。”
许是女同学眼中的恶意太过直白,又或是顾骜羽从前便懂这些黑话。
她嗤笑一声,冲女同学扬了下下巴,示意她在前面带路。衣袖摩过校裤,窸窣声下,倒是比她先前慢悠悠的速度快多了。
哐当一声轻响,厕所门被一脚踢开,一股消毒水混合着些许异味的气息扑鼻而来。女同学谄媚地对依旧双手插兜的顾骜羽笑了一下,将她请了进去。
顾骜羽抬眸扫了一眼里面的场景。瓷白色的洗手台上坐着几个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女同学,无所事事地晃着腿,嘴里叼着根烟。
不远处是一扇扇干净的隔间,紧密排列。两排隔间中间空余的地板上,一个全身湿漉的女生跪坐在那,湿透的校服紧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她瘦小的身形。少女缩起肩膀,双手本能地环保住自己。
头发一缕缕地贴在脸颊上,水滴顺着发梢不断滴落,四五个杀马特少女或蹲或站地将她团团围住,狞笑地望着她颤抖的身影。
地板上的瓷砖积上一层薄薄的水,在七嘴八舌肮脏的咒骂下,少女低垂着头,默默不语。
顾骜羽随手将书包扔向先前将她领进来的女同学,在杀马特声声崇敬的交唤声下。她一把接过杀马特手中用来装水的水桶。
拧开水龙头,接满一桶水,在杀马特们猖笑的表情下,她恣意挑了挑眉,一桶水朝围在少女身边的杀马特泼去。
刺耳的尖叫声下,杀马特诧异地瞧着面无表情的顾骜羽,东窜西跳,企图逃过她的洗礼。
哪知顾骜羽极有准头,水桶紧紧对着人脸泼,满满一桶水下,杀马特们顿时湿透了,全身毛发滴答滴答地向下滴水,犹如丧家之犬般,与地上那个少女没有什么区别,同样狼狈。
一时间,场面混乱极了,顾骜羽孤身一人面对着这十几人怒气冲冲的眼神,面不改色。气急败坏的跳脚声夹杂着几句恶毒的谩骂自杀马特嘴里吐出。
顾骜羽本就恹恹的眉眼再耷拉下了几分,拿起水桶狠戾地朝洗手台上的镜子砸去,半空中划出一道凌厉的弧线,咣当一声,水桶四分五裂,塑料碎片似雪花般飞溅开来。
顾骜羽裸露的手臂微鼓,斜瞥一眼傻眼的杀马特。杀马特浑身一激灵,似乎想起顾骜羽的战斗力,瞬间一哄而散,留下顾骜羽和少女两人。
顾骜羽轻蔑地勾起唇角,望着她们逃窜的背影。而后,她三步跨过两步,站定在少女的面前,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水珠沿着校服砸落在地,少女紧咬着唇,睁着湿漉漉的大眼睛望着依旧冷淡的顾骜羽眼眶瞬间泛起红,泪水混着脸上的水珠不断滚落。
她的身子轻轻发抖,那模样就像一只被吓着的小猫,任谁看了都会心生怜惜。
顾骜羽嗤笑一声,毫不犹豫地转头拿起书包就走,对她半点兴趣也没有。
啧,真是娇弱啊。
“骜羽,谢谢你。”少女慌忙从地上爬起来,一把握住顾骜羽的手。
顾骜羽皱了皱眉,冷漠地甩开她的手,淡淡道:“不用。”
第29章 “骜羽,你就这么讨厌姐姐吗?”一滴泪珠挣脱眼眶的束缚,顺着脸颊
“骜羽,你就这么讨厌姐姐吗?”一滴泪珠挣脱眼眶的束缚,顺着脸颊缓缓滑落。
顾骜羽恹恹的眉眼微微上扬,冷酷的脸上略微染上其他的味道,似乎有些诧异。
系统10086刚从中央管理局报备完毕回来,迎面就撞到如今这个场景。
它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有些傻眼,怎么它就出去了一会,宿主就提前跟反派搞在一起了?
小蓝团狐疑地盯了桀骜不驯的顾骜羽和暗中垂泪的大反派许鹿溪许久,缓缓舒了口气。
还好还好,关系很正常。虽说和谁交往是宿主的自由,但它还是希望宿主能正常地完成任务,不再节外生枝,途经几番波折。
小蓝团轻咳一声,吧唧一下从天而降,挺直身板站在懒懒扫视自己意识海的顾骜羽面前。
顾骜羽垂眸瞥了一眼小蓝团,嗤笑一声,用手比划了下自己大腿的位置。
小蓝团眨了眨眼,瞧着自己才到顾骜羽腿部的身高,觉得自己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它气鼓鼓地飞了起来,与顾骜羽面对着面。
“这位宿主,请您尊重系统10086。”
顾骜羽似笑非笑地瞧着眼前鼓着脸的小女孩,伸出罪恶的双手强势镇压它的挣扎,蹂躏着它肉嘟嘟的脸颊。
耳旁传来她散漫的嗓音:“给我说说什么任务,看我感不感兴趣。”
小蓝团张牙舞爪地踢蹬了许久,好不容易逃出她的魔爪,它捂着通红的脸颊跟顾骜羽隔了好大一段距离,瞪了她好几眼。最后还是凭借它优秀的职业操守,为她调出了整本小说的大致剧情。
顾骜羽眼皮微掀,几下将密密麻麻的文字扫完了。
这是一本名叫《帅气校霸狠狠爱:娇弱校花何处跑》的言情小说。
他是校园里的霸主,帅气不羁,惹得校园无数女生暗生情愫。她是身份低微的灰公主,倔强固执,如同一颗挺拔不倒的小白杨。
在校霸的世界里,从来都没有柔情可言,直到他遇到了那个女孩,一切都不一样了。
起初他只是想折辱欺凌她,哪知欺负着欺负着,瞧着她倔强不屈的小白花样,竟欺负出些感情来了。他追她逃,她插翅难飞……
都是些什么乱七八糟的玩意,顾骜羽嘴角下拉,扯出一个嫌弃的弧度。
而她,顾骜羽,是校霸男主手下的得力干将,学校的大姐大。
明里暗里听从男主的命令帮他做了不少事,包括早期欺负女主的戏份,几乎都由她谋划执行。
今日这场霸凌,也是原主特地吩咐手下做的,说是要给刚转学过来的大反派许鹿溪一个下马威。
顾骜羽大致了解原主的家庭背景信息后,眼中的厌恶越发得深,难怪系统挑中她啊,她除了没有大反派许鹿溪那个继姐,其余几乎跟原主一模一样。
是的,大反派许鹿溪是原主生理爹新娶的老婆带过来的女儿,因为其柔顺乖巧的外表,多次被生理爹当做模范来教育原主。
原主本就叛逆,又在道上混了几年,手下统领着这么多人,哪里受得了这种气,生理爹夸一次,她就在大反派身上加倍找回来。
大反派身单力薄,只有被欺负的份,有几次曾想反抗,但反抗得越狠被打得越惨,到最后,她逆来顺受的样着实让原主向男主炫耀了好久。
出了校门各奔东西后,这些霸凌者早把这些事抛之脑后了,哪曾想,先前参与此事的人竟没有半点征兆地先后失踪,待警方搜寻到他们时,早已死亡许久。
一袋一袋的碎尸被警方从下水道里打捞起来,哪怕未曾验尸,用肉眼也能看出他生前受到的是何等的折磨。
作为此事的直接主导者顾骜羽最特殊,没死,被大反派给抓起来了,日日夜夜折磨着,生不如死。
也就是男主运气好,有天道庇护,在许鹿溪想要对他下手的最后一刻,警方破案了。
阵阵长鸣的警报声下,特警持枪将她的住所包围,许鹿溪畅笑了一下,全身皆是飞溅的鲜血,嘴角牙缝残留着血块,她冲警方勾起唇角,血泊下是她的继父和母亲,熊熊烈火下,她拉着全家一起步入火海。
也就是说刚才那个差点被原身霸凌的人是小说里那个有种的大反派,她名义上的继姐?
顾骜羽终于肯拿正眼看她了,她上下打量着许鹿溪,见她还是一副柔软垂泪的模样,她蹙了蹙眉,什么也没说,背起书包转身就走。
顾骜羽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许鹿溪抹去脸上的泪珠,缓缓抬眸,琥珀色的眼眸下像是被雾气笼罩,朦朦胧胧中闪烁着诡异的光芒,她从校服口袋掏出一把锋利的刀具,转了几圈,如木偶般顿顿地歪了歪脑袋。
她这个继妹竟跟传闻中不太一样。
上课铃叮铃铃地响了三次,穿着校服的学生们安静地坐在位置上,等待着老师的到来。
顾骜羽双手插兜,沿着教学楼的墙根,施施然地走着,甚至还颇有兴致地吹了几声口哨。
“宿主宿主,这是你的教室。”
顾骜羽歪头瞥了一眼,教室的最后一排,许鹿溪孤零零地坐在座位上,一本本地从书包里掏出湿漉漉的书本,未干的水泽滴滴滴答答不断滑落。
后几排吊儿郎当的同学互相挤了挤眼,趁着老师用粉笔写字的间隙,用卷子卷成纸团,你一下我一下地朝许鹿溪头顶砸去。
咣当几声轻响,坚硬的石子从窗户外射入,直朝那些人面门砸去,鬼哭狼嚎声在寂静的教室里此起彼伏,顾骜羽依旧拽拽地站在窗外,对他们冷冷地勾起唇角。
“顾骜羽,你不好好学不要影响教室里的其他同学,滚出去。”恶龙的咆哮声从老头嘴里吐出,夹杂着几根在空中旋转的粉笔。
顾骜羽瞥了满脸怒容的老师一眼,混不吝地笑了下,在全班所有同学的注视下,大摇大摆地往外走。
一路乱逛到校门口旁的围墙,顾骜羽后退几步,助跑、起跳,双手稳稳地搭上墙头,紧接着,一个利落的翻身,轻松跳落在地,动作一气呵成,显然是其中的老手了。
顾骜羽拍了拍手上的灰尘,慢悠悠四处乱逛。徒留小蓝团一人目瞪口呆。
“宿主,好孩子是不能逃课的,要好好学习,将来考个好大学。况且,如今的剧情节点都是在学校里触发的。”小蓝团飘在半空中,絮絮叨叨念叨着。
“哦,我是坏孩子。”顾骜羽满不在意地瞥了它一眼,看那样子显然是一点也没放在心上。
小蓝团鼓了鼓嘴巴,暗中瞄了顾骜羽好几眼。唔,这个宿主跟上一个不太一样,有点凶。
“提醒宿主一下,若是宿主在最后没有达到任务所需的最低分数线,宿主就会失去生命体征,彻底地进入死亡。”
“哦,死就死吧。”顾骜羽叼着根棒棒糖,坐在街边无聊地打着游戏。
小蓝团瞧着顾骜羽无所谓的表情,粉嫩的小脸皱成了一团。这个宿主很奇怪,从它在她濒死前出现在她面前,想要绑定之时就有所征兆了。
本以为是它太过冒昧的出现,宿主喜从天降地捡回一条命来,一时半会没反应过来才没应答它。
如今看根本就不是这样的。它的新任宿主对自己是死是活半点也不在意,更别说想做任务重新换取回到原世界的机会了。
她对原先那个世界已经没有半点留恋了,无牵无挂,所有的喧嚣繁华皆与她无关。
小蓝团想着想着,眼中闪过一丝心疼,它别别扭扭地扯了扯顾骜羽的衣袖,在顾骜羽疑惑地扬了扬眉,小蓝团伸出手臂,猛地扑过去,紧紧地抱住她的大腿。
顾骜羽伸手扯了扯,见怎么也甩不掉身下的小团子,也就由它了。桀骜不驯的脸颊缓和了一顺,她伸出手指无聊摆弄着它头顶的小揪揪。
直至头顶被她搅得乱糟糟的,小蓝团这才抬起头来,狠狠瞪了她一眼。
顾骜羽垂眸想了想,半蹲在地,平视着气鼓鼓的小女孩。
她伸手扯了扯它的脸,轻声问道:“你很想要让我完成任务吗?”
“也是,若不然你费那么大劲把我弄到这里来做什么。”不等小蓝团回答,顾骜羽就自顾自道。
小蓝团愣了愣,或许以前是吧,现在,它由衷地希望它的每一任宿主都能平安快乐。
“现在还要再加一个原因。宿主,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总有一个地方能让你停下脚步。哪怕只是停留一瞬,那也值得。”
顾骜羽愣愣地望着奶团子湛蓝的眼眸,稚嫩无暇的善意仿佛能驱散心中的一切阴霾。
她伸手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勾起唇角淡淡一笑,轻声道:“要我做任务也可以。反正我在这也没啥事,顺手帮你做了。但是先说好了,欺负别人的事我不做。有辱我的名头。”
“好,一言为定。”小蓝团开心地冲她笑了笑。
困难总比办法多,看它钻个空子稍微运作一番。
第30章 下课铃叮铃铃响了数声,踏着明亮的路灯,无数学生背着书包,满脸疲
下课铃叮铃铃响了数声,踏着明亮的路灯,无数学生背着书包,满脸疲惫地下了晚自习,往家里赶。
顾骜羽无聊地坐在车上,翘着的二郎腿晃悠着。握着方向盘的司机小心翼翼瞄着顾骜羽的脸色,弱弱解释道。
“小姐,老板说以后让许小姐跟着您一起上下学。”
“我有说不让吗?”顾骜羽瞥了一眼抿住呼吸似乎在等候发落的司机,脸色越发得臭。
原主她到底造的是什么孽啊,现在好了什么锅都要她背。
枝叶在月光中投下斑驳的黑影,随着时间的推移,原本熙熙攘攘的校门口旁学生越来越少,整个校园空荡荡的,漆黑一片几乎看不见许鹿溪的身影。
那些人朝她下手了?
顾骜羽冷冷地蹙起眉毛,本就冷酷的脸庞更添上几分不耐烦。她双腿一抬站了起来。
就见许鹿溪低着头孤身一人走在道上,见到门口仅剩的那辆黑车,许鹿溪愣了愣,背着书本朝她们跑来。
急刹车站定在车门前,她弯了弯眼角,朝顾骜羽笑了下,银白的月光下,恰似一朵摇曳的小花,柔美而短暂,格外好看。
顾骜羽重新坐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许鹿溪上车的动作顿住了,小心翼翼凝视着顾骜羽冷冽的侧颜,鞠了几下躬。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来迟让你久等了,我的书本……”许鹿溪解释的话刚落下几个字,才想到一切皆是眼前之人的杰作,她含糊地跳了过去,只是一味道着歉。
顾骜羽掀起眼皮,抬手点了点她的座位,沉声吐出几个字:
“上来,回家。”
“宿主宿主,你不喜欢大反派吗?”小蓝团乖巧地坐着,任由宿主摆弄,顾骜羽垂眸认真帮它编着辫子,指尖灵活转动着。
“没有。”
分明就有。
许鹿溪正襟危坐在座位上,暗中瞄了闭目养神的顾骜羽好几眼。她睫毛颤了颤,眼底是麻木不仁的冷意。待到下车时,却又瞬间消散,乖顺得可怕。
刚把书包甩到沙发上,一声暴呵便响彻整个别墅。
一中年男子翘着二郎腿瘫软在沙发上,在母亲的凝视下,许鹿溪乖巧地朝他打了一声招呼。他见着顾骜羽目中无人的态度,眉头拧成一个大大的川字,大手一挥重重拍在桌子上。
“顾骜羽,你什么态度,见到你爹都不会叫唤一声?”
真像啊,简直一模一样。要不是那个老不死还活着,她都要怀疑系统把他一起拉过来了。
顾骜羽双手插兜,冷冷地打量了他几眼,暗自称奇。
“顾骜羽!”顾兆裕脸上青筋暴跳,他猛地推开俯身替他顺气的宋虞,一脚踹向旁边的桌子,哐当一声巨响,他一步跨到顾骜羽身旁,右手高高扬起朝她脸上挥去。
顾骜羽冷冷地望着他,伸出手精准地扣住他的手腕,每一根指节皆因用力而泛着白,深深地嵌入他的血肉里,那股子狠劲仿佛要将他的骨头捏碎,瞬间把他疯癫的攻势遏制住了。让他的巴掌悬在空中,无论怎么使劲,都无法落下半分。
顾骜羽甚*至还分出精力打量了一下四周。虚虚拦着顾兆裕,嘴上还添油加醋的继母,怯生生望着战况不知该做什么的继姐,屏住呼吸恨不得立即消失的管家……
顾骜羽嗤笑一声,顾兆裕气得满脸通红,重重喘着粗气。随着年龄的增长,此时的她几乎与她父亲一般高大。同样健硕的肌肉,大小的力气……
早已经不是他的撒气桶了。
见实在奈何不了顾骜羽,顾兆裕猛地甩开顾骜羽的手,面上挂不住,指着许鹿溪作为对照,训斥道:“你看看鹿溪,再看看你,天天没个正行,跟个小混混似的,哪里有个学生样。”
“今日你老师打电话来,又跟我告状,自己不上课就算了还霸凌其他同学,也不知道我和你母亲是怎么生出你这么个女儿的。”
“别提我母亲。你没有资格。”顾骜羽原本懒散站着的身体瞬间绷直,恹恹耷拉的眼皮缓缓抬起,眼中的厌恶毫不掩饰,像只沉睡中苏醒的老虎,张着血盆大口朝他咆哮着,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噬人的狠劲。
许鹿溪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一旁,张了张嘴刚想解释,就被她母亲暗中掐了下手臂,她柔和的眼眸染上层水雾,抿了抿嘴不再言语。
“顾骜羽,跟你说了多少次,你还小什么也不懂,你母亲的事绝非我意。你到底要因为这事胡搅蛮缠到什么时候。”顾兆裕脸上肥肉扭曲成一团,浑浊的眼珠竟泛上了泪花。
“装什么装,我母亲死的时候你不知在哪里吃奶吧。顾兆裕,脸呢。”顾骜羽厌恶地瞥了他一眼,显然半点也不想跟他掰扯,抓起书包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噼里啪啦的巨响下,顾兆裕气得满脸通红,拿起桌上的茶杯朝她砸去,边砸边暴呵道:“孽障,你个逆女,长幼尊卑都不懂得。滚出我家。”
“这房子可有我母亲一半的份,凭什么我搬出去。”顾骜羽头也不回地顶了一句,悠悠地往自己房间走去。
“孩子还小,不懂事。别气别气了。”宋虞急忙拦着顾兆裕四处踢蹬的手脚,小心翼翼将他扶到位置上,轻声替他顺气。
顾兆裕面红耳赤朝宋虞诉着苦,两人一来二去倒是颇有话题,那训斥的声音越发得大。
唯有许鹿溪,乖巧地矗立在原地,呆呆望着顾骜羽的背影。
顾骜羽一脚踢向房间里的沙袋,还嫌不够解气,带上拳套捶打了数十分钟。
而后浑身是汗地躺在床上,失神地望着洁白的天花板,难得放空。
她的母亲是她见过最柔顺温和的人。
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哪怕顾兆裕在外面乱搞,她最大的反抗也只是祈求地叫他下次不许了。
她温和、乖顺,曾经是顾兆裕最喜欢着迷的特质,如今却又成为刺向自己的尖刀。
一味的隐忍和退让只会让他人变本加厉,许是顾兆裕越发过分的行为,许是连她也觉得自己很无用,郁结于心落落寡欢多年,撒手人寰,留下顾骜羽一个人。
顾骜羽厌恶她的软弱,厌恶她的退让,厌恶她的乖顺,厌恶她身上的一切。
乖巧柔顺意味着生杀大权掌握在他人手里,意味着被人欺负受人凌辱,甚至意味着死亡。
于是,她早早就学会了反抗。她抽过烟喝过酒打过群架,她揍过霸凌者也庇护过弱小,她是方圆百里名副其实的一霸,老师口中坏孩子该做的一切她基本都做了。
她绝对不会成为她母亲。
她仗义行侠救过被家暴的女子,她赛机车挑战过风驰电疾的速度,她穿越过雨林,爬过雪山,游走在沙漠间,却依旧没找到重新让她心痉挛的瞬间。
平稳的呼吸,有序的心跳,无时不刻不在嘲讽她,哪怕你活成了你母亲的相反面,也依旧没什么用处。
没意思。
顾骜羽恹恹地耷拉下眉目,一脚踹向书包,整洁的书本噼里啪啦地掉落在地上。
她伸腿将数学书踹了老远,而后呆呆地瞧着眼前乱糟糟的书桌。
许鹿溪,那个看上去性子几乎跟她母亲一模一样的人,数年后,焚尸灭迹,杀人如麻。
她母亲的另一个反面。
她想亲自看看她的结局。
顾骜羽重新将书本捡了起来,认真擦干净,而后敲响许鹿溪的房间。
在许鹿溪柔声的应答下,顾骜羽推开她的房门。
映入眼帘的是她那拥挤的书桌,占据了房间的中心位置。桌面上堆满了各科教材、练习册和试卷。一盏护眼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照亮了摊开的笔记本,其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她的笔记。
书桌旁的墙上,贴满各种学习资料,有高考倒计时,有英语单词表,有知识点思维导图。
顾骜羽稍微扫上一眼便觉得头疼,她将自己崭新的课本放在地上,垂眸收拾着地上皱巴巴正在晾晒的课本。
许鹿溪愣了愣神,顾骜羽就麻利地把她书给收走了。
“新的,送你了,算是赔罪。”事虽然不是她干的,但她既然已经占据了原主的身体,那无论是罪还是劫,她自一力承担。
许鹿溪束手无策地站定在一旁摆着手,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只得拿起她送来的书本。
粗粗翻了几页,她蹙了蹙眉,欲言又止地望着顾骜羽。洁白如新的页面,没有一丝褶皱和墨水,显然是书的原主人连打开也没打开过。
“那我记好笔记再还给你。”许鹿溪弯了弯眼角,乖巧地笑了一下,丝丝笑意从她眉眼嘴角间蔓延开来,不张扬,不喧闹,乖巧地如同春日里最和煦的微风。她接受了她的好意。
“许鹿溪!”顾骜羽皱着眉朝她走了一步,站定在她面前突兀地唤了声她的名字。
“怎么了?骜羽。”许鹿溪眨了眨眼睛,疑惑地歪了下头。
一副乖巧的好学生样,真让她怀疑原书那个毁尸灭迹的大反派是她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