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白,不要。我不要。”明予衡无措地望着冷冽的肖喻白,尾巴筋挛地蜷缩在一起。豆大的泪珠止不住的滑落。她紧紧地揪着肖喻白的衣袖,宛若抓住那仅存的救命稻草般。
她知道白白是认真的。她真的会不要她的。
“你别不要我好不好,我会很听话很听话的。你说什么我都改。我……”她再也说不下去了,喉咙里溢出压抑又无助的呜咽。
肖喻白褪去了衬衣,露出自己洁白的肌肤。几条暗红色的蜈蚣蜿蜒扭曲,像是在纯白画卷上肆意涂抹的颜料。
她掐着明予衡的下颚,让她直视着这些疤痕。泪水一滴一滴滑落,噼里啪啦地砸在她手上。
修长的手指狠狠钳制住她蜷缩的爪子,按在了自己凸起的伤疤上。她领着她完完全全摸了一遍。
“明予衡,我再说一遍,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你也不能怪你自己。好吗。”瞧着明予衡溃不成声的哭泣,肖喻白熊熊燃烧的怒火被无声地浇灭了,冷冽的声线越放越软。
“我希望,我们在一起的回忆永远是幸福美好的。沾染上一丝污秽嘈杂,我都无法忍受。现在选择权在你手里,行还是不行?”
黝黑的眼眸璀璨绚烂,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明予衡,她将选择权交在她手上,等待她宣布两人的结局。
白白在等她的答案。
白白不怪她。
白白怎么对她这么好这么喜欢她。
诸多情绪喷涌而出,杂乱无章地在她脑中行走敲击。明予衡脸上扭曲幸福的表情不断交错变幻,滑稽极了。
她紧紧地握住肖喻白的手,将其按在自己跳动的心脏上。
砰砰砰,掌心下,肖喻白能明显感受到她蓬勃的心跳,一下又一下,像一头巨兽在胸腔里横冲直撞。
“白白,我一点也不后悔喝下那剂试剂。混沌散去,我先感受到的从来都不是痛苦和恶意,而是汩汩涌出的欢喜,温柔地抚过我的每一寸肌肤。我漂浮在热气腾腾的暖洋里,第一次清醒地抱住了你。那瞬间,水汽氤氲,飞溅四溢,我终于能够触碰到飘浮在我周身可望不可即的五彩泡沫,清晰地感知到了对你的爱。”
“那一刻,我很庆幸,庆幸我在暗无天日的研究院里坚持了下来,遇到了你。”
“白白,谢谢你,还有,我喜欢你。”
她们一定会永远在一起的。
像一泓金色的湖水,瞳仁里的光晕一圈一圈荡漾开。眼底的眷恋和欢喜满满的,明予衡眼角上扬,笑得露出了嘴里无数尖利的牙齿,尾巴在她屁股后面开心摇晃着。
肖喻白一把揪起她的衣领,向前一拉。措不及防下,明予衡巨大的身躯朝前倒去,砰,手肘撞在了床架上,她将肖喻白压在了床上。
褪去的衬衣,雪白的肌肤,通红的眼眶,还有悄然染上的红晕,从耳根蔓延到脖子。
明予衡只瞥了一眼便不敢看了,一闪而过的光景在她脑中回荡,她也不由面红耳赤了起来。
她睫毛微颤,轻轻闭上眼睛,俯身向下压,想要亲亲她。
就见一只修长的手指按在了她微嘟的嘴唇上,抑制住她向下的趋势。
明予衡重新睁开眼睛,委屈地张嘴吸吮着她的手指,轻轻咬了几下。
她拉长语调,撒娇道:“白白……”
白白居然不让她亲!
肖喻白没有理会她,眼神放在她受伤的肩膀上。锋利的爪子丝毫没有收着力,直接刺了进去。但她刚才看着恐怖的伤口如今就已经结痂了,只有周身流的鲜血没有处理,怕是再等几息,就能彻底痊愈了。
难怪有精力想些有的没的。
肖喻白冷冽地瞪了她一眼,挑了挑眉。手指从她的嘴唇划过,落在了她的伤口上。肖喻白碾过她渗血的伤口,沾着殷红均匀地涂抹在她苍白的嘴唇上。
不出一会,就如同涂了口红般,唇瓣微张,鲜艳诱人。
明予衡虽然不知道肖喻白想要干什么,但她乖巧地扬了扬尾巴,没有动静。
而后,肖喻白闭上了眼睛,双手搂住她的脖子,柔软的唇瓣近在咫尺,她重重地咬了上去。
洁白的牙齿陷入柔软的唇中,一寸寸辗转了过去。她让她将自己嘴唇上的口脂都吃了个干净。
“唔。”明予衡轻轻蹙着眉,嘴唇像被蚂蚁咬了般,酥酥麻麻得难以忍受。
她微张着嘴,刚想纠缠她的舌,就见肖喻白已经松开了口。
明予衡委屈地指了指自己的嘴唇,耷拉在地上的尾巴不知何时上了床,蹭了蹭她的腿。
“白白,疼~”
“疼你就受着,没有下一次。再有下一次便把你的手打断,捆在这里。”
肖喻白冷冷地回道。偏移的眼神又重新放在她的唇上,左看看右看看也没看出来哪里有破口。明予衡本就皮糙肉厚,她也没使劲咬。
真是,贯会加大事实借此撒娇。
瞧着明予衡越发委屈的表情,肖喻白只得仰头轻轻吻了下她的嘴角。
耷拉下来的眉目消散得无影无踪,如同吃了蜜一般,喜上眉梢。她得意洋洋地将她的两只手腕用一只爪子抓住,压在床板上,俯身一点一点慢慢品尝。
断断续续的呜咽从两人交叠的唇中溢出,直至肖喻白有些喘不过气来,明予衡这才意犹未尽地松开了口。
而后,一口咬在她洁白的脖子上。灼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细腻的肌肤上,激起阵阵颤栗。
灼烧的金瞳望了肖喻白一眼,见她扭过头去,红晕从耳尖蔓延到她脸上。肖喻白轻咬着唇,闭上的眼睫轻轻律动。如春日里的蒲公英花扇,一下下拂过她的心尖。
明予衡小心翼翼控制着力道,牙齿轻轻陷入柔软的肌肤,辗转吸吮,在她的脖子上留下了一圈淡淡的齿痕。边缘微微泛红,如同雪地里盛开的红梅,在肖喻白本就惨白的肌肤上明显刺眼。
不一会儿,脖子、肩头、锁骨皆是她的痕迹。在肖喻白逐渐粗重的呼吸下,明予衡的眼神到了下一个站点。另一只爪子轻轻掀去遮蔽。
她俯身向下,加快加重的鼻息喷洒在上面。立即引起眼前之人一阵颤栗。
白白日夜操劳,身形纤细,身上几乎没什么肉,稍微一用力就怕伤到她,此处稍微有点肉,应该经咬些。
明予衡的唇几乎快要贴了上去,哪怕只有一步之遥,她也沙哑着声音,礼貌地询问道:
“可以吗?白白,我可以吻它吗?”
一股暖流从腹部涌出,噼里啪啦刺进四肢百骸,从脊背直冲入脑门。肖喻白浑身一激灵,立即睁开通红的眼眸,恼怒瞪着她。黝黑的眼睛波光荡漾,一副快要被欺负哭的模样。
她叫她怎么答,怎么说得出口。明明一副要将它吞了的模样,偏偏想要逼她说出口。这狗崽子,明明就是在说荤话。
见白白真的不好意思了,思及欺负狠了要不理她许久。明予衡冲肖喻白笑了下,露出洁白的牙齿。
“嗷呜。”她趁着肖喻白还没来得及闭上眼睛,当着她的面一口闷了。
“你……唔……别……”肖喻白全身发颤着,想要让她慢一点。实在是明予衡长着软刺的舌太过犯规。将她脑子所有的理智一扫而尽。压抑的呜咽下,她唯有一个想法,她有些受不住,让她稍微缓一缓。
狭促之色明晃晃地在明予衡眼中肆意,她坏心思地在肖喻白开口之时加重力道,打断了她从未说完的话。
抑制着呜咽努力了几次,见明予衡明摆着不让她开口。她吸了吸鼻子,浓郁的鼻音下,泛红肿胀的眼尾溢出水泽,肖喻白咬着牙再次别过头去,任由她摆弄。
闲不下来的尾巴将她抑制不住踢蹬的腿严严实实地捆住在了一起,而后蜿蜒而上。锋利的尾勾折叠藏好,她用圆润的尾巴一下一下蹭着。
“予衡,唔……不……”肖喻白轻颤着身子,努力仰起头,想要躲离,实在是有些太过刺激了。纤细的手腕在明予衡的爪子下扭动挣扎。只是被明予衡庞大的身躯笼罩住,她的双手双脚又被牢牢固定了。她的挣扎没有掀起一点水花。
滚烫的泪珠从眼尾滑落,一滴一滴溅在被子上。她腰身微弓直起身子想要躲离。只是在明予衡的视角下却像是主动送上门来,她全须全尾地笑纳了。
浓重黏腻的鼻音下,是她抑制不住的抽泣声。明予衡抽空望了她一眼,牙齿死死赖在下唇瓣上,唇瓣被她自己咬得糜烂红肿,眼看着就快要被咬破了。
明予衡重重咬了她一口,毫不意外地瞧见牙齿悬空,轻吟溢出的好光景。
若隐若现细微的闷哼已经足够诱人,明予衡却贪婪地想要更多。尾巴兴奋地摇晃下,她拉长声音哄着失神望着天花板的肖喻白。
“白白,再咬就要咬破了,我们宿舍隔音强,除了我不会有人听到的。别压抑着,我想听,可以吗?”
泪眼朦胧下,是明予衡凶狠的动作,与她嘴上温柔耐心的哄骗询问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湿漉漉的水泽沿着床沿滴在地上。本就混沌的大脑空白了许久,在持续不断筋挛抖动的身子下,她再也不受控制自己的下颚,嘴唇微张,如溺水的鱼般不停喘着。
滚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她失神地听着自己口中的抽泣,恍然意识到,她没有拒绝的可能。
第82章 抱着肖喻白来到浴室,本打算帮她清洗干净,爪子轻轻褪去,明予
抱着肖喻白来到浴室,本打算帮她清洗,爪子轻轻褪去,明予衡的眼神黏在了那。
血液在血管里奔涌翻腾,霎那间呈现在她们脸上,恰似红透的番茄。肖喻白抬手捶了一下明予衡愣愣的脑袋,示意她滚出去。
平日白白回来得晚,又不让她开灯,她也是第一次见。她的尾巴都比她熟悉,不可以!
明予衡这么一想,顺着肖喻白的力道而下,膝盖着地,径直凑上去堵住了。白白现在好像还有些体力,寻常温水怕是无法彻底清除,还是让她亲自来吧。
“你……起来”气急败坏的破音下,肖喻白赤红着脸,布满青筋的手紧紧揪着明予衡的衣领,把她往上拽离。只是无论她多使劲,明予衡都纹丝不动,一点一点细细品尝,就是赖着不起来。
明予衡理论知识扎实,稍微一实操就大体懂得怎么做了。
布满软刺的舌配合着尖牙,舔舐吸吮。
肖喻白甚至没撑过几下,便颤巍巍地合拢膝盖,只是刚有这意图就被明予衡摊开了。
指尖用力到泛白,死死扣进明予衡的背部,泛红的背脊紧紧贴在冰冷的瓷砖上,她努力直挺着腰,让自己的身体不发颤地往下滑,借此稍微远离一点。
哭过一轮有些红肿的眼睛再次波光粼粼,她发狠地将指甲插入她的肩膀,只是明予衡皮厚,半点感觉也没有。
她抑制着呜咽骂道:
“狗崽子,没完……没了了……是吧。”
“给我……滚……滚出去。”只是那沙哑的声音带着哭腔,断断续续的,几息才勉强说出一句话来,不像是发怒,倒像是在求饶一般。
原本耷拉在地上的尾巴一听到她的骂声便兴奋地竖了起来,在她胸前盘旋缠绕了几圈。不重不轻的力道下,肖喻白的身子半悬空了起来。它竟格外好心地辅佐她站稳,不让她往下滑。
只是那尾巴闲不下来的流动游走,激得肖喻白抖得更厉害了。
她的这些器官向来分工明确,绝不会落下任何一处。
一滴水珠从明予衡的发梢缓缓滑落,滴落在地,如同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一般,明予衡抬眸望着如今的天色,很是得意地扬了扬眉。
比起只是淋了小雨的明予衡,肖喻白就更为狼狈了。红彤彤的肌肤下,汗水从她的身上各处不断涌出,一头长发凌乱地散落而下,粘在脸颊和脖颈上,像一条条湿漉漉的绳索。
她大口大口喘着气,粗重急促的呼吸好似破旧风箱发出的声响,只是无论她怎么发抖,那根尾巴就是死死地缠住她,让她动弹不得。
就好似被固定在了那。
锋利的爪子温柔地搭在她的背上,一下一下拍着安抚她。肖喻白好不容易缓了过来,还没骂出口,就见明予衡又往前凑。
“该死的!明予衡!”
她仿佛一颗脆弱渺小的小草,天地混沌,狂风袭过,她纤细的茎杆剧烈摇晃,仿佛下一秒便要被拦腰折断。
豆大的雨滴无情地拍打着她娇嫩的新叶,原本舒展的叶子被打得蜷缩了起来,七零八落了一地。
“予衡……予衡……下一次,下一次……好不好……”喊了不知道多久的嗓子出奇的沙哑,见骂不管用,肖喻白吸了吸通红的鼻子,趁着她抽搐的间隙与她商量道。
其他时间明予衡根本就不会让她完整地表达这句话。
“下一次都听你的。今天真的不行了。”
明予衡无辜地眨了眨眼睛,假装自己还是001,什么也听不懂地又凑了上去。
狭小的空间下,是女子抑制不住的呜咽,不断回荡。
“那……下次可以用尾巴吗?”明予衡抽空抬起头来,一双金瞳熠熠生辉,她满脸期待地征求着她的意见。
尾巴?什么尾巴?不是一直用吗?肖喻白从毫无止境的混沌中抽离了一顺,想要思索她的意思。
下一次便被狭促的明予衡打断了,
素来冷静的黑眸如今空洞无物,失神地望着明予衡头顶的发旋。几乎没有任何停顿,她急忙道:
“可……可以……”
只是肖喻白有所不知的是,前日明予衡带队出任务,遇到了高级丧尸王,在那一战中,她的尾勾以一种极其刁钻的方式被丧尸王打了下来。
她当时委屈巴巴地捂着自己光秃秃的,有两三指粗像章鱼的触手一般的尾巴。还没找肖喻白哭诉,她就惊喜地发现,她的尾勾好像能自主拆卸。
那以后便可以上战场的时候装上去,刺穿敌人的身体。其余时间拆下来,以另一种方式刺穿身体。
见肖喻白真的累了,已经测试出她身体承受能力的明予衡小心翼翼地收回了尾巴。
微颤的身体再也站不住了,肖喻白扑通一声滑落在地,和明予衡一般跪在了地上。
她只觉得自己此生从来没有这么狼狈过,瞧着明予衡那止不住笑的面容,怒从心起,抬起发酸的手臂,一巴掌软软地打在明予衡的脖子上。
明予衡亲昵地蹭了蹭她用力到皆是红痕的手掌,帮她简单清洗一下,将她抱回了床。
明予衡将疲倦的肖喻白抱到了自己温暖宽厚的怀里,尾巴挤入她的怀里给她当抱枕,扬起爪子一下一下轻轻拍着她的背。
没一会,肖喻白便睡着了。明予衡撑着脑袋望着肖喻白沉静的睡颜,眉梢眼间皆是温柔眷恋,哪还有一丝暴戾恣睢之气。
白白怎么这么好看。
怎么看也看不够。
……
又是一个清晨,肖喻白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就见热气腾腾的早餐已经在餐桌上摆好了。
精力充沛的明予衡早就已经跑完了步,冲了个澡,坐在床边等着她起床。
肖喻白揉了揉眉心,缓缓爬了起来,身体除了细微的酸痛以外并没有任何的不适。
她刚一站稳就被明予衡一把抱在怀里,脚甚至都没有沾地,她便完成了洗漱,来到餐桌前。
明予衡把自己当成了肖喻白的坐垫,让肖喻白坐在她腿上进食。
肖喻白显然不是第一次被这么对待了,吃惊倒是没有,她只是颇为无语地瞧着另一张自买来以后基本没怎么使用过的椅子。
有一种要你何用的荒谬感。
见肖喻白刚用完餐便挣扎地推开她想下去。
明予衡轻轻用头撞了一下她的脑袋。
“白白,你今日放假你忘了吗?可能是睡糊涂了。”明予衡宣布完这个喜讯,又用爪子指了指自己,露出洁白的牙齿。
“我今日也难得没有任务。我们又可以黏在一起了。”喜气洋洋的语音下,是肖喻白有些难以置信的眼神。
她怎么不知道明予衡今天放假,所以这就是她昨天如此折腾她的原因?
黑眸微眯,逐渐危险了起来。
明予衡似乎看懂了肖喻白眼中的意思,她委屈地鼓了鼓嘴巴,一双金瞳里满是控诉,似乎在说:
白白你怎么能这么看我,好伤心啊,要抱抱~要亲亲~不然好不了。
“这么大个人了,就知道做这个表情为自己脱罪。”肖喻白斜瞥了她一眼,没忍住,弯了弯眼角笑了出来。
随后就是明予衡自告奋勇厚着脸皮争当肖喻白的坐垫,肖喻白倚靠在她身上认真看着从研究院里带出来的资料,明予衡则同样认真望着肖喻白,百看不厌。
岁月一片静好。
若是末世能消失就更好了。
明予衡和肖喻白的脑子几乎同时闪过了这个念头。
自从曙光基地的雷鸣死在那片皆是异变植株和动物的森林后,曙光基地的现任基地长便派人排查了数遍,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他是意外死在异变动物手里的,并无半点人为因素。
自此,曙光基地便再无安宁之日,大量的异能者和武器不要钱地砸入那片森林,他势要荡平那片森林,为他的儿子报仇。
只是,那片森林几乎可以说是高级异变体数量最多的一片地域,又怎么可能这么简单便能处理呢。
曙光基地异能者大批大批的死亡,还有无数异能者和士兵叛逃,被其他基地捡了个漏。
晨曦基地还趁乱偷了些异变植株的尸体以便肖喻白进一步研究。
原本强盛的基地立即支离破碎,对此肖喻白只能说,活该,以及还不够。
就让他再苟延残喘些日子吧。
见肖喻白放下手里的资料,明予衡立即凑了上去,蹭了蹭她的鼻子。
而后提出她刚才在脑中思索的问题:“白白,你能不能研究出一种只有你能控制的自爆装置,植入我体内,这样我就再也不用担心会发狂伤到你了。”
“这样的装置没有,狗链有一条,你要不要。”肖喻白重重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没好气道。
一听这话明予衡的脸瞬间爆红,在肖喻白疑惑的表情下,她别过头去,期期艾艾道:“也不是不可以。汪!狗狗昨天有取悦到你吗?”
昨夜被她刻意封存的记忆一股脑地重新涌了上来,明予衡睁着亮晶晶的瞳眸,又小声叫了一声。
那模样那声音,似乎逼问着她,对她昨天的表现满意吗?
肖喻白深吸一口气,一把推开尾巴一晃一晃真的类狗的明予衡,打算今天都不理她。
第83章 末世第三年,也是肖喻白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年,她和她的团队历经千……
末世第三年,也是肖喻白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二年,她和她的团队历经千辛,研制出了能在污染的土壤中生长的粮食。
同年,明予衡凭借着她的赫赫战功,被基地长沈一喻亲自授予上校的军衔,正式成为晨曦1队的队长。同时也是基地里最年轻的上校。
如此重大的研究突破,在晨曦基地的大肆宣扬下,立即轰动了各大基地的基地长。
连续不断的致电,亲切讨好的问候,皆连向基地长沈一喻砸去。敷衍了几日后,她便有些不耐烦了。
数封邀请函下,她郑重邀请各大基地的基地长一同前往晨曦基地,共同见证这一奇迹的诞生。
原本狭小的试验田早就翻了数倍,密密麻麻地将基地包裹住了。
肖喻白和明予衡站在城墙上眺望,大片大片金灿灿的稻穗随风飘荡,泛起阵阵金色的涟漪。
晨曦基地比起一年前更加热闹了。络绎不绝的人车来来往往。有外出刚归的军队,也有慕名前来的百姓……
所有人在望向那片沉甸甸的稻田时,脸上都会不由自主地洋溢出笑容来。
她们放慢脚步,小心翼翼地从它们身旁路过,趁机吸一口独属于丰收的芳香。
肖喻白瞥了一眼认真望着城外的明予衡。随风摆动的稻穗与闪烁的日光相互交织,在她眼中仿佛活了过来,流动的光泽又为眼眸增添了几分瑰丽。
相扣的十指又紧了一些。
“最近各大基地的基地长已经陆续到了,曙光基地的那个老不死也来了。”
“嗯,校长说刚好皆着这次机会,拆穿他的真面目,为那些死在他手下的实验体报仇。”
“开心吗?”
“开心!进入基地的每一天我都很开心。我有你,有教官,有队友,每个人都对我很好。我很幸运遇到了你们。”
浅淡的眉目下,肖喻白温柔弯了弯眼角。
“那是因为你值得。”
“明上校!今日您休息啊。难得见您和肖院士一同出来散步。”在主道上摆摊的摊主热情地与她们打着招呼。
“明上校,上次您救了我,我实在不知道拿什么回报,这些您就收下吧。”一瘸了腿的女子拄着拐杖将东西递给了她。
再三推脱,见她态度实在坚决,明予衡只得收下了。
如同开了个口子,四周的人眼睛一亮,一股脑地将手里的东西往明予衡和肖喻白手里塞去。
明予衡拦也拦不过来,只得拉着肖喻白就跑。
进入基地的外人有些奇怪地瞧着明予衡,这个长相异于常人的长相,怎么看都奇怪,晨曦基地的人为何会这么敬重她?
还没开口询问便被基地里的百姓给怼了。
“看什么看,那是我们基地的明上校,最年轻的上校,她为我们基地出生入死,不知道杀了多少丧尸。只要她带队,无论自己受多重的伤,她都会把队友平安地带回来。”
“要不是明上校,我早就死在丧尸手里了。你们这些外地人又怎么会懂。”
“另一位是研究出耐毒粮食的肖院士。她们都是很好很好的人。收起你们的眼神,遇到不讲理的,小心把你们给揍了。”
跑了几条街,肖喻白气喘吁吁地站在宿舍楼下,示意明予衡慢一点。
明予衡立即停了下来,让肖喻白稍微缓口气。瞧着肖喻白依旧纤细没有任何变化的身形。
明予衡有些委屈地鼓了鼓嘴。她每次邀她一同锻炼,没练多久她就喊累,一喊累她就心疼,锻炼计划从来就没有持续过三天。
这样断断续续的锻炼一点效果也没有。一年下来体力依旧很弱。
就是因为白白没锻炼,她们亲密的时候她的体力才会那么差,才做了一会就不行了,哭着让她停。
她稍微一用力她就哆嗦。欺负狠了还会不理她。
明予衡理直气壮地将原因全都怪在肖喻白的身上。丝毫也不想想她的身形比肖喻白大了多少,她上阵杀敌轻易刺穿丧尸的尾巴有多厉害。
对此肖喻白格外无语。她能不能好好反思一下自己。她一个未经过强化还是研究员,体力本来就比正常士兵差的人,怎么能跟她这种经过几次进化剂强化,强壮如虎的实验体比。说实话,她能撑到那时候,已经够好的了。
“哎呀,明上校~好威风啊。”缓过来的肖喻白扬了扬眉,高声调侃道。
听着肖喻白抑扬顿挫的话,明予衡的耳朵有些泛红,拉长声音抗议着:“白白~”
自丧尸爆发以来,这是各大基地的基地长第一次会晤,庄严的礼堂前,立起了一块大屏,沈一喻将全程直播这次会议。
明予衡身着冷冽的军服,肩上带着亮晶晶的军衔,她站立在会议室大门口,奉沈首长的要求,迎接诸位基地长及维持现场秩序。
见多识广的基地长瞧了一眼明予衡,诧异了一顺,立即收回了眼神。
那亮晶晶几乎要闪瞎她们眼睛的军衔,分明就是沈一喻特意所为。她们本来就有求于她,何必多此一举讨嫌呢,跟她们也没多大的关系。
唯有曙光基地的基地长雷屿,在瞧见明予衡的那一刻,瞪大了双眼,全身颤抖了起来。
冷冽的金瞳一下便锁定住了雷屿,明予衡努力抑制住心底喷涌而出的暴虐,冲他淡淡一笑:
“雷首长别来无恙啊。或许你没有正式见过我,但应该听过我的别名,001号。”
准备好迎接你的死亡了吗?
“是你!是你杀了我的鸣儿!是你们杀了我的鸣儿!”霎那间,什么也明白了。雷屿如同疯了一般冲上了前,手中爆裂的火球源源不断地朝明予衡砸去。
砰,粗壮的尾巴凶狠地朝他砸去,直接将他拍在了地上,咯吱咯吱的骨裂声下,地板裂了几条缝。
明予衡风轻云淡地收回了自己的尾巴,冲各大基地长笑了笑,高声道:
“雷首长公然袭击会场,现已被制服,诸位首长里面请,沈首长已经等候多时了。”
明予衡打开大门,率先走了进去。
各大基地长的表情没有一点变化,她们纷纷从雷屿身旁走过。看来曙光基地和晨曦基地之间有点龌龊,她们得远离那位疯子了。
雷屿的手下怨恨地瞪着明予衡,急忙将他扶了起来,雷屿重重喘着粗气,哇的一下喷出一口血来。他怨毒地望着庄重洁白的礼堂,扭曲着脸示意手下带他离开。
这分明是针对他的陷阱。他还没替鸣儿报仇呢,不能死在这里。
狼狈地往外逃,还没跑多远,就见陈尘辰带了一队挡了在必经之路上,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了。
她笑眯眯道:“雷首长,来都来了不进去坐坐?会议马上开始,就差您了。”
见雷屿颤巍巍地指着她的鼻子大骂,陈尘辰不语,弯腰做了个请的动作。掌心内雷电四溢,噼里啪啦在他身上游走。
竖起的毛发,冒烟的头顶,陈尘辰笑意盈盈地将雷屿邀请进了礼堂。
好戏即将开始,缺了主角怎么行呢。她本来想着让予衡暗中将他杀了,结果老师否认了她这个方案。
说这么死太便宜他了。他应该站在烈日面前,接受着审判。跪下来忏悔他的恶行,为惨死的人赎罪。
各大基地的基地长及其重要的来访人员纷纷落座。
沈一喻坐在正中央,温柔坚定地发表着言论:
“三年前那场病毒毁灭了我们平静安乐的生活。星球在哀嚎,人类在挣扎,世界在崩坏。万幸的是,人类挺过来了……晨曦基地的肖喻白院士成功研制出了能在污染的土地上生长的粮食。自此,我们有了新的粮食来源……这项技术不仅属于晨曦基*地,也应该属于全人类,晨曦基地将无偿地向各大基地公开这项技术。曙光基地除外。”
一片哗然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铁青着脸的雷屿身上。沈一喻并未过多解释。
“下面就由项目的负责人肖喻白院士为大家发表言论。”
白衣黑发的肖喻白缓缓上台,在无数聚光灯下,她勾起了唇角,望向面色苍白的雷屿。
今日便由她一一揭露他的恶行吧。
“大家好,我是肖喻白,可能很多人都听过我的名字,我是此次项目的负责人,来自晨曦基地。但在此之前,我还有一个身份。我曾加入过曙光研究院。只是雷首长可能不太知道我。”
肖喻白冲雷屿淡淡一笑。
爆裂的火光朝她砸来,还没到她跟前就被明予衡挡下了。在公众场合袭击研究员的雷屿立即被制服了,她们将他压在地上,正对着肖喻白。
“那是一个巨大的地下研究院,成千上万落单的普通人被秘密抓了进去。我进入研究院时平均每一天会死两三个,更别提在我之前,实验初期死了的人。”
“他们将丧尸病毒植入人体,企图人为培养出实力强大的怪物……我们基地的明上校也是那次研究的受害者,她永远地保持了异状,此生再无恢复的可能。”
肖喻白事无巨细地将她在研究院里看到了一切缓缓道来。坐在下面的明予衡眼眶不由红了起来。
“这是实验幸存者的证词……证据确凿无误,雷首长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听着那些惨无人道的人体实验,看到实验体身上消除不尽的疤痕。屏幕前的百姓纷纷愤怒地瞪着被按在地上仍不知悔改的雷屿。
是,她们只是一些没有异能的普通人,可能会死在丧尸手里,可能会饿死在路上……
但她们的命应该握在自己手里,绝对不可以毫无尊严地死在那暗无天日的实验室。
“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人类的未来。她得到了这么强大的力量,她应该对我感恩戴德!我这么做都是为了人类!人类!有了这些实验体人类何愁消灭不了丧尸。”
雷屿扭曲着脸,一句一句冲台上的肖喻白咆哮着。肖喻白发表完言论下了台,她路过垂死挣扎的雷屿,摇了摇头,轻声道:
“所以现在为了人类,雷首长应该也很愿意成为我的实验体吧。”
第84章 百姓望着仍不知悔改的雷屿,强烈要求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百姓望着仍不知悔改的雷屿,强烈要求他付出应有的代价。
曙光基地的基地长雷屿及其相关人员,全部被剥夺政治权利和基本人权,囚禁终生。
此后,一旦有需要进行人体测试的实验,皆会率先考虑他们。
虽然在逃离时,研究院被肖喻白炸毁,实验体的资料流失。
但她们在曙光基地里找到了另一份存档的资料。
整理排查后,晨曦基地公布了遇害者的名单。除了少部分被肖喻白带出来已经恢复正常生活的实验体外,还有大批大批的人没熬过丧尸病毒爆发的初期,尸骨无存。
那日被命名为遇难者追悼日,所有基地的警钟皆长鸣十分钟,为已经遇害的人哀悼。
有关于实验的一切资料皆在众目睽睽之下销毁。
无数人穿着白衣,排着长队,给无名的墓碑献花。
明予衡郑重地将白花放在上面,拜了三拜。一滴泪从金瞳里滑落,砸在漆黑的墓碑上。如决堤的河水般,越涌越多,止都止不住。
她吸了吸鼻子,低着头给后面的人让路。
小跑到一无人的角落,她对着墙蹲了下来,抱着尾巴哭了好久。
肖喻白静静站在一旁,没有去打扰她。
收拾完自己的情绪,她用尾巴狠狠地擦去自己脸上的污渍,有感应般回了头。毫不意外望见了肖喻白。
她温柔地冲她笑了笑,伸出了手轻声道:
“我们回家。”
“嗯。”比她的手大了几圈的爪子搭在她手上,明予衡耷拉的眉目扬了起来,灿烂地笑了笑。
心底最后一丝怨怼消散了,明予衡吹着口哨,拉着肖喻白的爪子一晃一晃,她蹦蹦跳跳地踩着自己的影子。
肖喻白歪头望着她,调笑道:“真该让她们看看,她们口中英明神武的明上校竟如此幼稚。”
“白白你才舍不得呢。再说,我本来就幼稚,我教官都知道。”明予衡得意地甩着尾巴,理直气壮。
“对对对,我们明上校上学时那叫一个威风。野炊的时候把小队唯一的锅炸了,军演的时候把教官当敌人揍了,上蹿下跳跟猴子似的,没一天闲得下来。”肖喻白煞有兴致一件件事念着。
“白白,你怎么知道。”明予衡左右相望见四周没人,这才舒了口气,好奇问道。
“我朝宋上校打听过了,她还给我讲了一些更有趣的事,我们明上校……”
“啊,别说。”明予衡焦急地用爪子捂住了肖喻白的嘴,睁圆了眼睛哀求道。
“好好好,回家说。”
“哼。”尾巴一甩,明予衡扭过头去不理她。
走了一会见肖喻白还没过来哄她,明予衡更委屈了,回过头去,还没动便撞上了肖喻白笑意盈盈的眼睛。
浅淡的眉目,垂落的发丝微微飘荡。明予衡脸上那点装出来的委屈立刻不见了,她傻傻地冲肖喻白笑了笑,重新握住了肖喻白的手,往家里走。
一路上絮絮叨叨讲着自己小时候干的傻事。
“你说的那些算什么,我小时候才皮呢。上房揭瓦,下地炸坑,我妈一天不追着我打,我就浑身不自在。”
似乎想到了什么,明予衡顿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消散了。
“我清醒过来后有派人打听过她们,她们在丧尸爆发的初期没跑出来,去世了。”
“原来我还在想,要是她们讨厌现在的我,不肯接受,我该怎么办。现在不需要了。”声音越说越低,她用手擦去了眼泪。
“不会的,她们怎么会讨厌你,她们会跟我一样,甚至比我更爱你。她们对你的爱从来都不会因为你身上的那些异状所改变。再想下去,她们该生气了。”
肖喻白轻轻点了一下她的脑袋,似乎不理解她的小脑袋瓜在想什么。
明予衡捂着脑袋认真思索了一下,她妈讨厌多足的一切类蟑螂的生物,她爸讨厌鸟。
她长得既不像蟑螂也不像鸟,虽然她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容貌,但她照过镜子,哪怕身上皆是消除不尽的异状,她的模样也不丑。甚至平添了几分英气,若是再长两个角就像小说里的小龙人。
改日祭拜的时候,她要烧纸钱问她们,她们愿不愿意养一条小龙,调皮捣蛋整天惹她们生气的小龙。
一想起她妈梦里追着打她的时候会揪她的尖耳朵,揍她拖地的尾巴,明予衡便一激灵。
她以后在梦里还是少惹点事吧。尾巴被打很痛的。
慢慢悠悠晃到了新买的屋子,明予衡一进门就冲向了卧室,呈一个大字扑在了床上,幸福地在大床上滚了几圈。
她们用贡献值换了一套公寓,她总算可以舒展开身子睡觉了。虽然在小床上抱着白白睡也很舒服,但还是有些搁着慌。
小床空间狭小,又是铁质结构的,稍微一动就嘎吱响。明予衡每次与肖喻白亲近都怕床踏了,动得格外小心。
这么大的床,她们可以用各种姿势。
明予衡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她偷偷瞄了眼若无其事的肖喻白,打算先洗澡,给她一个惊喜。
尾巴上锋利的尾勾被她拆了下来,两三指宽的尾部打了数层沐浴露,被她里里外外洗了无数遍。直至快破皮了,光滑得如触手般,明予衡这才满意地从浴室出来,鬼鬼祟祟地将大变了个样的尾巴藏在了身后。
她眨巴着大眼睛,拉长声音道:“白白,去洗澡嘛~”
肖喻白斜瞥了她一眼,立马知道明予衡在打什么主意,她不语,只是一味地避开她灼热的眼神。
声声撒娇般的催促下,肖喻白有些受不了她,这才慢悠悠地进去洗了个澡。
出来还没见明予衡的人,就被那条尾巴卷到了床上。
背脊陷入柔软的床垫上,明予衡俯身亲了下她的唇,褪去了她本就单薄的衣裳。
爪子照例抓着她的手腕,往头上扣,尾巴在她的脚上捆了几圈,尾端顺势而上。
明予衡轻轻地咬着她的脖子,不一会儿,便留下了一个浅淡的咬痕。
肖喻白经常在实验室里待着,不怎么晒太阳,皮肤毫无血色的白,她稍微一用力,就会留下痕迹。
明予衡将印记刻了一脖子后,毫不意外瞧见肖喻白微红的脸颊。
她张开嘴对着心脏咬了一下,舔舐吸吮,惹得身下之人阵阵颤立。明予衡更加来劲了,咬得满是红痕。
漫山遍野的小红花如汹涌的潮水,几乎要将山野淹没。矗立的野蔷薇颤巍巍地露出个头,淋了雨般湿漉漉耷拉着脑袋。
“白白我们都已经那么多次了,你怎么还是会害羞啊。还没适应吗?”耳旁是明予衡满是笑意的调戏声。
上挑的眼尾泛着红,眼底波光流转。肖喻白瞪了明予衡一眼,用力咬了一下明予衡终于闲下来的红唇。
“少说荤话。”
“可是,明明这样白白更有……感觉啊。”明予衡向下瞥了一眼,意有所指道。
“明予……唔。”还没骂出口她的嘴便被堵上了。
圆润的尾巴一下一下蹭着。
抑制不住的抽泣声下,她很快便抖了数下。
刚缓一口气,就见湿漉漉的尾巴沾着水泽,耀武扬威地想要开路。
肖喻白瞪大了眼睛,这才注意到她的尾勾不知何时被拆了下来。
她是想!!
不可以!!!
肖喻白通红的脸惨白了几分,弓起身子,嶙峋的背脊呈拱桥状立即脱离柔软的被子。只是在无情大爪的钳制下,根本逃脱不了。她本就嫣红的眼眶更添几分绯色,有些害怕地蜷缩起来,急忙拒绝道:
“你这个太……不可以。”
明予衡的尾巴粗壮有力,上战场时能够一连刺穿数个丧尸的身体,是她抗敌的利器之一,这样的一个部位又怎么可以……
“白白,你上次答应过我了。不能说话不算数。”明予衡舔舐着肖喻白的耳廓,耐心哄着。
“白白,我们就试一下,好不好,要是你疼的话就打我一下,我们马上结束。”
哄了几分钟,肖喻白才勉强克服对这种黏腻物品的恐惧,她闭上眼睛算是同意了。
明予衡小心翼翼地控制着尾巴……
外面和里面到底是不一样的,她也怕伤到她,外面了几次才敢提出来。
“唔……”肖喻白蹙了蹙眉,还没说话,明予衡便僵硬住了身子,一动也不敢动。
粗重的呼吸从她口鼻呼出,她能感受到她的尾巴随着呼吸一同颤抖。
肖喻白脸颊发烫,立即别过头去,波光粼粼的眼眸溢出数滴泪来。
细微的疼痛散去,随之而来的是难耐的酥麻,沿着脊柱逆流而上,立即浸润进了四肢百骸。
肖喻白牙齿打着颤,额上的发丝不知不觉黏在湿漉漉的脸上。泛红的眼睛看了一眼还傻愣着的明予衡,轻轻推了她一下。
“予衡,你……”
明予衡从她脖子上起来,不知力道地一……
“唔,你……你轻一点。太……”肖喻白尾音颤抖,又是一滴泪溢出。
明予衡小心翼翼地试了许久,这才稍微好一些。
汗水泪水交织下,浑身浸湿了的女子被钳制在一狭小的空间,狂风暴雨中,窗户被摇得嘎吱作响。
她泪眼朦胧地望着明予衡,瞳眸好似失去焦距的镜头,几近失神。
明予衡怜惜地吻去她咸湿的眼尾,柔声哄道:“白白,唤我一声老婆,好不好。”
混沌的脑子反应了一会,这才呜咽着断断续续道:“老……老婆。你……”身体急促收缩,她见明予衡像是没看到般,无力地打了她一下。
明予衡装傻充愣,依旧如常晃悠着,她温柔地哄道:“我还想听,白白多唤几声,好不好~”
……
这一夜,她不知喊了多少声老婆,喊得喉咙都哑了她才放过她。
第85章 春来秋往,又是几年。 随着人类高级异能者的数量逐
春来秋往,又是几年。
随着人类高级异能者的数量逐渐增多,丧尸也在不断进化。
各地接连出现了丧尸王,指挥着向来各自为战的丧尸。
不计其数的丧尸黑压压地朝基地涌去,企图攻破防线,屠戮人类。
那也是人类与丧尸第一次大规模作战的开端。
晨曦基地上校明予衡以一己之力抵挡围攻晨曦基地的丧尸王。那一战,她们厮杀了三天三夜,明予衡独身一人站立在最前端,生生将丧尸皇撕了个粉碎。没有任何丧尸能够越过她的防线。
自此,晨曦基地危机解除,率先告捷。同时,也撕下了丧尸围城的一个口子,晨曦基地立即向各大基地提供支援。
长达一年多的奋战下,她们挡下了第一波丧尸潮,人类赢得很艰难。
末世第十年,肖喻白终于成功将丧尸病毒和能在污染土壤里生长的粮食相结合,使其产生了丧尸病毒的抗体。
使用其培育的粮食,就可获得抗体。
如今肖喻白已经在动植物身上做过临床实验了,她还需要在人的身上进行临床实验。
因为粮食里携带了少量的丧尸病毒,具有一定的危险性。临床实验的人并不好找。
不过她已经有人选了。
她说了要雷屿做她的实验体,就一定不能食言。
好米好饭供养了他这些多年,是时候该派上点用场了。
那日,雷屿与肖喻白在牢房里相见。阴暗潮湿的死牢深处,一白发老者蜷缩在角落,镣铐沉重地锁在他脚上。
一束光线瞬间驱散了黑暗,他呆滞地挡住了自己的眼睛。
白衣研究员沐浴在光下,垂眸凝视着她,那一刻,她宛若从天而降的神明。
“雷首长,别来无恙啊。”肖喻白居高临下望着被光刺激出泪水的雷屿。
此时的他既没有还是基地长时的高傲自大,也没有失去儿子时的暴虐无道。宛若一摊平静无波的死水,没有一点生气。长达几年没见到光的囚禁早就将他的一切磨平了。
雷屿艰难地张开嘴,沙哑道:“你是来杀我的吗?”
肖喻白轻笑一声,轻晃了一下被她捧在手里的碗,晶莹剔透的米饭热气腾腾。
“我是来给你送饭的。”
雷屿警惕地望着拿了一把椅子在他旁边坐了下来,显然要长时间待着的肖喻白。
“你在里面放了什么?”
“丧尸抗体。”
香喷喷的饭放在了地上,肖喻白翘着二郎腿笑意盈盈回道。
还颇为有兴致地瞧着雷屿猝然变色的脸。
“你不能这么做,你这是在做人体实验!你这样做和我有什么区别!我要上报给沈一喻。”
肖喻白噗嗤一笑,拿出审批下来的条子。
“沈首长亲自批准的。你还有什么话说。”
“还有,别把我和你这个垃圾相提并论。你抓的是无辜的普通人,而我用的是彻底被剥夺人权的死囚,两者区别可大着呢。”
扭曲的哀嚎谩骂下,是肖喻白不耐烦的脸。
“要么饿死,要么自己吃下这碗饭。或者我叫人灌下去。我觉得你吃下这碗饭死的几率会被饿死的几率小。”
虽然肖喻白厌恶极了这个将明予衡害成那个模样的雷屿,但她对自己耗费无数心血的实验还是挺有自信心的。
最多有些细微的偏差,肯定死不了的。
言尽于此,她塞上耳塞,在牢里整理着资料,不再搭理雷屿。
明明她可以让人逼迫他吃下去,她没这么干。宁愿在这耗上几天,也要让他自己在死亡的边缘一口口咽下这掺着毒药的救命稻草。
她要他在黑暗中细细感受身体的变化,感受每一次细胞被撕裂重组的过程。每一次剧痛生命都仿佛进入了倒计时,她要他永远生活在恐惧里。
在研究院的实验体比他惨上十倍百倍,她们每日要被锋利的手术刀割开身体,被抽皮扒筋,承受着身体被改造的痛苦。
哪像他这般,享受着基地的供养,什么也不用做,什么也不用想。哪怕丧尸围城,也波及不到他。
饿了两日终于撑不住的雷屿颤巍巍地咽下了几口饭。痛苦的咆哮下,他翻来覆去地在地上滚着。
肖喻白在一旁观察了许久,摇了摇头,看来丧尸病毒的含量还是偏高,应该再降低一点。
末世第十二年,肖喻白成功研制出丧尸病毒抗体版粮食。
只要吃了此款粮食,就算再被丧尸抓破了皮,也不会感染上丧尸病毒,转化成丧尸。
从此以后,人类与丧尸的数量不再如此悬殊。丧尸的增长速度将远小于它被消灭的速度。相信在有生之年,人类可以彻底消灭丧尸,重新过上平静安乐的生活。
本就因为研发出耐毒粮食富有盛名的肖喻白再次名声大噪,连进了数级,成为晨曦基地最年轻的院士,同时也是晨曦研究院的院长。那时她年29,已经是公认为的末世最伟大的科学家。
各地百姓皆私自铸了她的雕像,白衣黑发,垂眸浅笑,悲悯慈善。
末世第十三年,晨曦基地少将明予衡偶然踏入曾经的那片森林,发现森林里的异变植株皇不仅可以控制植物,甚至还可以控制比它低一阶的丧尸王。
若任由它继续发展下去,后果不堪设想。各大基地的基地长接连开了数次会议,深思熟虑下,决定联合诸多基地的力量,共同剿灭森林里所有的异变植株和动物。
同年三月,数千名高级异能者共同奔赴战场,奉晨曦基地基地长沈一喻为主将,晨曦基地少将明予衡为主力先锋,包围森林。
自此,人类开始了第一次反攻。
历经一年多,损失了近百名基地的中流砥柱,她们成功摧毁了那片森林,将那颗异变植株连根拔起。
末世十五年,绝大部分的人类体内有了丧尸的抗体。
自此,人类与丧尸爆发了第二次大规模作战。
数万名高级异能者与率领了十万丧尸的十大丧尸皇在晨曦基地外墙下打了起来。
身为主将的明予衡硬撼三大丧尸皇,为整个战局抢夺了先机。
此战胜后,累计下来的军功让她的肩上又添一颗金色的星星,她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年轻的上将。
第三次……第四次……第八次……第九次……身为主将的明予衡一次次击退了丧尸皇的阴谋。
此后,各地再无已成气候的丧尸皇,人类开始清缴余下的丧尸。
末世第三十年,同时也是华国成立的第一年,人类终于彻底清除了丧尸,进入了新的纪元。
同年,上将明予衡以军功晋为元帅。
……
夜幕降临,床头点了一盏台灯。女子颤抖地闭上眼睛,双手搂住单手将她公主抱在怀里的明予衡的脖子。
粗壮的尾巴在她腰上缠了几圈,固定在明予衡的腰上,而后尾端抖动着,没入……
“予衡……予衡……”搂着她脖子的双臂有些发颤,她呜咽地唤着明予衡的名字。
明予衡垂头吻了吻她湿漉漉的发丝,另一只手轻轻在她白皙的身上划过,阵阵颤栗下是一道道浅淡的红痕。
她轻声哄道:“白白,我在呢。”
泪珠从紧闭的双眼滑落,肖喻白沙哑着声唤她老婆。唯有听到此类字眼明予衡才会稍微缓一点力道,让她说出口。
尾巴裹挟着力道,几乎要将猎物刺穿在半空中,猎物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全身发颤喷溅出鲜血,宛若被刺中了要害,即将命不久矣。
波涛汹涌的海面上,渺小的木质渔船仿佛一叶扁舟,摇摇晃晃几乎要被大浪拍沉。
感觉绑着她的尾巴有些晃,自己快要掉下去了,肖喻白搂紧了几分,睁开红肿的眼睛瞪了明予衡一眼,狠狠地张开嘴一口咬在她的肩上,将谩骂和抽泣全堵在了嘴里。
尝试了许多种,明予衡最喜欢的就是这样将她抱起来搂在怀里。肖喻白全身上下皆挂在她身上,逃也逃不掉下,动也不敢动,生怕自己掉下去。
淅淅沥沥的雨声下,明予衡张扬地笑了一下,也不在意这天气。搂着她腰的爪子翻转了一个方向,将她调转了个头抗在了肩上。
她也喜欢这样,可以清晰看见她湿漉漉的尾巴发狠。
一道粗壮的雷电从云层深处窜出,以雷霆万钧之势劈开了天地,刹那间,世界亮成白沫,伴随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肖喻白有些怕地抖了抖,眼眶溢出豆大的泪珠,她边挣扎边气急败坏地骂着。
“明予衡,你个小狗崽子,以后别上我的床。你个……”
爪子张大,避开锋利的爪尖,明予衡没忍住。“啪”,她轻轻打了一下,立即出现了一个漂亮的爪印。
怕她生气,明予衡轻声哄着,数道闪电接连不断地劈了下来,直接将她嘴里的骂声严严实实地堵上了。
“白白,别生气,我错了。你别不理我。”温柔的嗓音,毫不减缓的动作。
她永远都是这样,只认错从不悔改,下次更敢。
咸湿的汗水从她披散的发丝滴落,她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般,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沙哑着说了数遍我没有怪你后,明予衡这才把已经虚脱了的肖喻白放了下来。
她轻轻吻着肖喻白哭得有些红肿的眼尾,温柔道:“白白,如今世界再无战乱,我在军中的职责已经尽完了。余生,我的职责便是爱着你。”
肖喻白累极了,轻轻打了一下明予衡的脖子,闭上眼睛不爱搭理她。
金色的瞳眸有些委屈,就在明予衡要开始闹的时候,肖喻白沙哑着声道:“予衡,余生有你足矣。”
营养舱里那个暴戾嗜血的小怪物在她无意的浇灌下,懂得了喜欢,知晓了爱意。自此,她小心翼翼地收敛自己骨子里的凶性,笨拙固执表达着。
肖喻白想,没有一个人能比她更爱她。她想与她共度余生,白头偕老,同穴共眠。
第86章 照例提交了任务,系统10086站在来来往往的管理局中心大厅,左……
照例提交了任务,系统10086站在来来往往的管理局中心大厅,左看看右看看。
差不多八岁左右的小女孩粉雕玉琢,眨巴着大眼睛,看起来可爱极了。
主神还是没在。
湛蓝的眼眸黯淡了一顺,它握着拳头暗中给自己打气。不出一会,它便挺起胸气势昂扬地冲向任务大厅,打算开启下一个任务。
它的头顶上,明晃晃闪现着100这个数字。每一位系统路过它,皆会听到哗啦啦的声响,显目极了。
100%的任务完成度可不好拿,哪怕是做了数次任务的资深系统也不一定能拿到。
在诸多系统诧异震惊的目光下,它有些得意地转了一圈,全方位无死角地展示了一遍。
看到没有,这是100分!100分!它人生中第一个100分!
它虽然是个小系统,没它们有经验有手段,但它每次都能好运地绑定到厉害的宿主。
它只需要听她们的话就好了,嘿嘿嘿。
就是有些可惜,主神大人没有看到,若是祂知道了,一定会摸它的头夸它的。
熙熙攘攘的任务大厅皆是系统,排着长队准备跳入漩涡的10086突然回眸,一下便撞到了那熟悉的鎏金色瞳眸。
一只小狮虎站在任务大厅的阴影处,被黑暗笼罩的它一点也不起眼。
10086激动地跑了过去,用力揉了揉它毛绒绒的脑袋。
“诶,你不是上次那个小系统吗?我的好朋统,你不去接任务站在这里做什么?”
小狮虎有些不满它的动作,爪子一下推开了它的手,四肢跃起将它压在地上,啪,用力拍了一下10086的脑袋。
“不要乱碰我刚打理好的发型。”
“你这个好朋统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凶。这么凶小心没统陪你玩。”10086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瞪了小狮虎好几眼。
它凶?没统陪它玩?小狮虎嗤笑一声,骄傲地抖动着自己金灿灿的毛发,趾高气扬道:
“切,不需要,我可是尊贵的……”
刺眼的光芒霎那间响彻整个任务大厅,流动变化下是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形。无端打断了小狮虎的话。
10086激动地蹦了起来,立即将圆溜溜的脑袋凑到了祂微抬的手掌上,拉长语音撒着娇。
“主神大人~”
脸上的弧度上扬了一点点,祂似乎笑了,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
“它可有弄疼你?”
祂斜瞥了小狮虎一眼,威风凛凛的小狮虎仿佛被抽去脊梁般趴在地上,金光闪闪的毛发软塌塌地垂落在地。它用爪子捂住了自己的脸,企图让祂别注意到它。
祂以前竟不知祂无聊时捏出来以供消遣的分身竟如此的活泼开朗。
“没有没有,它是一个很好的小系统。我们现在是好朋统了。”
好朋统?祂似笑非笑瞥了一眼爪子捂得更严实的小狮虎,从前不是说不喜欢这个活泼到闹人的小团团吗?
“咦,其他系统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竟然不来拜见主神大人,太没有礼貌了。10086向四周看去,排队的系统面色如常,一点也没停留。
“嘘。”祂将手指放到了嘴边,神秘地笑了笑。眼中的鎏金色似乎更深了。
“因为只有你能看到。”
10086有些害羞地捂住了自己的脸,缓了一会,它睁着湛蓝的大眼睛,高声道:“主神大人对我真好。好喜欢主神大人。”
祂淡淡笑了一下,并没有对这句话发表言论,祂只是轻轻揉了一下它的脑袋,
而后,轻轻一推。10086径直飞向了黑色的漩涡,没过一会便被其吞噬得无影无踪。
祂望着它消失的身影,轻声道:“去吧。快些长大。”
祂的小团团似乎还不知道,旁人所有的好都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惜,祂还没来得及教它这个道理。
景瑞元年冬,大雪数日,章奏纷陈,不可胜数。言屋宇为其所覆而倾,黎庶多有死伤。
次日,皇朝新亲政没多久的皇帝武祈宁亲下罪己诏,言已德行有亏,触忤上苍。当洗心涤虑,改弦更张。自今伊始,命金紫光禄大夫太傅兼辅政大臣宋时微暂摄朝中军政,代行皇权。
己随侍左右,潜心向学,效仿古之贤君,磨砺自身,日后再承大统。
越三日,大雪止,苍穹渐霁,阴霾尽扫,丽日高悬。
至此,灾异顿息,万物稍苏,四境之内,渐复生机。天下以为奇之。
四角铜雀炉吞吐着青烟,炉中的炭火噼里啪啦响着,将室内映照得暖意融融。
雀喙里衔着的金铃偶尔被热气吹动,伴着两三声轻响。蒸得满室药气浮沉。
女子拥狐裘倚在榻上,面色青白如宣纸,唯唇角一点病态的殷红,似是咳血后未及时擦拭的残痕。
案头隔着一碗温热的黑褐色汤药,映着窗外难得明媚的日光。
她端起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在口腔内炸开,如同深秋凋零的苦菊,顺着喉咙蔓延至五脏六腑。
她眉头也没皱一下,拿起案牍上一卷边角翻折的奏折,细细翻看。
指节嶙峋,青筋跳动,她挑了挑眉,煞有兴致地盯着奏疏上的字字珠玑。
与她并列的案牍之上,一吊儿郎当的男子散漫地倚靠在榻上,翘着二郎腿,摇头晃脑地念着手里的奏折。
“朕承皇天之命,践祚临民,冀致太平,保我社稷。然冬雪为灾,寒威肆虐,屋宇倾颓,生民蒙难。死伤之状,朕闻之震悼,见之陨涕……”
被他念得有些头疼,宋时微斜瞥了他一眼,男子有些遗憾地闭了嘴,抑扬顿挫地感慨道:
“无论臣看了几遍,臣都觉得小皇帝写的这份罪已诏文采斐然。善,大善。不愧是太傅的门下。”
宋时微冷淡地扫了他一眼,并未言语。
男子没看到般拿起桌上刚送来的密报,瞥了几眼,扔到宋时微的案牍上。
“宫中来报,小皇帝为苍生祈福,已经在祈年殿跪了两日,两日粒米未进。这万一不小心驾崩了,朝上又得动荡许久,真是麻烦啊。”
嶙峋的手指轻轻叩击实木案牍,敲了三四下后,她缓缓起身,搂紧肩上披着的狐裘,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轻轻推开门,窗外的北风卷着碎雪飘了进来,她突然低咳了几声,肩胛骨剧烈起伏,腰间玉环相击,发出清脆的啼鸣。
咳嗽稍缓,她望着拱手而立的心腹,眼尾微微下垂,疲倦病态的瞳眸寒光四溢,显出几分阴鸷的倦怠。
她沉声道:“摆驾祈年殿。”
“近日天寒,进宫又不免车马劳顿。太傅您这身体……要不还是让臣去吧。这种不听话的小皇帝吓两句就消停了。”
男子嘴上虽如此说,依旧散漫地倚在榻上,没有丝毫起身的意思。
“不必。丞相将今日的奏折处理了吧。本官去去就回。”
轿辇微微摇晃,宋时微倚在软垫上,听着外头吱吱的踩雪声,她敛下眼帘,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祈年殿的九脊重檐浸润在了黑暗里,宋时微轻轻一挥手,心腹立即清场,恭敬地候在殿外。
她孤身踏入殿里。八十一盏金莲灯闪烁着幽光,摇曳生姿中投下一瘦小的黑影。庞大的宫殿正中心蒲扇下孤零零跪着一少年,在巨大的铜像下,显得渺小又可怜。
“臣宋时微求见陛下。”她嘴上轻言了一声,没有躬身也没有跪拜,径直走向了她。
哒哒哒,空旷的大殿回荡着她慢慢逼近的脚步声。
单薄的衬衣,苍白的脸颊,武祈宁的背脊有些颤抖,她依旧挺直背脊固执跪在那,汗水不知不觉浸湿了单衣。
宋时微直直站立在她的面前,毫不在意地接受了她的跪拜。*
“两日未食,给臣一个理由,为何?”她打量着这个本应该及笄参政,如今却沦为傀儡的帝皇。
瘦弱的身形,苍白的面皮,本该威仪十足的丹凤眼软塌塌耷拉了下来,右眼尾一粒朱砂小痣随着睫毛颤动,像滴永远擦不干的泪。
她低眉顺眼任由宋时微打量,瞧那审视的眼神无声散去,她这才恭敬地回道:
“大雪虽散去,朕仍忧其行触怒上苍,遂于殿内祈福,滴米未进,以表诚心。”
宋时微嗤笑了一声,没有忽视她眼底刹那间闪过的恨意和屈辱。
她不会不知她来的用意,若是真惧她,早在她踏入之时就该起来了。而不是在这里无声显露她的不满和愤懑。
还是在耍花样啊。宋时微轻叹一声。
她是觉得她需要一个傀儡摆在前面,不敢废了她?
宋时微看着她,总是想起那个孩子,
那个被先帝托孤,她悉心抚养长大,几乎可以说是视为己出的孩子。她领她习文,带她练武,教她帝皇心术。她年幼时她代领朝政,鞠躬尽瘁不敢有一日停歇。她长成后,她立即还政,没有一点贪恋。
这样一个倾尽心血的孩子。她亲政之后的第一刀便剐向了她。足足剐了百刀,她才流血而亡。
像,真像啊。只是比她更藏不住事些。她深得她的真传,心思缜密,哪怕亲政之后也一口一个太傅叫的恭敬又亲昵,断不会在事未成之时露出此等表情。
冰凉的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随意摆弄了两下。
真是令人生厌啊。
第87章 “臣不喜这样,没有第二次。”手指顺着脸颊而下,落到了她单薄的肩
“臣不喜这样,没有第二次。”手指顺着脸颊而下,落到了她单薄的肩上。宋时微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伴随着腰间玉环的撞击声下,她消失在了殿里。
“回府。”轿辇摇晃下,她浅睡了过去,等宋时微再次醒来时,已经回了府邸。她的心腹宋凛小心翼翼地为她披上狐裘。
而后俯在她耳前轻声汇报道:“陛下依旧待在祈年殿里。”
“不用管她。想跪就让她跪,跪累了自然会出来。”
夜幕渐深,宋时微躺在榻上,厚重的被子盖得严实。她忽而眉头紧蹙,额上渗出细密的冷汗,苍白的面容微微扭曲。
十多岁的少年一身玄色龙纹常服,几缕碎发垂于额前,她恣意地朝她笑了笑,绚烂张扬。
“太傅,太傅,这是朕写的文章。是不是深得太傅的真传。”
“太傅,快夸夸朕,朕是不是很厉害。”
少年很是闹腾地扯着她的衣袖,晃个不停。
她有些无奈地躬身行了一礼,轻声道:
“陛下,君臣有别,您日后断不可如此。”
“可是你是朕的太傅,母皇留给朕的托孤大臣,六首状元,朕最喜欢的人……岂能跟她人相比。”少年浮夸地念出她的一系列名号,望着她有些语塞的表情,狡黠地笑了笑。
……
二十岁亲政的少年帝皇端坐于金銮殿上,十二旒白玉珠帘微微晃动,浅淡不一的阴影几乎看不清她眼中的神色。
她被侍卫狠狠压在地上,一纸诏书朝她砸来。
“金紫光禄大夫太傅宋时微,狼子野心,包藏祸心,结党营私……首贼宋时微,凌迟处死,以泄天下之愤。核心党羽,斩立决,枭首示众。其余涉案者,抄家流放,严惩不贷。”
耳旁伴着无数人的哭喊求饶声,眼底是流不尽的殷红。薄如蝉翼的小刀割下她胸前的一块肉,第二块,第三块……
皮肉外翻,鲜血如泉涌般喷出,她疼得浑身抽搐,咽下喉里不断溢出的血。
睫毛被血粘连,视野猩红破碎,她努力睁开眼,想要看清台上那人。
玄色冕服垂落如日,她居高临下地看着持续不停的行刑。
她仰天笑出了声,血水从口鼻涌出,在这剜心蚀骨的痛楚中,她竟硬生生将眼睛睁得更大了,亮得骇人。
若是能重来一次,她一定会先杀了她。
睡梦中的宋时微浑身抽搐着,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被褥,指节泛白,青筋暴起。过了一会,她喘着粗气醒了过来,薄衫几乎被浸湿了。
“宿主,您做噩梦了?”10086关切地问道。
它还记得它刚接任务过去那会,眼前之人鲜血淋漓,骨肉森森。被剐得几乎看不出人样了。它怕她做噩梦,每晚都守在意识海里。
宋时微披上狐裘,微微坐直,点燃了床边的烛火。
“算是吧。”她并不想多言,轻轻揉了揉小女孩的脑袋,柔声道:“你将这个世界的资料传给我吧,我想看看这个人的结局。”
“好。”
这是一本名叫《霸道丞相狠狠爱:前朝遗孤哪里跑》的古代言情小说。
权倾朝野的丞相风流倜傥,阅人无数,一朝在楚馆中瞥见一白衣女子,桃花树下,她翩翩起舞,霎那间,六宫粉黛无颜色。
他为她赎了身,为她遣散了后宫,哪知那日,他发现她竟是前朝遗孤,乱臣贼子。
她接近他,喜欢他,仅仅是为了复辟前朝,报仇雪恨。两人相爱相杀了许久。
直至那日刺杀,她挡在他面前,替他挡下那致命一箭,他赫然发现,无论她是何身份,最初和他在一起是什么目的,他都爱她。
两人重归如好,强强联手,共商大业,历经数年,他们颠覆了这朝野,创立了新朝。她为后,他为皇,二圣临朝,共理朝政。
宋时微越看越觉得古怪,她指了指在她眼前流动的蓝字,疑惑道:
“这究竟是何人所写,满纸荒唐言。”
“丞相篡位我能理解的,先皇资质平庸,继位后抑制了几代的世家卷土重来,愈演愈烈。他是如今世家之首京城崔家的少族长,做点什么都正常。先皇在时,她们甚至左右过立储之事,若不然帝位也不会落到年幼的三皇女身上。只不过,世家那群古板迂腐的老古板,又岂容忍她占了世家女的后位。崔家功劳最盛,成为皇族,那其他出力的世家也得喝汤啊。他们不会允许他虚设六宫的。”
“还有那女主的身份。前朝都覆灭多久了,就算有遗孤也不知稀释了多少代,不会有人在意的。”短短一日,宋时微便已经将京中局势大体掌握了。
10086眨巴着眼睛,无辜地摇了摇头,管理局给她分发的小说情节就这样,更多的它也不知道了。
宋时微耐着性子又看了下去。
被篡权的小皇帝在小说里自然就是反派。她十三岁登基,因年幼朝中军政被她和世家之人暂代。二十岁及笄那年,她兴致勃勃地想要掌权,暗中联系保皇派,还未动作,就被世家之人发觉。
景瑞元年冬,大雪,帝被逼下罪已昭,还政于宋时微。她们似乎将世家和皇权的矛盾率先模糊到了她身上。
宋时微轻笑一声,摇了摇头。又过了五年,小皇帝暗中积蓄力量,羽翼渐丰。第一刀斩的便是摄政的宋时微。
之后便是皇权与世家之争,斗了数年,一连抄了几个世家的门,立即迎来了世家空前的大团结,底蕴深厚的世家摧毁了自己大半的积蓄,以雷霆之势将小皇帝拉下了马。
自此,帝死,皇朝断。
虽然她也不知道在这个世界她和世家的关系为何如此和谐。但若是真如脑中的那个小系统所言,原身与她的经历大同小异的话,她绝不可能站在世家这边。其中必有隐情。
她寒门出生,寒窗苦读了二十年,一朝科举,名动九洲。连中六元,是先皇亲封的状元。
那时世家之人眼热,以钱财官位拉拢,邀请她加入他们的派系,共商大业。
她那时年幼,对此等结党营私之事毫无兴趣,拒绝了数次,他们立即恼羞成怒,那一次,天寒,她被人推入冰破了的寒潭里,挣扎呼喊,若不是先皇相救,她怕是要死在湖里了。自此,她落下了病根。
此后,有先皇明里暗里的护着,再加上她羽翼渐丰,那些世家之人有所顾忌,就没再对她动手。
所以原身走了与她相反的路,加入了世家?
宋时微蹙着眉细细思索了一会,如今信息太少,难以推断。
她揉了揉肿胀的眉心,挥洒脑中错综复杂的关系网,躺了回去。这一切跟她有什么关系,无论原身还是她,做了何等选择,到头来都难逃一死,被那小皇帝下旨凌迟。
她们想斗就斗去吧,只要在可控的范围内,不引起太多的动荡即可,她坐虎观山斗。
次日清晨,宫城的朱漆大门缓缓开启,百官早已在午门大殿外侯着。呵出的白气凝成细霜,象牙笏板冻得粘人,却无人敢搓手跺脚。
晨钟三响,传唱入班,百官按品阶鱼贯而入。宋时微这才姗姗来迟,指挥轿辇径直穿过宫门,停在殿前。
骄昂跋扈到如此境地,却无人敢拦。
她披着一朱红蟒袍,立于金銮殿的玉阶之上,衣摆绣金云纹在晨光中流淌似血,将她的脸颊映衬着越发苍白。
她搂着袖中的暖炉,缓步而上,坐入帝位下设的一位。
正中央的龙椅空空荡荡,龙首张牙舞爪地盯着殿下众人。宋时微来时宫中眼线便来报,言小皇帝跪了数日,昨日回去便病了,上不了早朝。
宋时微对龙椅行了一礼,眼眸并无半点波澜。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
“臣有奏……”
皆是些废话,宋时微高坐其上,听着殿下高声骂街的吵架,思绪早就飘向了别处。
退朝后,重臣们齐聚一堂,批阅各地送上来如山高的奏折,审阅完一遍,分为两叠,重要的递给她和丞相裁决,不重要的递给她俩审核。
一连批了一早晨的奏折,宋时微便倦了,眼睑半垂,她揉着眉心闭目养神,示意剩下的由丞相代为处理。
还未休憩一会,小皇帝的贴身婢女便前来拜见。
“启禀太傅,陛下有请,说是病体稍缓,待在榻上甚是无趣,遂温习课业,有一处不解,想要太傅解答。”
“奏章诸多,本官与丞相心力憔悴,一时难以亲往详阅,改日再谈吧。”宋时微想都没想便拒绝了。她现在看到那小皇帝就心烦。
哪怕知晓自己是在迁怒也难以克制,也不想克制。
若是她再使些小动作,她怕世家的人没把她怎么样,她便先废了她。
武祈宁卧于账内,半阖着眼,脸色略微苍白,远没有外界传闻的那般严重。
听到殿中的动静,她抬起眼眸,丹凤眼微微上挑,暗藏锋芒。她望着跪在地上的婢女,沉声道:“如何?”
婢女将宋时微所言复述了一遍。指节攥得发白,深深嵌入掌心,武祈宁薄唇微抿又猝然放松。
从婢女赫然垂眸瞥见的一角看,她的愤怒转瞬即逝,仿佛就像她的错觉。
武祈宁深吸一口气,只道明日再请。
一连请了三次,宋时微皆拒绝了。
第88章 “小皇帝这葫芦里卖的是哪门子的药?真是不安分啊。”
“小皇帝这葫芦里卖的是哪门子的药?真是不安分啊。”
就在宋时微打算拒绝第四次时,一旁看戏的丞相摸了摸自己的下巴,笑眯眯地望着有些烦躁的宋时微。
“要不然太傅您去一趟,省得她又干什么出格的事。你我脾气好,可以容忍,那几位脾气可不好。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啊。”
宋时微瞥了他一眼,揉了揉酸痛的手腕,将案牍前的奏折全都推给了他。
搂紧狐裘,坐上轿辇,慢悠悠从前朝晃到了后宫。
武祈宁派来的婢女恭敬地在一旁侍候。
“陛下这几日操劳何事?”
“回禀大人,陛下一直在榻上养病,并未有异动。”婢女顿了顿,欲言又止。
“陛下前几日只是偶感风寒,按理几日便可痊愈。如今据属下瞧,似乎真的病了。属下查过陛下喝过的药渣,并无异样。只是殿内换了一种檀香,闻起来有些刺鼻。属下猜有人在那处动了手脚。因其剂量并未下死手,属下便未陈于大人。”
宋时微顿了一下,冷声道:“若他们太出格,你处理一下。”
她虽不喜这个小皇帝,但也同样不喜世家那些道貌岸然之人。狗咬狗是最好的,只是这小皇帝太弱,只能靠她与世家相互制约稳定局势。她驾崩了,处理起来麻烦。
“属下与其余婢女每日排班,轮流侍奉在陛下左右。陛下对我等谈不上喜爱,也谈不上厌恶。并无半点偏颇。除了沐浴时,陛下会将我等撵出来,不允侍奉。”
“她不信你们。”宋时微并无半点意外,自上次武祈宁秘密图谋一事败露后,永宁殿上下被血洗了个遍,重新安排了一批人手,皆是各个势力的探子,都快漏成筛子了。
如今她派她的下属来请她,是已经查出她的身份,暗中点她吗?动作挺快的。
若是连这点能力都没有,怕是早几年便死在这宫里。她现在有几分好奇,她执意要她前来究竟何意。
挥散永宁殿侍奉的婢女,宋时微孤身踏入寝殿。朱红色的蟒袍,别于腰间的佩剑,她未经通报便闯了进去,气焰颇盛。
“陛下,臣宋时微求见。”
鎏金宫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宋时微往榻上一瞥,影影绰绰的帘幕下,一瘦弱的少年静静躺着。床榻四周设有香炉,一股淡雅的檀香扑鼻而来。宋时微蹙了蹙眉,咽下喉咙里的痒意,坐至她床前。
通红的脸颊,乌发略显凌乱。武祈宁一寸寸撑起,缓慢艰难。宋时微坐在一旁,并没有帮忙的意思。待她终于坐起,身上的单衣早已湿透了,胸膛剧烈起伏,传来一阵剧烈的咳嗽,惹得宋时微的嗓子越发的痒。
“太傅。”她虚弱地冲她笑了笑,右眼尾的小痣颤抖着,像一滴泪珠不断在宋时微眼前晃悠。原本应该凌厉的丹凤眼虚弱地耷拉下来,氤氲出一层水雾,湿漉漉地瞧着她,畏惧下夹杂着一丝微乎其微的依恋。
比前几日装得更像些。宋时微暗中给她打了个分,伸手随意为她掖了一下被子。
武祈宁努力抑制住心底犹升的厌恶,乖巧地垂下眼帘。
“陛下,敢问有何课业请教于臣,臣案牍之上奏疏繁多。”
武祈宁从枕旁取出一卷书,翻出那页请教着,书上密密麻麻布满她的字迹,歪七扭八,宛若狗爬。
宋时微忍了又忍,这才忍住没数落她。问的问题算不上多出彩,也不算很蠢,平平无奇。
宋时微一一为她解答,武祈宁坐于一旁细细聆听。
从远处看,君臣相合。
一连解答了数个问题,宋时微有些疲倦地垂下眼帘,脸上明显不耐烦了起来。
她如今还没离去就是在等,等她到底要耍什么花招。
“启禀太傅、陛下,已至陛下服药之时,太医院遣人送药而来,臣已查验数遍。”
终于来了吗?
“允。”一平平无奇的婢女端了一碗棕褐色的药,端至榻前。
趁着武祈宁喝药的间隙,宋时微用宽大的袖袍捂住口鼻,低咳了几声。
今日吸了这些,回去怕是又要病上一阵了。
锋利的匕首从袖口掏出,直朝她心口捅去。
宋时微只觉眼底寒芒一闪而过,她立即向旁一闪,抽出腰间的佩剑。
锋利的匕首擦过她的脸侧,留下一道浅淡的血痕。一击不成,婢女挥刃又是一下。
宋时微避也不避,抬臂刚想砍了她刺杀的那只胳膊,就见躺在床上的武祈宁不知哪来的力道,起身推了她一下,替她挡了一击。
匕首刺入她的后背,鲜血立即飞溅而出,甚至溅了几滴在宋时微洁白的狐裘上。
武祈宁闷哼一声,苍白着脸跌倒在地。
宋时微弯了弯眼角,极冷地笑了一下。
借刀杀人吗?那也得看她有没有这个命。
当朝太傅在永宁殿遇刺,永宁殿的守卫又得重新清理一遍,他们送进来的探子都废了。
若她所料不差的话,刺杀她的婢女还是其他势力的探子。
武祈宁强行替她挡下这一击自然也不是为了博她好感,而是为了脱身。谁还会怀疑一个受伤了的傀儡帝皇呢。
脑中诸多思绪迸发,只过去了一瞬。在武祈宁倒地的瞬间,她飞起一剑斩下刺客的头颅。啪嗒,鲜血淋漓的头颅滚到武祈宁的身旁,呼吸停滞了一瞬,她颤抖着身子往宋时微方向缩去。
门外的宋凛一听到动静便率兵闯了进来,锋利的刀剑闪烁着,她垂眸望去。
一女子倒在血泊里被斩去了头颅,小皇帝惨白着脸倒在一旁,背部一血孔潺潺流着血。太傅举着剑站于一旁,居高临下望着她。
宋时微抬眸望向宋凛,宛若出鞘的利刃,她道:“退下。”
“是。”宋凛垂下头恭敬地行了一礼,守在殿外将永宁殿里里外外包围了起来。
举着剑的手有些发麻,宋时微将剑搭在地上,剑锋轻轻划过地,发出一阵毛骨悚然的声音。
武祈宁扬起苍白的脸蛋,哆嗦了一下身子。
“太傅,是朕疏忽了。朕立即去查此人的身份。”
修长的手指擦去脸上的血痕,宋时微笑了一下,将剑立于武祈宁脸旁,冰冷的剑面倒映着她惊恐畏惧的面容。
“陛下,臣是先帝亲封的六首状元。君子六艺,臣亦精通。”
若不是她如今的身体废了,早在那刺客暴露杀意之时,她便可以一剑斩了她。但即使她废了,对付一个刺客也是够的。
“朕只是有些担心太傅。”武祈宁艰难地从嘴里吐出这些话,额上细细密密皆是冷汗,仿佛从水里捞出来般。
“不是朕做的,不是……”似乎被她眼底由升的暴虐吓到了,她弓着身将自己蜷在地上,解释了几句后她便疼得说不出话来,喉咙里溢出痛苦的闷声。
瞳眸渐渐失去色彩,她抖了一下,闭上眼睛昏了过去。口中不停喃喃着:“母皇……疼。太傅……不是”
宋时微打量了她一会,哐当一声,她将一旁冒着青烟的香炉打翻了。命在殿外侯着的太医替她就医。
僵硬的手指微乎其微抖了一下,武祈宁知道,这一关算是过去了。
那个婢女在她身旁侍奉了许久,她瞧着她颇为厌恶太傅,暗中撩拨,并为她创造了一个绝佳的时机。
本打算暗中动用剩余的棋子将那逆臣的命彻底留在这里。深思熟虑下还是作罢。
先不说能不能杀了她。就算是杀了她,局势对她一点好处也没有。那个逆臣嘴上还会称她一声陛下,明面上给她几分面子,那些世家根本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况且此时的平衡一破,她费心谋划的一切又要突生变故了。
“查出来了?”宋时微弓着腰用帕子捂着嘴,身体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咳了许久后,她稍稍平息,苍白的脸红润了几分。
“她是丞相安插进来的。她的姐姐曾于数年前贪污,被大人斩于剑下。她本应流放千里,不知为何被丞相收入了麾下。”
“入宫后一直按部就班,并未有异样。因为曾出身世家,读过一段时间的书,陛下很喜她温习功课时待在身侧,那段时间殿内别无她人。许是在那时。”
“将后面的抹掉,本官倒要问问丞相,他于永宁殿刺杀本官意欲何为。”尾巴都擦不干净,还要她来擦屁股。
太医为她处理完伤敷完药之后,武祈宁这才睁开眼眸,病殃殃地躺在榻上。
朱红色的官袍背对着她,强硬地下着旨意。
“永宁殿上下涉案人等一率杖毙。此后,玄鉴便是永宁殿的总管。”玄鉴于一旁恭敬行礼领命。正是之前宋时微安插进来的婢女。
武祈宁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这也在她的接受范围之内。反正她的寝宫总归要有探子的,只有一派还清净些。
宋时微命人将他们拖到永宁殿前,开始行刑。
此起彼伏的杖责声,皮开肉绽的身体,接连不断的惨叫。
武祈宁心中大快人心,面上懦弱地垂下眼眸,不忍直视。
“抬起头来,看着。”耳旁是那逆臣冷淡强硬的声音。
武祈宁畏畏缩缩地抬眸,就见那逆臣已经踩着血出了永宁殿。
瞧着宋时微一身的血气踏入殿内,批了一早上奏折的丞相扬了扬眉,煞有兴致地问道:
“小皇帝搞刺杀?哪来的人?”
“这就得问问丞相了,本官查了一下,你的人。”宋时微将查出的结果丢到他桌前。
“丞相最好给本官一个交代。”
丞相一目十行看完了,郑重对她行了一礼,许诺道:“给臣一夜,明日定给太傅一个满意的结果。”
“最好。”她踏上轿辇,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每日跟这些人斗,她有些倦了。
第89章 那夜,武祈宁便发起了高烧。 长期的担惊受怕,背上
那夜,武祈宁便发起了高烧。
长期的担惊受怕,背上发炎的伤口,初次见血的恶心厌恶……
她面色潮红地躺在榻上,额前被汗水浸湿,她死死攥着锦被一角,轻声呓语着:“母皇……”
玄鉴俯身碰了下她的额头,烫得吓人。
太医匆匆赶来,婢女来回换水,永宁殿一夜灯火通明。
自武高祖起义结束分裂割据的乱世,以女子之身登基以来,皇朝已经传承了近百年。
高祖终身致力于提高女子地位,一连传了几代女帝后,大有改善。如今朝堂之上女臣的数量隐隐盖过了男臣。
武祈宁是先皇的小女儿,比她那两个已经开始夺嫡的皇姐小了十多岁。许是年幼,先皇压根就没有把皇位传给她的想法,从小便宠着纵着。
哪怕斗得激烈的皇姐对她这个皇妹也爱护有加。在她面前,也乐意装得和乐。
她从小的志向就是做个纨绔亲王,游遍大江南北。于是,上课睡觉,逃课玩乐是常有的事,母皇也没说什么。
这样快活的日子在她十岁那年破灭了。她的大皇姐谋害二皇姐的性命后举兵谋反,被母皇强势镇压囚于宗人府,次日清晨自尽。
短短数天,母皇就只剩下她这么一个子嗣。
此后,母皇的身体便垮了,久病不愈下,十二岁的她被立为太女,入主东宫。十三岁那年,母皇驾崩,她登基为帝。
那一年里,母皇将她带在身边,想要将她的帝皇心术一股脑地填鸭进她的脑里,只是她玩乐了这么多年,不比皇姐,终究还是让她失望了。
母皇驾崩的那夜,她趴在床前,母皇伸出苍老的手一遍又一遍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絮絮叨叨跟她讲着上位之后应该怎么做。哪些人可以信任,哪些人羽翼渐丰的时候应该斩杀。
念着念着,便念到了宋时微的名字,母皇意味不明地瞥了她一眼,让她跪在她床前发誓。
“朕要你答应朕,无论她日后做出何等忤逆犯上之事,你都要留她一命。”
“母皇。”她疑惑地望着严厉的母皇。
她记得那个人,三年前母皇亲封的六首状元,如今的兵部尚书。她记得宋时微与母皇的关系并不好,她曾多次因办事不力被母皇训斥责罚。
她待在母皇身边的这一年里,就撞到过几次她被罚跪在雪地里,冻昏过去。
这样一位她不喜的臣子,母皇竟要她发誓,且很确信她会忤逆犯上。
武祈宁还未开口,就见先帝脸一白,哇地一下吐出一口血来,她哭着扑上去结果却被先帝赶了出去。
一刻钟后,丧钟响,先帝驾崩。她事后曾问过一直侍奉在先帝身边的掌事大宫女,此后可有人进殿,她言无,先帝见的最后一面自然是她。
可是,她明明瞧见了,她出来后,宋时微被她请了进去。母皇驾崩前见的最后一面是宋时微。
是那个欺君罔上、目无礼法、狼子野心的宋时微。
就连母皇的遗旨上也提到了她,封她为太傅,辅政大臣之一,她未及笄时,与其余臣子一同代行皇权。
武祈宁喘着粗气醒了过来,就见玄鉴端着药碗坐于她身侧,她拳头猝然握紧,厌恶极了这样受制于人的日子。
不知又想要了什么,紧握的拳头无力地松开了,她张着嘴接受此人的侍奉。
她因为思虑不周已经付出过惨重的代价,没有第二次机会再挥霍了。她得谨慎再谨慎。
喝完药,烧退下去了些,武祈宁瞥了一眼用心侍奉她的玄鉴,无意问着:“太傅今日可有空暇?”
“回禀陛下,太傅身体抱恙,已休了几日的早朝。”
那病秧子怎么不病死,这样就不用与她抢皇位了。武祈宁恶毒诅咒着。
她怀疑,宋时微是母皇留在民间的女儿。她年二十,宋时微年三十,她查过母皇的起居,那段时间母皇曾在民间待过。
虽说她不知为何母皇不把她接进宫中教导,但除了这个理由她想不到任何一条符合常理的。
想到这一理由的武祈宁并未对宋时微生出亲切之感,而是越发的厌恶。
她们之间,从来只有你死我活。
朱红官袍光明正大地遮盖住了龙椅,立于武祈宁下侧。
武祈宁作为吉祥物,无聊地坐在龙椅上,望着底下官员喋喋不休的吵架,她偷偷打量起了宋时微。
许是发烧时她心底的猜想又涌了上来,她的眼神一寸寸碾过宋时微的脸。
柳眉斜飞入鬓,眉峰锐利,宛若两把出鞘的利剑,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双眼狭长深邃,瞳仁漆黑幽深。
哪怕她面色苍白如新雪初霁,时不时举袖咳嗽两声,也无人敢在她面前放肆。
病殃殃的,长得跟母皇一点都不像,一点皇家特征都没有,难怪母皇不把她接回来,说不定是宗室那边不认。
挑挑拣拣地嫌弃了一番,武祈宁这才好受一点。
宋时微自然感受到武祈宁的眼神,只是她没在意。
那日遇刺后,丞相代表世家立即让出让她满意的利益,小皇帝身旁安插的人手自然也在他们的默许之下换成了她的人。这是交换的一部分。
“臣有奏。”乌泱泱一群大臣下一年长的老者高声道。
宋时微瞥了一眼,王玉清,正四品,时任户部侍郎,保皇派为数不多未被清除的臣子。
她曾见过她的那份奏折,写的不错,只是时机不对,被她压下去了,她原以为这位老臣不会再闹了,哪知……
没脑子的蠢货。
宋时微刚想摆摆手示意退朝,就见王玉清扑通一声跪在殿下,高声道:
“臣参正一品丞相崔彦琛府下仆从依仗主家权势,横行乡里,大肆侵占民地,手段卑鄙,数量繁多,以致使诸多百姓流离失所,望陛下圣裁。”
立于最前方的丞相笑眯眯地摇了摇头,高声道:“王大人可不要血口喷人啊,可有证据?臣参正四品吏部侍郎王玉清无故构陷重臣,望太傅裁决。”
“臣参正四品吏部侍郎王玉清损公肥私,败坏吏治,望太傅裁决。”
“臣参……”
……
丞相话音刚落,世家出身的官员纷纷参奏王玉清,老臣立即被群起而攻之,瞧着有些可怜。
宋时微咳了咳示意肃静,乱糟糟的朝堂这才渐渐安静了下来。
被唾沫淹没了的王玉清并没有其他表情,她透过宋时微,望着紧握着拳却无能为力的武祈宁,冲她笑了笑。
而后,指着宋时微的鼻子破口大骂:“宋时微你个奸臣,明明是先皇提拔的,却与这帮逆贼勾结在一起,你对得起先皇对你的知遇之恩吗?不忠不孝,忤逆犯上的小贼,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你们。”言罢,她转身朝着殿内的朱漆大柱撞去。
哪怕被骂得如此难听,宋时微的表情依旧没什么变化。直至望见王玉清的动作,她眼眸微眯,沉声道:“拦住她。”
宋凛反应迅速扯住了她的袖子,“砰”地一声轻响,还是没拦住,她的额头撞在柱子上,鲜血四溅。
她缓缓倒在地上,宋凛一把按住王玉清的脖颈,冲宋时微摇了摇头,宋时微微直的身子重新坐了回去。示意将她抬下去。
武祈宁紧绷着身子望着殿下生死不明的老臣,苍白的嘴唇被咬出了一道血痕。她全身颤抖地将眼底的猩红压制了下去。
飞溅的鲜血洒在金銮殿的地砖上。有些被吓到的众臣立即反应过来,纷纷上奏。
“她这是畏罪自尽,其行当诛。”
“此等奸臣若不严惩,我朝国威何在。”
撞进丞相微沉的眼里,宋时微重重拍了下椅子。
“好了,将王玉清压入天牢,容后再审。退朝。”
大臣有些不甘心,但望着宋时微凌厉的面容,他们退下了。
“如何。”宋时微坐在轿辇上,轻声问道。
“伤的不重,臣已经派太医救治了。”宋凛轻声汇报。
“让她在天牢里待着吧,还安全。”宋时微揉了揉眉心,想着怎么处理这件事。
就见摇摇晃晃的轿辇噶然而止,急促的晃动令宋时微一下撞到了轿辇。
她紧蹙着眉,狭长的眼眸寒光凛冽,修长的手指掀开帘幕。就见身着龙袍的武祈宁孤身一人挡在轿辇前,在护卫众多的宋时微面前,她显得格外身单力薄。
“陛下这是要截轿?”冷淡的声音微扬,宋时微警告地瞥了她一眼。放下了帘幕,示意轿辇从旁穿过。
“太傅。”轿辇换哪个方向,武祈宁皆挡在其前。略显苍白的脸上,挂着固执的眼眸,在寒冽冬风簌簌地吹鼓下,酸涩难忍的眼眸溢出一层水雾。
“太傅。”她沙哑着声又唤了一声。
“朕学业稍有不顺,欲请教太傅。”
真是麻烦。宋时微被缠烦了,掀开帘幕示意她上来。
喝上一杯热茶,武祈宁瑟瑟发抖的身体这才重新回暖。
还未张口,就见宋时微冷声道:“若是为了王玉清之事,陛下还是免谈吧。”
指甲深深扣进掌心,掺上些许血渍。武祈宁扬起苍白的脸,懦弱地道:
“朕……朕只是觉得王大人有些可*怜。一把年纪了躺在血泊里,生死不明。”
“太傅能不能派太医救治一番。”忍着恶心,她伸手扯着宋时微的衣袖,拉长语调,装作一副懦弱天真的姿态。
宋时微瞥了一眼她的动作,轻轻扯回了袖子,黝黑的眼眸似乎看穿了她的伪装。
“陛下,您真的觉得,此事臣能做主?”
许是原身早早与世家结交,来不及教导这位小皇帝,无人教导,刻意散养下,竟养得如此天真吗?
若是那个孩子,此时定不会如此做派。
羽翼未丰,在政敌面前隐约暴露自己的意图,可是会死的。
若不是她暗中护着,这王玉清刚才便被他们撕个粉碎了。
第90章 “太傅,朕只知道您是最有可能救她出来的人。”低垂的眼神微抬,……
“太傅,朕只知道您是最有可能救她出来的人。”低垂的眼神微抬,出现了一丝亮光,她希翼望着默不作声的宋时微。
在她冷淡的审视下,武祈宁双手紧紧攥着衣袖,刚润红的脸又苍白了几分,垂了下去。半晌后,她怯生生地抬起头来,颤巍巍道:“朕其实也不大认识那位大人,朕只是觉得,若她就这么毫无证据地枉死在牢里,她府里的人该多伤心啊。”
“太傅定然也不希望此等冤案发生。”瞧着宋时微并无变化的表情,武祈宁抿了抿嘴,似乎在斟酌什么,最后,她深吸一口气,视死如归道:
“那些世家出身的臣子似乎对太傅也不大尊敬,朕觉得,太傅定也烦那些人许久了。”
软弱的丹凤眼颤巍巍分出一细小的火苗,在宋时微审视的表情下紧张得一晃一晃。
“真是个仁善的乖孩子,乖得不像个皇帝。”良久,冰冷的手轻轻抚摸着她垂落下来的发丝,将其别在耳后。
宋时微难得冲武祈宁笑了一下。
武祈宁知道,她赌对了。
她先前一直以为宋时微是那些世家推出来掌权的代言人。
直至这些天她上朝暗中观察,才发现她们之间的暗流涌动。宋时微和那些世家相互谋利,又暗中防备。
有嫌隙就好,她就有机可乘。
“陛下先回吧,此事臣自有打算。”宋时微随意挥了挥手,示意武祈宁下去别碍事。
武祈宁软声道:“太傅一定要帮帮王大人啊。”
一步三回头,直至轿辇消失在了她面前,武祈宁这才收回动作。
踏着雪回了永宁殿,武祈宁屏退侍奉的宫女,将自己浸泡在了水里。
水汽氤氲的浴池里,暖香萦绕,没泡多久,武祈宁便缓缓起身,水珠顺着她纤细的身躯滑落,在地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她随意将锦袍披在身上,伸手转了数下浴池不远处金灿灿的花瓶,再在浴池各处摸着开关。
咔吱一声轻响,浴池最左端倚山的石璧缓缓裂开一道缝隙,微弱幽暗的烛火摇曳闪烁。
武祈宁赫然抬眸,那双丹凤眼锐利如鹰,眼眸漆黑,透着彻骨的阴冷。随着嘎吱一声轻响,她消失在了漆黑的暗道里。
摇摇晃晃的轿辇上,宋时微懒懒倚靠在锦被上,嶙峋的骨指扣着一卷书。
今日早朝后,那些人又上了一堆参奏的奏折,她生生处理到此时才有得闲。
夜色浓稠如墨,只余繁星点点。整条大街已然宵禁了,一台小轿伴着十余名护卫慢悠悠回府。
簌地几声轻响,数道箭矢从房梁上射出,直朝轿里射去。
哐当,轿辇重重砸在地上,护卫抽出剑斩去朝其飞来的箭矢,宋时微掀开帘幕朝外看去。
漆黑的房梁上跳下来五六名蒙面刺客,身着黑色夜行衣,一言不发地持着长剑朝她杀来。
街巷之中,刀光剑影来回闪烁,一片混战。
一黑衣刺客浑身浴血,不顾身后几道向她袭来的长剑,冲到轿辇旁,凌空一剑径直刺穿木质的轿辇,精准无误地捅入宋时微的左肩。
宋时微闷哼一声,身体晃了晃,苍白的手指捂住流血的伤口,她抬眸与那双冷冽的眼眸对视了片刻。
下一秒,急促的哨声吹响,刺客头也不回地向四面八方撤去。
浑身煞气的宋凛猛地冲上轿辇,扶住宋时微摇摇欲坠的身体。
她高声喊道:“立即回府。”
极速奔驰的轿辇里,宋凛小心翼翼地拿着纱布先给宋时微止血,洁白的纱布被鲜血染红,她苍白的脸上密密麻麻皆是冷汗。
“大人,您这样太冒险了。谁知道那小皇帝会不会真想要您的命。”
“无碍,小伤,修养几日便好了。那些暗卫只是想刺伤我,没想要我的命。”
“她想要将局势搅浑,我刚好也需要个机会将王玉清捞出去。”
缓了片刻,稍微好一点的宋时微从怀里掏出金灿灿的令牌,正面刻着“太傅”这两个刚劲的篆书。
“本官于朱雀大街遇刺,伤势颇重,传令下去,全城禁严,不得进出。你用此枚令牌去调御林军,让她们协助搜查刺客。”
说了这么一大段的话,宋时微有些倦了,她缓了口气,示意宋凛凑近些。
她在她耳旁轻声道:“你给御林军副统帅林声传条消息:半年后,宜州平叛。她自就懂得了。”
“去吧。”苍白的手指拂去她脸上的血珠。
“是。”宋凛望了一眼精神尚可的宋时微,行了一礼,领命前往。
宋时微喉头一甜,丝丝血迹从嘴里溢出,她闭上眼睛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就连府医替她消毒包扎时她都未曾醒过来。
子时三刻,宋凛满身血迹地从门进入,就见宋时微已经醒了,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
她急忙扶着宋时微坐起来,喂她喝了几口水。
“天牢那边如何?”
“就在大人遇刺的一刻钟后,去了两波人,一波杀她,一波救她。皆被属下带人打昏抓起来了。”
宋时微毫不意外地笑了一声。
御林军副统领林声“碰巧”负责天牢四周的守卫。
“速赴天牢。”
宋凛望着她虚弱的身体,张了张嘴,在她不容置疑的眼神下,立即安排下去。
一宽敞的牢房里,干净的稻草扑在地上,墙壁上一盏烛火散发着柔和的暖光,驱散天牢固有的阴冷。
王玉清头上缠着纱布,愣愣坐在地上望着四周的布置。
哒哒哒哒,细微的脚步声袭来,她浑身一激灵,回眸望去。
披着狐裘的宋时微缓步而来,站在牢房外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
王玉清不甘示弱地爬了起来,与她对视。
由于不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她难得没有指着她的鼻子骂。
宋时微拍了拍手,宋凛将早就准备好的两样物品放在她面前。
一份奏折,一杯酒。
“本官给你两个选择,要么撕去那份奏折,赔礼道歉,本官保你一命。要么,喝下这杯酒。你有一刻钟的时间选择。”
王玉清闻言仰天大笑了一声,白发苍苍的老臣脊背挺着笔直,混沌的眼珠毫无惧色,她甚至都没有犹豫片刻,拿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畅快。”
酒杯被她摔在地上,瞬间七零八落,她冲宋时微骂道:“不忠不孝,忤逆犯上的贼子,我在九泉之下等着你……”
喋喋不休的谩骂,她许久不见毒发。下意识吧唧了一下嘴,辛辣的酒味灌入咽喉,她愣了愣,好像真的是酒,还是好酒。
见王玉清有些傻眼,宋时微弯了弯眼角,难得有心情开了个玩笑:“本官藏了十多年的老酒,自己都没喝多少,便宜王大人了。”
苍白的脸颊,含笑的眉眼,她仿佛第一次见她般,沉声问道:“你到底何意?”
“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王大人死在那些酒囊饭桶的手里颇为可惜。”
朝中十几年的更替在她脑子划过,她赫然睁大眼眸,喃喃道:“你不是……”
宋时微打断了她的话,轻声道:“荆州刺史年轻,身边缺一位德高望重的老人,王大人想必应该能够胜任。”
“既然那么看不惯那些世家,天高地远,您有大把的精力可以调查他们,搜集证据每年秘密呈上来即可。”
她寒门出身,无论前世还是今世,都看不惯那些趴在百姓身上搜刮民脂民膏之辈,也看不惯忠臣良将无顾受害之事。
老臣张了张嘴,轻声道:“陛下那边……”
“时辰到了,你该走了。”宋时微摆了摆手,示意身旁的侍卫将她带下去。
最终,老臣只得深深地对她行了个大礼。
既然原身不可能与世家勾结,那她如今的这般处境就很好解释了。
她是先皇放在世家的一枚棋子,与虎谋皮,趁机滥权,暗中给小皇帝谋取成长的机会,同时也是小皇帝的磨刀石。
选她磨刀,也不怕刀断了。宋时微嗤笑一声,提走那四个被打昏了的暗卫。
无论是她还是原身,早就已经报答完先帝的知遇之恩了。至于此后的走向,那就得看武祈宁够不够格做这个皇帝。
宋时微拿起点燃的火折,轻巧地抛在干燥的稻草上。不一会儿,整间牢房便烧了起来。
火光冲天而起,肆意跳动,瞬间点亮漆黑的一切。如同一群张牙舞爪的巨兽,欲将她笼罩吞噬。
在熠熠生辉的火苗映衬下,宋时微的面容显得愈发苍白,唯有那双狭长的眼眸,与火焰共舞,迸发出别样的生机。
“走水啦,走水啦,天牢走水啦,快来救火。”湍急的叫唤下,无数守卫提着水桶救着火。
一直躺在榻上翻来覆去没睡的武祈宁一听到失火的声音,立即从榻上爬了起来。
她紧紧抓着被子,轻声喃喃道:“天牢怎么会失火,是他们吗?”
“陛下,深夜不眠,您是在等着臣吗?”冰冷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嘎吱一声,殿门大开,宋时微披着狐裘立于惨淡的月光下。苍白的脸上阴鹫得有些吓人。
她派出去的暗卫被捆得严严实实扔在了地上。
昏暗无烛下,宋时微举着长剑一步步朝她走来。浓郁的药味和血腥味混杂在一起,扑鼻而来。
武祈宁颤抖着身子,用恐惧掩饰着自己全身筋挛的愤怒。
又是她,又是她坏了她的计策。
